他没有觉得自己是好人啊……只是有时候和别人处理问题的方式不那么一致罢了。
“歇一会儿吧,我看你走累了。”秦涓说道勒紧马缰。
八方通歇下来找附近的人讨了一碗水喝。
秦涓这才想着给赵淮之喂水。
解下水袋,将水袋里的水喂给赵淮之,手一抖,喂多了一点,只见水顺着赵淮之的脖颈流去……
也是这时,秦涓才注意到赵淮之的脖颈上多了一粒痣。
很小很小,不凑近了根本不能发现。
他记得,赵淮之以前没有的?
可是,这痣又是如此怪异,有着朱砂一样的颜色。
恍恍惚惚间他突然有些明白了,惊恐不安的情绪爬满心头……
他隐约觉得赵淮之的病是不是和这痣有关?
浑身有些发紧,显然这不在他认知范围内的东西,让他无端害怕。
“小兄弟我们快快走吧,还有五里路呢,我一早上在城门那里打听过了,若是晚了道人出门了有时候等两三日都不能见到人的。”八方通催促道。
“嗯。”秦涓点头。
至城南十里,见一地方竟然长着三两株桃树。
秦涓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桃树了……
这地方还能种出桃树来?
可真是能耐啊……
秦涓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觉得新奇又惊喜。
“快进去吧,道人就住在里头,小兄弟我先走了,后会有期啊!”八方通朝他挥挥手。
秦涓听八方通这话,像是要离开这里,但是八方通已经走远了,他也来不及问了。
“请问有人在吗?”秦涓不敢冒然进去,所以在外面喊了几声。
出来了一个小道童,穿着宽大的衣裳步子都有点走不稳。
秦涓见他滑稽可爱,便想起了松蛮,不禁柔声细语道:“你师父在吗?”
他用的汉话,全真教的弟子自然是说汉话的。所以他没必要再用蒙语了。
小道童似乎是没反应过来,应该是有些惊奇他会汉话,过了一会儿才回答道:“我家狮虎出门去了。”
“什么?”秦涓一惊,忙问道,“什么时候走的,今日还会回来不?”
小道童:“清晨出门的,应该今日是会回来的,他没有带钱袋,在外面呆不了多久就会回来了,你进来等等吧。”
小道士将门打开了一些,请秦涓进来。
秦涓抱着赵淮之进院子,小道童谨慎的看了一眼外面掩上门。
“你不怕我是坏人,这么放我进来?”秦涓问道。
小道士:“狮虎有交代,近两日有汉客从西边来,可相迎。”
西边?他不是一直向南走,那也该是从北边过来的啊。
“我刚才站在楼上,就见你骑马过来。”小道童指着楼上的窗口。
秦涓无语的点点头。
“我还拿指南盘比照了的,确实你从西边弯过来的。”“然后你见我就说的汉话,就是你了。”小道童笑的眼儿弯弯,将一盘新鲜的瓜果奉上。
似乎天下所有的孩子都一样,喜欢和好看的人多说几句话。
“你是要来找我狮虎给他看病吗?”小道童又看向秦涓怀中的赵淮之。
“嗯。”秦涓点点头,不禁又看了一眼天色。
“我师父没有这么快回来的,你先吃点东西,我陪你等。”小道童笑道,“你要是无聊的话可以陪我下下棋。”
秦涓:“我不会下棋。”
“正好,我教你啊。”小道童仿佛来了兴趣,去屋里将棋盘端出来。
“……”秦涓一心担心狐狐,又怎想下棋。
小道童将棋盘摆上后说道:“你把他放在那个床榻上嘛,你这样总抱着他也不行的,躺着的话他或许舒服一点。”
秦涓停了一下,才站起来,将赵淮之放至床榻上。
这才察觉双臂酸胀,早已有些麻木。
他偶尔也曾见过曰曰摆弄围棋,他不懂,但看过几次,大致知晓是棋子相围,围死了便能吃子……
“我开始教你了啊,这是黑子,这是白字……”小道童将两种颜色的棋子捏在小胖手里,拿给秦涓看。
秦涓:“……”
这是拿他当小傻子吗。
“我喜欢白子,但狮虎总是让我拿黑子……所以我自己和自己下的时候总是拿白子。”
“你看棋盘上有横着的线和竖着的线,这些子要放在两线交叉的位置,可不是放在格子里哦……我小的时候就会放错……”
秦涓:“……”
他怀疑这孩子拿他当白痴,但他找不到证据。
“你再看看棋盘上有几个黑色的圆点,你数数呀……”
