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言不理这一茬,也根本不搭腔。
秦建国碰了个冷丁子,终于不提这些了,只语气不善地说,“你就不该去什么省实验,你跟你妈一样,心气儿高。”
提到亡妻,秦建国不免想起了以前被“管教”被“束缚”的日子,他心里恨得发烫,说,“你们心气儿高是好事儿,可也得看你们有没有这个命啊。”
“别搞到最后,只能过个二流人生。”
秦言的心脏倏地一紧,他关上电话,浑身都颤了两下。
贺嘉时正擀面皮儿呢,察觉出秦言不对劲儿后,连忙问,“怎么了?你爸的电话?”
刚刚的通话,秦言从头到尾只答了两个“嗯”,贺嘉时全然不知电话对面的人说了些什么。
秦言缓缓站起来,他没说话,只摇了摇头,然后徐徐回到卧室,走到书桌前,坐下。
他正要摊开课本,贺嘉时彻底火了,做了两个深呼吸,怒道,“大过年的,你还有完没完?”
作者有话说:
对待高考生要宽容~~~
第82章
秦言明显怔了一下,他皱紧眉头,看向贺嘉时的表情有些恍惚,在目光触及到贺嘉时指尖的面粉时,顿时醒悟了。
随后,他“唔”了一声,问,“包饺子是么?我给忘了。”
秦言心中浮过略微的愧疚:明明已经跟贺嘉时说好了,吃完年夜饭后要一起包饺子的,可因为那通意外的电话,他心里便只剩下了秦建国的那句“二流人生”,把什么都抛在脑后了。
他想,的确是他做得不对,贺嘉时发火也是情有可原。
谁知,贺嘉时听了他的话后,非但没有消火,反而更加的气急败坏,他脸红脖子粗,没顾及自己一手的面粉,拽着秦言的肩头,一把将他从椅子上拉起来。
秦言的心倏地一沉,又急又慌,反而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他一路被贺嘉时扯到客厅,而后又被这人用力摁在沙发上,“就在这里好好呆着。”
秦言的神色有些尴尬,他本气恼贺嘉时对待他的态度,正欲狠狠呛这人两句,可目光刚一撞到贺嘉时额头上暴起的青筋还有猩红的眼眸,便蓦地心软了。
他叹了口气,不知道贺嘉时为什么突然生这么大的气,心间涌动着莫名的委屈,又不想再继续激怒他,于是便低下头,拿了个饺子皮摊在手心里,正要往里塞馅子呢,贺嘉时就一把将他手里的筷子夺过去,“你别包,就在这里好好坐着。”
贺嘉时眼里的红还未褪去,他松开秦言,自己则坐在了茶几的对面,拿着面皮儿和筷子,自顾自地包起饺子来。
两个人都没说话,只有电视机里,传来热闹喜庆的歌声、笑声,更显寂寥。
贺嘉时正在气头上,秦言不想再触他的霉头了,而这人却压根不让自己包饺子,自己就这么坐在沙发上,实在无聊。
电视机里依然咿咿呀呀地唱着、闹着,那些宣之于口的团圆、幸福,他似乎听不懂也看不懂了,于是索性不去管了,只呆滞地看着地板。
他的眼神顺着脚下的瓷砖一路向外蔓延,等到把客厅的瓷砖都数了个遍,实在无聊地厉害,于是就要起身回屋。
贺嘉时的眼睛虽没在看秦言,可秦言一旦有点儿什么风吹草动,他就立马回过神来。
贺嘉时用力抓住秦言的胳膊,脸上的五官挤在一起,已经分辨不出究竟是气愤更多一点,还是难以置信更多一点了,他吼道,“秦言,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大过年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贺嘉时已经太久太久没冲秦言发火了,他再大的脾气,再大的气性,也都是对着别人的,对待秦言,他向来是极尽温柔周全。
秦言愣了愣,心脏剧烈地颤了两下,不知怎地,他竟有些害怕起贺嘉时来。
然而,这种下意识的恐惧只在秦言的心里持续了短暂的几秒钟,等到理性回笼,这个念头让秦言自己都觉得荒谬。
他怎么能怕贺嘉时呢?这明明是全世界最爱他的人啊。
他太了解、太清楚贺嘉时这个人了。他是绝对不会伤害自己的。
于是,秦言脸上惊慌的表情逐渐变得柔和起来,他伸手摸了摸贺嘉时扭曲的脸,试图抚慰他,又问,“你不是不让我包了么?”
贺嘉时没想到秦言会说这个,他张着嘴,端详了秦言一阵子,实在是被秦言气昏了头,忍不住讥笑道,“是,是我不让你包。可今天是过年,就这么一两天的工夫,你就这么急?你就非得看你的那些劳什子么?”
秦言的脑子仿佛转得很慢,他想了几秒钟,理所当然地说,“过年怎么了,反正过年一点意思都没有。跟平时也没什么区别。”
贺嘉时怒极反笑,“你觉得过年没意思?秦言,那你跟我说说,你觉得什么有意思?”
