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这个主意确实能令我和梁晓言解决当下父母催婚问题,我犹豫了一会儿,回绝了:“抱歉,不行。”
梁晓言急得站起来想要说服我,我手机恰好响了,是姑妈,她很少打电话给我,我心里直觉和段明风有关,赶忙接了起来。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在我焦头烂额之际,王守中病危,段女士带着女儿王丝甜找上门,点名要段明风去,姑妈拦不住他,他和我正赌气,没告诉我就这么单刀赴会了。
“岚岚,姑姑出不了门,你快去看看,不要让他们欺负他了。”姑妈说话带着哭音:“我叫他不要去,他魔怔了,非要去。有什么可看的,这么多年不联系了…你说是不是王守中后悔了,想把我儿子抢回去?他太狡猾了,当年他挟持走我儿子,得了咱们家多少帮衬,还不知足么…一定是他的阴谋诡计,一定是!”
姑妈胡言乱语,我赶忙安慰她一阵,让她不要乱想,一边往外走,一边又打给我爸让他回爷爷家看着姑妈,千万别刺激了发病。梁晓言不依不饶的追着我说形婚的好处,我正着急上火,她拦着车门不让我走,我只得敷衍说会考虑她的提议,然后匆匆开车走了。
第42章
我到医院的时候,段明风正被段女士拉着手扶着肩从病房出来,段明风哭得抬不起头,段女士嘘寒问暖一反常态,身后还簇拥着一群漫不经心的亲戚,王丝甜抓着手机靠在墙上,目不斜视的盯着手机,嘴角噙着一抹鄙夷。
整个走廊像一条空洞的隧道,王守中的病房门口挤满了人,乱糟糟,有个护士推着小车风风火火的走来,呵斥他们太过喧闹。段明风的哭声在一片哄闹声中突兀得像一面白旗,我拨开人群,他蹲在地上,脸埋在手臂里,呜呜咽咽。
他们把他围成一个圈,围着他,观看他。
我拉住他的胳膊:“起来。”
他倏然抬起头,脸上眼泪鼻涕一塌糊涂,也不知是哭得太用力了还是哭得太久了,他看到我的时候像懵了似的,目光呆滞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反搭住我的胳膊,像搭住一根救命稻草,我使力把他拽起来。
周遭叽叽喳喳在议论我的身份,我没空搭理他们,我只是担心段明风还在赌气,我想抱他,他分明也伸出了手,王丝甜嘲讽的声音传入耳内:“这是段明风的表哥,有血缘的那种,不是咱们家的人。”段明风推开了我的胳膊,自己背贴着墙,抬手胡乱抹干净了眼泪。
“你来干什么?”他看着地砖:“我这里…有点事,你先回去吧,让我妈别着急。”
段女士插嘴:“他得留下,我们等会儿还要谈事情。”
王丝甜走过来对着段女士说:“妈,什么时候回家啊?我爸还没死就有人在门口号丧,不死都被吵死了。”
段明风眼泪不停地往外淌,闻言撇过脸去,段女士看了看段明风,瞪了一眼王丝甜,拍拍段明风的背:“好孩子,先跟我回家一趟吧,谈完事再过来。”
我本来以为她说谈事情是谈王守中的病情,现在王守中病危,照理说应该老婆孩子守在这里的,她竟然现在要带段明风回家谈事情。
“谈什么事?”我皱起眉。
段女士皮笑肉不笑的:“这是我们家的事。”
她竟然把段明风当自家人,简直不可思议。我一时语塞,段明风也是一脸懵,频频回头看病房,和她商量:“阿姨,我还是在这儿陪着我爸吧,你们有什么事要谈就回去好了,不用管我,我就在这儿陪他。”
人群后面传来王丝甜嗤之以鼻的话语:“假惺惺,还是这么会装。这么多年也没见你回来看他,不是断绝父子关系吗?他要死了又成你爸了?”
