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嘉时小心翼翼地将他抱了起来,稳稳地走到卧室,将人放在床上。
他刚一把秦言放下,秦言就醒了。
秦言的眼睛肿成了核桃,眨眼都显得费劲,他连忙抓住贺嘉时的手。
贺嘉时马上蹲在他面前,用手摸摸他的额头,开口时,嗓音都在颤,“我去给你拿条毛巾擦擦脸,再倒杯水,马上就回来。”
秦言点点头。
贺嘉时长舒了一口气,倒了杯水端过来,用勺子送到秦言的嘴边,“来,喝点水。”
秦言看了他一会儿,坐起身来,没管贺嘉时伸过来的勺子,反而接过了茶杯,将水喝尽。
贺嘉时笑笑,他接过空杯子,用湿毛巾轻轻擦拭着秦言的脸,直到把泪痕都擦净了才作罢。
而后,他拉开被子,躺了进去,关上灯,又将秦言圈进怀里,亲着他的耳朵,温声说,“言言,睡吧,我陪着你呢。”
秦言“嗯”了一声,却没闭上眼。
“怎么不睡觉?”过了一会儿,贺嘉时搂着他小声问道。
秦言沉默了许久,却终于在这无边的黑暗与静谧中败下阵来,说,“嘉时,我害怕。”
作者有话说:
大家要多多评论哦,太太太冷了!
第84章
贺嘉时亲了亲秦言的额头,“怕什么?言言,你到底怕什么?”
秦言在他怀里摇了摇头,又不讲话了。
贺嘉时心中愈发迷茫了。他与秦言认识了那么久,自认为了解秦言,可这段日子以来,他愈发觉得自己对秦言捉摸不透了。
“你到底怎么回事啊?我怎么感觉……感觉……”
贺嘉时本想说,感觉自己越来越不认识他了,可这样讲,对他们两个人来说,未免太过残酷。
他们明明应该是最能理解彼此的人啊。
可有些话就算他从未宣之于口,秦言也读出了他的意味。
他知道贺嘉时一直在忍让他,包容他,他更加知道,贺嘉时根本解决不了自己的问题。贺嘉时也只不过是个学生而已。
可他已经别无他法了。
他只能向贺嘉时发泄着自己的焦躁,他只能向贺嘉时“求救”。
他从未像现在一般的需要着贺嘉时,就像溺水的人拼命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哪怕他心知肚明,一切分明都没有用。
贺嘉时反复亲吻着他的脸庞,抚摸着他光洁的后背,“不怕,言言,你什么都不要怕。我永远陪着你。”
有时候,秦言宁愿自己能相信贺嘉时,好让自己一宿安眠。
第二天,秦言又变得沉默起来,他不常说话,却一直要贺嘉时陪在身边,陪他看书,陪他做题。
贺嘉时不敢惹秦言,一直坐在他身边,或是写写作业,又或是玩会儿手机。
不过,贺嘉时没在家闲太久,过了初三,初四一早又回到装修队报道了。
而他不在的时间里,秦言多半会坐在书桌前,焦虑而烦躁地看着手中的作业。
每当傍晚,秦言总会躺在沙发上,望着夕阳的光,打在地板上。
而后,起身做饭,再在餐桌前,焦虑地等待着贺嘉时回家。
吃过晚饭后,贺嘉时偶尔会带他一起出门,可秦言最近实在太过黏他,就连走路时,也要扯着他的衣角。
小区里满是学校里的老师与学生,贺嘉时顿时有些尴尬,悄悄对他说,“秦言,人家都看着呢。”
秦言一愣,连忙收回自己的手,只是往后,他就更加不愿意出门了。
贺嘉时虽然迟钝,但还是发现了秦言的情绪,睡觉前,小心翼翼地解释道,“咱们住的是学校家属院,有多少老师、同学啊,被人看到了不好。”
秦言点点头,他当然知道这样不好,也自然清楚贺嘉时对待他是真心的。
可他控制不住那些没道理的情绪,偏偏就是觉得委屈。
贺嘉时瞧他仍是不开心,挠挠头发,无奈地说,“你别再跟我闹脾气了行么?我这一天天的,真是挺累的。”
秦言点点头,把自己的表情藏在阴影中,强忍着心中没由来的烦闷与酸涩说,“行了行了,睡觉吧。”
这个寒假,贺嘉时赚了六千块钱,他一分没动,原原本本地全都转给了秦言,还说,以后会给他赚更多的钱。
秦言脸上的笑容终于不再是违心的,他没推脱,直截了当地收下了,就仿佛他们之间本该如此。
寒假结束后,二轮复习如火如荼。
二轮复习较之一轮复习,难度明显上升了一个层次,题目更综合了,考查点也更灵活了。
随着复习压力的不断攀升,课业难度的不断加大,再加上长期焦虑,得不到休息,秦言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学习越来越吃力了。
明明他的基础很好,明明他一直都名列前茅,可一道道题目,一张张卷子,偏偏就是想不出、做不对、答不好。
越是没思路、不会做,就越是紧张焦虑,而越是紧张焦虑,就更加找不到思路,如此往复,情况愈加糟糕。