“你觉得什么有意思,今天咱俩就干什么。”
这话还真把秦言问住了。
他平日里的爱好不多,不喜欢打球,不喜欢游戏,不喜欢追剧,更不会追星。唯一痴迷的,算下来也只有自己与贺嘉时的爱情了。
想到这里,秦言忍不住瞅了眼前的贺嘉时一眼,心里寻思着,只不过这人现在还恶狠狠地梗着脖子跟自己吵架,这样想想啊,还真是什么都没意思。
见秦言不说话,贺嘉时用力把他推回沙发上,“你不准动,今天就坐在这里,什么都不准干。”
秦言沉默了,他低着头,茫然而无措的样子,不像是个过分理智的高中生,倒像是回到了过去,成小学生了。
电视机里吵吵嚷嚷的,闹得人脑子疼,歌舞表演中,屏幕上出现一片片的大红大绿,映得秦言一张清秀的脸忽红忽绿。
贺嘉时又要擀面皮儿,又要包饺子,这些活儿他虽早就做得得心应手,却到底是一个人做,难免速度慢。
秦言想到贺嘉时平日要去打工,早出晚归的,好不容易休假了,结果一整天都在忙活家里的事情,于是心中过意不去。
他向前探了探身子,一边说着“我跟你一块儿包吧”,一边拿了个面皮儿放在手里。
贺嘉时眼皮都没抬一下,就冷漠地说,“放下。”
秦言不听他的,反而伸手去够筷子,等到他把一个圆润白嫩的饺子包好、摆到案板上时,贺嘉时终于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一句话都不听是吧?”
秦言这些日子早积蓄了一肚子的火,发也无处发,他终于被贺嘉时点着了,彻底恼了,冷笑了一声,“怎么?你今天就非得在我这里找不痛快是吧?你犯得哪门子的神经病?”
“我犯神经?秦言,到底是我犯神经还是你犯神经?”
贺嘉时终于忍不住了,炮仗似的一个接一个,把心里的话全抛了出来。
“上午喊你去超市,你不去,非要在家学习,行,我自己去。”
“我累死累活,又买菜又做饭,干这、干那,好不容易把饭做好了,你吃了几口啊?你一声不吭,吃完又去学习。”
“下午我‘吭哧吭哧’大扫除的时候你干嘛呢?晚上我做饭的时候你想过要出来帮帮我么?”
“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这是我们的年夜饭你知不知道?”
“我就是想跟你好好说说话,你的时间就这么值钱么?”
“秦言,不就是一个高考么,你至于么?日子还能过么?”
贺嘉时把秦言说得哑口无言,他不知道贺嘉时竟有如此多的不满,如此多的埋怨。
他低着头沉默了许久,眼里氤氲着一层水汽,到最后,肩头微微颤了几下,落在贺嘉时眼里,说不出的可怜。
贺嘉时叹了口气,先是忍着没管他,把盛满饺子的案板端到厨房里去,洗了把手,擦干,这才回到秦言身边。
他弯着腰,低下头,用自己粗糙干燥的手捧着秦言的脸,而后轻轻用拇指抹掉秦言眼下的泪痕。
秦言的泪水却如同断线的珠子,怎么擦都擦不完。
他原本只是默不作声地流泪,而这隐忍的、恐惧的、甚至是尴尬的泪水,终于在暴风雨后的温情中,彻底决堤。
他的喉咙中挤出了痛苦的抽泣,泪水也变作滂沱,将贺嘉时心里那点儿仅剩的火彻底浇灭,只剩下了湿哒哒的缠绵。
贺嘉时深深叹了口气,他永远拿秦言没办法,只好将秦言搂进自己的怀里。
作者有话说:
顶着头盔逃走。大家多评论呀~
第83章
贺嘉时喜欢秦言喜欢了那么多年,平日里就连他皱皱眉毛都觉得心慌,更遑论如今他在自己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他顿时蔫儿了,什么气啊,什么火啊都不剩了,心里面只留下了深深地自责:他怎么能这样对待秦言呢。
他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己最爱的人呢?
他怎么能这样对待这世上待他最好的人呢?
他的心脏仿佛被一双无情的大手牢牢捏住,而后又用力撕扯,尖锐的疼痛让他几乎喘不上气来。
“言言,是我错了,别哭了,求你别哭了。”
这大半年以来,贺嘉时没跟秦言吵过架,可之前的时候,两个人之间也是磕绊不断,谁跟谁吵一架,谁骂谁两句都是常有的事情,秦言并不会太放在心上。
贺嘉时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一次秦言的反应为什么会这样激烈。
他皱着眉头,心里被秦言哭得实在难受,可又无计可施,只能慌张而无措地轻轻拍着秦言的后背,柔声问道,“你哭什么啊,我没怪你啊言言。”
他这么喜欢秦言,简直把秦言视为了生命中最珍贵的一切,他哪里会怪秦言呢?
