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鹤是县衙捕快,经常缉凶查案,他出现在凶案现场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巡城兵士凭什么就指认他是凶手?”楚霄云觉得这太牵强了。
“看这里,”韦京翰敲了敲堂审记录的某段话,“巡城的兵士说他佩刀上有血迹。最主要的是有人证。有人说看到俞鹤很早就进了死者的家,很久才出来。而俞鹤却说自己只是路过,听到声响才进去的。”
听了韦京翰的讲解,楚霄云这会把堂审记录看仔细了,的确是这么记录的。
那个人证是个卖包子馒头的小贩,说去找死者定第二日做包子的猪肉,结果发现俞鹤早他一步进入了死者家。他就先去定别的材料,等回来时走到死者家门前,发现院门虚掩着,心下疑惑就凑过去看了看,然后看到俞鹤手里拿着滴血的凶器,死者倒在他脚下。人证被吓得连滚带爬的跑了,看到巡城的兵士就大声呼唤起来。
“但是……”楚霄云拿着堂审记录质疑道,“俞鹤不是说了吗,他是听到声响才进去的,进去时死者已经躺在血泊里。他进去看到死者,作为一名捕快,第一反应肯定是要查证死者是怎么死的。前去查看凶器,查找线索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因此手中才有那把带血的刀。”
“但他那只是个人片面之词。他有人证物证吗?没有那就只是狡辩。” 韦京翰颇为有趣地望着他,“你相信他,因为你们朝夕相处。但断案只讲究证据。他的那番说辞有多单薄,你自己是捕头,应该比别人更清楚。而且俞鹤对去那附近做什么并不交代,说是与死者之死无关。你觉得这样能服人吗?”
韦京翰的话楚霄云无法否认,看了堂审记录后他更迷惑了,他觉得自己必须立即去找俞鹤谈谈。
“而且,”韦京翰打断他的思绪,“护卫营的仁勇校尉的妻舅因与县丞一派有缩牵连被依律惩处。而县丞一派能被律法处置,你们捕房可是出了大力的。仁勇校尉对我和静县衙,对你们捕房的态度就不用我说了吧?他们不会放弃指证俞鹤的,除非你拿出过硬的证据来。”
楚霄云听得心头一堵,没想到这回撞到别人的枪口上了。
“这个死者的家人呢?凶手只杀了他一个,放过了他的家人?还是他是单身一人?” 楚霄云问出他离开前最后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堂审记录上没有记载。
“人都死了,他又不能回答。如今三更半夜的,也不好扰民,这死者的人际关系,就要等你明日去调查了。”韦京翰道,“但护卫营的人说了,案子是他们发现的,这个案子的后续,他们要派人协助。”
最后韦京翰提醒道。
楚霄云深吸了一口去又呼出去。穿越后办了这么多个案子,没有一个案子让他像此刻这样感到憋屈。他告别了韦京翰,带着那个证人的相关资料去县衙大牢里看望俞鹤。
楚霄云见到俞鹤时,俞鹤已经换了一身囚服,正坐在牢房中的稻草上。楚霄云示意狱差打开牢门,俞鹤才发现有人来。
狱差走后,楚霄云也像俞鹤一样盘腿坐在牢房的稻草上才问俞鹤:“怎么搞的?”
俞鹤望了一眼楚霄云手中的文书:“你不是去找过大人了吗?堂审记录上都有。”
楚霄云看到俞鹤那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气的揪起俞鹤的衣襟:“我要听你说!”
俞鹤掰开楚霄云的双手:“就是堂审记录上记录的那样。我没有杀人。”
“那你倒是说说,你去那附近做什么?”楚霄云猩红着眼盯着俞鹤问,“大人问你,你竟然也不答,这是为什么?”
俞鹤撇过头不看楚霄云,淡淡地答了一句:“个人私事,与此无关,不便奉告。”
楚霄云颇为难过地看着他:“我也不便奉告吗?”
俞鹤低下头,许久才冒出一声:“抱歉。”
这句“抱歉”之后,牢房中是久久的静默。许久还是俞鹤打破了僵局:“下午我们去调查了白水村的人员流动情况。从十七年前墩子死后,白水村除了嫁娶人员以外,只有一户人家举家搬迁。”
俞鹤愿意开口说话,楚霄云也没有去逼问他为什么不说去死者家附近做什么,转而与俞鹤探讨起误食案的案情,“知道那户人家是为什么搬走的吗?”
虽然现在这状况,他也不知道搬走的一户人家又没有墩子生前那样的成年男子,没有符合枯骨案生前年龄的人的家庭搬迁于案子能有什么用。但这是俞鹤目前唯一愿意聊的事,他当然要跟俞鹤聊下去。
“知道,村长说是他家闺女与人私奔,被村里人议论,后来大概是受不了村里人的议论,才举家搬走了。”俞鹤说着从怀中摸出两张纸递给楚霄云,上面记录着关于搬迁那户人家的调查记录。楚霄云扫了一眼,发现那户人家是在十五年前搬离白水村的,也就是墩子死后的第三年。
这份记录好像没什么用,但这是俞鹤辛苦了一个下午的成果,还因为这事与自己分工合作,导致现在不知为何待在这大牢里,简直太过于操蛋。
楚霄云将调查记录收起来放进怀中。末了还是忍不住问:“那你进去死者家的时候看到凶手了吗?或者发现什么可疑的人了吗?”