段明风攥着拳暗自忍耐,转头就往病房走。
王丝甜上来扯他衣服,她嗓门很大:“你在跟你说话,不准走!”
段女士抬手拦她,我在混乱中推倒了王丝甜,段明风站在我胳膊后面一言不发。
王丝甜爬起来恼羞成怒了,指着鼻子骂:“你少来恶心人,你算哪门子的儿子?一口一个爸叫得这么亲热,我爸把你养大你报答过他吗?你做过什么?你除了把他气病你什么也没干,丧门星!你打的什么主意别以为我们不知道…”
段女士神情紧张,火急火燎的呵斥:“甜甜!不要说了。”
王丝甜小嘴叭叭的,骂得起劲,哪里还停得住,脱口而出:“就是跟你谈遗产的事,你不去,他们回家跟鬼谈啊?”
我愣住,段明风很显然也没想到这茬,他呆若木鸡的站在我身后,好半晌凄然一笑:“原来为了这个…”
他眼里未干的泪水像是凝结了冰渣子,布满血丝的柳叶眼像烧过火苗的刀子一样雪亮,我从没见过他这样的眼神,他把每个人的脸都扫视了一圈,从我身后站了出去,点点头:“好,我跟你们谈,就到医院门口的咖啡店。”
段女士扯掉了和善的面具,显露出她该有的精明:“咖啡店不合适,还是回…”
“我说去哪就去哪,”段明风面无表情的打断,自顾自往电梯走,后面跟着乌泱泱的人,有骂的,有叹的,他语气平淡,甩开段女士的手:“不然你们回家等着,等我爸咽气了,跟他的鬼魂谈去,问他为什么不给你们写遗嘱。”
我作为外人,没资格参与王家的遗产讨论会,我怕他们谈不拢会动手,他们也怕我动手,我坐在包间外面,他们挤在房间里,段明风坐在靠近门口的座位上。
最后还是打起来了,我隐约听见段明风十分嚣张的说:“本来是可以的,但是我不高兴了,改主意了,偏不让你们如愿。”
然后杯子砸在了地上,我一脚踢开门,把段明风从地上拖了出来,朝后面的服务员大喊:“报警!”
我好多年没有打架了,还好冬天穿得厚,说实在的,这些亲戚们都不好惹,蛮横无理,抄起椅子砸我时的神情真可谓凶神恶煞,仿佛段明风抢的是他们家的钱。
段明风和他们谈崩了,连王守中最后一面也没见到,停灵也不准他祭奠,去了三次都被赶出来了,火化那天段明风没去,在爷爷家睡了一整天,晚上我去看他,姑妈叫他起来吃饭,他昏昏沉沉的扶着脑袋,从楼梯上下来的时候,面无表情的叫我“哥”。
我倒是一愣,他很久没有在家喊我哥了。
段明风麻木的吞咽白粥,一勺接一勺,嘴唇从苍白变得红润,吃完白粥还磕了一只茶叶蛋吃,神态自若,然后那只茶叶蛋吃了一半他僵硬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脚步平缓的走进卫生间,吐得天昏地暗。
爷爷奶奶吓了一跳,姑妈跳起来去打电话给医生,我疾步过去拉开卫生间的玻璃门,段明风抬眼看了看镜子里的我,十分淡定的吐出漱口水,把手洗干净,抹掉因剧烈呕吐导致的生理眼泪,他带着水珠的手指伸到我脸颊边,没有触摸到。
他的手看起来很凉,我正要抓住,他就垂了下去,冲我笑笑:“哥,我没事。”
第43章
王守中的骨灰要安放回湖南老家的,听说他两年前查出肺癌的时候就偷偷给自己买好了墓地,挨着他父母的墓,也算落叶归根了。他一生虽有两段婚姻,到死却仍像孤家寡人,索性回到父母身边,好歹那是真的家。
