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抱着他没有动作,揽着腰腹和后背的手掌宽厚温热,像对待珍贵脆弱的瓷器一样轻声安抚着他。
时玉又想哭了:“……你都说过这样是不正常的,你自己说的话你都忘了。”
“哪里不正常?”抱着他的男人自然道,和两年前在车里告诫他同性相恋是错误的那样自然:“小叔疼侄子天经地义。”
时玉被他气的呼吸都急促了:“……你就是不要脸。”
陆逞容着他骂,捏着他的指尖轻笑:“胆子肥了。”
时玉重重的抽回手,壮着胆子往他手上打了一下,“走开!”
打完又后悔了,转头埋进男人怀里心虚的不说话。
他对陆逞又爱又恨。
陆逞确实疼他,也确实严厉。
疼他时能把哭泣的他抱在怀里哄一夜不闭眼,严厉起来也能整整一个星期不回家,他不舍得骂他打他,只能用这种方式让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他曾见过陆逞和外人发火的模样,仿佛冷酷无情的审判者,眸色阴沉面色冰冷,军靴一踹能将人直直踹飞出去,一点脸面也不讲。
对他时哪怕再气也不舍得动手,只抽出皮带冷眼睨他,直到把他吓得哽咽着说自己知道错了才抱着他哄,他哭的厉害,陆逞也哄得耐心,最后只能发誓以后再也不拿皮带吓唬他。
不过自那以后时玉也不敢再随便惹他生气。
陆逞疼他归疼他,身为长辈的威严到底还在,又一身不怒自威的上位者气息,北城里没有不怕他的小辈,他身为他的小侄子,就算是被宠着也不敢闹得太过分。
这次显然是真气狠了,不然也不敢壮着胆子打他。
不过陆逞不知道犯的什么神经,被他打了下居然还笑起来了。
抵着他发顶沉沉的笑,胸腔震动,捏着他的手饶有兴趣道:“解气了?”
时玉不出声,装没听见。
陆逞偏头,俯身看他,对上他水光潋滟的凤眸后唇角的笑敛了敛,眸色沉暗,又探头亲了过来。
喉结剧烈滚动,比之前更加滚烫肆意。
时玉忍了又忍,还是哭出了声。
……
这晚直到睡觉,时玉才发现自己的卧室已经被搬空了,所有东西都挪到了陆逞屋里。
他茫然地坐在床上,身边是低头看书的男人。
床头灯光昏黄,陆逞漫不经心的搂着他的腰,有一搭没一搭顺着他的后背,偶尔低声和他说两句话,哄着他睡觉。
一切好像都没什么变化。
他躺在这张熟悉的大床上,闻着身边熟悉的气味,困倦的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灯光暗了下来。
嘴唇被亲了亲,男人自然的把他拢到怀里,摸了摸手和脚的温度。
唇瓣又被亲了一下。
……还是有点变化的。
他迷迷糊糊的想。
*
第二天时玉醒来时陆逞已经走了。
最近季末,他忙于工作,经常一天到晚都在公司加班。
目前国内还没有完整的产业链,黄金时代做什么都需要大量人才,陆逞经常亲自跑各个现场查看情况,偶尔抽出时间便回来陪时玉吃饭,实在想的紧了就派人来把自己没心没肺的小侄子接去公司,哄着人留下一天。
吃早饭时管家在一旁小心翼翼的递过来电话。
电话里是陆逞低沉温和的声音,他应该很忙,那边还有纸页翻动的声音:“吃完饭我派人去接你。”
时玉头也懒得抬,在周围一众不安的注视下冷着脸道:“我很闲吗?”
……也只有他敢这么和陆逞说话。
身旁的管家明明不是第一次听了,还是慌得直擦汗。
男人的声音顺着电流传来,有些沉哑,带着笑意:“好,那我中午回去陪你吃饭?”
“你烦不烦?”时玉蹙眉:“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昨天那个埋在怀里心虚慌乱的小侄子仿若幻影。
陆逞听出来些不对,问他:“怎么了?”
时玉撂下汤勺,不高兴道:“库房里的翡翠原石是不是你给我扔的。”
他今天一大早兴致勃勃的去看,结果找半天没找到,最后才被管家告知说是陆逞昨天就让人给拿走了。
……烦不烦,多大年纪了还管东管西!
陆逞笑了起来:“是。”
他应得这么干脆,时玉一时半会儿竟也想不到话来质问他。
电话那头的男人却不紧不慢的继续道:“我给你订的一批已经在路上了,过两天就能到。”
时玉一愣:“……你也给我订了?”
