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与他相处的这段时间,他可曾待你不好?”韩倾城冷冷地问。
清甜被白明玉那张毁了容的脸吓得不轻,语气也连带着略微软和下来:“不……不曾。”
“既然他并无对不住你的地方,你若接受不了他,你走便是,在这里撒疯又是做什么?”
清甜甩开韩倾城的手:“你怎么如此善恶不分他白明玉做得那些事,但凡他胸口里跳着的是人心,也做不出来!你不说惩奸除恶为民除害,反而处处护着他?难道你的大弟子之位也是同他这样来的?”
白明玉最不想的就是自己的那摊子破事连累到韩倾城,心急如焚地喊:“清甜!”
韩倾城也不气恼:“他犯下再大的罪,欠了再多的血债,也该是太白来讨要。他所做的一切与我神威堡没有半分关系,我为何要杀他?”
清甜不可思议地叫道:“太白与你神威同为八荒门派,太白遭此大难你竟袖手旁观,还存心维护太白的仇家,你……你……正义何在?天理何在?”
“少看点地摊上胡编乱造的话本,什么正义天理,八荒谁家不是自扫门前雪,还有心思去帮别人主持公道?白明玉于我有用,我不但不会杀他,若是此时太白派人来取他性命,我也会保他一个周全。我这样说你可明白了?明白了就走,哪儿来的回哪儿去,省得你在这看白明玉来气,我见你,也心烦。”
清甜气得手脚颤抖:“好,好!好一个顶天立地保家卫国的军旅门派!韩少堡主今日这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言论我算是见识了!神威堡不过如此!”
“神威堡如何亦不用你操心,你说完了的话,可以走了。”
清甜这才反应过来,从头至尾,无论是白明玉还是韩倾城都没有杀她灭口的意思,刚才她骂得痛快,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以为谁愿意在你这破地方呆着!”清甜心生后怕,强撑着面上的愤怒神色抬腿便走,生怕韩倾城后悔,却又无论如何也不甘心,留了一句:“是你们自己放我走的,我定要把今日之事宣扬出去,你们一个都别想落着好!”
白明玉站起来想追,却被韩倾城拽住胳膊扯了回来。
白明玉起身时动作快了些,眼前有些发黑,被韩倾城这么一拽,差点跌在韩倾城身上。
韩倾城低沉的声音传来:“让她走。”
第20章
清甜头也不回地出了院子,一面走一面在心中暗骂,待她走得老远,才发觉自己已经满面皆是泪水。
她又骂自己,哭什么,没出息。
为白明玉那种人值得吗?
可这事哪儿是那么容易看得开的,清甜越想越委屈,只想不管不顾地坐在大街上痛哭一场。这算什么?亏她这段时间天天做江湖女侠的美梦,总想着未来某一天,她在外行侠仗义,回了家有亲切的师兄师姐,有缠着她讲故事的师兄师妹,有白明玉接过她需要修缮的武器,担忧地问此程可是凶险。这才不一会儿的功夫,白明玉与韩倾城二人不过说了几句话,就将她所有的幻想尽数击碎,甚至连点美好的回忆也不打算给她留。
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不曾遇过白明玉这人。她只管继续做她流浪街边的野丫头,纵使几天吃不了一顿饱饭,连下了雨都无处可躲,也好过这般尝过甜头后却被断了念想的苦楚。
白明玉这个人属实残忍。
清甜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嚎啕大哭,很快便上气不接下气,她是多么掐尖要强的一个人,被白明玉骗了这么一遭,除了背叛感以外,她亦觉得自尊心被人践踏。多种复杂的感情最终都转化成对白明玉的恨意,如果没有白明玉,她岂用伤心难受至此。
清甜几乎要把嗓子哭哑,待天色不早,杭州城愈加昏暗时,她才将将把眼泪止住。她一味胡乱地走着,不知觉间走到了与白明玉初遇的那家茶馆前,望见那个大大的茶字,一股后知后觉的渴劲顺着清甜的喉管爬到舌尖,一时间口干舌燥。清甜摸兜,还真就剩了一壶茶水钱。她知道这原是韩倾城的,于是用起来更无愧疚感,此时的她恨不得把整个神威堡都给剿了,更何况花这点小钱。
“王小二!”清甜哑着嗓子:“给我上壶清茶!”
此时客人稀少,王小二也没再说书,听见这一破锣似的一声,赶忙往门口一瞧,不由得吃惊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死丫头,你这是怎么了,谁家的马鞭子抽你眼睛上了?”
清甜知道王小二这是说她刚哭过的眼睛又红又肿,当即怒道:“让你上茶你便上,偏生废话这么多!”
