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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知道那个小兔崽子什么都不会说，”程往叹了口气，“我今天来呢是想请你明天晚上去解忧坐坐，明天是林随的生日，我想给他个惊喜，你看要不要给程哥个面子？”
“程哥……”他有些为难，低下头咬着唇
“你要是实在觉得为难就算了，我就是想着你和林随许多年没见了，想让你们见面聚一聚，不过……算了……就当我没说吧……”
“我去，”他突然抬头，冲程往笑了笑，“我也很久没见林随了，很想念他。只是时间这么赶，我也没有给他准备礼物……”
“你能来就是最好的礼物了！”程往笑着将装着白桔梗的纸箱抱起来，“这花我先拿走了，那明天晚上10点，咱们解忧见。”
“好。”他说
第53章 洛寒，我一直爱你
晚上十点钟，洛寒来到解忧门口
解忧的新店开在安福路上一座老洋房里，2层楼高的老房子被精心改装过，从外面看，既新潮又有些复古的味道
门口人很多，穿着时尚的青年男女来来往往，洛寒有些紧张，但还是低着头往里走
走到门口时一个年轻的小姑娘递了一枝白桔梗到他手边：“先生，这是酒吧送您的花，希望您和您爱的人都能幸福。”
他接过来，白桔梗，绿丝带，用透明的玻璃纸包着，这是他自己亲手包扎出来的花
他问：“每个人都有吗？”
小姑娘手里拎着一个小篮子，里面装满了白桔梗，“对呀，每个来解忧的客人都有，我们每天都会准备新鲜的白桔梗发给客人，每天都有，您是第一次来吗？”
他点点头，“是，我第一次来。”
“难怪您不知道，对了，包装纸上还有字哦，是我们老板自己写的，您可以看看。”
“好，我看看。”说完，他拿着花上楼
走在楼梯上，他低下头看了一眼纸上的字，其实他下午已经看了500遍了，闭着眼都能背出来——洛寒，上海下雨了，希望不会淋湿你的脚
昨天下雨了，很大一场雨，他刚搬到苏州的时候不喜欢雨天，潮湿又黏腻的天气，人像是要发霉了一样。那时候他总喜欢赖在易沉的背上，怎么也不肯下地走两步，易沉嘴上说他娇气，却总是笑着抱起他，抱着去厨房，抱着去浴室，抱着纠缠到床上
后来他更加不喜欢雨天，雨天总让他想起七年前那个寒冷的清晨，那个差点葬送了他一生的清晨
他握紧手中的白桔梗，走进音乐声轰鸣的二楼大厅
大厅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舞台上有一队摇滚乐队正在演出，电吉他和架子鼓的爆裂鼓点声震得人耳膜发颤
他站在最外面靠着门口的位置向里面张望，很快就看见了程往和林随
他们应该是在等他，特意站在了外围，程往的手搭在林随的腰上，正低着头凑到林随眼前听林随说话。林随跟以前相比变了很多，更阳光，更自信了，个子似乎也长高了不少
他笑着向他们走近，穿过拥挤的人群，站在他们身后，叫了一声：“林随。”
林随回过头，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惊讶表情，2秒钟之后，林随冲过来，将他紧紧地搂进怀中
“洛寒！！洛寒！！”林随一遍遍叫他的名字，“这些年你跑哪去了？为什么不联系我啊……我真的好想你啊……洛寒……”
说到最后林随的声音直接变成了哭腔
他拍了拍林随的肩膀，“好了好了，我不是来见你了么，今天是你的生日，你别哭呀。”
“差不多得了啊，你老公还在旁边站着呢你就和别的男人搂搂抱抱起来了，成何体统！”程往摁着林随的脖子将林随从他怀里拖了出来
林随眼睛红红的，用胳膊肘往程往的小腹上捣，“你别瞎说，你是谁老公！”
“嘿，我怎么就瞎说了？”程往摁住他的脖子将他往怀里带，“我怎么不是你老公了，昨晚在床上你是不是答应了？说以后都叫我老公，现在翻脸不认人了，高材生了不起啊。”
“程往！！你别说了！！老流氓，你害不害臊！”林随走过来拉住洛寒的手臂，“洛寒，我们走，去那边坐，别搭理他，烦死了。”
洛寒笑着说：“好……这么多年了，你两还是这么逗。”
“烦死了他，就是个老流氓。”林随带着洛寒坐到大厅侧面的一个位置上，又替洛寒点了一杯柠檬水
“洛寒……对不起啊，我那时候不在学校，没有办法保护你，如果我在的话，我一定会跟他们拼命的，徐浩那个人渣，提起来我就生气！！”