俞鹤摇摇头:“没有,去的时候他已经躺在血泊里了,我没有发现凶手。如果凶手是后来击中我手腕致使我佩刀落地的那个人,那人的武功应当相当高强,起码比我高。他那么做,却不杀我,大概就是想找个替死鬼。偏偏就我撞上了。”
“你觉得凶手为什么要杀死者?”楚霄云问。
“我不知道。”
俞鹤回答后,牢房中又是一阵沉默。最后又问了一句:“你认识指证你的那个证人吗?”
俞鹤摇了摇头:“不认识”
楚霄云起身:“我知道了。你好好保重,我一定会查明真相的。”
俞鹤望着楚霄云笑了笑:“你放心,我不会干傻事的。”
第114章 误食案(10)
第二日一早, 楚霄云就前往签押处调阅了死者的保甲信息,得知死者钱铸有妻儿。昨夜敏感现场并没有发现钱铸妻儿的尸首,那么钱铸昨夜丧命之时, 他的妻儿为何没有呼救?她们在哪里?这是楚霄云当前首要搞清楚的问题。不过在这之前,他得先搞清楚钱铸是怎么死的。这一点, 自然得去问仵作。
有了思路, 就得行动。临出门前, 楚霄云想起韦京翰的提醒,他嘘了口气, 让人去护卫营通知,今日捕房前往钱铸家调查。
得了吩咐的捕快领命而去,楚霄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皂服, 拿起挂在墙上的佩刀出门。在跨出捕房大门时, 看到护卫营的人已经候在那里了。
看来衙门跟护卫营的梁子不浅,楚霄云轻笑了声,招呼道:“诸位真早。”
护卫营的百夫长皮笑肉不笑地应付道:“公务在身, 不敢不早。”
楚霄云笑笑, 没理会对方的挑衅,道了声:“既然来了,那就一起。”说完楚霄云转身朝仵作所在的院子走去。
护卫营的人见楚霄云去往县衙另外一个地方,露出不解的神色,迟疑着跟上了。
“老先生, 能说说这钱铸是怎么死的吗?”
听了楚霄云的问题, 老仵作道:“死者是被人用他平日里卖肉的剔骨刀当面捅入心脏,一刀毙命。死后双目圆睁。”
护卫营的人听了问道:“这双目圆睁是不是说他死不瞑目?”
“这……”老仵作略微一顿,随后道,“民间是这么传说, 要这么说也可以。”
楚霄云听了问道:“一般死后这种状态是在什么情况下出现?”
老仵作道:“民间说这叫死不瞑目,其实是死者因为死者死亡时出现不敢置信、恐惧、惊讶的情绪和状况。”
“是熟人作案的意思吗?”护卫营百夫长追问。
“这个老朽不敢断定。”老仵作道。
楚霄云已经得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对老仵作行了个礼,转身离开。百夫长见楚霄云走了,也急忙忙带着人跟上。
钱铸的家昨夜就已经被县衙捕快和护卫营的人围了起来,路过的百姓有的行色匆匆;胆大的却忍不住朝里面张望;若有走过三两相识的人,彼此间还窃窃私语。
他们到后,护卫营的人提议去盘查邻居,询问昨夜案发时的状况,找更多的人这证。楚霄云没采纳,他先进了钱铸家查看案发现场。
昨夜留守的捕快和护卫营的人纷纷向他们问候。
钱铸家是一个临街的小院子。临街的一面是店铺,开间两间。朝着院子那一边有一间门脸没有墙壁。店铺中,屠夫使用的刀具一应挂在墙上,独独少了一把剔骨刀。案板上是常年放猪肉、砍猪肉留下的印子。
因为其中一间朝着院子的方向没有墙壁,因而前面这两间屋子通往后院是没有门的。平日里钱铸家人和来串门的人都是走没墙的地方进出。
从临街店铺往后走,是一个小院子,对着店铺小院子的另一边是钱铸一家人的住处。楚霄云看了看这套房子,在和静县城这么繁华的地方能有这样一套房子,钱铸的家境当可谓不错。
经营这个店铺,钱铸应该没少赚钱。
楚霄云走到院子里,院子的中间有一处被石灰圈起来的地方,那是昨夜发现钱铸尸体的地方。楚霄云看了看钱铸死亡的位置,回想起昨夜出现场的捕快的记录,他蹲下身仔细查看对照现场的痕迹,应该可以排除钱铸在生前有过奔跑逃命的行为。那么他死在小院中央,说明与死者应该是比较熟悉的了,否则也不会将一个陌生人带至院中。一般顾客访客,有话在店铺中说就好了。
楚霄云又进了钱铸一家人的住处查看,屋子里整整洁洁,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说明凶手不是冲财物而来,目的就是行凶杀人。
查看完现场,楚霄云才带人前去找钱铸左邻右舍了解钱铸相关情况,及其妻儿;询问昨夜是否听到什么动静,可有看到可疑人等。邻居都说钱铸家从十多年前搬来这里,就一直住在这里,一直就是干着屠夫的活儿。他家开肉铺的,平日里人来人往,哪里会认得那么多人。至于声响,也就听到夜晚忽然有人惊慌地喊“杀人了”,别的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什么可疑人员。
问到钱铸妻儿的去处,一个邻居道:“昨儿早上我看到他们一家出门,还在门口挂了个‘走亲戚,下午开门’的牌子,就随口问了句‘去哪儿’。他孩子说去外婆家。钱铸夫妻俩跟我们招呼了一下,也没有否认。要不你们去钱铸他娘子娘家看看?”
