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担少了些吧?我听闻这苏夜在来涿光山之前何止是鸡鸣狗盗呀,他流连烟花巷柳,恐怕贪、嗔、痴、淫几戒都犯了个全了吧?”
苏夜诧异,云频的“粉头”们为了整他,居然调查了他在江南的事情?这些着实是一群狂热的粉头啊,恐怕也和柳娘对苏夜的态度相差无几了。
“那就再加十担!”
苏夜顿时黑了脸,多三十担……他不眠不休也砍不完啊。
“苏夜,你可要好好砍啊,咱们整个涿光山吃饭可就靠你砍的柴生炊火了。”
“哈哈哈,是,是,是,你这也算是大才之用了。”
“江南钟家名不虚传啊,教育的弟子竟有这般大用处!”
钟续实在听不下去了,一跃而下,踹倒了一个狂吠不止的青衫弟子,“你们!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混账话?怎敢侮辱我钟家?钟家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说三道四了?”
一个弟子赶紧扶起被踹倒的那个:“钟之恒!你竟对师兄大打出手!”
钟续咬牙切齿:“你嘴巴不干净,我动手怎么了?”
“你————”
那弟子作势剑柄出鞘,想打斗一番,被另一个弟子拦住了,“师兄,这钟之恒还是别得罪了,他和苏夜可不一样,君撷仙君护短,他要是回去告状,哪天怪罪到我们头上就不好了。”
也是,就连云频师兄都吃了这个亏。
那群弟子哼唧几句便散了去,走之前依旧吩咐苏夜砍完这三十担柴火,明早来验收。
那几个弟子刚出树林没多远,便看见月光下一抹白色孑然孤影巍巍站在山石之上,这涿光山中也就那一人能把白衣穿的如此鬼魅,定睛一看,是辰巳仙尊白若一!
几个弟子惶惶跪下:“仙尊!”
白若一似看非看地瞥了他们一样,冷声道:“天枢的弟子?”
寒意袭来,他们好似被冰冻的泉水浇了个透彻,冻的直打哆嗦,连连称是。
仙尊只冷声道:“意图斗殴,口不择言,该罚,一月禁闭,自领去吧。”
没有人敢忤逆辰巳仙尊的意思,他们虽不知自己到底犯了什么大错,却也只得乖乖去戒律堂领了责罚。
月色爬上树梢之后,苏夜推搡着钟续回去,他知每天此时君撷仙君都会亲自指点钟续的功法,没有一日怠懒。苏夜愈发地羡慕钟续,想想自己拜入师门后的几日都是散养状态,别说是亲自教导了,那日子堪称水深火热。
起初,白若一扔给他一本心法秘诀,也未曾解释任何,就阖门不语了。苏夜是个没上过几天学堂的人,他算是半个文盲,那本心法他看得着实费劲,奈何也只能自己消化,他便攥起笔,狗模狗样地将猜测出来的意思画成什么小花小草太阳月亮排序出来,勉强通读了一遍。
竟不想误打误撞地凝成了气海。
三十担柴火,直至深夜,他才勉强砍完了一半,肩头后背的伤口许是又撕裂了几次,血渍渗透了衣衫,他伸手一触指尖沾了些新鲜血珠,困意也爬上了眼眸,想着就睡一小会儿再继续。
苏夜一抡斧,铮地一声剁在木墩上,干脆双臂枕着侧脸趴伏在木墩上酣然入梦。
月色淡淡,血红的枫叶在夜里逆着月光格外透亮,红枫边缘散发着一圈光芒,光华洒在谪仙的白色衣袍上,他轮廓柔润,眉耸春山斜斜入鬓,长睫轻颤,薄唇润泽。
苏夜是太累了,睡的很沉,没有感觉到来人。
白若一走至木墩前,微微曲身蹲下,任由泼墨长发铺洒在满地枯枝腐叶上。端详了半晌徒弟睡熟的侧脸,面容稚嫩,少年心性,无论身处何处说睡就睡,连有人靠近了也半分警觉都没有。
若是以前,他从来都不会睡得那么沉,只敢浅寐,稍有风吹草动便能惊醒,那时的他眼尾多多少少都带着些淤青烟黑,添了几分狠戾、阴鸷。
“不论你怨不怨我,今生,都不要再犯错了。”
白若一运气于掌,淡白的云烟缭绕在指尖,就着苏夜后背伤口挨去,却在即将触及的一刻倏忽停顿,只隔空将气息注入。
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愈合,白若一绾发的白色发带微微闪烁着浅白的光泽,苏夜腕间的手链冰绦似乎受到感应,也闪烁了几下。
就在伤口马上要完全愈合的时候,白若一停了下来,没再继续渡气。他瞥了一眼苏夜腕上的冰绦,那本就是在他的神器白纻上分离出的一脉,相互之间有着非同寻常的感应,无论是苏夜身在何处,只要他不摘下冰绦,白若一都能找到他,时刻检测他的生命体征。剩下的伤,冰绦会慢慢给他养好。
白纻是融于他灵魂的魂器,分离出一脉谈何容易,炼化的时候,分离的有多成功,他灵魂撕裂地就有多疼痛。
他准备了那么久…………
拴住他,他才不会惹祸!
