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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景光年(近代现代)——沙隐

时间:2021-10-15 12:08:23  作者:沙隐
  他叨叨絮絮地念着,就像上个世纪无数向往港岛生活的老一辈,眼界有限又眼高于顶,明明身处阶级最底层,偏又自觉高人一等,现在也不忘秀着他身为港岛永久居民的优越感。
  冷气呼呼地吹着,店内一片冷清,只有店员偶尔走动,兜里手机嗡嗡嗡振个没完,乔以棠一看,果不其然,还是陆景。
  乔以棠原想解决完乔旗学的事后才汇报给陆景,可这会儿电话一来,思路就断了。
  乔以棠这一犹豫,电话就自动挂断了。
  刚打开对话框想回消息,第三通电话就杀到。
  乔以棠只得接起电话:“阿景。”
  “乔以棠!”陆景在那边气败急坏,“你什么意思!”
  乔以棠轻声道:“没事,我在呢。”
  陆景:“你在?你在天上呢?!敢不接我电话,还逃课,我看你是要上天!”
  乔以棠温声道:“我有点事,处理完了就回去上课。”
  “是谁刚说没事的!”陆景声调提高了八度,像是终于抓住了他前后不一的小辫子,“还挂我电话!”
  陆祖宗不屈不挠,耿耿于怀。
  “两次!”陆景要疯,他就从没这般被人无视过。
  他在电话那边喊:“你挂了我两次!”
  乔以棠:“就一……”第二次是自动挂断的他发誓。
  陆景不听不听就不听,“不许狡辩!”
  行吧……你说什么都对。
  乔以棠给他顺毛,“没狡辩,我现在真有点事——”
  “你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事!刚还想骗我说没事!小兔崽子!”
  小混蛋!早上还黏黏糊糊地上赶着早退回家做饭,又大言不惭,说什么爱就是一辈子,现在还没到手呢,都敢拒接他电话了!
  “亲爹回来了不起是吧!别忘了你还在我家户口本上呢!”这一通疯狂输出的,陆祖宗实在是气得不轻。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乔以棠哭笑不得,“真没有,不是什么大事儿,我自己能解决。”
  乔旗学在对面好奇地看着他。
  不管是早上的突发情况,还是现在出来相认,乔以棠一直表现得不咸不淡,但也就这会儿接电话的功夫,他整个人就突然生动了起来。
  就像有人手执画笔,在一副枯燥无味的黑白画上点亮了色彩。
  “你乖。”乔以棠眼底含笑,“晚上给你做和牛三明治。”
  “上次米其林偷师的吧?”陆景冷酷地说,“才不要,又得我去搬画布。”
  乔以棠哄着他:“我去搬,你就坐着等吃。”
  “乔兔兔。”陆景说,“你别转移话题,我知道你爸来找你,你现在跟他在一块儿是吧?”
  “嗯。”乔以棠也不瞒着他,“在谈呢现在。”
  陆景:“……”
  陆景拿着手机突然不知道说点儿什么了。
  也对,人家正跟亲爹聊得热乎呢!聊的什么都不关他这个临时爹事儿!
  “有什么好谈的呀……”忽地就泛起了酸,“说是你亲爹,可十八年不声不问的这会儿突然冒出来,哪知道人家怀了什么心思。”
  乔以棠越是不说,陆景就越不舒坦,左也思右也想,越想越不乐意。
  他哼哼唧唧,“你还小,不晓得外头人心多险恶,傻乎乎的,别让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乔以棠憋着笑,“好,我会注意的。”
  “谁要你注意了!”陆景气结,正常反应不该是赶紧走人吗?
  小陆先生有自己的小骄傲,他才不要事事都说白。什么都得他直说,那还有什么意思!
  可惜乔宇直不懂。
  乔以棠信誓旦旦,“真的,我自己真会小心。”
  “你!!”
  小陆先生差点就这么自己气死了自己。
  “阿景,信我。”乔以棠说。
  陆景就不说话了。
  肯定在瘪嘴了,乔以棠心想。
  乔以棠便轻声哄着他,“你乖乖上班,下班就回家,我在家等你,我去把观音神台遮好,解冻牛扒,再带着拉斐尔一块下楼接你,然后我们一起回家煎牛扒,做三明治,你说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注】:关于偷渡潮,在1951年到1980年的29年中,大量的大陆非法移民和ZZ难民以偷渡的形式从广东进入香港。按这个实际时间点来算,乔以棠应该是1981年出生(笑哭),所以请知道这段历史的姐妹们千万不要当真不要较真!不要较真!!不要较真!!!(重要的话说三遍!!!!)整篇文都是我在胡说八道,你们就当小乔真是个刚要参加高考的小可爱就好了!!!