他摇了摇头，“怎么也怪不到你头上啊小林随，你不要自责，我没有和你联系……是因为我之前状态不太好，不想跟人接触，有些自闭。”
他的目光闪了闪，“不过我现在已经没事了，你不用替我担心。”
“洛寒，你知道吗，徐浩那个狗东西腿被人打瘸了，永远都恢复不过来了。”
易沉不让他们向洛寒提起自己当年的那些事，因此林随只能挑着拣着讲给洛寒听：“他在医院躺了好几个月，出来时已经来不及参加那一年的高考了，本来他们家里人想让他重读一遍，第二年再考，但是还没到9月份开学，他们家就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洛寒低着头，声音很沉
“有人去举报了，听说是学生举报的，6月份刚高考完，就有学生将两份视频寄给了纪检委。”
听到视频两个字时，洛寒的手明显抖了一下，林随握住他的手，说：“洛寒，别怕，都过去了，你知道他们寄的是什么视频吗？是我跳楼和你被徐浩拉到天井里殴打的视频，当时围观的学生里有人拍了下来，高考结束的第二天那个学生就把这些视频寄了出去，实名举报徐浩校园暴力，以及孙老师，吴校长和徐浩的爸爸包庇犯罪。”
“你看，他们并不像我们想象中那么冷血无情，无数个围观者中只要有一两个人能挺身而出，我们所受过的那些苦就是值得的，对吗，洛寒。”
他深吸了一口气，回握住林随的手，点了点头
“后来调查组去学校里调查，听人说很多人都站出来作证了，李琦，班长，还有很多很多人都站了出来，孙老师和吴校长被解雇了，徐浩的爸爸也被记了处分，后来调查组顺藤摸瓜， 又找到了徐浩爸爸贪污受贿的证据，他爸爸直接被开除党籍，被判了十几年的有期徒刑，徐浩的妈妈受不了这个打击，也跟别人跑了。不过那时候找不到你的人，而我也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所以没办法定徐浩的罪，但徐浩的腿是彻底瘸了，他现在就拖着一条瘸腿混迹在苏州的大街小巷，前段时间我回去，听人说他被人打得很惨，又在医院里躺了好几个月，他现在就是个烂人。”
林随冷笑：“不过他活该。”
他看着杯子里的柠檬片，说：“没错，他活该。”
林随又说：“你爸爸……易竞泽也进去了。”
他愣了片刻，问：“什么时候？因为什么？”
“你走后没多久就进去了，也是贪污，被人举报的，当时都在传是徐浩爸爸搞的鬼，不过他贪污是铁板钉钉的事情，金额比徐浩爸爸还要多，已经进去7年多了。”
前尘往事突然一窝蜂涌到他的面前，让他不禁有些恍惚，他其实没有太多大仇得报的感觉，也没有任何的悲伤或者惋惜，不管是徐浩还是易竞泽，他们都得到了该有的结局，而他也正慢慢地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公平和正义虽然来得有些晚，但终归还是来了
他笑着抬起头：“林随，我真庆幸那时候拦住了你，也庆幸7年前我选择活下去，我们的选择是对的，活着才能看到人性的美好，活着才让一切坚持都有了意义。”
林随说：“我也庆幸，所以你和易沉永远都是我的恩人。”
易沉
林随将洛寒带走后，程往掏出手机给易沉发了条微信：“人我已经给你叫来了，接下来看你自己了，把握机会，小兔崽子。”
一分钟后易沉的信息过来了：“知道了，谢谢程哥。”
舞台上的摇滚乐队终于唱完了，大厅里突然安静了下来，炫目的灯光被熄灭，只余下几盏昏暗的小灯，舞台上突然传来脚步声，一道圆形的光束亮起，易沉抱着一把木吉他出现在了光圈的正中央
台下立马出现一阵呼唤声和口哨声，许多人凑在一起交头接耳——“这不是酒吧老板吗？”，“酒吧老板也会唱歌啊？”，“你说的不是废话吗？”，“听我苏州的朋友说，他以前是玩乐队的，还是主唱，在苏州那一片可有名了，只不过后来不唱了。”
在一片沸腾的人声里，洛寒紧张地咬住下唇，将身体缩进黑暗里
易沉清了清嗓子，开口说：“7年前我写了一首歌，想要送给一个人，可是一直没有送出去，这7年来我写的每一首歌里都有他的名字，今天我要把这首歌唱给他听。”
“这首歌的名字叫做《春晓》，洛寒，这是献给你的歌。”
易沉说完便低下头拨动吉他的琴弦，很快一段轻快温柔的曲调像流水一样响了起来
洛寒的下唇已经咬出了血，但他依然不肯松开，他的眼睛紧紧盯着舞台中央的人，呼吸变得急促困难