秦涓:“……”
“曲儿。”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了他们。
秦涓抬眼间,只见一灰白衣袍的道人推门而入。
年纪二十上下,秀骨清像,束着发,头戴着玉制五梁小冠。
“道人。”秦涓拱手一礼,“恳请道人救救我的朋友。”
道人笑的柔和:“既然你能寻来此地,也该是知晓贫道的规矩的。”
“我来贵府之前已找三位郎中诊治,皆无结果,不光如此还反反复复,病情更加严重望道人救救他。”秦涓哽咽道。
道人没有说话,而是沉默的走过去,在榻前停下,看了数眼之后陡然皱起了眉。
道人的手很快捏住赵淮之的手腕,在一瞬间后又惊看向秦涓。
秦涓一愣上前一步,显然他不知道这道人是发现了什么,脸上的神情变得如此复杂。
秦涓不敢问,因为他惧怕他一开口,这道人就要赶他走。
直觉告知他,赵淮之的情况比想象的要复杂许多。
他急的手心都出汗了,他不奢求太多了,无论去了罗卜之后赵淮之要去哪,就算是赵淮之告诉他说要去找博博怒那疯狗去,他也不拦着了。
但求求赵淮之不要死好不好……
只要狐狐还活着,在撒马尔干草原里顶着风雨成长起来的那只幼狼,便也还活着。
这可是他幼崽时,遇到那道最美好的暖阳。
从俘虏坑里爬出来的孩子,走过蒙古奴部,经历过最惨痛的吉哈布大营。
从鲜血与战火中走出。
他依然站在这里,心有戚戚,却又无比憧憬着来日
当他终于觉得自己强大到可以拥抱亲人的时候,他失去了舅舅。
当他终于觉得自己强大到可以保护他的一份欢喜的时候,他也将失去吗……
秦涓红了眼眶,澄澈的双眸看向道人,唇瓣轻颤,却又什么都不敢问。
道人似乎是叹了一口气,他的手轻轻的将赵淮之的脸往里侧一偏。
只见那脖颈上一粒细小的红痣,安然在目。
道人先坐下写了一张药方让小道童去取药。
小道童接过来,往药房走:“你过来帮我呀,别打扰狮虎呢,他在想问题。”
秦涓赶紧跟了上去。
“你怎知你狮虎、不,师父在想问题。”听多了这孩子说话,舌头都捋不直了。
“狮虎他若觉得这个病不容易治就会皱起眉不说话,就是刚刚你看到的样子。”药童说着,指着药柜最上面一层,“最上面右数第三个。”
秦涓拿下来递给他。
小道童将药称了重,一点一点的加减,然后倒入捣药的石钵里。
“再帮我拿这几个。”小道童指着柜子。
两人忙活了一阵,药已经捣好了熬上了。
秦涓从药房里走出来,见那道人在给赵淮之施针。
针灸他听过,但这是第一次见。
只见道人将赵淮之脖子上的那一粒痣用银针围了一圈。
说实话,秦涓看着都有一点害怕。
这让他越来越感觉不对劲了,赵淮之究竟是得了什么病?
可是他现在打断道人又不好,他只得忍着,选择相信道人。
道人刚才给赵淮之把脉后,那种惊讶的神情,仿佛又是在回忆什么……秦涓说不上来。
“狮虎,药熬好了。”小道童端着药出来,秦涓忙着去接。
秦涓将药端过来。
道人接过药碗,倒不是给赵淮之喝的,却是……
秦涓看着道人将一碗热烫的药对着赵淮之的颈部,一点一点滴下去。
那药汁就这样,一滴一滴的滴落在被银针围着的那颗痣上。
“……”秦涓咬着牙,见赵淮之脖颈那处已经滚烫的仿佛是要蜕一层皮了!而道人还没有要收手的意思,“这究竟是要做什么……”
终于他忍不住问道。
只听那道人淡声解释道:“他体内有蛊被药物压制本处于休眠状态,但因他近日受过致命一击捡回一条命,蛊虫突然舒醒,开始蚕食他的本元。”
秦涓压根不知道什么是蛊,而且狐狐身上为什么会有蛊?他好久没回过神,因为这一切已经颠覆了他的认知。
道人叹了一口气,继续道:“若再晚半个月,贫道的医术已就不了他了,只能眼睁睁看他被蛊虫蚕食成饲蛊的器皿。”
秦涓虽不懂蛊,但从道人的话里,此刻他将这种蛊理解成虫子,有一只虫子在赵淮之体内,而且已经很久很久了,是因为赵淮之被博博怒刺了一刀,伤到了性命才使得虫子复活了?现在虫子要把赵淮之当作器皿繁殖?……
秦涓想着想着脸色已惨白……
他娘的,要知道他狼都不怕,就怕虫子!
