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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邪神之后(近代现代)——一口果

时间:2021-10-26 13:39:42  作者:一口果
  卫愈知道自己无法劝说得动她了。
  他这个五妹,自小性情温婉,对父母几乎从未悖逆,因此在出了三年前那桩事后,家中长辈一直认得她是为狐所惑,所以才变得如此刚强不孝。
  但卫愈知道,秋宁的温婉只是表象而已。
  她小时候好读书,父亲便破例让她进了族学。后来她年纪渐长,不能继续留在族学中,便向父亲求来进藏书楼的牌子。每有所不解,便向自己或父亲询问,父亲也每每拨冗。
  在三年前出事之后,父亲曾数次在私下怒骂,不该让她读这许多书,失了女子的温婉和顺。
  卫愈却只是听听而已,五妹这外柔内刚的性子,不正是他从小一手教养出来的吗?
  秋宁虽在小事上从不悖逆,可她若是下定了决心要做某事,便从未放弃过。
  只可惜……秋宁不是个男子。她若生为男儿身,便是性情刚强些,也没什么不好,可世事如此,女儿家若是太过刚强,是会吃苦的。
  她若是男子,与黎枫之间结为友情,便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她偏偏是个姑娘。
  秋宁已经因为黎枫,而与家中顶了三年。若是别的事情,父母疼宠,或许也就应了她。
  可这件事,是无论如何都不可以的。
  卫氏传承数百年,乃卢国大族,若是与妖类苟合,又要族中其他人如何自处呢?
  总不能为了她一个,影响全族的命运。
  卫愈看着秋宁,心中怅然,却只淡淡应了一声:“好。”
  他转身离去。
  只听秋宁在他身后说道:“大兄……大兄,他是狐身,我们之间,也仅能如此而已。就不能……当我终身未嫁吗?又或是,只当我死了……”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卫愈的脚步顿了一顿,他本该回身斥她不孝,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一步一步走出了小楼。
  ……
  黎枫离开后,丁芹又恢复了之前的日常,除了每日功课外,也常常下山,为鲤泉村中的村民们解决些诸如东西丢失、腰酸背痛的事情。
  农人鲜有看得起病的,虽然水固镇中的云家药铺和姜氏医馆偶有义诊,但买药却是要花钱的。对于这些可以忍耐的病痛,鲤泉村中人多是硬熬,熬着熬着也就习惯了,唯有倒了实在受不了的时候,才会想着治一治。
  丁芹有一手转化生机的神术,虽不像漓池那般,可以立时愈伤生肉,却也可减缓甚至治愈一些村人的病痛。
  因为这个缘故,鲤泉村上下现在对她尊敬又热情,好些人都如郑粮家一般,私下在家中又供奉了一尊漓池的牌位。丁芹回来的时候,也常常被这家塞几个果子、那家送几把青菜。
  她到水固镇中的时候,却与之前没什么不同。
  水固镇中神明众多,借此修行的妖神、鬼神乃至灵神也是有的,各方各面几乎都被占满了,不像鲤泉村中,只有一个移山大王,除了庇护村民不被妖鬼侵扰、赋予村民增长力气外,便没有别的什么能力了。
  目前为止,水固镇中,也只有云家药铺的云苓小姐知晓丁芹是神使。
  在丁芹第二次前往水固镇时,云苓瞧着她的眼神就有些神神秘秘,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悄悄问她,是不是与某位神明有联系。
  丁芹便承认了自己是神使,又好奇云苓是怎么知道的。
  “我们家药神娘娘晚上托梦给我的。”云苓惊奇又开心,继续道,“我见到你的那一天晚上,就梦见药神娘娘了,她告诉我,你身上有神明的庇护气息,那气息清冽纯澈,很是少见呢!”
  “药神娘娘托梦给你?”丁芹惊奇道。
  “是呀。”云苓点头道,“我爹说了,我自小就招我们家药神娘娘喜欢,我出生的时候可顺了,我娘一点儿都没疼。我从小到大也从来都没生过病。”
  云苓又道:“对了,我们家药神娘娘还让我问,你所供奉的那位神明,有意在水固镇中收集香火吗?若有意的话,她可以帮忙。”
  “不必了,上神并不需要香火。”丁芹摇了摇头,“我会转达给上神的,请你帮我谢过药神娘娘。”
  云苓应了,并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
  丁芹却忍不住思索起来。
  帮忙在水固镇中争夺香火,是容易得罪其他神明的事情。这位欲修妖神的药神娘娘与漓池上神并无交集,为何会对上神释放善意?
