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该知道的,苏祈明死在阳明山断崖下了,如今,你眼前这个人是昆仑魔君,与你再无瓜葛。”
他不再看白若一,别过脸,单脚踩着尊座,胳膊支在膝盖上,慵懒倚靠。
“你做你的辰巳仙尊,我当我的昆仑魔君,正邪不两立,快滚吧……”
这句话太伤人了,苏夜不知白若一听了是什么反应,他不敢看,他知道自己心口抽痛地厉害,只能微阖眼眸,遮住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殿下再无动静,久到苏夜以为白若一已经被他气地离开了。
他一口气疏松了一半,乍然间,空旷的神殿响起白若一清泠泠的嗓音。
“我是你师尊,两辈子都是,你是我带大的,也是我……”是我创造的。
“你当我不知你在想什么?”白若一道。
苏夜骤然瞪大双眸,蹙眉看着那一袭白色身影一步步靠过来,然后停下,再踏上玉阶。
他听见他在说:“你师尊我还没死,我在一日,便能护你一日,你不必什么都自己扛,我在的……”
转眼,那一袭白衣便立在他面前,遮挡住他逃避的视线。
苏夜觉得浑身都僵麻住了,透凉的寒气从后脑一路滑到背脊,心口却热烈滚烫,五阴炽盛知道他没办法恨白若一,便催促他释放热烈的爱意。
但,被他紧阖的双眸压住了。
喑哑的嗓音带着恼怒,几乎快咆哮,却又被咬合的牙关拦住半截。
“我让你滚,你没听见吗?什么护不护的?你的保护就是将我关起来罢了,我如今占据昆仑,自由得很,要你管!”
像是被这幼稚的话逗到了,白若一轻笑一声,“我都知道,阳明山那些人不是你杀的。”
他这么一说,苏夜下意识就去瞧他眼睛,看看里面是否诚挚。
这一看,苏夜便发现,白若一那双剪水的漆黑双眸里暗含的全是温柔,春日和风,秋日高空一般,让人惬意沉沦,苏夜险些被诓进去。
他狠狠咬牙,舌尖抵着齿根,倔强地别过脸。
白若一:“我知道,江南的妖魔是你想办法驱赶的,那些中毒的人是你救治的,如今九州散布的妖魔都来了昆仑了,是不是?”
他都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只有白若一才会相信他秉性良善,爱护他,信任他……
苏夜猛的阖上双眼,挡住即将泛滥的水光,垂首间,碎发挡住侧脸,拯救了他。
他捂着自己的脸,喉咙更哑了,收住哽咽,溢出破碎的声音。
“不是……”苏夜说:“你想多了,我恨你,所以碎裂了白纻,救人不是本意,浪费那些神农丹才是本意,那些妖魔……我……我只是觉得昆仑需要妖魔守卫,调来的罢了。”
他没有去看他,但他能感觉到,白若一靠地很近,身上那股恬淡的茶竹香悠悠地萦绕在他周围,是猛烈的药,噬魂销骨。
白若一在进攻,一步步逼得他丢盔弃甲,已然兵临城下,苏夜再不反击,就要被攻城略地了。
终于,他抹了把自己的脸,伸手一捞,揽住白若一颀长纤细的腰,猛地将人摁在那三十九级台阶拱起的魔君尊座上。
撕开獠牙,邪佞地笑着,恣意张狂地看着白若一。
“本君做什么,不劳仙尊费心,仙尊这次送上门来,是为了什么?是要再一次手刃本君这孽徒,还是……”
他目光幽深,横眼扫过白若一轻抿的薄唇,又钻进领口的衣襟深处。
“还是没被本君睡够?惦念着本君,想留下来伺候?”他欺身压下,低俯在白若一耳边,“就像两百年前那样……”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白若一耳边,引起阵阵不适,苏夜亲眼瞧见那抹熟悉的薄红从颈侧染上了耳廓,耳尖几乎红的透明。
苏夜终于满意了,他的师尊是神祇,高高在上,总以教导的姿态俯瞰众生,也俯瞰他,而此刻,只有将这人压在身下,扼住他细窄的腰身,圈住他,禁锢他,才让苏夜感到安全。
“你明明不是这样想的……”
他看见白若一轻垂眼睫,他听见他轻叹一声,便道出这么一句话,即使被苏夜那般言语侮辱,却半点脾气都没有。
苏夜还怔在这句话里,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去反驳,却倏然被白若一的举动惊到僵住。
他吻了他。
微凉的薄唇轻轻凑上,蜻蜓点水,不带半分情·欲,像是降悯,又像是疼惜。
暖阳将雪山沁化,潺潺细流淌下,漾过顽石,时间久了,终归会击穿,于是,那坚硬的,漆黑的内里被绕指柔掀开裂缝,透进清冽甘甜。
第190章 【昆仑】魂梦与君同
“你明明不是这样想的……”
不是这样想的,那能是怎样想的?