这是7年前易沉在十全街的小屋里写的那首曲子，易沉曾抱着吉他坐在他面前弹了许多许多次，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段旋律：
春眠不觉晓
啼鸟落在你的肩头叫
夜来风雨声
桃花不如你的面容好
沧浪平江
烟雨江南
你在画中对我笑
水远涧落
山高峰寒
落花易沉云水谣
你说你爱春天的风
也爱春天的雨
忘了告诉你
我只爱春天的你
洛寒
等下一个春晓
风吹向你
雨飘向你
而我也将走向你
洛寒
等下一个春晓
好不好
洛寒的眼中有泪，在眼眶里打转却被他硬生生忍了回去，很多年了，他以为自己已经忘了，平江路，沧浪亭，下着雨的小巷，抱着花的少年……那些曾经发生在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他以为他全都忘了，直到此刻他才发现，根本没有，那些记忆已经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被他埋藏在心底某个落了灰的角落里，只需要风轻轻一吹，雨轻轻一洒，就会如雨后春笋一般疯狂滋长
18岁爱上的人，让他如何去忘？
易沉的眼睛一直注视着他，在轻缓似水的音乐声里，易沉一遍遍叫着他的名字，洛寒，等下一个春晓，洛寒，好不好
体内仿佛在经历一场天崩地裂的海啸，狂风卷涌，海浪沸腾，他瘦弱的身躯渐渐开始不受控制地抖动，他想逃离这个让他想要落泪的地方，他不想哭，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哭过了，可双腿却像是被焊在了地板上，一分一毫都挪动不了
台下再一次沸腾起来，来过解忧的人都知道，解忧的老板在找一个叫做洛寒的恋人，500枝白桔梗的包装纸上每张都印着“洛寒”的名字，而如今这位传说中的“洛寒”终于出现了，而且就在现场，这怎能让他们不激动？！
他们顺着易沉的目光向后看，终于看到了坐在角落里，满眼水雾浑身发抖的洛寒
竟然还是个男人！！！
大厅里的人更加激动，有人大叫，有人呐喊，有人吹口哨，所有人都拿出了手机对准了洛寒的方向
他们想将这一幕拍下来，传到社交网路上供人分享，供人祝福
体内的风暴终于静止了，风止雨歇，屋内却仿佛突然下起了暴雨，冰冷刺骨的雨水，一滴一滴落在洛寒的身上，浸进他的身体里，他在几百台闪光灯的照射下闭上了眼，脸色惨白，手脚冰凉
易沉几乎在瞬间就发现了他的异样，扔掉手中的吉他，站起来大喊了一声，“都别他妈拍了！！”
说完便向着他的方向冲了过来
他狼狈地站起身，身体止不住地晃
“你没事吧？洛寒。”林随担忧地问他
“我没事，林随，不要管我。”
说完他便低着头，跑出了大厅
他以为他已经没事了，他以为他早已经克服了对过去的恐惧了
几年前他就已经可以平静地站在人群里，他开了一家花店，每天都要和不同的陌生人打交道，他去人潮拥挤的花市里进货，他和陈志清一起逛超市逛菜场……
他早已经恢复成了正常人的模样，所以他才会答应程往来到解忧
解忧里人真多，但他依然说服自己适应下来，他可以和林随在吵闹的人群里谈天说地，他可以在吵嚷的环境里镇定自如
可当几百个摄像头黑压压地瞄准他时，他还是恐惧得浑身发抖，他还是忍不住想要逃离。原来他根本没有克服那些恐惧，他只是强迫自己去适应，去迎接新的生活，而如今他所有的伪装都被撕碎了，他再次仓皇而逃，像个懦弱的胆小鬼
从解忧的门口跑出来后他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方向感，脑袋嗡嗡地响，他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拐进路边的小巷
身后突然冲过来一个人，拉着他的手臂将他拥进怀中
“洛寒，你别怕，我在，我在，没人能伤害你，你别怕。”易沉将他抱得很紧，勒得他生疼
“易沉，你弄疼我了。”他任由易沉抱着，小声地说
易沉松开他，脸上表情慌张：“我又搞砸了是不是，我又搞砸了洛寒，我又让你难过了，是不是？”
他的声音很小，有气无力：“易沉，你没有搞砸，那首歌很好听，我也……很喜欢。”
易沉凑近他：“你真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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