 
 
第26章 
  云家神祠中。
  这里是云家世代供奉药神娘娘的地方,黄梨木的神龛中立着一尊提篮含笑的神像,与供在药铺中的那尊几乎一模一样。
  供桌上燃着香烛,供奉有净水、鲜花、各色瓜果,与一篮药材。
  神祠中并没有人,却有一只浑身雪白的兔子趴在供桌上,一身皮毛莹润皎洁,隐有玉色,双瞳剔透,如鲜红的石榴籽。
  兔子两只长耳朵竖着,专注的听着什么。
  片刻之后,兔子耳朵耷拉了下来,愁苦地呢喃道:“不需要香火……竟然是这样强大的上神,那该怎样才能与他交好呢?”
  兔妖已经修行近千年了,距离修成妖神踏入神道只差临门一脚,却久久未能突破。直到十九年前,在一位神明的指点下,她得知自己修成妖神的机缘就在近几十年之内,系在这一代云氏夫人腹中的胎儿身上。
  她细心看顾了云苓十八年,一直未能遇见自己的机缘,直到前几日,她从那个与云苓交好的小姑娘身上,感受到了一阵从未见过的清冽神气。
  冥冥之中自有感应,兔妖在那一瞬间就确定了,自己成为妖神的机缘,就在这位尚未见过的神明身上。
  只是些许沾染在神使身上的气息,就如此清冽纯澈,那位神明一定是位强大的正神。
  可是……这位神明若是如此强大,她又该怎么做才能交好对方呢?
  她是兔妖,天生敏感,性子又羞怯,在云家享供奉许久,也从未露面见过人,只是托梦传信,要她想主意如何与陌生人交好,那可真要难为死她了。
  而这位神明,连香火都不需要……这是只有那些以自然之势或地理天文为神位的强大神明才能做到。她只是一介小小兔妖,连妖神都未修成,又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来打动这样的神明的呢?
  兔妖苦思了半天,却仍未想到自己有什么值得这般神明一顾的,只好耸耸鼻子,从案桌上跳下,落地化作一个形容秀美的女子。
  她的面貌与供桌上的神像足有九成相似,却毫不在意的把自己的神像搬到地上,又不知从哪里取出一个用丝绸包裹的木雕来,将之安置到自己的神龛中。
  这木雕并没有上色,远不如瓷质的药神娘娘像细腻精致,但兔妖对这尊木质神像却小心翼翼,虔诚万分。
  这木雕也是一尊神女像,相貌圆满庄严,姿态自在和谐。
  兔妖左右瞧了瞧神像没有问题后,又将包裹神像的丝绸细心折好,放置于案上。
  她瞧了瞧周围,这个时段不是云家人来供奉的时候,一般不会有人来。
  确定不会被人看见后,她这才在蒲团上跪下,虔诚祈祷起来:“望月敬告无忧天女……”
  无忧天女也是一位强大的正神,正是她指点了望月成就妖神的机缘。
  可命数难明,无忧天女的指点也只是告诉她机缘会落在何处,具体该如何寻找、如何抓住,却是要靠望月自己的。
  这个机缘望月已经等了数百年了,心中难免忐忑不安,既然现在机缘已现,她命数是不是更明晰一些了?能不能求得无忧天女再指点些许?
  望月虔诚地祷告着。
  祈神慈悯……
  望月祈祷得全神贯注,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神祠的门什么时候竟被开了。
  “你是谁!”身后忽然有人警惕问道。
  望月吓了一跳,扭头看过去,一双剔透的红眼睛瞪得大大的。
  “药神娘娘?!”云苓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完了完了!被看见了!
  身为被供奉的神明,却向其他神明祈祷,她没面子了呜呜呜!
  望月慌忙抬手遮脸:“我不是!你认错了!”
  她说完才想起自己会法术,连忙法决一捏,隐去了自己的身形。
  云苓胆子却大,见到一个大活人在眼前唰的一下消失不见,也不恐惧。
  她刚瞧见陌生人时确实是惊怒的,但是现在嘛……那女子与神像一模一样,分明是从小经常给她托梦的药神娘娘嘛!
  云苓走到近前,这才发现神龛内被换成了一座木像,又见药神娘娘的神像被放在地上。
  “这是谁的神像?”云苓伸手欲将木像取下,结果手还没有碰上,木像也唰的一下消失了。
  隔了两秒,供桌上叠得整整齐齐的丝绸也消失了。
  云苓忍不住笑起来,她把地上的药神娘娘像放回神龛中,小心地用手帕拭了拭灰。
  “娘娘,我问过丁芹啦,她的确是一位神明的神使,不过,她说她所侍奉的那位神明并不需要香火。”
  没有回应,云苓也不在意,继续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娘娘,您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做吗?我能不能帮上忙?”
  望月已经变回了兔子,她一紧张就下意识变回原身,躲到神龛后面的洞窟中。
  听到云苓的询问后,望月虽然默不作声,却也在思索。如果和丁芹交好的话,是不是也可以接触到那位上神?但是该怎么和她交朋友啊……望月颇有些羡慕的瞧着云苓,这个她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在这方面可比自己强多了。
  云苓跟别人聊天,怎么就一点都不紧张呢?唔……说不定她真的可以帮上忙?
