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淮之的睫羽染了泪,轻轻合上眼眸才没有让眼泪流出。
他躺了许久之后,意识回笼了,才察觉到营帐里多了一个人,那个人似乎是在捣药。
一下一下的很轻,是怕吵到他了。
他突然觉得这样的声音听着莫名的安稳。
终于,捣药声停下了,炉子里的木炭燃烧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那人给罐子里倒入水,一股药香味四散开来。
炉子里熬着药,那人坐下了,似乎是在翻弄一本书,不时的能听到书页翻动的声音。
终于罐子里传来煮沸的声音。
那人站起来,将罐子里的药倒入碗中,这药汁缓缓流入碗中的声音也能听出来,这个人有着温和的脾性,应该是个温柔的人。
赵淮之从未觉得这般平静过,仿佛闭眼睁眼之间只有寻常人寻常事,还有一丝人间烟火气息……
或许这样才是生活,温恭贤良,寻常平静,细水长流。
秦涓端着药碗走过来,将药碗刚放至桌上,长吁一口气的那一刹那就见到床榻上的人睁着一双绝美的眸看着他。
似乎两人都没有立刻反应过来,停了一会儿才各自开口惊呼。
“你怎么在这里。”
“赵淮之你醒了啊。”
赵淮之没被他吓到伤口裂开,这孩子真是不省心
秦涓端着药碗傻笑,赵淮之醒了就是没事了,既然这样说明赵淮之可以长命百岁的!
“既然醒了,我喂你喝药吧,前几天你都没有好好喝药。”秦涓伸出手去抱赵淮之,赵淮之还没缓过劲,人已经被秦涓抱起来,还搂在怀里
秦涓力气大,单手搂着赵淮之绰绰有余。
秦涓吹了一会儿药,才将碗凑到赵淮之的嘴边。
赵淮之愣了一下,才张开嘴喝。
搂着赵淮之,秦涓才知道这个人,瘦成什么样子……
十一岁那年他也曾搂着狐狐,虽然外表看着瘦但好歹那时还有肉,现在的赵淮之抱着都能磕到他的骨头……
究竟是经历了怎样的心力交瘁与肉.体折磨,才会让人瘦成这样!
还记得在大都天牢内看到赵淮之的时候,虽然依旧能让人惊艳,但灯盏之下的那张脸明显能看到两颊凹陷,寡瘦无比……
若不是一双有灵气的眼眸,恐怕都会让人望而生畏了。
秦涓担忧的想不知道多养些时日,还能不能养出原来那只狐狐来……
赵淮之不知道这孩子还有发呆的本事,药他已经喝完了,但秦涓端着的碗仍贴在他的唇边。
秦涓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直到察觉到怀里的人在看他,才红着脸拿开碗,缓缓将赵淮之平放下去。
他突然蹲下,看着赵淮之,很认真的问道:“赵淮之,我要回罗卜城,你能跟着我去吗?”
他没有问你愿不愿意,而是问你能。
赵淮之很明白他的意思,他想离开哪里去哪里比这个孩子容易许多,虽然回宋国比想象中的麻烦,但只要他想,万溪愿意帮,这不,上次他还是回去了。
若不是秦涓他可能一辈子都呆在宋国了,可是他没有,听到秦涓被羊角军杀害的消息后,他带兵从千里外杀来寻仇。
结果一场误会。
当秦涓问他能不能跟他走的时候,他竟然是有些欢喜的……
他明白的,这种欢喜,和阿爹说要带他回宋国时又是不一样的。
秦涓想,他最快乐的事就是,有一个曾经保护过他的人现在愿意跟他走
“那你先装睡几天,博博怒的副将在此驻营,他们在等博博怒回来,应该五天之内博博怒不会回来,而你需要静养几天,等伤口长合在一起,这样我们赶路的时候伤口才不会裂开,对你的身体也好。”
或许这个时候他只把狐狐看作很重要的朋友或者有几分对亲人的依赖,几分懵懂的少年情怀……
知好色,则慕少艾。
如此罢了。
三日后秦涓已开始准备离开用的干粮和水,还盯上了一匹马儿。
也是在整理干粮的时候,发现好吃的就多带一份留给旦木。
当他把行囊藏匿在赵淮之的床底下,赵淮之见了都忍不住说太多了……
是太多了,只不过有了和舅舅走过塔克拉玛干沙漠时的惨痛经历他已经不敢再将自己第二次推向险境中去了。
第五日三更天,秦涓给赵淮之穿好衣裳,因为伤到了心脉,赵淮之的手动作的幅度不能太大,否则会疼的喘不上气来。
秦涓愈发担心赵淮之会不会在路上出事了,但是若让赵淮之留在这里,博博怒那狗贼对赵淮之怀有不轨的心思。
