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狼骑的人敲掉了牙齿,被血呛得说不出话,惨叫着拖了出去。
邵云霆退场后,大殿内便重新安静下来,只有殿外呼啸的风雨声,从大开的殿门拥入,像无数枉死之人不甘心的哭诉。
“咳……”
这打破寂静的咳嗦声吓了礼部尚书一跳,回头一看又是那画风与他们格格不入的顾相。
庆安帝殷殷切切的目光也落到了顾蘅身上。
顾蘅心道你个老王八蛋,到现在还搞不明白我儿的腿是怎么回事儿呢,还想让我帮你?
死你的去吧!
他微微一笑,轻描淡写道:“依臣看,这都是陛下和煜王的家事,不如你们自己关起门来,好好谈一谈,正常父子间,哪有谈不开的事呢?呃,臣看这天色不早了,该下朝了。”
众人:“……”
邵云朗躬身道:“路上仍有流窜的蛮人,本王命亲卫送顾大人回府。”
“哎呀!”礼部尚书凑过来,“我和顾大人一道……这个……”
这老狐狸。
邵云朗笑道:“那便顺路一并将罗大人也送回府。”
诸位大人面面相觑一番,纷纷避过庆安帝看下来的眼神,也嚷着顺路顺路,跟着顾蘅一并出了宣政殿。
大昭的官服,文官绣禽,武官绣兽,这一下真可谓是作鸟兽散,转瞬便没了影。
庆安帝傻愣愣的坐在龙椅上,伸手连个背影都没留住,心底突然涌起一股难言的悲怆。
这便是君臣一场。
他像是被人抽去了骨头,瘫软在龙椅上,低声问邵云朗:“你已经是太子了,还想要什么?”
邵云朗抬眸,“你当真不知道我要什么?也罢,那我便亲自说与你听。”
“我要你下罪己诏,连发三月,昭告天下,一一言明自己所犯罪行,如何构陷严侯、谋害忠良,如何派人刺杀秦侯、截断秋水关军饷,如何勾结蛮族,致使雍京城门大开,百姓尸横遍野……”
他每说一个字,庆安帝脸色便惨白一分。
邵云朗太了解他这位父皇的软肋了,最后淡淡道:“你想要流芳百世,我却想要你遗臭万年。”
“你——”庆安帝大口喘气,目眦欲裂道:“逆子!你不如直接杀了朕!!”
“你不肯?”邵云朗向身侧懒洋洋的一伸手。
殿外立刻有人上前,递上他那把两指宽余宽的长刀。
邵云朗随手挽了个刀花,“你该心知肚明,本王今日就是来逼宫的。是发三个月罪己诏后,去守皇陵苟活着?还是现在就死在龙椅上?陛下自己选吧。”
“朕不选!”庆安帝咆哮道:“邵云朗!即便朕退位,也是太上皇!你不能发配朕去守皇陵!!”
刀锋垂下,邵云朗提着刀上前一步道:“陛下不想选,那本王替你选。”
他一步一步踏上玉阶,离那纯金铸造的权利之巅越来越近,也愈发看清庆安帝那张苍老的脸。
搜寻遍记忆,邵云朗始终不记得庆安帝年轻时是什么样的。
太模糊了,那张脸永远与他隔着很多人,很远的距离,模模糊糊的看不清。
这双手年轻的时候也没有将幼小的他高高举起过,却在他尚且稚嫩的时候,将他推入深渊。
如今站在这人面前,邵云朗只觉得这是个陌生人。
还是一个夺走他许多希冀的陌生人。
他神色冷漠的抬手……
“等等!!”庆安帝叫道:“我选!我选!!”
邵云朗是真的不怕弑父、弑君的骂名,他真的敢在这宣政殿上就动手!甚至丝毫不忌惮把血溅在这把以后他也要坐的龙椅上!
