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多毒虫,也有可能是毒虫咬伤所致,何以见得是吃食?” 一旁的男子若有所思问道。
“回大人,冬季蛇类早已冬眠不出,且虫类亦蛰伏难见,此人毒发之快,唯有蛇毒可堪相比,但其周身并无蛇类咬伤的创口,而若是毒虫所咬,若是毒性较烈者,必当有创口,且创口附近会泛起青乌色,而若是小毒虫,那么便不会如此快地发作。”
“山中蛇虫类别何等之多,你又有何证据能证得不会是一个你从未见过的毒虫所咬呢?”
一直沉默不语的姜北慕忽的出声直问那大夫,谈秋当即帮腔道:“就是,山上的毒虫你能确保都见过,都知道其毒性么?说的这么言之凿凿的。”
“唔,他们说的有道理啊。” 座上的男子忽的笑着说了一句,旋即转头望向一旁沉思的知府,“是吧,林大人。”
知府回过神来,似有所想,颔首道:“确实,若无法证得其并非被毒虫所咬,那么你又如何能确定他一定是吃了什么而中的毒呢。”
“回禀大人,我并未指明其是因为吃食而中毒,只是当日和其家眷提过,极有可能是两种情况,要么被毒虫所咬,要么因吃食而中毒,他们坚称是吃了什么,我便配药为其进行催吐。”
“既然如此,那么便无法断定此事是因仙水楼的糕点。” 知府思索片刻,说道。
“大人!” 妇人面色难看,连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哀声喊冤,知府却蹙眉不愉,扬手一敲惊堂木。
“你可有办法让那张家三郎醒来?” 知府对着那大夫说道。
大夫闻言略微踟蹰片刻,“这… 近几日来他情况确有好转,但什么时候醒来却不能保证。”
“那正好,我认识一个大夫,师承宫廷御医秦颂歌老先生,不如让他来试试?正好他这几日来了四方城寻我叙旧。” 男子摸着下巴向知府提议道,言罢不待那妇人开口,便先一步似笑非笑对其道:“秦颂歌老先生的名号,你们应该不会不知道吧?当年的第一神医,据传有活死人肉白骨的法子,而我认识的这个大夫,更是其得意弟子。”
“毕竟要我来说,你们在这边胡乱猜测都无道理与证据可言,不如先让他醒来,让他自己说说他是因为什么而昏迷中毒的,不是更可靠些么?”
男子笑着对众人说道。
那女子似乎未料到如今情形,只愣在原地,而那妇人却先一步反应过来,哭道:“大人,民妇一家老小六七口人,个个都是张嘴要吃饭的,因为老三的事情,家中已经耗费了大量银钱去给他买药材了,实在是无力再支撑了!”
“我可以出这份银钱。”
大堂之中,姜北慕的声音低沉且清晰,如同山顶巨钟震响的刹那,令人心神一动。
“但我有要求,张家的医治费用,药材所需的费用,我皆可出,但是需要那神医的弟子亲自来医。”
姜北慕一字一顿,在场众人皆心中一惊。少倾知府缓过神来,面色缓和不少,对姜北慕道:“你既主动提出,若是张家无异议,那便如此实施好了。”
妇人双眼发直,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应声,“好好好,我们同意!”
只要姜北慕出了这个钱,老三能救醒到时候也能再告一状,将那之前的花费也从姜北慕身上要来,哪怕就算救不醒了,自己家也不需要再投入任何银钱……
而且,人若是真的出了事,嘴是长在她们自己脸上,想怎么说怎么编排不还是自己说了算,届时也可以让仙水楼元气大伤。
瞬息之间妇人心中已是转过好几回合来,当即侧过头去,看向人群之中站在的自家男人,见他也微微点头,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等一下!” 谈秋将那妇人的小动作看在眼中,当即打断了知府欲敲惊堂木的动作。
“我们出这个钱可以!但是有要求。” 谈秋望着知府说道,知府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对谈秋有些疑义,只是面上微显露出来。
“你刚才不是已经说过要求了么!怎么,难道你想反悔?!” 妇人早就对谈秋恨地牙痒痒,生怕他又跳出来乱说什么。
“就是啊,这么多要求,你们是想反悔么!人命关天的大事啊!!”
站在外面的张家汉子也有些担心,生怕姜北慕那边又反悔,当即顾不得许多,直直地嚷嚷起来。
“你吵什么吵,刚刚是我家老爷的要求,现在是我的要求,冲突么?” 谈秋微微抬起下巴,气势凌人地朝那身后鼓弄人群的张家汉子瞪了一眼,继而说道:“我要求就是,所有开销,都需要那神医弟子的刻印凭据拿来给我们核对,并且我们也有权利对这些开销盘查,若是有故意多开,或者未能全部花用,不知落到谁手里的……”
谈秋话说一半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瞥了眼那妇人,轻轻哼哼几声,“一旦被我们查出来,那就需要双倍返还。”
“好,我觉得没什么大问题,毕竟虽然我信得过我的大夫,但是总得给人家一个心安。” 男子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拍了拍手,煞有其事地应和。
妇人咬了咬牙,气道:“可以!我们都同意!”
