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上官裴每次被弟弟撞见自己练尸,他都编造一个“此人威胁城中百姓安危”的借口,以此哄骗上官卿,而此刻,上官卿亲眼所见,苏夜并未伤害任何人,他便没了借口。
但此刻他的计划眼见着就要成功了,他没什么耐心再去敷衍他那不谙世事的弟弟。
上官裴阖上眼眸,冰冷道:“你是自己回去,还是要我把你拎回去?再罚你一月不许食凤梨酥?”
瞳孔一颤,上官卿知道自己现在已经劝不动他哥哥了,他默默地点头,朝着洞口走去。
眼见着弟弟走出洞穴,上官裴才松了口气。
而此时的苏夜,因为那缕魔息浑身抽搐,好似什么力量即将从体内迸发。
上官裴不确定那缕黑色的气息到底是什么,他不敢赌,如果他成功涤净了苏夜的记忆和魂灵,召回了芳华的魂魄,却又因那古怪的气息而出岔子该怎么办?
到时候只会得不偿失!
他有了个更好的主意……
他从灵脉中召出天机镜,在洞穴周围的山峦上划下了一道阵法,祭出天机镜,作为阵眼,悬于穹顶上。
而后将苏夜丢进阵中,即使那古怪的气息再强悍,也无法从此阵逃逸。
若是能净化异端最好,最差的话……
上官裴偏头,看向丹殊。
“先生啊,这可是你最疼爱的徒弟,我用他的血肉来召唤你,你不会视而不见吧?”
隐匿在洞穴外的上官卿闻言一颤,他并未走远。
想起苏夜眼神示意,又是看灯下的丹殊,又是看洞口,定是让他想办法将丹殊救出去!他忍不住感动,苏夜可真是个好人,在那种情况下还想着救别人。
上官卿攥紧拳头,眼神坚定,他一定不负嘱托,救出丹殊!
可现在怎么办?
他扒在洞口石壁旁,借着草木遮掩,朝里看去,上官卿被吓得双目睁圆,手掌死死地捂着嘴巴才不至于惊恐地喊出声来。
丹殊被倒吊在祭坛上,四肢的筋脉被划开,鲜血流淌不止。
粘稠的新鲜血迹,沿着祭坛上的纹路缓慢走着,一点点填满那个诡异的纹饰。
*
后山禁地被施了幻术,明明已是暮春,却下着皑皑白雪。
山峦的淡蓝结界虽然防御能力极强,但根本拦不住白若一。
他轻易地破开结界,涉足其中,凛冽的寒风刮蹭着脸颊,夹杂着鹅毛大雪,落了他满身,墨色长发上点点白雪点缀,后又化开。
白若一能轻易感受到这个幻境的世界是被阵法操控,从而制造的幻觉。他从模糊的记忆中搜索一番,便知晓这个阵法的作用是在净化本心,或者说是失却本心,故名失却阵。
失却本心的同时,也会压制修为,强散识海与心脉中的一切气息。
白若一本想施个护身结界,防止自己本心被干扰,却发现这阵法除了会压制他的修为……对他没什么其他作用。
他在阵中找了许久,也未找到苏夜,整张脸面色难看得要命。
突然,他看见雪地上零碎地掉落了一些沾着血迹的青色布料,捻起来一看,布料上用银丝绣有十翼飞鱼,正是涿光山的弟子服饰,当下心头一紧。
原本想赶紧找到阵心镇物,破除阵法去寻苏夜,此刻看来苏夜就在此阵当中。
也不知此刻安好否?
上一世已不可挽回,如果这一世再出差错……
白若一不敢想象后果,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疯掉,那折磨了他两百年的执念倒像是福报,毕竟他有盼头,知道还能再次相见,可如果今生再……
他猛地挥去脑中的臆想,忍不住叹息,这些年来,原本不该出现在他脑中的情绪越来越多了……
白若一不顾之前损耗了大量灵力,此刻又被压制着修为,他放出庞大的神识,瞬间覆盖了整个失却阵,很快就搜寻到了。
阵中除了他自己,还有一人,莫约在东南方向,不出意外,那人必是苏夜!
他顺着感应到的方向匆忙奔去。
眼前,背对着他,赤·裸着上半身,半跪在雪地上的少年,正是苏夜。
那道古怪的气息灌入他心脏的时候,他猝不及防,好在他终于停止了忘却记忆,坏处便是那气息妄图控制他的身躯。
等他暂时掌控了自己的身体,醒来后便被丢进了这皑皑白雪中。
魔息在他心口乱蹿,妄图占据身体的主导权,他发了疯一样想要将那魔息连根拔除,于是他拼命撕扯着胸口的衣服,衣衫尽数撕裂,胸前也被抓得血淋淋。
“……苏夜。”白若一踟蹰着开口,声音似有些颤抖。
苏夜猛地回头,满脸惊讶,额前碎发掩映之下,幽红的瞳眸泛着邪佞的兽性。
他看见什么了?