你又怎么知道我……
白若一的吻很生涩,他只是笨拙地将微凉的薄唇覆上来,踟蹰一瞬,又僵硬地、试探地伸出舌尖,濡湿苏夜滚烫的唇。
心脏硬不起来了,身处空旷恢宏的神殿中,他将他压在长阶拱起的尊座上,身下那个人竟主动吻他!
上辈子,他从不会这么做。
恍惚间,苏夜觉得好笑,恢复记忆的他,自然知道上辈子的自己是如何将白若一摁在这魔君尊座上……侵·犯,那时,连周遭的魔使都未屏退,又或者,隔着层层纱幔殿下就跪着抖如筛糠的仙门之人。
什么过分的事情没做过?
但无论是魔君还是苏祈明,对白若一从来都是没有抵抗力的,更何况他如此主动……
苏夜感到白若一的呼吸轻浅,都碰到他的钢硬的脸颊上,但那双薄唇很软,泛着点点闪亮的光泽,但微凉的唇始终不得其法,至多也就是柔软的舌尖轻擦过苏夜的唇。
本能先行于理智。
他瞧着凤眸微阖的白若一,眼底愈发幽深,胸腔里的五阴炽盛在咆哮,像是煮沸的热水,又像是落入平静水面的一滴沸油,瞬间炸开。
猛地擒住白若一的手腕,另一只胳膊托着他的后背,将他禁锢在自己胸前,让他避无可避。
浓烈的,带着浑厚热浪的灼烧气息骇然袭来。
苏夜的吻从来都是同白若一不一样的,像是辣烈的酒,是凶猛的兽,是海上凭空掀起的骇人巨涛,足以将白若一淹没,让他窒息。
直到唇已红肿,隐约嗅到一丝甜腥,苏夜才分开。
他感到彼此的心脏紧紧相贴,都在浓烈地跳动着,喘息着,他看到白若一被他吻地神魂迷离,眸中氤氲水雾,眼尾都是湿红的。
他俯身,降悯地轻啄去湿红眼尾的水痕。
再也说不出什么色厉内荏的话了,怎么办?
白若一只要在他身边,只要能触碰,能看见,他就什么计划,什么理智都没了,甚至觉得:要不然,生同衾死同穴也不错,管他人间的是是非非,能快活一天是一天,就算白若一活不下去了,他也绝不苟活,他会陪着他,一同长眠于地底。
大约色令智昏,苏夜埋首在白若一颈间,喑哑着嗓子点点絮絮地,含糊不清地讲出了他的臆想。
“……留下来吗?”
“什么?”白若一没听清,太含糊了。
“……”苏夜没急着说,他将双臂收地更拢,狠狠地,使劲地拥着白若一,像是在确定这个人是真实的,不是黄粱一梦。
“留下来,别管那些是非了,我们在这里与世隔绝,等你……”他说不出明知结局的话来,抿了抿唇,才道:“有一日便快活一日,不管去哪儿,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陪着你,你也要陪着我啊……”
白若一没说话,只是回拥了苏夜,苏夜知道,他这是同意了。
苏夜很久没这么兴奋过了,他感觉到胸腔里的脏器在猛烈跳动,生生不息,感受到生命的炙热和血流狂涌向四肢百骸,五阴炽盛在叫嚣。
他死死地箍紧白若一的窄腰,滚烫的吻再度落下。
在空旷无人的神殿内格外清晰,伴着回音。
唇齿的磕碰在口腔里蔓延开一缕甜腻的血腥味,苏夜太急了,爱意太浓烈了,即使再小心也控制不好。
喘息着分开时,口唇间还黏连着水丝。
白若一凤眸微掀,簌簌如鸦羽的长睫轻颤着,眼尾飞霞,像是暴风雨后骤晴的天际,被暖阳的赤红染成绛紫的青峦,山峦之间还有被未消散的雨幕霭成的飞烟。
看得苏夜情动,他松开扼他的手腕,剥落包装,双唇痴迷地流连在白若一的眼尾、鼻尖,而后又重重地落在那双被吮地嫣红的薄唇上。
从神殿尊座到三十九级长阶,再到魔君寝殿……
沿途的都是君撷点化的傀儡魔使,没人会打扰他们,苏夜用自己的大氅罩着白若一的身体,让白若一挂在他身上,托着他,将人带回那曾经熟悉的寝殿。
青年时期的苏夜本就比白若一壮硕不少,甚至高出他大半个头,再加上血池淬炼后的身体,旺盛的精力和爆发力都是惊人的。
怎么可能一次就满足?