第15章 师尊,下山吧
他这一觉睡得实在太沉了,以至于苏醒的时候天边早已经乏起了鱼肚白,看着一片狼藉尚未劈完的柴火,暗骂一声:“糟了!”
倏然起身抡起板斧,沉重的板斧挂在右臂上居然并未因牵动伤口而感到疼痛,心下诧异,伸手勾了勾后背,后背的伤口几乎都结痂了。
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腕上的冰绦,这灵器竟有治愈的功效?
冰绦似有所感,光泽闪耀,化作一条条光纤丝带缠绕着他的手臂,攀爬到他的腰背,他感受到自己身上的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心中大喜,凝气试了试修为,举斧挥向不远处的树木,林中静谧片刻。
倏然,那一排粗壮树木沿着整齐的切口齐刷刷倒下。
苏夜自己都惊呆了,“我去……这么彪悍吗?”
他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半晌,他真的是砍柴砍出了心得了?修为精进如此之快!体内脉搏轻盈通畅,源源不断的灵气注入脉搏。
竟已通了灵脉!
说出去怕不会有人相信,都以为他白日做梦吧。
苏夜兴奋地抡起斧子砍柴,不多一会儿,甚至还未及日出,他就已经将剩下的任务全部完成了,那可是昨天他和钟续两个人劈的量啊!他还砍到了大半夜。
待到他松下板斧,擦了擦额间的汗,却突然一个不稳栽倒在地,霎时间那轻盈松快的感觉如云雾般来的快去得快,就这么荡然无存了……
“………………”
这时,他感觉到整个胳膊大腿都酸软无力,浑身肿胀疼痛。
苏夜沉寂良久,认命般幽幽叹了口气:“行吧,时灵时不灵啊…………”
将柴火一捆捆扎好,他从日出破晓等到日上三竿也未等到昨天找茬的几个弟子,只好慢悠悠地将一捆捆柴火背去膳食堂。由于这几日都是他在供应柴火,膳食堂的人都不需要准备的,于是膳食堂的厨娘见着他都是格外的热情。
厨娘:“哎呀,阿夜啊,这么早就来了啊,今日柴火这么多啊?待会儿大娘找几个人帮你搬搬。”
苏夜讪笑:“不必不必,我自己搬就好。”若是被知晓了有人帮他,怕不是罪加一等,砍到明年都砍不完。
大娘:“呵呵,我也就说说,大娘我这儿也忙得够呛,人手不够。”
苏夜:“…………”
大娘:“用过早饭了没啊?”
苏夜摸摸肚子,确实有些饿了,腼腆一笑:“还没。”
大娘摘完菜,看了看天,抱起菜篮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嗨,你看我这记性,早膳时间早过了。”
“………………”
“吃中饭了没呀?”
“大娘您可真是说笑了,早饭都没吃,怎么会吃中饭呢。”
“也是哦,可惜还没到中饭点,这菜都还没下锅呢。”
“………………”
大娘,您可真是太会了!
算了,柴火全搬完了再说吃饭的事情吧,他也不太愿意去膳食堂用饭,遇到熟悉的人还挺尴尬的。他将背上的柴火放到柴房,便打算回去再搬。
大娘急匆匆拿了个食盒递给苏夜,“刚炸出锅的糯米藕圆,你拿着先垫垫肚子。”
谢过大娘,苏夜提着食盒回到山上,揭开食盒热腾腾的圆子香气扑鼻,这是江南的菜式,是他偏好的一样吃食,是以糯米伴着新鲜剁碎的莲藕和酥肉和成糜馅后搓成丸子放入油锅中炸制而成,竟没想到涿光山的大娘也会做,大娘难道也是江南人?
可这涿光山哪儿有莲藕啊?就连莲池都没看见过,但苏夜从来都不是个对美好事物分析太多的人,他喜滋滋地吃完圆子,背完了柴火,顿觉心中轻快许多。
没有了那几个云频粉头的刁难,这一月罚役的日子过得飞快。
下了南峰松木林,正好赶上晚膳,故意错过了用饭高峰,晚了些时候才去了膳食堂用饭。
竟没想到会在此处碰上白若一…………
苏夜就那么大大咧咧突然出现在门口,饭堂内用餐的人稀稀拉拉没几个,他便一眼瞧见了坐在角落的白若一,一袭白衣煞是扎眼。难受就难受在,不仅仅是苏夜看见了白若一,白若一也正好抬眼看见了苏夜。
苏夜觉着白若一一身白衣在这朴实无华的饭堂内显得格外扎眼,格格不入,一月未见他还是那一脸冷漠无情,果真是如同他之前和钟续调侃过的那样“女要俏,一身孝”。
自知被看见了是躲不掉的,苏夜便认命般走过去打了个招呼。
“师尊?好巧啊,您也吃饭呢?”
