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想后突然明白,丹殊此次来天澜,原本就是抱着不归的心态,他吞下返还丹,就算活着回到芙蓉城,也捱不过半旬时光。
苏夜叹息道:“他此行,是抱着必死之心,却没有带回芳华。”
眼前烛火晃动,白若一拿着剪子挑了挑灯芯,屋里更亮了些,他说:“我倒不觉得,无论芳华是生是死,丹殊执念已了,他还有机会回芙蓉交代后事,已经算是很好了。”
苏夜枕着下巴,望着眼前幽幽燃烧的烛火,突然觉得这样的安逸真好,眼前的师尊剪烛的样子也很好。
何必要生要死的?
管那么多仇恨做什么?今日你负我,明日你杀你,冤冤相报何时了呢?
苏夜眼尾弯弯,咧嘴一笑道:“我觉得现在真好,很快乐。”
闻言,白若一也勾起唇角,带了几分笑意,他放下剪子,伸手想去抚摸苏夜的头发,桌子隔得有些远,苏夜咧开嘴,绽出梨涡,主动伸出脖颈,将脑袋凑到白若一手下。
他舒服地闭着眼睛,像只犬类幼崽,若是有尾巴,估摸着早就晃呀晃呀,很是可爱。
“师尊,丹殊走的时候,还不知道我们这边的情况吧?”
“嗯,我去的时候,他已经殁了,他舅舅说他走的时候没有不甘,唯一的歉疚便是担心连累了你们,他葬在芳华院中的一棵百年砀山梨花下。”
闻言,苏夜放心了很多,他知晓这株百年的砀山梨花,承载着两个少年的梦,以及那位与他们羁绊了一生的先生。
一树梨花,洋洋洒洒,白了黑发,叹息缘深缘浅,相遇不合时宜,又不对身份,终是负了君。
作者有话要说:
裴下线了,弟弟表示要开大了。
第60章 师尊,睡了吗?
烛泪摇红,壁影踯躅往复。
暖黄烛光曳着鬓边碎发,轻巧如羽的睫毛微垂,在白皙面庞上投下纤细的影。苏夜托腮看得入神,忘记了两人已经聊完的话题,此刻再也扯不出什么由头了。
白若一坐直了身体,也有些僵硬,他不知苏夜在看着他,但他垂着眼眸,低低注视着苏夜轻碰在桌面的指尖。
嘀嗒嘀嗒的声音,他一紧张就会有的下意识反应,无论以前还是现在,习惯是随着魂灵的。
直到几只蚊虫飞进,绕着烛台转悠,又干脆扑进了烛火中,被焚烧了个彻底。
“啪——”
苏夜一掌拍在白若一的手背上,白若一被吓了一跳,却隐忍着想要跳起来的本能,只是略微不悦地掀起眼眸望着苏夜。
面对师尊微微薄怒的神色,苏夜用他自以为能缓解尴尬的方式,憨傻地咧开嘴笑着,“师尊,刚刚有个蚊子要吸你血。”
“……”
蚊子有没有吸他的血,他不知道,但这个傻徒弟是吸了不少。
刚有这个想法,白若一便觉得掩映在衣襟之下的齿痕有些痛痒不适,又不好抽开手当着徒弟的面去挠,只得任由苏夜扒拉着他的手背。
眼前的少年缓缓凑近,一只手覆盖在白若一的手背上,另一只潜伏在旁边,随时动作,苏夜一本正经且认真地松开一小点缝隙,然后一双眼睛凑过去观察。
少年体质阳刚,呼吸灼热,喷洒在白若一手背上,他有些眩晕,前世恍惚就如昨日。
“啪——”
又是一击掌声,吓得白若一猛地一颤,被拉回思绪。
眼前的少年咧着嘴憨傻地笑着道:“师尊,刚刚没捉住,这下打死了!”
薄怒晕上眼尾,泛出微微浅红,白若一这下真的有些恼怒了,虽知这个傻徒弟并不是有意捉弄他,可惹了他还像个傻子一样刻意卖乖讨好,他还是第一次见。
哪里像他了?!
判若两人,明明他以前懂事、听话、乖巧,处事既温和又谦逊。
越想,白若一越是生气,到底气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最后,白若一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把手抽了回来,又是怎么和衣睡在床榻上,没去管那傻徒弟。隔着一层半透明的帷幕纱帘,能让白若一安心不少。
纱帘外的世界看不真切,白若一的听觉就敏感了很多,他开始没听见什么动静,才想起来这里就一张床,自己躺下了也没顾及苏夜今夜睡哪儿,毕竟还是个半大的少年,他是不是该照顾好这孩子?
两个人睡一张床吗?那也是万万不可的!