庆安帝涕泪满面,神智都有几分不正常了,又哭又笑道:“邵云朗你够狠!你啊……你一定能做个好皇帝啊……”
“呵……”邵云朗冷笑,“你这辈子,就说了这么一句我爱听的。”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走你的吧狗皇帝狗太子!哈哈哈哈哈~~
(今天没有写到小顾回来,我太困了QAQ,只好先晚安安咯~么么么~)感谢在2021-08-14 22:34:15~2021-08-15 22:34: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要起床啦!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紫梁大街上的血迹,足足刷洗了半个月方才清理干净,织金河两岸仍有烧的焦黑的画舫停泊着。
煜王有令要实行宵禁,以便搜捕潜在城内的蛮人,街上的人便行色更急,还没到傍晚就没几个人了。
有风撕扯着街头告示板上没贴劳的“罪己诏”,一阵风后便贴着地打旋飞走了,看守的衙役想去追回来,又被同伴拉住。
“算了算了,明日便有新的了,又到了皇帝下罪己诏的日子。”
小衙役便作罢了,想起这几日连发的诏书内容,他恨的牙根直痒痒,想骂却又不敢骂,只得“呸”了一声,低声问同伴:“你说……煜王殿下为何做了这摄政王?做太子不好吗?”
“谁知道那些大人物都是怎么想的……”同伴摇头,小声回道:“不过听我在煜王府打杂的表妹说,王爷是嫌太子府脏呢。”
小衙役又“呸”了一声,“是脏!那废太子不是说要车裂吗?什么时候行刑?!到时候我也要去看!”
“那日过后,这雍京城里,谁没有个亲人死在蛮子手里?你就是要看都挤不上去!”同伴恨声道:“不过听说,王爷在等当初那位替他赴敌营的顾大人回来,让他观礼解恨啊。”
“哦!原来如此……”
实际上邵云朗等的人并不是顾远筝,也不觉得这玩意儿有给顾远筝看的必要。
平白脏了顾远筝的眼。
他等的人是沈锐。
破城当日,石策从西郊跑了出去,想绕路跑回青州,沈锐便去追了,算算日子这两天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邵云朗对石策是死是活没什么兴趣,他手上堆了一堆政务,忙的天昏地暗,比狗睡得还晚,第二日还要起的比鸡早——他要去上朝。
就算在西南操练,他也没起过这么早。现下不住皇宫里,就要早起换衣服骑马出发,邵云朗这才知道人前风光的大人们,私下里也都对早起这件事叫苦不迭。
等他上位了,这朝会时间可要往后推迟一二。
下了朝还要看五军都督府递上来的公文,看了一半,几位礼部的大人又来与他商议三月后的登基大典。
邵云朗的意思是一切从简,听的几位大人直摇头,哭天抢地的说此事关乎国祚,绝不可马虎。
邵云朗觉得挺好笑的,据说庆安帝登基时,大典连着办了一个月,一场落雨打落装饰用的红绸花,整个织金河都铺上了艳色,当时还有人写诗赞这一盛景,现在怎么着?那诗又成了庆安帝奢靡浪费的铁证了,街头巷尾的小儿都在传唱。
所以国祚这东西,和登基大典有什么关系?无非是礼部想多捞些好处。
不过水至清则无鱼,邵云朗也明白这个道理,没开口怼这几位大人,实在是怕他们被怼的背过气去,左右商量一番,最终定下了七日。
至于年号……
邵云朗想留给顾远筝给他拟定。
也不知道顾大人返程顺利与否,他这一堆公文看的头都大了。
好不容易打发了这群老大人,邵云朗将榻上的软枕一一拎过来,围成个舒服的枕头堆,正要把自己摊进去办公,他手下的亲卫又风风火火的进来。
“王爷!沈大人把那太子同党抓回来了!不过那人说他一定要见你一面……沈大人让属下来问问您的意思?”