“既如此,没有其他疑义,就由本府与身旁的萧野公子一同作证。此案便隔日再议。” 知府拍下惊堂木,算是暂且为这事圆了一笔,剩下如何做只消看那张家老三何时醒来。
案件暂歇,知府率先离开大堂 ,堂外人群亦跟着稀稀落落地走开,那妇人扶着一旁神情恍惚的女子站起来,恶狠狠瞪了眼谈秋,转身朝外走去。
谈秋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姜北慕在一旁看的忍不住发笑。
“人都走远了,眼睛别瞪酸了。”
谈秋闻言立刻从善如流地揉了揉眼睛,两指撑开眼帘嚷着要姜北慕吹吹,说自己看不得脏东西。
姜北慕好笑地伸手轻拍了一下谈秋后脑,嗔了一句莫要胡闹。
谈秋却是不依不饶,眼见着那四周衙役也跟着退下,谈秋飞速环顾一圈便伸手揽着姜北慕的胳膊往堂外走去。
直至身后传来两声刻意至极的咳嗽声。
谈秋与姜北慕才停下脚步,转过身,见方才那男子正负手立于二人身后,面上带着一抹笑意,乐呵呵地朝二人打招呼。
“好久不见了啊,姜哥。”
“好久不见了,萧野。” 姜北慕笑着与萧野同时伸出手,手掌在空中相击,如同多年老友一般叙旧。
“姜哥什么时候从京城出来的?这些年没听到你的消息,我还想着咱们姜哥这么英武的人,哪里能按捺地住这么长时间不去找那些蛮人的事儿。京城里的弟兄们都怎么样了?” 萧野似乎有许多话要与姜北慕说,上来便如同开了闸的水阀一般叭叭地朝外说着。
姜北慕只笑了一声,似乎不愿多提,简单说道:“走了有几年了,倒是你在这里过好日子。”
“嗐,说哪里话呢。” 萧野大咧咧地抬手挠了挠脑袋,目光看到一旁站着的谈秋,笑道:“这位是?”
“这位是……” 姜北慕刚起了个头,便被谈秋截过了话头,“我叫谈秋,是姜北慕的夫人,你也不用和我客气,喊我嫂子就行。”
说罢也朝萧野伸出手去,面上扬起一抹笑容。
萧野笑容肉眼可见地凝了一瞬,不着痕迹地目光看向一旁的姜北慕。
姜北慕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上前与那萧野耳语几句,谈秋便见那萧野面上露出一抹恍然大悟的神情,笑着与谈秋也握了下手。
第15章 神医
作者有话说:新年快乐宝宝们
“姜哥有什么事儿不?没事的话去我家坐坐怎么样?” 萧野心情颇好,主动对姜北慕邀约道。
姜北慕微微一笑,从容答道:“也好,现在天色尚早,那就叨扰了。” 说罢侧头朝谈秋看去,思索片刻缓声道:“要么你先回去?”
“嗨呀,一起去就是了,我家那小大夫也在,你不是说嫂子头受了伤么,正好也让我家那位给帮着瞧瞧。”萧野主动接了话茬,一幅大咧咧的模样,似乎对姜北慕的这位 “男夫人” 见怪不怪。
谈秋虽不知姜北慕与他说了什么,但听闻萧野喊他 “嫂子” 心中登时美地不行。
他虽在姜府以夫人自居,但姜北慕从未在家中明确他的身份,大多时候都是一种模糊不清的态度糊弄过去,下人们也不怎么将他放在心里,一个个地恨不得跳到他头上来。
不过那些人什么态度,谈秋倒不是特别在意。
听萧野谈话间与姜北慕好似是多年老友,而萧野唤他一声嫂子,这分量哪怕是整个姜府的家仆加起来都比不上的。
谈秋心花怒放,美滋滋的应了一声,“好啊,正好我也没啥事儿。”
萧野爽朗地笑了几声,便朗声唤人去牵马车来。
“你就这么大咧咧地带我们去你那儿,不怕别人看见了说你收受贿赂?” 姜北慕笑着问道。
萧野闻言摆摆手,满不在乎道:“我信姜哥不是做这种事情的人,到时候等那张家的人醒了,很容易便能查出来,不用担心。”
姜北慕这才没有多问,三人一道出了府衙,萧野本想让姜北慕和谈秋一起坐他的马车回去,被姜北慕拒绝了,萧野也不好强求,这才两辆马车一前一后,从府衙后门处驶向大街。
姜北慕与谈秋所在的马车慢悠悠地跟在萧野的马车之后,谈秋憋了一会儿,没忍住心底好奇,朝姜北慕问道:“老爷,那萧野跟你是什么关系啊,听他说话你们之前好像很熟?”
