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是为了爱意,受了碧璋鼓动罢了。
沈遥天明显是瞧见他了。
可又像是未曾注意到他一般,刻意地将头转向另一个方向。
炎重羽趁着这个节骨眼,便脱离了那群盲从的妖族们。
他幻化回了人形,裹了裹单薄的衣衫。
却是猜得到萧云谏在何处。
那兴许是极寒之渊里面,最最温暖的一处。
在一旁山体中,有着一块凹进去的位置。
那里避风,又没有雪。
若非来了许多回,便是自己也找不到。
只是那处,是所有人前行的反方向罢了。
炎重羽垂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红衣,分外夺目的紧。
不过思忖须臾,他便直截了当地脱下了外衫。
上下牙磕着冻得有些迷糊了,可到底一身白色的亵衣,才能让他在这冰天雪地中,叫人发现不了。
他咬着牙,刻意引发了一股子妖族的动乱。
趁着那片刻时机,奔着山坳处而去。
只他却忘了,他的一头乌发,照旧是这雪地里显眼的存在。
沈遥天打眼便瞧见了,却是回首,挡住了他身后那薄薄一层云雾中的目光。
是碧璋。
碧璋如今的修为已是登峰造极,早便能叫障眼法,同天色一样。
他唤了一声阿遥,沈遥天即刻又是迎了上去。
他显了型出来,一把掐住沈遥天的下颌,说道:“阿遥啊,我留你一命,可不是要你背叛我的。你呢,可当真觉得,我还是从前那个深爱你的碧璋吗?”
沈遥天脸色未变,就像是被抽取了情感一般,说道:“我知晓了。”
碧璋摆摆手:“去吧,做你应当做的事情,阿遥。”
沈遥天点点头,一如行尸走肉般被操纵着,冲着炎重羽而去。
炎重羽本就被寒意裹着,手脚僵硬极了。
沈遥天骤然落在他面前,叫炎重羽倏地措手不及。
炎重羽的眼底有些迷茫,只跟着萧云谏一般,唤了一声:“师父?”
沈遥天的表情在被遮掩住的位置,变了许多。
可他还是对着炎重羽出了手。
但是招招瞧着毙命,可软弱得紧。
便是炎重羽现下脑中并不清醒,他也意识到了沈遥天哪里是想真的取自己的命。
沈遥天过招时候,凑到他耳畔说道:“击退我,去你想去的地方。”
炎重羽瞬间明了沈遥天的意思,便是边攻边退。
向着那山坳的位置而去。
沈遥天缓缓,又轻声说道:“若是不顺从他,我便是一条命,都没有了。”
炎重羽也知那日他们想要将碧璋困在梦境当中时候,就连萧云谏二人都受了重伤。
又奈何这个背叛了碧璋的沈遥天呢?
炎重羽信了大半。
不出片刻,便是到了山坳的尽头。
萧云谏本是与凌祉相依相偎着,等待炎重羽前来。
便是凌祉一打眼,就看见了炎重羽正和沈遥天缠斗在一起。
他连忙知会了萧云谏,萧云谏也是瞧见了炎重羽负在身上的剑匣。
他的大神官,总是出乎他意料得聪慧。
萧云谏忍不住笑意,可又察觉到了沈遥天修为的剧增。
心下打鼓,不敢出头。
凌祉多看了几眼,对着萧云谏摇了摇头,说道:“阿谏,兴许师兄并没有站在碧璋那一边。你瞧重羽的脸色虽是被冻得苍白,可到底也算是轻松并非紧绷。”
萧云谏也细细致致地看了,却也如此。
他抿了抿春,又看向梦神。
梦神对他点点头:“如今我们所有事情,都只能赌上一赌。云谏,相信他吧。”
萧云谏便微微探出了些许身子去,叫他二人瞧得见,山体那侧妖族与碧璋看不见。
沈遥天亦是看清。
他干脆地挥出拂尘,一把将炎重羽钉在了山坳的旁边。
自己也急匆匆地追了上去。
萧云谏得见沈遥天还活着,自是心中欢喜,只道:“师父,此般能见到你,可真是太好了。”
沈遥天亦是将平淡的面色换了笑意,细细致致地将萧云谏打量一番,见他并无大碍,便道:“阿谏,那日未曾成功,你们又是如何逃出来的?”