楚霄云又问邻居是否知晓钱铸岳父家住哪儿,邻居说了个大概地名:“就知道个大概范围,具体就不清楚了,你们到了那里得再去问问。”
“好的,多谢。”
楚霄云对邻居道了谢,带着人就往钱铸老婆娘家的方向走去。
护卫营的百夫长跟着他走了一会忍不住问:“他媳妇昨儿都回娘家了,你找他媳妇有啥用?”
楚霄云淡淡地应了声:“有用无用,找到了再说。再说了,钱铸死了,不得把他媳妇找来收尸?”
百夫长被这话问住了,也不再吱声。
去钱铸老婆娘家的路上,楚霄云脑子里一直各种思绪纷呈。钱铸老婆孩子昨日回了娘家,应当安全无虞;楚霄云为此松了口气。不过也如百夫长所问的那样,他媳妇昨日不在家,对这案子能否有帮助呢?昨夜邻居们也没有听到其他动静和目睹可疑人员,这个案子一时也没了线索。为今之计只能回去说服俞鹤,让他说出昨晚到钱铸家附近的理由,找出人证物证,才能洗刷嫌疑。
楚霄云一路想着,冷不防被一个惊喜的声音吓了一跳。
“哥,想不到今儿在大街上碰到你。”
楚霄云抬头一看,原来是王三强。
王三强不待楚霄云开口,又自顾地说起来:“你半夜三更的把我叫醒,让今日一早给你喂鸡。啥事那么急啊?”
说着环顾了一圈,看到一旁护卫营的人,一下子惊讶起来:“哇,怎么还有护卫营的人啊,你们捕房怎么跟他们一块巡街了?”
“你谁呀,公门里的事,轮得到你来打听吗。”护卫营的人冲王三强嚷嚷。
“这是我兄弟,他这话也没有打听公门中的事吧。”楚霄云不满护卫营的人吼王三强,辩解道。
王三强听了嘀咕道:“哥,你还是跟余大哥搭档的好。”
那百夫长耳尖,听了笑道:“余大哥?是说俞鹤吗?蹲大牢的人了,以后怕是没机会来巡街了。”
王三强听了,惊得人险些蹦了起来:“哥,咋回事啊?俞大哥怎么了?”
随后想起什么似的,一脸蔑视地对百夫长道:“骗人吧,我前天早上还在同福客栈看到他呢。”
这话在楚霄云的脑海中加工识别之后,传到他的意识,楚霄云惊觉不对。
前日不就是枯骨案发的第二日,俞鹤的父亲回云岭县的那天吗?那日早上,俞鹤的行程应当是从驿馆接了他的父亲,送其出城的。他去同福客栈干什么?
意识到这一点,楚霄云平息了一下内心的波动,问道:“你看到他去同福客栈做什么?”
王三强歪着脑袋想了想道:“去客栈当然是住店啦,我看到他和一个上了点年纪的老汉一起进去的,根客栈掌柜说了什么,然后就听到掌柜对小二说‘一间客房,带这两位客官上去一下’。我本来想进去跟他打个招呼的,但是那天我给坊里拉着一车竹料,走不开,就没打招呼了。”
“他和一个上了点年纪的老汉去住店?”楚霄云疑惑道,“你没看错?那个老汉长什么样子?”
随着王三强的描述,楚霄云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那个老汉分明是俞鹤的父亲,那日他是要返回云岭县的,为何俞鹤把他从驿馆接了出来,随后又去住客栈?俞鹤分明跟他说,他父亲已经回云岭了!
楚霄云还没想明白这其中的关节,百夫长在一旁冷哼:“这俞鹤是还有同党吗?楚捕头可知那人是谁?”
楚霄云还没想起来应该怎么说,那百夫长便对他的下属道:“速去同福客栈,别让人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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