姜北慕坐在车内闭目养神,闻言随口答道:“我在京城与他共处过一段时间,他虽是世家弟子,却没什么架子,好相处的很。”
“他是城主府的谁啊?” 谈秋侧过身,两手搭着下巴枕在姜北慕的肩膀之上,一双澄澈眸子好奇地盯着姜北慕的侧颊。
姜北慕终是抵不住脸上那道火热的目光,轻咳一声睁开眼,“他是城主的第三个儿子,上面有一个大姐和一个哥哥,大姐多年前已经嫁去了京城,他哥哥目前接手了城主府的一些事宜,他便闲的做了一个公子哥。”
“原来如此。” 谈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难怪方才萧野说话的时候那知府也不打断,原来是城主的亲儿子,这官员确实多少得给点面子。
“那他这是专程来帮咱们的么?”
“这倒不清楚。” 姜北慕有些迟疑,“我先前来四方城的时候并未去找他,他也不曾来寻我,依我对他性子的了解,之前怕是在哪里游山玩水,兴许是近日才回来的,前些日子他才派人捎了封信与我,说是会来助我,再见面便是今日了。”
“那他又是从何得知咱们铺子的事情呢?” 谈秋有些困惑,如果萧野是这两天才匆匆赶回来的,那么他应是在回来之前写的信,毕竟人回来后就没必要再写信了,直接登门便是。
“这也是我有所不解的地方,方才没问他,等到了他府上再问清楚。”
姜北慕未敢直接下定论,但萧野之人他信得过,也不愿意多猜,只得暂且按下不提待到日后有时间再向他询问清楚。
谈秋悄悄掀开车帘一角,向外望去,只见街道四周人迹寥寥,两侧朱门林立,不少华贵马车停在那些门口,谈秋乍一眼望去,只见一名打扮华贵的妇人被人搀扶着从马车之上下来,满头珠翠几乎晃瞎了谈秋的眼,恨不得把自己的家底都穿戴在身上。
相比之下,姜北慕实在是有些朴实。
“这条街道之上的人家都是富贵之户,往前便是城主府,寻常百姓不会轻易来这里的。” 姜北慕出声解释道。
谈秋这才唔了一声,轻轻颔首,将帘子放下,“老爷经常来这边么?看起来好像很熟这里。”
“有时候为了应酬,会来这边。” 姜北慕不欲多谈,只简单答道。
谈秋点点头,不再多问,安安心心地揽着姜北慕的胳膊,阖眼枕在了他肩头,心中不断回想着方才萧野的那句 “嫂子”,只觉得满腔甜蜜无处发泄,恨不得抱着姜北慕狠狠亲两口来的实在。
马车晃晃悠悠地行驶过街道,在街道尽头的一处富丽门庭前停下。
“姜哥,到了!”
马车外遥遥传来萧野的声音,紧着便是家中仆从上前来迎的恭维声,姜北慕率先下了车,转身朝马车内递出手臂去,谈秋美滋滋地握着姜北慕的手臂跳下了马车。
萧野挥退了家中仆从,大步上前笑着对姜北慕与谈秋道:“让车夫将马车停去后院歇息就行,也快午时了,咱们先去吃饭!”
姜北慕挥挥手,车夫便跟着萧野的家仆一道去了后院,谈秋入目便看见一座极为华贵的府邸,门前侍从站了一排,个个身高七尺,身披黑甲,气势骇人,其架势怕是连那知府大人的府邸都没有这个派头。
“小河庄?” 谈秋看着府邸上那龙飞凤舞的牌匾,勉强辨认着道。
萧野领着姜北慕与谈秋朝府内走去,闻言笑着道:“对,怎么样,这字写得还可以吧?我可是专程去京城朝宋先生求的真迹,可没少偷我爹的酒去卖人情。”
“倒是别致的名。” 姜北慕看了有些好笑,如此恢弘的府邸,取了个小家碧玉的名。
“这都是有由来的!” 萧野朝着谈秋挤了挤眼,一幅故作玄虚的表情,姜北慕没搭理他,倒是谈秋上了勾,兴冲冲地问道:“怎么说?”
“你看,这小,谐音取我的姓,萧字。” 萧野清了清嗓子,卖弄道:“那河嘛,刚好他名字里有个鹤,也是取的谐音,加之我们俩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小河边,他救了我,真是天赐良缘呐,啧啧啧。”
“他…… 是谁啊?” 谈秋似乎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紧跟着问道。此话一出,萧野面上便浮现一抹怪异的绯红。
姜北慕连忙干咳一声夺过话茬,“谈秋,不要多问。”
“待会儿你就见到了。” 萧野吊足了胃口,神秘兮兮。
二人谈话间跟着萧野走过前府,入目便是一片莲池,此刻池面结成了冰,一侧长廊垂着一排红灯笼,随着微风轻轻摇晃,平添几分寂寥萧索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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