说罢,清甜手一挥,茶水钱明晃晃地摆在了桌上。
王小二见了钱,手脚麻利地上了茶来。清甜一见茶,不管三七二十一端起来就喝。王小二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死丫头慢点喝,别呛死你。”
砰地一声,清甜将茶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我告诉你王小二,今天我心情不好,你最好别招惹我,刚才的话我当你没说,你要是再阴阳怪气,看我不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王小二一翻白眼:“哟,当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这丫头这么久没来,不光长了脾气,连本事也见长。你这是去哪个街口讨饭讨了点小钱,回来在我这儿装大爷?”
“我呸!”清甜啐他一口:“说这话你都不怕烂了嘴?我有手有脚的,何时做过讨饭的行当,你少把你当说书的之前的事往我身上编排了,也不嫌丢人。”
一提说书,清甜想起了什么,问道:“王小二,我问你,你还记得你之前讲过的白明玉吗?”
“当然记得,我自己讲的我还能忘了不成。不过,”王小二疑惑道:“你问他干嘛?”
“你讲的,都是真的吗?”
“死丫头,你这样问不是怀疑我说的书,而是怀疑我的人品。”王小二正色道:“你也不打听打听,我说书说了十来年,那件说的不是八荒四盟的真人真事,你以为那么多客官愿意听我说书是为什么呀,还能因为我长得好看吗”
“你能不能少说两句没用的废话?”清甜皱眉,“这事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管我怎么知道,我说我曾是太白弟子,亲眼目睹的,你信吗?”
清甜无语,这王小二整天招待那么多客人,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精,十句话里唠不出半句正经嗑,还太白弟子呢,看他这佝偻着的小身板,能不能活着爬上太白山都是个问题。
“那我再问你,白明玉被扔下药王谷之后,到底去哪儿了。“
“嗨!“王小二拍了下大腿:”那日我纯粹是想吓唬你,你居然记了这么长时间?那我现在认真跟你说,白明玉的尸体肯定是被大雪埋了,或者说被野兽叼去吃了。你想想,慕祈年制服白明玉的时候,白明玉就已经受了重伤,后来被毁了根基废去武功,基本上就连咱们这些不习武的人都不如了,慕祈年为了给掌门报仇,活抽了他整整一百八十鞭,全身上下没一块好肉,又在冰天雪地里吊了三天以示惩戒,就这,好生养着都得落个半死不拉活,更何况是给他扔那药王谷底下。那地方一是没人去,二是他自己也爬不出,他倒是想活,他活得下来吗?“
清甜急道:“那可未必!王小二,你听我给你讲,我保证是真的绝不诓你,白明玉这个人他——“
“哎对了!“王小二突然打断了清甜的话:”死丫头,前几天有人找你来着,今天你一来,我才想起来。“
清甜也一下子被转移了注意,疑惑道:“找我谁?“
“我也不认识啊,我当时与那几位客官闲聊,提了几句你,其中一个对你特别感兴趣,一个劲儿跟我打听你来着。他们穿得倒是都挺讲究的,但是举止说话都不像个读书人。“
清甜一听,心中大概有了人选:“哎呀我知道了!不就是出门左转正数第二家的李掌柜吗,还要我说几遍,他那破钱袋不是我偷的,我行得正坐得端,他要真疑我,他就去报官,让衙门审去,在我这儿能审得出他的钱袋,我二话不说撞死在他那店的门槛子上给他赔罪。“
王小二笑道:“你这是赔罪吗,你这一脑门撞下去,他那店这辈子怕是都不用开张了。不过还真不是李掌柜,李掌柜我还能不认识吗那一伙人都是生脸,长得也是往人堆里一钻就认不出来的那种,不过一直跟我打听你的那个,长得壮,面向也有点凶,鼻梁上好像有道浅色的疤,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看花了眼。“
清甜听闻此话,手一抖,茶杯差点摔地上砸碎了。
她慌张道:“你……你确定“
王小二往自己脸上比划了一下:“就这样的,不过颜色很浅,也不知道是胎记还是疤,是不太明显。“
“你可有给他透露过我的行踪!“
“我倒是想透露呢,那我也得自己先知道啊,我哪里有空关注你这死丫头一天到晚去何处疯玩。“
清甜略松一口气,起身就要往外走:“他们若是再来问你,你千万别说我来过这儿,我们后会有期。“
结果她迎面就撞上了人。
王小二抬头一看:“还真是无巧不成书,找你的就是这位客官,客官您今天来喝点什么?“
刀疤脸狞笑道:“我什么也不喝。很久前我运丢了货,今天终于让我找着了。“