他看着眼前的题目,拼命想要从密密麻麻的条件中找出有用的那些,皱着眉头,想破了脑袋努力找寻解题的方法,可偏偏大脑一片空白,他什么都想不出。
一次次测验,一次次发挥失常,一次次看到老师投来的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一切都让他无地自容,浑身发烫发热。
可面对自己答得乱七八糟的卷子,他分明觉得这根本不是发挥失常,他是真的找不到思路。
月考前夕,赵中亚把牛超大夸特夸,说他拿了物理竞赛全国一等奖,已经在准备北约、华约跟卓越的自主招生了。
秦言这才想起来,在那个贺嘉时与牛超差点大打出手的晚上,在那个自己被冠以“小镇做题家”的日子,牛超竟不是因为所谓的“家里出了点事儿”而突然离开,而是因为物理竞赛。
秦言心中木木地想着,自己在省实验读书的这两年半里,既没有得到老师的认可,又无家长替他逢迎,到现在,别说参加竞赛、自主招生了,就连所谓的“北约”、“华约”与“卓越”,他甚至都没听人说起过。
不过,还没等秦言走出失落,赵中亚又说,刘东的作文拿了新概念作文二等奖,正在学信网给S大递交自主招生的材料呢。
这下,就连对成绩漠不关心的贺嘉时都愣住了,他还从不知道,语文成绩常年徘徊在一百分上下的刘东,竟还写得出一手好文章。
午饭时,贺嘉时没少跟秦言吐槽,吵得秦言脑子疼,最后,还是赵一鸣见多识广,突然甩出一句,“你当他爸这些年在教育局白混了?”
赵一鸣放低了声音,让贺嘉时探过头来,讳莫如深地说道,“我听我姑姑说了,刘东他爸手底下刚分来一个大学霸,是人大中文系的呢。刘东得奖的这篇小说啊,是人家学霸替他写好的。”
贺嘉时一怔,“不是?就这么简单?就这么简单就让他钻空子了?”
赵一鸣冷笑了一声,“简单?你以为二等奖那么好拿?他爸生怕刘东拿不了奖,让人家学霸给刘东写了好几篇小说呢!
贺嘉时还从未听过这等勾当,惊得说不出话来,倒是王丽莉,隔了许久才问了一句,“那个人大中文系的愿意替别人当抢手啊?”
赵一鸣耸耸肩,“他敢不愿意啊?还想不想在单位里混了?”
王丽莉悲愤地搅着碗里的米饭,恨恨地说,“凭什么!真是凭什么!”
贺嘉时在贺家待了那么多年,又在贺民、林楠夫妻俩那里讨过了生活,自然知道“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个道理,他叹了口气,突然为秦言和王丽莉觉得不值。
他们小城市的孩子,拼了命的为自己搏个前途,而这些努力,放在那些“天之骄子”身上,只不过是家里一句话的事情罢了。
从来都没有公平可言。
月考前的那个晚上,秦言失眠到后半夜都没睡着。
他知道自己没学好,也知道自己不可能考出什么好名次,他恐惧这场考试,更恐惧这场考试过后,别人会怎样的看待自己。
与秦言料想的一样,这次月考的难度陡然上升,无论哪一科,都再也不是之前“过家家”似的了。
极具区分度的题目,极富思考量的材料,让秦言感觉难以招架。
他答得一塌糊涂,每考完一门,都更加的紧张,每考完一门,就在心中反复给自己判下死刑。
完了,这次真的完了。
浑浑噩噩间,六门考试结束,不过一个晚上的工夫,成绩就被贴在了教室的一角。
秦言没敢去看,可贺嘉时却看了。
他尴尬地趴在桌上,仍在做题,装作毫不在意。
贺嘉时深深地看了秦言几眼,知道他心情不好,便没说话,更没讨打得问秦言一句,“你怎么回事儿啊?”
秦言很庆幸贺嘉时的沉默。
等到贺嘉时上厕所时,他终于绕到了成绩单前,匆匆一瞥,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后面,紧跟着的那个刺眼的5和81。
破天荒的第一次,他考了班里的第五,全校第81名。
作者有话说:
文中的北约,华约,卓越都是自主招生联盟。北约是以北大、北航、北师为首的,华约是清华、上交、中科大学啥的,卓越主要是北理、天大、哈工大等。现在好像已经是时代的泪了。
第85章
这天晚上,秦言意外地没留在教室里学习,他几乎是以一个失败者的姿态,一下了课,就从教室里落荒而逃了。
以至于贺嘉时起先甚至没反应过来,等看到他的背影后,才匆匆追上去,朝秦言小声喊道,“等我一下。”
秦言没等他,甚至没放慢脚步,反而更加快了自己的步伐。他迫切地想要回家,他迫切地想要摆脱这里的一切。
他再也不想在这间教室里多待哪怕一分钟了。
他再也受不了同学、老师好意或是恶意地拿着问询的眼光看着他,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到底怎么回事?”