刚脱了靴子的邵云朗:“……”
……
石策被沈锐扔进了天牢,邵云朗过去时,沈锐刚从牢房里出来,狱卒正端着个铜盆让他净手。
邵云朗看了一眼那铜盆里的血色。
沈锐侧过头,下颌青黑的胡茬和充满红血丝眼睛都尽显疲态,他擦了手,躬身行礼道:“参见王爷。”
邵云朗一手拍了拍他的肩,叹道:“回去歇着吧,也去看看轩儿,本王听说这两日,他嚷着找你。”
听见庄鹤轩的名字,沈锐眼珠迟缓的动了动,他走出两步,突然又停住脚步,低声道:“王爷,臣知道那姓石的狗贼曾是您幼时玩伴,但您若是为他求情,恕臣不能答应。”
邵云朗没回头,只淡淡道:“小思何尝不是与本王一同长大的?且本王今日到这来,也是为了和他算一笔旧账。”
他推门进去,看见挂在刑架上的石策。
沈锐应是不想让他死的那么快,石策身上没有大的伤口,只是指尖都被钉入了木楔子,还刺穿了琵琶骨。
这大牢里没有什么隔音可言,他应当是听到了邵云朗那句“算旧账”,此时看着邵云朗的目光渐渐转为了绝望。
邵云朗远远的站着。
他本就生得矜贵俊美,如今久居上位,又养出了一身威仪,玄色云锦的便袍就算有几分旧了,仍被挺拔的身形撑的挺括,连垂在胸口的蜷曲发尾都泛着一点微光。
与这阴暗逼仄的天牢格格不入。
石策已经七年没见过他了,一时竟不敢相认,片刻后,才呐呐道:“小五……我……”
“石策。”邵云朗打断他,“你一个阶下之囚,该如何称呼本王?”
牢房内静默半晌,石策叫道:“殿下。”
见邵云朗没有再说话的意思,石策哀求道:“殿下!我是被逼的!谋害瑞郡王并非是我的本意!都是废太子!他用我双亲相要挟,我没有办法啊……”
“你给我一条活路吧!给我一条活路!只要我能活着出去,我就剃度出家!用余生给小郡王祈福!求他来世投个好人家!殿下……”
打断他哭诉的,是邵云朗的一声冷笑。
“他为国为民,来生本就该投个好人家。”邵云朗眸中渐渐展露出森寒的恨意,他缓步上前,站在石策面前,冷声道:“但你要赎的罪,却不止这一桩。”
那双茶色眼睛似乎已经把石策看透了,他抖的不能控制,牵动了背后的琵琶骨,顿时流着冷汗别开了目光。
他低头道:“殿下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邵云朗笑了,他在这牢房里踱步一圈,最后站在了各色刑具前,拿起一根烙铁打量片刻,又挂回墙上,“本王问你,你石家是什么时候成为太子一党的?”
烙铁和斑驳的砖墙磕碰出清脆的一声,石策一抖,低声道:“几个月前……”
“是七年前。”邵云朗道:“你我同破那鬼庙,邵云霆为自保,不得不断掉洪家这条臂膀,事后追责到你石家头上,你便将此事尽数推到了本王头上,转移了邵云霆的怒火,是也不是?”
石策瞳孔剧烈的颤动着,他想说什么,但嗓子却在这一刻紧绷到失音。
“呵……”邵云朗转身,目光落到他还在渗血的手指上,“可惜啊可惜,沈锐一根也没给本王留。这么多年了,本王每每想起严侯一家,皆是夜不能寐、辗转反侧,总也想不明白,是谁泄露了本王的身份,让邵云霆那条疯狗一口咬上了本王……本以为泄密之人在那八个地坤之中,却不料是本王的好、兄、弟。”
他又对上石策的眼睛,“现在,还想求情吗?”
石策嘴唇颤抖,开始粗声喘气。
“叙旧也叙完了,你便在此好好享受几日吧。”
邵云朗转身推门。
“我怎知邵云霆会下这么狠的手?!”石策突然大声道:“你们是亲兄弟!我以为你不会有事的!你还是皇子!他又能拿你怎么样?!我怎知人人都想要你的命?我当初想过救你的!是你不和我走!你要是那年便跟了我,我怎么会有今日?!你别走!!殿下!!”
邵云朗脚步一顿,对迎上来的狱卒道:“太聒噪了,舌头割了吧,记得给用药吊着命,别回头死了,沈大人该找我算账了。”
“是。”狱卒领命进去。
40/69 首页 上一页 38 39 40 41 42 4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