  望月正想着,却又听云苓问道:“娘娘,您刚才在拜哪个神明呀?”
  望月:……
  啊啊啊!被看见了被看见了!怎么办怎么办?
  浑身雪白的大兔子已经开始紧张地刨地了。
  “娘娘为什么要躲着我呀……”云苓久久未得到回应,不由失落道。
  “咳……”柔和娇婉的女声在空中响起,“你……你若能与丁芹交好,帮我联系到她身后的那位神明,我便帮你……你有什么所求吗?”
  云苓眼睛一亮:“如果我能做到的话,娘娘能不能帮我和我爹说说,让他最近别再拘着我不让出去?”
  望月松了口气,刚想说什么,又听云苓问道:“娘娘,您刚刚供奉的是哪位神明呀?我们需不需要也在神祠中加上供奉?”
  望月:……这件事为什么还没过去!嘤……
  ……
  另一边,漓池同样也来到了水固镇中,却不是为了云家的药神娘娘。
  他是为了困在水固井中的淮水神君孟怀,与留在此地的鬼神余简。
  因果线上凝聚有七情引,七情引除了可以愈合此身的伤势,还能引动七情拨动因果,漓池将之摘下,制成了琴弦。
  七情引以音动情、动因果,其声音自魂识而起,不因听觉有所影响。
  但一根因果线上所凝聚的情又何其复杂?如周杏寻找铜豆时,忧惧爱三情皆具,强烈万分,其中微妙之处,又可细分。
  这张因果琴若只单独勾动其中一种七情引来使用,未免也太过浅薄。
  余简的琴艺已近道境,正可助他研究因果琴,所以漓池才会向他要来琴谱。
  余简因后世琴师供奉而修成鬼神,在琴艺方面也有些独到的神术。那方记载琴谱的淡白薄绢给了漓池不少想法,然而由于他的因果琴现在只有两根弦,大部分想法都无从实现。这也并非余简所能解决的。
  漓池此次前来水固井旁,更多的是为了囚于井中的淮水神君孟怀。
  孟怀年岁久长,应当知晓不少旧事秘辛,正是漓池所需。
  漓池来到水固井旁时,余简与孟怀正在争执。
  虽得漓池相助,余简得以长久留于此地,但他却并没有像孟怀所想的那样安稳修行,反而照旧花费许多时间在助他脱困上。
  “修行岂是可以轻忽的?你若修行有成,得长生果,多少时间享之不尽?为何要纠缠于我这三万年,岂不知因小失大?况且,我已经与你说过多少次,三万年于我不过一场长睡,莫要以凡人之寿来度量我的时间!”井中龙君已有怒意。
  余简却全然不惧:“困于一隅之苦,三万年之囚在你口中说得倒轻巧,我且问问你,你活到现在,又度过了多少个三万年?”
  纵然孟怀说得轻松,余简却不是瞎子。奔腾浩荡的江被迫困于一方小小的水井之中,井口灵气自然显化的游龙日夜躁动不安,他又怎会看不见?
  “你只见过去时日,却怎么不见未来无尽?”孟怀道。
  “我只知去日可观,来日无定。”余简淡淡道,“你便是活了多久?能够将三万年苦囚如此不放在心上?”
  孟怀似是被他气得在井下翻滚,水固井中长啸不已。
  恰漓池到来,孟怀被困于井中无可奈何,便想请漓池劝说。
  漓池听完,却好奇问道:“不知神君寿数几何?可曾见过神庭建立之前?”
  井中一滞,片刻后道:“神庭建立于十二万年前,那时我还只是一条生于淮水中的小龙,差六千余年方满三万岁。”
  神庭建立已有十二万年,漓池默默记下这一点。淮水神君果然岁久,漓池还想知晓更多,只可惜他不好多问。
  “神庭建立之前?”余简却是第一次听见这个说法,堪称贴心地问道。
  “十二万年之前,天地间并无如今的神道修行。”孟怀道,“那时唯有天生即神明的天神。偶得生灵念力凝聚的灵神与因祭祀而生的鬼神,并不被归为神明之类,也无正统修行之法,唯靠自行摸索。”
  “后来神庭建立,广传神道修行之法,这才有了如今的神道。我在神庭建立之前,也并未修行神道,后来方才交感淮水,成为淮水之神。”
  “淮水虽成为我修行之基,未来却也必将成为我修行之困。我为淮水神君十二万载,期间淮水已改道三百三十二次,沧海桑田,时间滚滚而下,这世间又有什么是不可变的呢?淮水未来,也终将有断流的一日。我尚如此,你如今只是一修行未久的鬼神,怎敢如此轻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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