“你怎么会考这么差?”
贺嘉时知道他心情不好,于是没再烦他,只默默地走在他的后面,两个人一前一后,隔了半米的距离。
回到家,秦言连衣服和洗袜子都没脱就回了卧室,他没像往常一样从书包里掏出自己的练习册和草稿本,而是沉默地坐在那儿,像是在放空自己,却尤显落寞。
贺嘉时的心脏一缩,他拎着秦言的拖鞋走过去,蹲下身来为他脱掉鞋子,又把他冰凉的脚捂在手里。
他什么都没问,什么都不敢问。
班里的同学,无论是出于好奇还是幸灾乐祸,私下里提到这次的成绩时,总会问上一句,“秦言这次怎么回事儿啊?”甚至有些好事之徒,直接跑到秦言跟前,问他怎么会考成这样。
秦言在外面做惯了中央空调,心里再难受,也只是好脾气地说,“我也不知道。”
他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明明学习不差,可偏偏别人都能轻松做对的题目,他却做不对,别人都能很快找到的思路,他却怎么都找不到。
贺嘉时自然不可能像旁人一样,问他一句“你怎么会考得那么差”,他清楚得很,秦言给不了他一个答案。又或是这个答案本身,解决不了秦言的困境。
他太知道秦言的学习状态了,秦言没有“放飞自我”,也没有“分心”,他比以往更加的努力,可偏偏却考出了有史以来最差的成绩。
秦言怔了许久,才回过神来,猛地发现自己的脚还被贺嘉时捂在手里,他顿时有些窘迫,用力抽了回来,垂着头把自己的脚塞进温暖的棉拖里。
贺嘉时仍蹲在他面前,“秦言,洗个澡,早点睡觉吧。”
秦言慢腾腾地洗完澡后,身上还湿哒哒的就坐在了床上,贺嘉时则拿了条干毛巾,轻轻地擦着他的头发。
秦言没说话,贺嘉时也没有,等到秦言的头发被擦到了半干,贺嘉时又拿来了吹风机。
温热的风在发丝间、手指中游走,明明贺嘉时做得是他们俩之间最缱绻不过的事情,今天却显得格外压抑沉闷。
照顾完秦言,贺嘉时自己也去洗了个澡。凉水流过身体的时候,他心里盘算的都是一会儿要跟秦言讲些什么。
肯定要先宽慰他,告诉他这只是一次月考而已,放平心态成绩肯定会升回去的。
还要劝诫他,多多休息,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有一副健康的身心比什么都重要。
可等贺嘉时洗完了澡,回到卧室,却看到秦言已经合眼躺在了床上。
他凑过去,一边就着刚刚给秦言擦过头发的毛巾随便在自己头上揉了两下,一边看着秦言微微颤抖的睫毛。
他坐在床边儿,轻声说,“秦言,我们聊聊。”
秦言仍是闭着眼睛假寐,贺嘉时看着他,过了许久,深深叹了口气,起身关了灯,说,“你睡吧。”
他知道秦言心情不好,他没法逼秦言。
贺嘉时没躺到床上,反而来了阳台,他点着了根烟,对着窗外的一片寂静黑暗,心蓦地凉了几分。
他以为自己与秦言可以无话不谈的,他以为他们之间只要开诚布公,就不会有什么芥蒂龃龉的。
他没想到,自己与秦言这样的关系,这样的感情,竟也有拒绝交流的一天。
这种想法让他突然变得很挫败,也有些失落。
那天以后,秦言的话愈发的少了,人也更加的紧绷起来。
他像是个不断上紧发条的机器,一圈一圈地转着。
省实验的晚自习持续到九点五十,班里的同学大多会自发地留到十点十分,而秦言则每每接近十点半了,还坐在桌前,“唰唰”地写些贺嘉时看都不愿意看的公式。
他们惯常是整层楼里最后几个离开的,每每都要被门卫大爷拿着手电往外赶。
而回到家,秦言也根本不放松,他坐在桌前,硬是要逼自己学到十二点,然后匆匆洗漱,睡觉。
秦言不喜欢早起,可如今也轮不到他说喜欢不喜欢的了。他比以前早起了二十分钟,坐在桌前背会儿单词,做篇阅读。
这次月考,不只是秦言的成绩飞流直下,其实整个班的平均成绩也不如以往拔尖了。在班会上,赵中亚铆足了劲儿,对他们好一通讥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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