昏暗的室内,凌乱的枕席,绕满寝居的魅香,高燃的粗壮红烛……
像是要将前世今生,以及往后余生所有的缺憾都补回来。
……(拉灯,以下省略3000字)
他笨了两辈子,蠢了两辈子,更多的是不愿意去臆测,去揣测那些明知会伤到自己的事情,所以他选择蠢笨,无知无畏。
他只是选择蠢笨,而不是真蠢。
他自然知道白若一这次来,不单单只是为了看他,来与他厮守那么简单,也不仅仅只是他自己来见他,白若一身后站着的是八大仙门、九州百城,甚至还有天上那个从来不露面的东西,以及他身体里那个神性……
但是……没有关系。
很快这一切都会结束……
微弱的晨曦刚从镂花窗棂漏进屋内。
苏夜睁开双眼,侧身瞧着熟睡的面容,那是一张挑剔不出任何不足的面容,就像是天造地设的,脸颊不再苍白,被一夜滚烫染红,多了些健康的血色,有了人味,而那双本该单薄浅色的唇,此刻也红肿地艳丽。
苏夜俯身轻轻碰了下,像是在偷食什么蜜酿,但这举动之下,他看见白若一羽睫轻颤几下,竟是要醒的样子。
想着自己昨夜……太畜生了!
他生出怯意,干脆在白若一睁眼前,阖上眼眸假寐。
不多时,苏夜听见窸窸窣窣的衣衫摩挲声,便知白若一醒了,然后身边没了动静,苏夜又不敢睁眼看,等了不多时,微凉的唇便压在他眉心,轻触一下又瞬间掠开。
速度快的让苏夜以为是自己的幻觉,还未来得及细品,耳畔便响起白若一的声音。
他嗓子因昨夜叫的太狠了,几乎破碎,哑地不成样子。
“无论如何,我都陪着你。”
那双灼灼凤目,就这么直兀兀地大大方方地,贪恋地看着苏夜,扫过眉眼,又瞄向他棱角分明的唇瓣和劲俊的轮廓。
越看越欢喜,越看越心动,越看越是患得患失。
乍见便是欢喜的,之后从来没有哪天不喜欢,白若一知晓,他喃喃着:
“不知道是我创造了你,还是你造就了我。原来……这样好看的眉眼都是我亲手画的。”
原以为是夸赞,苏夜心头正暖,却冷不丁抓住重点。
亲手画的?什么意思?
他还未反应过来,身侧的人便趴伏在他胸膛上,隔着血肉,听他蓬勃有力,猛烈跳动的心脏。
白若一闭上双眼,缓了缓,兀自开口:“这颗心脏曾经属于我,但我不快乐,千千万万个年月的孤独,不如一晌贪欢,它在你这里存放的很好,往后你也该好好守着,把我的心放好了,别弄丢了。”
恍惚间,想起灌愁海下,他的小徒弟亲口对他说的话。
——师尊已经将我关起来了,关在你心里。
“…………”
苏夜彻底清醒了,他握着白若一胳膊,猛地翻身,将人压在身下,一双瞪大的杏眸里倒映着白若一略有些仓皇的脸,灼灼燃烧着他。
那神情显然是将白若一说的话都听见了,正在询问。
可白若一不知道他究竟听见了多少,他明明等了很久,发现苏夜并未动弹,以为人未醒,才敢这般说出心里话。
终究是……失策了。
白若一没有回答他,只是漾起他这辈子鲜有的温润笑容,微弯着凤眸看着苏夜,定定看着他。
是有用的,苏夜在那一刹险些失守,险些破防。
可是,白若一说的那些话过于惊世骇俗,过于令他震惊,他没办法让自己忽略。
“师尊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颤着瞳孔看着他。
白若一没说话,敛垂睫毛,遮挡目光。
“告诉我……别瞒我……”
苏夜喉咙梗地痛,吐出口的话是凌厉凶悍的,也是溃不成军的破碎。
他没有得到回答,得到的是白若一主动仰起头递上的一个吻,简直像是换了一个性子,那吻不像是白若一能做出来的,他抱着苏夜的脖颈,急促地吮上去,舔舐,啃咬,像野兽之间的搏斗,将彼此都啃噬地鲜血淋漓。
他从未见过这样热烈主动的白若一,苏夜眼底燃起黑黢的火焰,但是,心中的疑惑和怒意更胜一筹,他不满于一次次白若一的避重就轻。
以前是一次次洗去他的记忆,再后来是什么事情都瞒着他,自己承担……
凭什么?
苏夜恼了,他扼住白若一的脖子,将人重重地砸在床上,满目怒焰,他几乎咆哮。
“你怎么什么事情都要瞒着我?我最恨人欺骗我!”
他气得浑身都在颤抖,大手一挥将自己衣襟扯开,拉着白若一的手覆盖到自己蓬勃跳动的胸腔上。
“这颗心是你的,对不对?”
他还在愤怒,可瞧见白若一那张苍白失血,却又因窒息而涨红的脸,整个人都慌了,这个人就这么平静地看着他,眸中缱绻,从始至终都未曾抗拒过,反抗过,只是痛苦地拧眉,眼底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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