是谁?
眸中一片皑皑白雪下,一身白衣墨发的男人站在他面前,眉目中满是担忧的神情。
“……师尊。”
他颤抖着开口,随后又觉得不对,闭上眼睛狠命地摇头,“你不是师尊!是幻觉……是幻觉!师尊……师尊怎么可能会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他的师尊一贯色厉内荏,不用“孽徒该打”的表情看他就不错了。
这一定是他心中的渴望被实化了,一定是!
见他这般反应,白若一仿佛被针尖刺了一下,疼?又说不上哪里疼……被伤到了?可是根本找不出伤口在哪儿……
他在他徒弟的心中,竟是这般不近人情吗?
以往的岁月里,他每每想解释,却又开不了口,他以为是自己碍着身为师尊的脸面,可又说不出为什么这般在意小徒弟的态度。
只觉得喉咙泛酸,咽不下去。
白若一一步步走到苏夜跟前,他想扶起小徒弟,可刚伸出手,还未靠近,便被一记神剑带起的罡风划破了手指。
苏夜眸中透着兽性的红光,他双手持剑站了起来,吼道:“快滚开!不要冒充我师尊!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冒充我师尊!”
指尖滴滴嫣红落在雪地上,唯一的红看起来扎眼的很。
持剑的手微颤,苏夜有一瞬间动摇了,幻境里的人怎么会受伤流血?可他马上又拼命捶头摒弃了这个想法,他已经被幻境和心魔折磨太多次了,每次都变着法子戏弄他。
他惦记着自己师尊,可又同样惧怕师尊。
想起在神魔井中看到的尸身,那张脸同自己一模一样的尸身,苏夜就觉得自己在白若一眼中,不过是个药罐,是用来温养那人魂灵的罐子!
这样偏执的念头在苏夜心中无限放大,即使现在出现在他眼前的是真的白若一,他也不敢靠近,更何况还是个冒牌货!
苏夜伤了“白若一”,若是真的白若一,早该生气了,早该抽出竹条狠命地抽打他了!
何况这个“师尊”太假了,比起之前出现的幻象,他居然连本命神器“白纻”都未召唤出来。
苏夜心中挣扎了很久,努力确认眼前的人不过是假的,于是他猛地睁开猩红的眼眸,掣起霁尘剑,就朝着白若一刺去。
“噗嗤——”
霁尘剑没入白若一的肩,他竟然没有躲开!
血流顺着剑刃淌出,滴答了一地,白若一站着未动,仅仅只是眉心微蹙,望着苏夜的眼眸多少带了些怜悯,以及神伤……
苏夜慌了,这不是幻觉!
幻觉中的人向他下手毫不犹豫,或者被他刺中了就会消散,怎么可能会真的淌血,还一动不动站在那,让他刺。
眸中忽然震颤不已,猩红的瞳孔渐渐转黑,苏夜手一抖,霁尘跌落,他终于认清了事实,颤抖着开口。
“师尊——!”
白若一抿着唇,没有说话,轻轻点了点头,温柔地似和煦春风,绵延十里。
苏夜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他猛地扑进白若一怀里。
天晓得他在幻境中,最想看见的人就是白若一,因此,心魔刻意制造了一个又一个白若一的假象。
但此时是真实的,白若一平时周遭冰寒,皮肤微凉,可在这冰天雪地的幻境中,却温暖无比。
苏夜贪婪地一头扎进白若一的颈肩,双手死死地扣着他的腰,控制不住的情绪流淌而出,他发出一声类似犬类幼崽般的呜咽,湿漉漉的,惹人怜惜。
“不怕了。”
白若一轻轻抚着苏夜的后背,僵硬地安慰着他,暗暗灌注灵力,治愈着苏夜浑身的伤口。
灵力游走到了胸口的位置,猛地一震,那处仿佛有个什么巨大的漩涡,瞬间就将白若一灌入的灵力吞噬了个干干净净,且还在源源不断地汲取着。
察觉到了不对劲,白若一猛地收回灵力。
可那拥着他,脑袋抵在他颈窝的少年,突然撕开了獠牙,朝着他脖颈刺去。
利齿穿透了单薄的雪白皮肤,鲜血便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苏同学想吃了师尊的愿望即将实现
第56章 【风起天澜】忆往昔
白若一灵魂震颤,他想伸手推开少年,可少年的利齿刺穿他的颈上皮肤后,并没有做出什么粗鲁的动作,只是像小动物般伸出舌尖,细细舔舐着。
湿漉漉的舌尖轻抚着他脖颈上最敏感的皮肤,他浑身僵硬,无法动弹。
这感觉将白若一拉回了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中……