趁着天黑,三更天营中换班,他们出营了。
因为赵淮之有伤在身,秦涓预计在抵达押儿牵之后他们务必会停留七天左右,供赵淮之养好了伤再走
抵达押儿牵的这段路他尽量走的沙漠与草原的边缘处,这里会有小河,但也意味着要绕远道。
在抵达押儿牵之后,赵淮之病了。
伤口没有裂开,但是染了点风寒。
找过郎中后,开了许多药。
但吃了许久都不见好转,秦涓找不到原因,便怀疑是郎中的问题,只好多找人打听,哪里还有郎中,可押儿牵就那般大,能问道的也就只有三个郎中,都瞧过了,说是风寒。
若是风寒早该好了,怎么会拖了这么多日不见好转。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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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蛊惑狐心思
押儿牵三个最好的郎中都被叫到他的面前了, 秦涓听着他们叨叨来叨叨去,始终板着脸。
一个风寒都治不好,这些郎中干什么吃的, 他思量了一会儿以为那些人是想要银子,便对他们说:“你们中若有人能治好他的病, 我给一锭马蹄银,给他用最好的药, 我要快点启程。”
他不能久呆押儿牵了, 他怕纥颜博博怒追过来, 如果这里是斡端城他是不怕的, 至少斡端属于曰曰的封地范围, 纥颜部没有大汗的命令不能擅闯王爷的封地否则就是造反。
所以,呆在押儿牵,他着实有点慌。若博博怒追来, 要查他们,只需将全城的郎中抓过去问就能打听到他和赵淮之的下落。
现在他祈求博博怒上当以为他往虎思斡耳朵的方向跑了。
“老朽再试试吧。”
“我也再试试……”听到一锭马蹄银, 三个郎中都决定再试试了。
秦涓走到床边,将赵淮之的被子拉开, 露出一只细白修长的手。
之前郎中头一次过来,
得知是个少年后, 只感叹这少年比姑娘还好看, 就是太瘦了, 瘦到让他们觉得不正常……
“老朽觉得他是身体太弱了导致风寒不愈,这治标不若治本,先给他整体的条理半个月的身体说不定风寒就好了?”
“半个月?”秦涓挑眉。
“至少要半个月才能固本扶元,他还不光身体瘦弱还受过重伤,半个月都已算短的了,此事若您急于求成,恕老朽做不到了!”
“我们也是这个意思。”其余两个郎中也这么说。
一时间秦涓好为难,他知道赵淮之需要调养,可是押儿牵真的不安全,如果这里是斡端该多好,旦木还在斡端等他呢……
但赵淮之这身体怎么经得起在路上再颠簸嘛!估计没走出押儿牵就能夺了半条命去!
秦涓急的团团转,许久才说:“先给他调理,用最好的药。”
他说完郎中们便忙着开药去了。
秦涓要出去一趟,他要将从博博怒大营里捎带出来的几样东西当了,不然他没有钱给赵淮之看病了。
都是帽子和衣裳上的装饰品,金银玛瑙绿松石之类的。
若正经当能换至少五锭马蹄银,博博怒那家伙喜欢用金子,这里的金珠子至少有十颗。
但若找不正经的当铺,只能当两锭。
他这东西来路不好,找正经当铺,他们会查来路,一定会查到纥颜部去的,便只能去找黑市。
黑市白天不干活,要等到晚上,他和赵淮之说了之后,夜里给赵淮之喂了药,守着他睡下后,便离开客栈找黑市去了。
黑市多在城外或城中老街,他不想离开赵淮之太久,便也没有往城外跑,去了城中老街。
老街那处破烂不堪,一踏进去,是迎面而来的酒肉味道。
有人见人过来,上前来搭讪了几句。
“你是卖货,还是买货。”那个蓬头垢面的男人如此问他。
秦涓不想理他,想去找当铺。
“小兄弟,这一块我比你熟。”那人语气不变,可身子已经挡住他的去路了。
秦涓为人警惕,不易和人说上两句,除非那人好看。
可这人蓬头垢面,身上一股发酸的味道,叫他一句话都不想说。
“你若是要当东西我带你去,你若是要买东西我也可以带你去,不过嘛……我要十两银子的跑路费,你放心,我绝对会让你满意。”那人抱着胸笑道。
秦涓自然是觉得此人是骗子混混一类,想都没想,不惹这人,躲还是能躲过的,他纵身一跃,直接翻身上墙。
路不让他走,走屋顶可以吧?