爷爷作为王守中的旧领导,火化那天凌晨到底还是去祭奠了一下,没有告诉段明风,他独自去的,段女士应该不敢拦着。有相熟的伯伯来南京吊唁,顺便来看望爷爷,把王守中回湖南的消息告诉了我们,爷爷嘬着烧刀子,沉默不语。
“还这么年轻,人就没得了,我们俩个在乡下的时候村里有个独眼,算命的,就说王守中的面相没得福气,苦命人,我把那算命的臭骂了一顿,前几年看他老婆孩子搁一块儿,我都把这茬忘了,现在想想,他娘的,这算命的没料错。”
爷爷又喝一口酒,枯树皮一样的手指捏着小酒杯,默默地点头。
伯伯又叹:“可见福气不能用得太快…”
我和我爸陪他们坐着,爷爷抬手捂了捂眼睛,人老了,眼珠发黄,连眼泪也少了,他把手放下的时候,盯着酒杯发呆,仿佛方才掉下的眼泪是我看错了。
爷爷说:“我不该劝他当兵的,种田也蛮好,他老实的…”
我爸拍拍老头的肩膀:“爸,别这么想。”
楼梯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我回头看,段明风背对着,正转过拐角,一眨眼就不见了,不知他方才听了多少去,我起身也上楼,他房间里没开灯,裹在被窝里一动不动。
“怎么不开灯?你不是怕黑么。”我走过去拧开床头灯,他眼睛闭着,眼珠儿在薄薄的眼皮下滚动,睫毛颤颤,眼泪都没来得及擦干,透着床头灯,晶亮的一道水渍滑过鼻梁。
他躲着我,就像我曾经躲着他。这滋味犹如盛暑天烘炭盆,三九天吞冰块,又烦躁又膈应。
王守中病危比较突然,人昏迷过去就没醒,段女士在家翻箱倒柜也没有找到遗嘱,照法律规定,段明风虽然已经和家里闹掰了几年,但他属于王守中的养子,是有资格分遗产的,段女士本来想打感情牌劝他放弃,谁知王丝甜嘴快,把段明风惹毛了,那边段女士提起诉讼,这边段明风杠上了,死活不松口。
段明风的脾气我最清楚,他要是生了气,只能哄着,跟他对着干他就一根筋死磕到底。
段女士不敢来爷爷家闹,就偷偷去学校找段明风,这天半夜十一点多,他舍友打电话给我,说下午有个大妈跑进教室追着段明风骂,段明风不堪其扰,翘课跑了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
我挂了电话匆忙穿上外套出门找他,最近段明风情绪低落,经常消息不回电话不接,根本不和我联系,他住回宿舍了,我只当他在学校应该不会有什么事,谁知道段女士搞这种骚操作,真是匪夷所思。
我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的打过去,总是“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我狠狠拍了下方向盘,打给在警局的朋友,麻烦他帮忙调摄像头查段明风的行踪,大学附近摄像头很密集,应该能查出大致的方位,我猜他要么开个酒店房间睡觉,要么跑附近公园或者广场呆坐着去了,他很乖的,不会乱玩。
我刚跟朋友说完,段明风的电话竟然进来了,赶忙切过去,电话里噪音很大,有个男人对着电话嚷嚷:“喂,你是他朋友吗?我这里是W橘子酒吧,长亭街的,他喝醉了能不能来接一下啊?”