如此说着,却见白若一面前并没有饭菜。这神仙吃什么饭?他自是知晓白若一修为强悍早就辟谷多年,根本不需要摄入尘世的米粮。心下暗暗琢磨,莫不是又从哪里找了个理由来罚自己的?
白若一面无表情,道:“伤都痊愈了?”
苏夜笑眯眯道:“托师尊的福,好的差不多了。”其实早就好了,好了很久了。他虽笑着说话,语气中却有几分滞气。
白若一也不管他什么情绪,直截道:“金陵城李家出了点事情,来了山里求救。我想着你在山中一直待着,心境上也不会有什么提升,出去看看倒是有利于修行,就应下了这委托,你收拾收拾明日同我下山。”
一听到能出山门,苏夜眼睛一亮,阴霾一扫而空,乐的合不拢嘴。
白若一又道:“此次下山,除了你,还有钟续和叶上珠。”
顿时开心不起来了,苏夜那笑的咧开了一半的嘴愣是合不上了。
磕磕巴巴道:“小、小叶子也要去吗?”
白若一:“你们三人皆是刚入山门不久,也都凝气极盛却未通灵脉,此次涉世对你们心境提升大有帮助。”
这下,苏夜实在是犯愁,他自从那日被审讯之后便再也没见叶上珠,甚至可以说是躲着。
心中也早就明知叶上珠并非是当初的小叶子,却因同样干净澄澈的眼神而认错了人;明知她是妖而非人,却因为唤了一声哥哥,心肝就怎么也硬不起来了。苏夜根本就不在乎叶上珠是人是妖,只是他还是很难接受叶上珠隐瞒他欺骗他。甚至还有一丝尴尬,不晓得再见面该怎么相处。
饶是如此,还是不得不听从安排。
翌日,一行四人加上前来求助仙门的李亥便道别山主,前往金陵城平事。他们都赶了一半路了,却被石羽涅一人单骑追上。
“仙尊,仙尊,你们等等我,等等我。”
见他风尘仆仆疾驰而来,苏夜疑惑一声:“咦?少主来做什么?”
石羽涅直勾勾盯着白若一看了片刻,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我之前一直未曾离开过涿光山境内,最远的一次也就是到过启临镇,我想出去见见世面。”
钟续道:“少主啊,不是我说你,你这般偷偷溜出来恐怕不好吧?你还是回去吧。”
石羽涅连忙摆手慌忙道:“不是不是,我、我……”他又磕巴上了。
苏夜好笑道:“我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有我师尊在,你还怕他少了一根汗毛?这么大老远的,他要是一个人回去,指不定路上万一碰到点什么事。毕竟来都来了嘛。”
石羽涅兴奋地连连点头,“是啊,是啊。”
白若一骑在马上,并未下来,居高临下地白了一样苏夜,微有恼怒,却又片刻恢复清冷,淡淡道:“来都来了?”
苏夜立马感到自己言错,匆忙捂嘴。
白若一:“那便跟上吧。”
石羽涅一路上总看着白若一,恨不得把眼睛贴上去瞧,那痴迷的模样憨傻极了!
看什么看?又不是你师尊!
石羽涅天真懵懂,说话也是紧张地磕磕巴巴,却对白若一似有一肚子话滔滔不绝也说不尽。
“仙尊可还记得我,我年幼时不慎闯入禁地,险些丧命,仰仗仙尊救我。”
“嗯。”
“仙尊渴了吗?要不要喝水?我这有我阿娘给我酿的桂花蜜汁,气息芬芳,味道甘甜可口,仙尊尝尝?”
“不渴。”
苏夜忍不住扶额,这石羽涅石少主对辰巳仙尊的狂热不比江南瓦肆他那些红颜知己对苏夜的程度轻。
眼看着石羽涅围着白若一嘘寒问暖团团转,自己这个正儿八经的徒弟简直被抛诸脑后,再落下点路程估摸着就要和小叶子并辔了。回头一看,还好,钟续在叶上珠身旁,不知在聊些什么。他这一回头就不慎对上叶上珠的眼睛,似有千言万语要倾诉似的。
苏夜赶忙不经意地错开眼神,策马往前赶赶,去追那快要被石羽涅拐走的师尊。
第16章 鬼哭夜歌
金陵城位于涿光山的西南方向,是走南北往经商的枢纽要塞,因此繁华富庶,话本里“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说的便是此处。
几人抵达李府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李亥安排了房间给几人住下,偏巧这诺大的院子里人口却是少的可怜,零星几个仆人都是一副面色晦暗的短命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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