清甜已然吓得六神无主,想跑却被恶狠狠地钳制住了手,清甜一个劲儿地叫喊王小二救我。可王小二见这架势,他也不敢出头,只有干巴巴说几句客官我们有话好好说一类。刀疤脸哪里肯听他的,拽起白明玉给清甜梳的辫子就往外走。清甜头皮被扯得又痛又麻,不住地哭喊,可世道这样乱,普通人家见了这场景只会绕着走,没人想去自讨苦吃。
刀疤脸拉扯着清甜,过了许久,王小二才没再听见清甜的叫喊声。
这一遭给王小二也吓得不轻,他心知这丫头怕是要受罪,可也无能为力,只能软着手脚准备打烊,最多也就是再感叹一句人各有命。
他与清甜交情不深,只是清甜以前常常在他这里蹭书听,二人才算是熟悉起来。王小二不反感清甜,可也不至于为了这么个小丫头惹祸上身。
夜深人静时,王小二刚要插门,猛地就闯进一个人来。
“哟,这位客官,小店已经打烊了,咱明天再来吧。“
来者也是怪,一身黑衣黑裤,又以金色面具遮面,大半夜的不在家里准备睡觉,打扮成这样来喝茶,什么毛病。
“不,不是,“这人喘着粗气,应该是方才跑了太久:”我是来,打听个人。请问您见没见过一个小姑娘,大概有这么高,声音有些尖细,长得很漂亮,梳的是花夕发。她……可能说话时的语气,并不是十分友善,是比较急性子的人。“
王小二一听,不禁咋舌,那丫头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一个两个都指名道姓地要找她
看着面前气喘吁吁的人,王小二粗略地判断了一番,从这种担忧的语气来看,不像是要对那丫头不利,说不定还是救她命的稻草。
王小二压低了嗓:“我知道这丫头,我给您透个实底,她被一个鼻梁上有疤的人给抓了,我看神情不像是愿意的,您要是真有本事救她就赶紧顺着杭北这条道追吧,晚了怕是就见不着了。“
来者全身一颤,道了句多谢,急匆匆地走了。
第21章
清甜被捆绑起手脚,嘴里塞着团破布,头发杂乱地披散着,扔进了一架马车上。
那刀疤脸力气大得很,况且他曾让清甜偷偷溜走过一次,现在自然是十二分地警觉小心。
“你就别再挣扎了,这就叫有缘千里来相会。”刀疤脸嘲讽道:“先前我要给你卖进那户人家去伺候小少爷,你也不想想这是多大的好事,在那种人家做事,连吃穿都比一般的下人都强些,何况你这模样生得也好,说不定就入了少爷的眼,再给你抬了身份做个小妾,岂不美哉。”
清甜只气现在身体动弹不得,又发不出声音,只能任凭这挨千刀的刀疤脸胡言乱语。还美哉,我美你个头,你怎么不让你老婆去给那少爷做小妾?
不过,以刀疤脸的品性,若是有钱赚,保不准他还真做得出这事。
“谁知你这丫头好心当作驴肝肺,我银子都收了,你人给我跑了。本来我自认倒霉,碰上你这么个晦气东西是我命不好,谁知道咱爷俩这么有缘。你不在的日子,我可是想你想得紧呐。”
马车内本就晃得厉害,刀疤脸这一声声地叫唤给清甜听得更是头晕脑胀,几乎要吐出来。而刀疤脸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不过咱们办事得一码归一码,你让我失了银子,也失了信用,我是诚心诚意地给你安排后路,谁知道你个不识好人心的狗东西存心让我没活路。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也别怪我心狠。以后进了快活楼遭了罪,你可得记着,我对你原本不是这个打算的,是你自己不愿意伺候一个人,我只好给你安排到别处去多伺候几个人了。”
清甜听了愈发心急,可那绳子绑得实在太紧,她几乎磨破了手腕也不能松动分毫。车外赶马的刀疤脸就像是知道她正在做什么一般,劝她别折腾了,听天由命才能少吃几分苦头,给清甜气得眼前发黑,嗓子里发出一阵阵愤怒的嘶吼声。
而她得到的,只有刀疤脸更加猖狂的笑声罢了。
可还没等刀疤脸笑完,清甜又听见一声洪亮的马鸣,紧接着马车猛地停住,清甜毫无防备,整个身体顺着惯性从座上滚了下去。这一摔不打紧,清甜怀中似乎有什么锐利之物在一片混乱中刺进了她的身体。本来被摔得浑浑噩噩的脑子被突如其来的刺痛激得清醒,清甜马上想起来这是她之前偷偷在白明玉那里拿的一枚飞镖暗器,这暗器不是木制的,尖锐部分是实实在在的精铁。那时白明玉怕清甜误伤了自己,说什么也不让她碰,可清甜还是手痒顺了一个偷偷把玩,却忘了还回去。
车外刀疤脸吐了口口水,怒道:“哪个不长眼的拦老子的车!活腻味了老子就成全你!”
清甜急中生智,扭动着身体将暗器从伤口中拔出,伤口伤得不深,只是淌了些血。清甜强忍着疼,将暗器从衣服里抖在地上,然后借着暗器上锐利的刀片来割断束缚着双手的粗绳。
只是这种细致的活无论如何不能心急,而清甜管不了那么多,只想赶紧割了绳子救自己一命,一时间手上添了许多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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