萧云谏甫要开口,却骤然听闻外面传来了碧璋的声音——
“我的阿遥啊,可当真合我心意。”
“我还以为你是再一次背叛了我,想要放这蠢鸟一条生路。可却未曾想到,你竟是这般聪颖,直接帮我寻到了风神的老巢呢。”
萧云谏脸上的笑意顿住。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忽而凉了个彻底。
作者有话要说: 笑死,阿谏傻眼了
阿谏:以为师父是我的好闺蜜,结果这就捅我一刀qaq
第136章 风雪
沈遥天却没有言语反驳,只是横身挡在了萧云谏面前,轻声说道:“云谏,我不会再错下去了。我一次没帮到你,便会有第二次。这也是为何我非要保下这条命的缘故。我只希望,你能信我。”
萧云谏一怔。
可眼瞧着碧璋已是探头进了他们这隐匿的山坳处。
碧璋皮肉上挂着笑意,可这笑意牵扯着嘴角,却是叫他露出副诡异模样来。
他偏偏头说道:“这地方可不好找呢,也亏得是我家阿遥聪慧,才替我这般寻到。”
萧云谏看着碧璋,又瞧了沈遥天。
他总觉得这些日子以来,他日日皆是豪赌。
赌赢赌输的,皆是安天命各半。
可如今这最后一搏,他却是怯懦了。
他不敢再拿剩下所有人的性命去下这个赌注。
可凌祉只肖与他对视一眼,便明白了他心底的踌躇,替他做下了这个决定。
也许是他心底里,就想着信沈遥天的。
他瞧见凌祉拔剑护着沈遥天退后的动作,心中竟是坦然。
他果然还是……信自己师父的。
炎重羽也默不作声地退后了两步,他将背负在背上的剑匣解了下来,递给了梦神。
即便是如今他还未曾见到杀生唤情剑生出剑灵,可他们谁也等不及、等不起了。
梦神展开匣子,抽出杀生唤情剑。
古朴的铜色是融合了杀情与唤生,沈遥天便是一打眼就看出来了。
他紧紧地抿着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柄剑。
他知道那柄剑即将会刺入碧璋的胸膛,斩杀碧璋。
而后将碧璋与屠天之力一同封存,生死天地间不会再存在碧璋这个人。
可他还是没有动作。
那是他的选择。
他一手繁荣起来的无上仙门,也因着碧璋的缘故而毁于一旦。
他不是什么圣母、菩萨心肠,心怀天下之人。
可到底,他也不能真的看着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叫自己心心念念的门派就此败落。
他是爱碧璋的。
如今他胆怯出手,可却也是能竭尽自己的可能,去助萧云谏他们一波。
沈遥天缓缓阖上了双眸,只要他不看着,便是能逃避这一切了。
就如同……从前在无上仙门,他逃避了面对离去的碧璋一样。
他好似一直是这般,从未改变呢。
沈遥天兀自嘲笑了自己一番。
萧云谏他们已是在方才那片刻时间,想出了个算是法子的法子。
不过就是梦神持剑,由萧云谏与凌祉,奋尽全力,关闭碧璋的五感须臾。
便也只要那一瞬间,梦神就能在碧璋的混沌间,将剑刺入碧璋的胸膛。
一切就会尘埃落定,归于远点。
可当真可以吗?
谁也预料不到结果。
只有企盼着,能够让他们成功。
便是不成功,便成仁罢了。
只是瞧着碧璋能在几日之内修为突飞猛进,直接撕破了长飙之墟的结界。
他就已是不可同日而语了,屠天之力早就占据了上风,碧璋不过是其操纵的一个傀儡而已。
炎重羽虽是不知他们的计划,可是萧云谏的一个眼神,他便已是捏住了沈遥天的臂膀,将他向后带去。
不是怕沈遥天背叛,是更怕沈遥天会心软。
不过电光火石之间,凌祉便予了萧云谏颜色。
他二人的出手快而又准,碧璋都还未曾意识到,便已是处于了一处黑暗的环境当中。
碧璋感觉自己瞬时失去了五感,茫然自顾间,没有任何的景物与声响。
只是恍惚一分,他便在暗处,瞧见了沈遥天。
沈遥天就像是个魔咒一般,不管他怎么想要忘却、放弃,却永远自己名为碧璋的那个脑海深处、心底里面,住着一个他。
他不管自己怎么努力,却仍然不能逃离。
直瞧着唯独那点光亮,是来自于沈遥天的,正冲他伸出手去。那也许……是他唯一的弱点。
碧璋有一瞬间是恍惚了的。
但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罢了。
屠天之力巨大的作用,让他将此禁锢之术弹回了萧云谏二人身上。
凌祉在空中翻身,明明自己也被击伤,可还是将萧云谏的整个人团在自己怀中。
而梦神……
这一剑却刚刚刺穿了碧璋的皮肤,划开了他的血肉。
梦神顿时便知道他们没有法子了。
可是心底的叫嚣,让他没有收手,而是继续用力。
妄图将杀生唤情剑,深深地刺穿碧璋的胸膛。
他的手腕一翻,一口银牙咬碎,满口的鲜血淋漓往外冒着。
可碧璋已是察觉,又如何会再栽在他们手上?