 
 
第85章 父亲(下)
  都说孩子天生亲近父母,可乔以棠不同。
  在他不甚平坦的成长岁月里,“父亲”、“母亲”都是生硬又陌生的概念条,童年时期或也曾心生迷惘,但很明显,现实不允许他在毫无意义的问题上花费太多时间和精力。
  从前无意义,现在亦是。
  乔以棠哄完人,收了线,开始处理眼前的问题。
  他说:“乔……先生,如果你说完了,那轮到我了。”
  乔旗学眉头一皱,“你喊我什么?我是你爸!”
  乔以棠:“……”
  乔旗学又说:“你是不是还怀疑我?”
  他把自己放到同个情景里设想了一下,确实,毫无身份证明的自己可信度极低。
  “你问问方姨!方姨可以证明!”
  他突然想起在方宅的不欢而散,复又改口道,“或者我们现在就去做个亲子鉴定!”
  说着起身伸手拉乔以棠,乔以棠反应迅速,手一抬,架开乔旗学手臂的同时整个身子往后退去。
  滋啦——
  椅子磨着地板发出刺耳的一声。
  店员们频频侧目。
  “坐下吧。”乔以棠点了点乔旗学身后,“如果不想被请去对面警务室喝茶的话。”
  乔旗学悻悻地坐了回去。
  乔以棠十指交叉放在身前桌面上。
  他说:“乔先生,我想你是误会了。”
  那两道锋锐的眉骨往下压,便自有一股料峭的寒意油然铺开。
  “信与不信,区别不大。”
  他背光而坐,映着身后大片灿烂的阳光,神色显得十分隐晦。
  “我不跟你走。”
  甚至连父子相认的想法都没有。
  乔旗学皱眉:“别闹了。”
  “有什么好闹的。”乔以棠神色淡漠,方才轻声细语哄人的温情脉脉仿佛是乔旗学的错觉。
  “过去的十八年间,既然我们已经相互缺席了彼此的生活并适应良好,那么我想,在未来的十八年、二十八年、三十八年,甚至往后更长的时间里,就这么一直维持下去也无妨。”
  这话太直白,有那么一下,乔旗学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可也就那么一会儿功夫,又急急刹住,那点儿面色不虞眨眼即逝。
  “怎么说这种话呢,以棠。”他慈眉善目地看着乔以棠,“给爸爸个补偿的机会,好不好?”
  父子二人轮廓神似,但常年不堪顺遂的生活将乔旗学整个人磨落了形,他双腮无肉,眼窝深陷,颧骨突出,是个刻薄寡恩的面相。
  他已经很努力地憋出父爱情深的模样了,但那刻薄的面相还是出卖了他。
  乔以棠不想继续浪费时间。
  “没必要。”他说,“首先,我不需要你的补偿,其次——”
  他锐利的目光盯紧乔旗学,一字一顿道,“我想你也不是真想弥补什么。”
  如果乔旗学真有心认回他,真不用等到现在。
  “很遗憾,爷爷奶奶走得早,而我,你也看到了,就是个受方家资助才得以来到羊城读书的高中生。”
  不管是乔旗学,还是“爸爸”,对乔以棠来说都是陌生人,面对一个陌生人,他没必要交底。
  “你误会爸爸了!”
  虽然乔以棠的态度看起来很强硬,但刚才通电话时跟陆景轻声细语的模样落入乔旗学眼里,让他愈加肯定乔以棠就是个色厉内荏的小孩儿。
  “爸没别的意思。”乔旗学略一思索,很快换了条思路,“爸知道你委屈,这趟回老家,也听说了你小时候的情况,知道你很难,你很懂事,也很争气,小小年纪就替爷爷奶奶分忧解难,这些年来,是爸不好,爸一直没尽到父亲的责任……”
  乔旗学说着,尤其注意乔以棠的反应,见他没有过激的迹象,才继续道:“给爸爸一个机会好不好?爸只是想陪陪你——”
  乔以棠歪了一下头,“你到底想干什么呢?”