其实他压根不在乎自己为秦言做了多少,或是为了这个“家”做了多少。买菜做饭也好、大扫除也罢,就算是除夕夜包饺子,他都愿意全盘包揽。这些都没什么的。
只因他愿意为秦言无条件的付出,愿意用尽所能地照顾秦言,他俩之间的关系,根本用不着所谓的公平。
那些埋怨、不满,多是愤怒与失落之下的口不择言,而归根到底,都是因为心疼罢了。
心疼秦言在书桌前一坐一整天,心疼他深深皱起的眉头,还有眉眼间的疲惫。
贺嘉时本就不是个伶牙俐齿的人,说话也不见得多么好听,如今又慌又怕,更是不知该怎样安慰怀中人了,只能反反复复地道歉,却终是没什么成效。
到最后,秦言终于给了些许的反应,他轻轻摇了摇头,仍是趴在贺嘉时的肩头,只流着眼泪,却不讲话。
贺嘉时的心湿漉漉的,他拉着秦言的手,与他一起坐在沙发上,而后张开臂膀,让他趴在自己的胸前。
他一边捋着秦言的头发,一边小声安慰,“言言,别哭了,我没有嫌弃你不干活,更不是因为过年不过年的。我……就是看你天天在家学习,实在太辛苦了,想让你休息休息,调整调整心情。”
贺嘉时不知道秦言心里的那些弯弯绕绕,只当他是被自己凶了一顿,才备觉委屈,口中仍说着,“是我不好,我不该对你凶,不该骂你。”
秦言把自己的头更深地埋在贺嘉时的胸前,他用力地哭着,倒像是发泄。
压抑了那么久,今晚,他似乎终于在贺嘉时身上找到了契机,将自己长久以来的焦虑、烦闷、急躁,通通释放出来。
他的痛苦根本不是因为贺嘉时,而是因为长久以来堵在心头的压力。
然而这些,贺嘉时并不清楚,就连秦言自己,都未必明白。
贺嘉时看着电视柜上陶英的遗像,心里一片刺痛 。
明明答应过要好好照顾秦言的,明明发过誓不会再跟他吵架了,明明只是些小事儿罢了,明明他只是心疼秦言啊。
他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该如何止住秦言的泪水,仿佛无论他怎么哄,怎么劝,秦言却永远不会快乐。
下意识地,贺嘉时心里一惊,是啊,为什么这段时间以来,秦言一直这么不快乐。
他顿时紧张起来,搂着秦言,在他耳边小心翼翼地开口,“言言,今天是我不好,我不该凶你。”
秦言摇了摇头。
贺嘉时又问,“是不是我最近犯了什么错,让你不开心了?”
秦言又摇了摇头。
贺嘉时这下没辙了,只能捧起他的脸,反复亲吻着他的额头、鼻尖与嘴角。轻柔而短促的吻不带一点情色的意味,只蕴藏着无限的疼爱,“言言,我好爱你啊,以后再也不凶你了。我向你保证。”
平时,秦言最爱贺嘉时这样轻柔缓和的亲他,这样的吻不像是发生在年轻恋人之间的,倒像是亲人之间。
他们一起走过了那么多年,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雨,早在心里将彼此视为亲人了。
每每贺嘉时这般亲吻他时,他总觉得心里异常平静,就仿佛岁月一直静好,珍爱的人一直都在。
不过,今天,这同样的吻却不能让秦言从自己庞大的痛苦中摆脱出来,反而这份温馨让他更觉得委屈起来。
贺嘉时依然亲吻着他,“言言乖,别哭了好不好?”
秦言靠在贺嘉时身上,泪水却越来越多了。
仿佛贺嘉时越是疼他爱他,他就越觉得委屈,越觉得自己落魄不堪。
过了很久,贺嘉时见他仍是抽泣着,便不再劝慰,只把他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无声地陪伴着。
他心里想,或许秦言只是压力太大了,或许哭出来,他的心情反而会好一些。
他不想再逼秦言了。
家里的暖气很足,彼此的情绪都剧烈的起伏着,两个人抱在一起,不过一会儿就浑身是汗了。
贺嘉时刚想与秦言稍稍分开一点,秦言就会更紧地抱住他,脸上的表情焦急而烦躁,就像个离不开大人的小孩儿一样。
这个想法让贺嘉时的心化成了一滩水,看着秦言通红的眼睛和鼻子,心中不住地想着,怎么会有秦言这么惹他喜欢的人?
他心里痒痒的,酸酸的,忍不住用指尖轻轻点了一下秦言满是汗珠的鼻尖,又安抚道,“我在呢,我在呢,我一直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贺嘉时用遥控器关上电视,整个世界一片安宁。
秦言在他的怀里渐渐安静下来,红肿的眼睛缓缓阖上,而那紧紧搂住贺嘉时的胳膊,也终于软了,垂到了沙发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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