我踏马的感觉刚才跟朋友说他乖简直是放屁,我沉声说:“好的,我马上到。”
那人大声说:“哦,你快点啊,我也得回家呢,晚了你这朋友被人带走我就不管了。”
我深吸一口气,要是有一天死了,不是被段明风吓死就是被他气死的。一脚油门在南京凌晨的马路上飞速赶路,段明风从没有去过酒吧的,我拧着眉摁下车窗,冰冷的夜风把我的燥火反吹得更加旺盛,他怎么能跑去酒吧呢?一杯倒的菜鸡!我气得骂了声草。
第44章
打电话给我的男生大约二十岁年纪,戴着鸭舌帽,穿着黑色oversize牛仔外套和破洞裤,揽着个画了烟熏妆的姑娘,看起来是大学生情侣,他们站在酒吧门口接我,那姑娘抱着男孩的胳膊,皱着眉头好似在撒娇抱怨,我回拨电话,看到那男生接起就走了过去。
酒吧很吵,我脸很臭,段明风坐在地上,上半身趴在沙发上,这个卡座是空着的,桌上有十几个酒瓶,已经是散了场了,我过去的时候有一个男的蹲在旁边翻他裤兜,一看就是趁着人喝醉想顺手牵羊的,摸来摸去,我窝火得要死,一脚就踢了过去,那人摔在一边骂骂咧咧的爬起来,看了看我就跑了,我俯身捏着段明风的下巴查看,烂醉如泥,脸上好几个口红印,我说:“谁干的?”
那姑娘可能是被我吓到了,躲在后面,男生连连摆手:“大哥,我们什么也没干!他晕了我还帮他联系你呢,为了等你我女朋友都不高兴了,我是好人啊。”
姑娘狠狠拍了他一掌,嘀咕:“我哪有不高兴啊…”
男生说:“你朋友自己一个人开了卡座,好多人就过来跟他搭讪,我们…嘿嘿就蹭个桌,他长得帅嘛这桌都是女孩儿来的,轮流跟他喝,他就醉了,说了些神神叨叨的话,有个驻唱的姐姐过来喝了几杯说他可爱,完了就亲他,他突然发脾气叫我们都滚,他摔在地上我是想拉他起来的,可是他不准人碰他,然后还又哭又笑的,姑娘都被吓跑了。”
我太阳穴突突的疼,说不出是生气多一点还是心疼多一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漂浮着一股脂粉香气,混杂着汗味酒味,令人晕眩。虽然荒唐,但确实是段明风这小疯子能干得出来的事。
我把段明风扶起来,他晕了,跟摊烂泥似的,那对小情侣大概是怕我找他们麻烦,已经偷偷溜了。
我开车回去的路上越想越气,酒吧鱼龙混杂,我听过也见过许多腌臜事,今天幸亏他运气好,只是被女人抱着亲了几口、小偷摸了兜。他要是个女孩儿,碰上喝多了的猥琐男,指不定给人占什么便宜去。
他从小就乖,不爱往人堆里扎,家里长辈包括我都把他当个宝的宠着,如今人大心野,要玩也不是不可以,但一点防备都没有的乱玩怎么能不让我心急如焚,我虽有千万句心里话,对着这么摊烂泥也说不来。
我把他抗回家,洗澡的时候吐了一次,闭着眼昏昏沉沉的乱抓乱打。
“别碰我…你谁…啊?你别…摸我…”
“老实点。”我低吼了一声。
他嘤嘤嘤的开始哭,嘀嘀咕咕说什么我没听清,我冷着脸不理他,折腾好半天才把他清理干净,扔到床上,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白净的皮肤上一摁就是一道红印子,赤裸裸的躺着很扎眼。我眼前浮现出女人抱着他亲嘴的画面,要是他脱光了和别人上床…我闭了闭眼,扯过被子盖住他,自己去浴室脱掉湿漉漉的衬衫和裤子。
我已经有大半个月没跟段明风**,他面朝下趴着,我拽高他的腰用腿抵着他膝盖,令他保持着跪趴的姿势,进去得很艰难…
他疼醒了开始挣扎,我有意吓唬他,关了灯,既不让他翻过来看我,也不说话,干了几下段明风就发了疯似的反抗,他的胯骨被我提着,膝盖在床单上徒劳的摩擦。
他带着哭腔骂我,但我听不清他具体说了什么,隐约听见几个脏字,还挺意外的,段明风书读得多,又性子冷淡,没什么机会和人吵架,就算吵架也不带脏字,生平第一次说脏话,却是蹩脚得可怜。他抱着脑袋很痛苦,手指痉挛一样的扯着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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