  只是想陪陪你——
  乔以棠突然就很想笑。
  “我今年十八了,不是过马路还需要被牵着走的八岁小孩儿。”
  他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我不用你补偿,也不需要你陪伴,如果真是我误会了你,那我道歉,但是——”乔以棠说,“老家那里几亩山地,每年承包出租的租金,你可以拿走,至于其他,你最好死心。”
  乔以棠起身去柜台找店员借了笔和纸,唰唰唰写下一串数字。
  “这是我电话号码。”他把纸条放到乔旗学面前,“回头把你银行账户发过来。”
  说罢起身要走,乔旗学急急地扯着他衣角问:“你上哪儿去?”
  “回去上课。”乔以棠把衣服一点点拉回来,低头看着他,“你也早点回去,不要再去找方奶奶了,再让我知道你去扰了人,以后都别想从我这儿拿到什么!”
  ……
  ……
  眷臻,总经办。
  陆景一脸郁郁地挂了电话,他前脚刚出休息间,方舟廷后脚就推门进了办公室。
  二人在办公室里面面相觑。
  “怎么说?”方舟廷问。
  “还能怎么说!”陆景简直神烦,“小兔崽子想骗我!亏得你家小弟给我报信儿,不然我还不知道他会逃了课呢!”
  “好学生也会逃课?!”方舟廷跟方舟凛同款震惊脸,“逃课干嘛去?”
  “你是傻子吗?”陆景白他一眼,“这会儿除了他爸,他还能逃课去干吗?”
  方舟廷挠挠头,“对哦,毕竟俩父子。”
  陆景给了他后脑勺一下,“你当小蝌蚪找妈妈呢!十八年来不闻不问也能叫父子?陆先生好歹还给我换过尿布呢!”
  他越想越气,“小白眼狼!贼特么有主意,说自己能解决,让我别哔哔呢!”
  方舟廷摸着被拍瘪的发型:“他想认回亲爹啊?”
  “他敢!”陆景拍桌子,“看我不打断他狗腿!”
  方舟廷特没眼色:“你舍得啊?”
  陆景:“……”
  这人是真的烦!
  他揉着腹部,一大早被这破消息气得胃疼都要犯了。
  陆景推方舟廷,“方舟予怎么回事?效率这么差,都查半天了都没一点儿消息来!”
  “祖宗!”方舟廷替自家老大喊冤,他把手腕伸到陆景面前,“现在才几点啊!你还真当那乔旗学是个人物了!?只知道名字和籍贯,港岛七百多万人口呐!给点时间行不行!”
  陆景才不管这些,“方舟予是不是舍不得花钱?”
  陆霸霸又开始有钱就能为所欲为了,“没钱早说啊!我有!磨磨唧唧的一点办事效率都没有!我看你们崇弋迟早要完!”
  眼见这祖宗开始阴阳怪气不分敌我地胡乱攻击了,方舟廷终于长了眼色,开始往外撤。
  陆景简直烦得要死,他现在就想杀去学校找乔以棠问清楚,可那样又未免显得自己太不镇定。
  凭什么呀!
  陆景心想,人明明是他带回来,受了委屈是他给出的头,学校有事老师第一个找的也是他,法律上、情理上,他才是个称职的监护人,现在甩手掌柜的亲爹一回来,小兔崽子居然就上赶着贴过去了!?
  这会儿自己再跑去捉现场,岂不是很没面子?
  “乔以棠,大骗子!”
  他愤愤地摔了笔,把桌子拍得乒乓响,沈祈嚣抱着文件缩在门口,朝刚溜出来的方舟廷使眼色。
  沈祈嚣用眼神示意:“他干嘛呢?”
  方舟廷踮手踮脚地合上门,“核弹爆炸倒计时,我方人员请速速撤离!”
  沈祈嚣:“不是吧?!”
  他看着手里那一摞厚厚的文件,嘴角一抽。
  他们家陆总心情起伏曲线就是工作量的映射,这个时候进去,只怕他要完!奈何这地儿谁都能躲,就他这个做助理的躲不开。
  方舟廷拍拍他肩膀,安慰道,“加油,哥给你发个红包压压惊。”
  这是红包的问题吗!?
  沈祈嚣愤怒,可再愤怒又能怎么样呢?谁让他工资是陆爸爸发的!
  他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放下吧。”
  没有预想中的大爆炸,陆景看了看那摞文件,敲了敲桌面示意他放下,二话不说就开始批阅。
  这一反常态的,倒叫沈祈嚣有点儿惊了。
  “陆总……”他弱弱地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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