思绪一出,白若一立马面红耳赤,好在隔着纱帘,不会被人看见,他轻拍脑门,将这念头彻底散去。
还未想到其他解决办法,白若一就听见苏夜踱步走至窗边,木框窗棂发出一声轻碰,阖上了。苏夜又往床边走来。
屏住呼吸,白若一一愣,心中爬过无数纠缠在一起的藤蔓。
他要做什么?睡一块儿吗?怎么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这里就一张床,自然要睡一块儿,不然让他滚出去?可是当初就是为了保护这傻孩子才要求同住一间……
他们皆是男子,况且还是师徒,年龄差了两百多岁,在凡间都能当苏夜的祖宗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可苏夜是个断袖啊!
呼吸愈发急促,火红的云彩从脸颊燎到耳尖,又向颈窝汇去。
白若一突然想起山中弟子对苏夜议论纷纷的时候,说的都是些什么浑话,越想越慌张。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喉结攒动,正要说什么,还未开口,就听见纱帘外的声音。
“……师尊,你睡了吗?”
听声音,近在咫尺……近到,好似掀开帷幕就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白若一屏住呼吸,没有说话。
苏夜又试探着开口:“师尊,睡着了吗?那我……熄灯了哦?”
帷幕中依旧没动静,苏夜又站了会儿,心想,这两日师尊太累了,睡得快也正常。
他蹑手蹑脚,放缓动作,打开壁柜,将里面的棉被取出,紧挨着床榻旁边,给自己打了个地铺。
他吹熄了烛火,而后双臂枕在脑袋后面躺下,虽然这几天几乎没有休息过,很累了,但却睡不着,他的疑惑愈发深了,信息多到他根本来不及整理。
灯火熄灭后,周遭一片黑暗,无论是睁开眼睛还是闭上,并无差别。
喉头滚动,“……师尊。”那声音像是从喉咙直接冒出的,不像是说话,倒像是本能,温柔缱绻还带了些撒娇的意思。
黑暗封闭了视觉感官,于是听觉就格外清晰。
“……”什么梦话?
并未睡着的白若一闻言,心头一颤,他抿唇,并未接话。
“……师尊真睡着了?”苏夜又确认了一遍。
并未得到什么回应,苏夜沉默良久,并未继续说话,久到白若一差点就真的睡着了。
苏夜轻声道:“师尊,你奋不顾身来救我,是真的为了我好吧?芳华明明是上官裴的恩人,却被误认为是仇人这么多年,他们一个不解释,一个不相信,误会了这么久,互相折磨了这么些年……”
说完这话好像就没了下文,空气安静了很久,苏夜翻了个身侧卧,面朝床榻,隔着重岩叠嶂的层层帷幕,面前就是白若一。
就在白若一以为他讲完了,准备入睡的时候,苏夜又开口了。
“……我看见的,不止是禁书,还有书架后的密道,密道中下了层层禁制的井,以及井中……那个人。”
他什么都知道了?知道了多少?
白若一不晓得,如果可以,他希望前世的一切都彻底封存才好,不要记起,不要去看。
也不知是不是心绪突然激动起来,之前在失却之阵中,被苏夜刺中的那一剑的创口开始隐隐作痛,触上去,指尖一股湿答答的粘腻触感,他之前已经处理过了,伤口几乎结痂,却不知因何裂开。
床前的纱幔和夜幕正好能挡住些什么,白若一咬牙忍着疼痛,不吭一声,他满脑子还是苏夜已经看到过井底之人,该怎么解释?
辰巳仙尊是个从不需要撒谎的人,于是也没什么编造谎言的经验,和他相处多了会发现,他一旦不愿意开口回答了,那多半就是不想说真相又不愿扯谎,但迄今为止能和他相处久的人,也就两百年前那位魔尊了。
黑暗中不知时间,只知过了很久,白若一疼地额间渗汗,咬紧牙关也不吭一声,不想回答苏夜的问题,也不想把自己的伤拿出来小题大做。
纱帐中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很轻,却在寂静的屋子里格外清晰,布料摩擦着皮肤的声音,猛地清醒了即将睡下的苏夜。
师尊是要脱了衣服睡?不愧是师尊,在外面都这么讲究。
傻徒弟如是想着,一阵闷哼声,隔着薄薄的几层纱幔传入苏夜耳中,很隐忍……又很撩人……苏夜僵住了,他没敢动,竖起耳朵听着。
先是腰带解开的声音,然后是衣服被拽下的声音,然后是拔开某种塞子的声音,再后来是师尊隐忍的闷哼声,一声比一声难以克制。
苏夜觉着浑身莫名燥热,少年血气方刚,他又不像钟续那般自恃清高的人,也不像石羽涅那样懵懂,不谙世事,他到底是从勾栏瓦肆里走出来的,无论幼年被迫的,还是少年时期的肆意放纵,他几乎敏感地一点就着。
师尊不可能自渎的!