昆仑之巅的魔殿深处,灯火幽冥。
苏夜的脸一半被黑暗侵吞,一半被暗黄的烛火照耀得格外邪佞,深邃的瞳仁中闪过几抹幽红,他用拇指狠狠刮掉嘴角淌下的一缕血迹。
白若一的双手被锁链拴住,无法离开这张软榻,他眼见着身着黑色大氅的苏夜步步靠近,只能无奈地阖上眼眸。
对于即将会发生的事情,他不是不知道,他只是不想再在脑海中回忆一遍那种屈辱。
“……白若一。”
苏夜坐到白若一的身边,见他不理自己,苏夜耐着性子说:“你大可趁着本君心魔发作,杀了本君……”
白若一没有理他。
苏夜撩起唇角,笑得狎昵,他伸手揽住白若一的腰,强迫白若一贴得他更近一些,额头抵着白若一的肩,身躯微微轻颤,他在努力隐忍着浑身上下的阵痛。
他嗓音暗哑沉闷,“本君现在没能力还手,你要是再不杀了我,以后可就没机会了哦。”他说话的语气仿佛玩笑一般。
“还是说……”
苏夜吐出一口浊气,努力隐忍着疼痛,额间已经溢出细密的汗珠,却故作轻松地学着坏胚子的腔调道:“师尊……你也是喜欢被我这样玩·弄的吧?舍不得我死?我死了以后,谁还能满足你啊?”
这句话实在残忍,轻轻松松折断了白若一的一身傲骨。
苏夜攀上了白若一的颈肩,嘴唇摩挲着细嫩的皮肤,上面已经残留了好几个牙印了,有的疤痕都快消失了,有的才刚结痂不久,只要轻轻拨弄几下,结痂的伤口就会被重新撕开,涌出源源不断的甘露。
苏夜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撕开獠牙,狠狠刺·入……
他被五阴炽盛之毒折磨着,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发作,心魔涌现,起初只有白若一的身躯才能给他慰藉,暂缓痛楚,于是他最暴虐狠戾的一面在白若一面前完全展现。
苏夜控制不住自己的粗暴,他一次次折磨他、撕碎他……
而白若一呢?
他连个“恨”字都没有说过。
苏夜怒了,白若一越不恨他,他越觉得自己在白若一心中无足轻重,可有可无。
什么办法才能让自己深深地被烙印进白若一的灵魂深处,好教他对自己永世难忘?
“……师尊……你……好舒服。”
情至深处,苏夜情不自禁喊出那敬称,世俗不容的亵渎,让苏夜觉得感官被疯狂刺激着,他愈发汹涌,愈发暴戾。
师尊的血液缓解了他心头的疼痛,师尊的身体安抚了他体内的焦躁。
魔息入体,心魔躁郁,白若一的血引诱着苏夜。
此刻转世重生的少年,一如前世般熟稔地刺·入利齿尖牙,贪婪地吮吸着温暖的血液。
白若一终究没能推开他。
他的手悬着,无处着落,最后只能缓缓落在了苏夜的后背上。
苏夜不知自己贪婪地吮吸了多久,等到意识苏醒,刺鼻的甜腥味将他打击地体无完肤。
他在做什么?!
他猛地僵直了身体,突然意识到自己居然大逆不道地抱着他的师尊,趴伏在师尊的脖子上,吸着师尊的血!
苏夜吓得猛然推开白若一,眼睫胡乱地颤着。
“……师尊,我,我……”
他到底在做什么啊!
也不知是尴尬还是别的什么,白若一并没看苏夜,垂着眼睫,缓缓扯上领口的衣襟,挡住脖颈的伤口。
师尊没有说话,苏夜更不敢问什么了。
实在是,太尴尬了!
白若一从怀中取出一串珠玉手链,从手链里掏出一套衣衫丢给苏夜。
苏夜这才意识到自己上身赤·裸,瞬间,躁红直窜耳根,尴尬地恨不得钻进地洞,埋起来,看不见就好了,看不见就不尴尬了。
他怀着忐忑的心情,背过身去,快速地将衣衫穿好。
他的师尊又将那串手链丢给他,他接过一看,更尴尬了,这不是他当初在云栖竹径险些捏碎的冰绦嘛!
冰绦上的珠玉上还多了些破损的纹路,当时细弦断裂,一颗颗珠玉散落一地,师尊是一颗颗捡起来又重新串好的吗?
他该怎么向师尊解释,自己是如何弄丢了冰绦的呢?
显然,白若一这样的人是不会为难他,问他这些问题的。
“不要再弄丢了。”
白若一只说了一句话,便不再看他,往前走去。
苏夜只好跟在后面,心情更加忐忑了,师尊什么都不问,但他却觉得师尊什么都知道,或者什么都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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