他不过牵起唇角,厉声说道:“不过是区区蝼蚁,还妄想着蚍蜉撼树、螳臂当车。我早便同你们说了,不过你们这些个道行,捏死你们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般。为什么非要自讨苦吃呢?”
萧云谏倒在身后,噗出一口血来。
可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手中紧握的是聆风。
风刃与剑锋合为一体,他却是固执地说道:“因为你不是正道,你枉顾人伦!”
碧璋哈哈大笑了起来:“正道?人伦?你瞧瞧你们奉为正道的天道,可曾救过你们、帮过你们?你想做断情绝爱、大爱天下的神君,当然可以,可你们所有人心底都是有欲望的——”
“而现在的欲望,就是杀了我。”
“贪嗔痴慢疑,这五毒心,你们又哪里错过了呢?”
凌祉如寒霜一般的面容骤然因着他看向萧云谏的笑意,而春暖花开。
他呵了一声,亦是站在萧云谏的身前,手握长剑息雨,半个身子挡住了萧云谏。
他说道:“五毒心没错。这本就是存于世上的,所有人都会如此。”
碧璋陡然冷了脸,又道:“那我又有何错,我凭什么便一项不能触碰?我凭什么不能让五毒心,在世间蔓延?”
萧云谏冷静而又执拗地道:“可你太过了,一切都太过了。”
他又唤道:“师伯,你醒醒。是屠天之力影响了你,控制了你,那不是你自己。你瞧,师父还在等着你呢。”
凌祉与萧云谏二人虽是站着,可也在调戏着自己身体里的循环。
让自己能在尽快的速度中,恢复回去。
还是之前慌乱时候,萧云谏在凌祉的外衫夹层处,又寻到了几株从悬暝幻境带回来的灵草。
赶忙嚼碎了吞咽下肚,也算的上是临时抱佛脚,增添了几分修为。
也能为他们疗伤起到重要的作用。
凌祉深吸了口气,又道:“师兄他当真在等你,他从未忘记过你。他留着你的本命剑,留着属于你的一切。”
这便是他们第二个计划了。
早便知晓他们第一层计划恐怕实施不成,就会半路夭折。
就也留下了这一手。
他们在修为上根本不是屠天之力的对手。
就算是再来十个、百个萧云谏,恐怕也斗不过。
独独只有多说些话语,才能为梦神争取时间与机会。
碧璋的眼神似是有些松动,梦神的剑,似乎也在这一瞬间,又往进扎了一寸。
可缱绻着的柔情,却是在一瞬间就被冷漠的笑意打破。
“你说阿遥他那般爱我,他将我留下的本命剑小心看顾着,细致收藏着。可是——”碧璋眯起一双圆滚的双眼,又道,“可是为什么,现在抵在我胸膛的那柄剑,是由我二人的本命剑所熔制而成呢?为什么阿遥他,还想要我死呢?”
他明明顶着的是青鳞的面容与身子,本是柔弱的模样如今却是变得病态的可怖了起来。
他就像是一抹苍白的利刃,就算将别人的心里搅得一团血渍,却仍不血刃。
碧璋清楚地明白,在屠天之力的作用下,他很快就会是这六界新一任的主宰。
他又在意什么呢?一个沈遥天而已。
他咬破了自己的舌尖,血液让他清醒。
他一把挥开了梦神。
梦神直直地摔在了山坳中的石笋之上,他的腹腔被贯穿,顿时鲜血从他的口腔、鼻腔涌出。
他的眼眸一下子就失了神,瞳孔随着鲜血的涌出,开始有些涣散。
萧云谏顿时也失了态,惊呼道:“梦神!——”
那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快到……谁也都没有意料到。
碧璋已是和屠天之力合二为一,再也没了区分。
他用他的嘴,说着屠天之力的话:“原来是梦神,果真是老熟人。让他平白多苟活了三千年,也算是够本了。”
碧璋朝着杀生唤情剑的方向而去,又是桀桀一笑,唇角牵起的弧度是吓人得大。
他道:“我依稀记得,三千年前,便是几人合力将一柄剑捅进了我的身子里头,这才叫我被封印了三千年。现在瞧瞧,就是这柄剑吧。只不过可惜了,方才你们没有捅进去,便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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