脑子里开始胡乱产生些旖旎的画面,苏夜猛拍脑门,想将脑中的废料驱赶出去。声音不大,但是屋子里够安静,于是纱帐里的人愣住了。
纱帐内的人叹了口气,伸出纤长白皙的指尖撩开一条缝,催动灵力点燃了烛火,屋内悠悠亮起。
苏夜起身,顺着纱帐的缝隙看去,能瞧见白若一额间渗出的汗渍,由于体温身高,脸颊微微泛红,再瞧去,鬓边的汗珠顺着下巴滴落在锁骨上,锁骨之上脖颈纤长,锁骨之下暴露着雪白的肩膀,肩头的衣衫掉落了一半。
师尊刚刚到底在做什么?
立刻回神,低下头,苏夜不敢多看,不敢多想,他已经感觉自己心中升腾出一股莫名邪火了,喉咙滚动,干涩没有滋润。
白若一声音柔软,带着点精疲力竭的慵懒道:“既然醒了,就帮我一下吧……”
帮?
哪种帮?
苏夜慌了,有些稳不住身形险些跌倒,师尊在邀请他……做什么?
瞬间,火从耳根烧到了双颊,他不过是个流连烟花地没几年的少年人啊!他能懂什么?
他嗓子干涩到发疼,颤抖着嗫嚅道:“……师尊……不太好吧。”
空气安静了一瞬,白若一冷淡道:“那便罢了!”
说罢,狠狠扯了一把纱帐,掩盖住床上的景象。
苏夜侧头小心探看,暖黄的烛火映衬着,白若一身影虽然模糊了些,但轮廓清晰,影子投射在墙上,一举一动皆在苏夜眼里。
他见白若一取出了一枚鸡蛋大的物件,看不清是什么……白若一撩开后背的长发,而后将肩头的衣衫又往下拽了些。
看到这里,再配上方才听见的声音,苏夜急地抓心挠肝,可又不知急什么。
儿时,那些旖旎画面见得多了,任谁在他面前就算是脱·光了衣服,发出何种暧昧的声音,他心中烦躁,只觉得吵闹。
独独是现在,师尊与他只有一帘之隔,只要伸手去掀开,他就能停止脑中的妄念。
作者有话要说:
师尊两百年前可温柔啦!真的!
小崽子前世黑化前,在师尊面前也超乖!
什么叫上慈下孝,小崽子孝死了,是真的孝,死,了!
第61章 师尊,我都听你的!
他终于掀开了纱帐,顿时脑中一片空白。
并没有他妄自揣测的旖旎,他恨不得使劲抽自己几巴掌,师尊如此圣洁之人,怎么会自·渎?
师尊侧着身子,微微仰头看着苏夜,肩膀上的剑刺伤口还在淌血,细小的血流顺着光滑白皙的皮肤流淌下来,像条血红的小蛇窜进了白色的衣襟中。
从脖颈到前胸,袒露出一大片肌肤,白皙似汝瓷,又好像完美的玉玦。苏夜站着的位置刚好挡住了一半的暖黄烛火,于是,那暴露在烛下的半片肌肤就更加撩人了。
苏夜心痒得厉害,不敢多看,他撇头瞧见白若一手中的玉瓷瓶,又舒了口气,原来不是那个啊。
他喉结滚动,湿润了干哑的嗓子,才开口道:“……师尊,我给你上药吧。”
白若一轻轻“嗯”了身,便转过身,将受伤的肩膀转向床榻外侧,撇过头不去看苏夜。于是在纱幔的遮挡下,瞧不清白若一的表情,只有袒露的圆润肩头泛着淡淡光泽,肩头的伤口就像是完美玉玦上的瑕疵,让人厌恶。
苏夜蹙眉,小心翼翼地上药,虽说不是第一次给白若一上药了,但这次的伤口是他这个不孝弟子亲手刺伤的,他愧疚万分,忽然又想起,上次白若一受伤也是为了替自己挡下一击,就算白若一恢复能力再好,他肩头此刻也还残留着淡淡疤痕。
忍不住伸出指尖,轻轻触碰,他一碰,白若一就本能地一颤。
苏夜不好意思地收回手,“师尊,对不起啊……”
他不知该怎么开口,羞愧得很,酝酿了半天,终于说出了这么句话。
他的前半生中,从未向谁说过这三个字,他觉得自己没有对不起过人,都是别人在对不起他,苏夜满怀恨意活到现在,又将深深的仇恨掩埋在心底,等到有能力之时,再去清算!
可白若一不一样,他收他为徒,教他修行,赠他灵器,护他周全,甚至不惜自己受伤也不愿伤害苏夜。
谁的心都不是石头长的,苏夜很感动,更多的是歉疚,觉得自己不配得到这么好的关怀,他愈发为自己刚刚冒出来的旖旎念头后悔。
他的师尊,辰巳仙尊——白若一,那么圣洁的一个人,竟被自己在脑中意·淫。
他不会是妄图染指他师尊吧?
这么一想,苏夜险些吓出一身冷汗,正在包扎伤口的手也失了控制的力道,紧紧一勒,疼得白若一闷哼出声。
白若一冷声道:“包扎个伤口都能走神?这一年的清心咒白念了?回去誊抄两百遍,三日之内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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