刚才还担心赵淮之被烫伤,现在他一副恨不得要把那虫子碎尸万段的表情,让道人哭笑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红豆莲子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蛊惑狐心思
“所以, 道人您这是在帮他把虫取出来?”秦涓恍然问道。
道人沉默了许久才说道:“可以说是也可以说是试一试,至唐末历五代十国,南疆战局纷乱, 巫蛊术在中原已几近失传,现在蛊术又重新回到视野之中, 但存世的处理巫蛊之术的典籍也几近失佚,贫道只是通过师祖留下的只言片语, 用浅薄的记忆来推断对蛊术的破解之法。”其实, 当他得知这人身上带蛊的时候, 他便以大致猜到这人的身份了……
秦涓明白了, 缓缓点头。也就是说赵淮之依然有性命之忧。
他不知道是什么人要给赵淮之下蛊, 但也能从道人的话中知晓蛊虫来源复杂, 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
许久之后,道人没有等到那蛊虫从赵淮之颈部破皮而出。
秦涓隐约察觉到异样,只见道人继续吩咐小道童去熬药, 秦涓想也没想跟了上去。
当三碗药下去,秦涓依然没有见到破皮而出的蛊虫, 倒是赵淮之脖颈那处已快皮开肉绽……看着令人无比揪心。
小道童给赵淮之脖颈处敷了一层药膏,很快的, 那滚烫的红立刻退散了, 肌肤以令人心惊的速度很快愈合……秦涓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小道童慢腾腾的从床上爬下来,对秦涓笑道:“有我狮虎在你不用担心你的朋友的。”
秦涓难免感叹:“你师父当真神人也!”
“那当然, 我师父的师父是丘处机, 你应该听过名字吧!”这一刻小道童可神气啦。
秦涓尴尬的摇摇头。
“……”小道童顿时觉得自己在对牛弹琴。
“成吉思汗你应该知道吧。当年成吉思汗西征归来遇到我师父的师父, 我师父的师父三言两语就动摇了成吉思汗继续西征的心思。”
“……”秦涓很显然不相信。
“你既然不信我,就不和你说了……呜呜,今天好累啊, 我想去躺躺,你注意一下炉子上的药,可别搞忘记了。”小道童伸了伸懒腰走到一边的小榻上躺着了。
头一贴着枕头就睡着了,很快的冒出了鼻泡……
秦涓叹了一口气,取来了一床毛毯给小道童盖上,他似乎很有小孩缘,这两年也一直在遇到有趣的小孩子。
他守着炉子,不敢让火熄灭了,也不敢再往里头添加柴火。
也正是他坐在炉子前发呆,想松蛮长胖长高了没有,曰曰现在抵达安荻枯没有……奴奴秣赫的身体还好吗?
这时候,道人披了一件大氅突然站起来往门口走。
秦涓惊道:“你是要出去吗?”
“嗯,凌晨时分草原与沙地交界处有一种草芽会冒头,我要去采一点,你在这里守着……”道人说着往外走。
“谢谢你。”
道人似乎是愣了一下,淡淡一笑。他快步往外走,他想,若是这孩子知道那少年体中之蛊与他们有些渊源,便也不会这么真挚的感谢他了……
是因果吧,当年师父与师叔没有解决完的问题,现在留给了他。
既然如此,他只有全力而为,让此事有个了结。
秦涓不知道道人具体是要怎么将赵淮之体内的蛊虫引出来,道人已经试过那么多次了,蛊虫还是没有动静,若蛊虫一直在赵淮之体内,秦涓不敢想象赵淮之变成蛊虫繁殖器皿后的样子……
他只觉得浑身发麻。
赵淮之这样的美人,要死也该是长命百岁的死……才不能死的那么难看!
他才不想看到惊艳过他的年少的少年被虫子一点点啃食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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