蓬头垢面的男人似乎是惊讶了一瞬,才缓过神来喊他:“小兄弟,你就信我嘛!我是这里的八方通!又名八方来财佬!小兄弟认识一下嘛……”
秦涓上屋顶走了两步后,突然折了回来。
他看向那个八方通。
“你对这里很熟?”
“熟,我在这里住了十二年了,这里,不对,是整个押儿牵没有我不知道的。”那人答道。
秦涓这才看到这人虽蓬头垢面但双眸晶亮,眼睛十分有神。
“行,我要找当铺,这些东西我想要当四锭马蹄银,你若能当出来,我给你一锭马蹄银。”秦涓将一大包珠子打开来给他看了一眼后又收回去了。
八方通眼睛放光,很快又恢复了镇定。
“你真给我一锭?”他预期是十两银子。
一锭马蹄银是五十两。
翻了五倍。这么好的事,他不敢相信。
秦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八方通点点头:“那我尽力吧,但你得保证,若真打起来,你要揍得过那些人,就算打不过也要装出很敢玩命的样子,那些人才会真的把钱给你。”秦涓疑惑了,这人在说什么玩意。
秦涓是第一次来这种黑市,但以前也有当东西的经历,还有奴奴秣赫给他讲过奴奴以前当东西的经历。
只是没有听过要动手揍人的。
“快点跟我来吧,一会儿人太多了怕搞不定。”八方通说着一瘸一拐的往巷子深处走,秦涓这才发现这人腿脚行动不便利。
秦涓快步流星的跟上,不一会儿就见到一个挂着大幅“当”字旗的地方。
挂这种旗子并不是说掌柜就一定是汉人,只是几乎成了传统,毕竟金人也大都是用的都是汉字。
而且女真人开设的当铺遍地都是。
秦涓现在已能很快辨认哪些人是汉人,哪些蒙古人,哪些是女真人,而且较少的出错。
先从身形做排除,但大多数汉人不至于矮多少,但肩宽比蒙古人略窄,腰骨更细,北方金国汉人又不同,金国汉人的肩宽又比宋人略宽,至于女真人虽然和金国汉人相像,直接从体型上不好分辨,但可以从下颌分辨,金国汉人多国字脸,申字脸等……女真人多尖下颌,且发型迥异。
当然五官上也有诧异,多半是通过帽子就能一眼认出种族。
看样子这家黑市应该是以女真人为主的,他们中会蒙语的人不多,迎接他们进去的人蒙语也说的很别扭。
里面的人很多,秦涓是有些害怕的,他恍惚间明白,已经进了贼窝,若要退缩可能会人财两空。他也有些清楚八方通刚才话里的意思了。
秦涓面上不动声色,他故作镇定的跟在八方通的后面,他做这么多也只不过是想换到更多的银子给赵淮之治病。既然选择信任八方通,没必要在这个时候打退堂鼓。
这么一想,他也不害怕了。
“八方通,这人你认识?”
一个高个子问八方通。
八方通点点头,笑道:“既然是我带过来的我肯定是认识的,二当家的,您看在我的面子上,这不……”
高个子哼道:“当什么,拿出来瞧瞧。”
秦涓将布袋散开,最上面的是十几粒黄金珠子,这种真家伙一见到光,整个房间颜色都不一样了。
在场的人一惊,没有人立刻说话。
那个高个子伸出手来,秦涓麻利的将布袋收好,看向他。
“我不知道是不是真家伙,不好开价。”高个子说道。
秦涓:“不是真的我敢来你们这里当?”
“若是真的你怎么不去大街上那家当?偏要来此地?”有人起哄。
这人的蹩脚蒙语说的别扭难懂,秦涓听了半天才明白他在说什么,他紧握着布袋,扫视面前的人一圈,冷冷的勾唇转身往外走。
他步伐轻缓,仿若闲庭信步,这一时间让那些人摸不着头脑。
秦涓只在心里数了九声,他的人还没走到门口,一个人就向他背部袭来。
他猛地转身,一掌握住那人向他捶来的手。
咬牙使力,将此人挥出数米开外。
“好大的巧劲?”
“怎么可能,他的下盘动都没有动一下,马步功夫极好。”
“看着也不大,这是娃娃功?”
没见过有人光靠腕部力量就能将人挥出去那么远的!
所以这些人都惊呆了。
秦涓冷笑:“若不是真的,你袭击我作甚?”
“哈哈哈,一场误会,小兄弟,我刚刚只是手痒……咳咳咳……”那人都被秦涓摔的吐血了还不忘贫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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