“嗯,”陆逞说:“等这两天忙完我带你去云南,你亲自挑。”
他顿时被哄得整个人都高兴起来,捏着电话放软了声音,乖巧道:“好哦,小叔。”
高兴了就叫“小叔”,不高兴了就叫“你”。
陆逞无奈摇头,垂下的眼眸里却满是笑意:“行了,中午我回去,想吃什么和厨房说,下午跟我来公司。”
“啊?”小侄子不乐意:“我不想……”
“云南。”
“好哦,小叔。”
挂断电话后时玉起身,去了二楼储藏室。
储藏室里满是他收集的玉雕,他喜欢的东西太多,陆逞怕放不下,打通两个屋子给他用。
时间过的很快,捏了两块玉雕在手里把玩没多久,管家便敲了敲门,轻声对他道:“小先生,有位自称是您朋友的人在楼下等您。”
朋友?
时玉狐疑。
他的朋友就那么几个,管家也都认识。
……这位不知名的“朋友”是谁?
困惑地下了楼,时玉朝外看去,一眼便看见了铁栅栏门边安静等候的高大男人。
男人穿着简单的便服,身材挺拔魁梧,无声站着便极有存在感,肤色是经过风吹日晒的小麦色,隐隐能透过休闲便服看见他胳膊上流畅紧实的肌肉。
清晨的阳光并不刺眼,他站在马路边,像一尊冷硬无声的雕塑。
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他抬眼,对上了时玉的视线。
下一瞬,时玉便发现那双幽深冰冷的黑眸盯住了他的唇瓣,紧紧看着,眼神像一团炙热燃烧的火,男人周身平静沉稳的气势也猛地阴冷片刻,又在他感受到不对前恢复如常。
“陈政?”他摆摆手,让跟在身后的管家去忙。
管家犹豫了下,还是站在客厅门口看着他们。
隔着铁门,时玉走到了陈政面前。
陈政实在太高,逆光而站时眉眼隐匿在一片阴影中,看不见任何表情。
“你怎么在这?”他问。
寡言沉默的男人只有在面对他时话才会多起来,被他问了就老老实实的回答,也不怕别人听见:“我想你了,小少爷。”
时玉呼吸一窒,立刻回了下头。
客厅离正门有些距离,管家对上他的视线后懵了下,看样子要走过来,被他摇头定在了原地。
时隔两年,陈政还是那个不会说话的笨狗。
时玉扭头看他,一面对陈政他的脾气就会不知不觉的坏起来,烦躁道:“……就这个?”
因为这个跑来陆家。
万一陆逞在家怎么办?
他根本不敢想象这两个男人私下见面的模样。
头皮有些发麻,时玉仰头看他,“行了,看完了你赶快走吧。”
陈政没有说话,而是低头静静的与他对视。
接着将他从上扫到下,黑眸幽暗,有些熟悉的渴望和祈求。
时玉呼吸蓦地一乱,被亲吻安抚的感觉似电流般传遍全身。
他身上浮出细密的汗水,清澈潋滟的眼神有片刻失神,腿软的站不稳,像回到了两年前那些潮湿的夜晚,被男人抵在床边粗鲁疼爱的日子。
清水村的村尾小院,简陋狭窄。
他被困在那张宽大柔软的床铺上,像个只属于男人的秘密情/人,只穿一件单薄的长布衫,足不下地,拥有了一个月难以言说、迷乱不堪的记忆。
他太熟悉这条坏狗了。
哪怕两年没见,这双眼睛里的各种情绪依旧明显又笨拙,在他面前无处遁形。
他气的抿唇,耳垂泛着红:“……滚!看什么看你!”
陈政被他骂了也不敢说话,只老实的听着,低着头看他踩着拖鞋的脚。
脚腕细瘦,脚背雪白,经络蜿蜒而上,十只白玉般的脚趾玲珑精致,像可爱的玉石,他咽了口口水,想到了这双脚缴着床单时模样。
渗着汗水,趾甲透粉,无助的只会乱蹬。
每每都让他气血上涌,越发的野蛮。
他眸色漆黑,喉结滚了滚,低哑的道:“……小少爷,大白也来了。”
正打算转身回屋的青年一愣,顿时回头看他,眼睛都亮了:“大白?”
“嗯,”他垂眸点头,像个再听话不过的坏狗,不动声色的引诱自己恼羞成怒的主人:“就在我车上,小少爷,你要去看看吗?”
“要!”
时玉心跳的飞快,鞋也不换就推开门,身后管家犹豫的喊了声:“……小先生。”
陈政抬头,平静的指着别墅对面被大树阴影尽数遮挡的黑色吉普。
“那是我的车。”
管家这才稍稍放下心,就在家对面那就好说了。
他看着时玉被那模样冷淡、气势却有些危险的男人领着过了马路,进了对面的吉普车。
联排别墅周围的绿化做的很好,在这个还不怎么讲究的绿化的年代,开发商却极有远见的为居住在此、非富即贵的住户们修建了假山流水小花园。
吉普车正掩盖在茂盛的绿化带后,只露出来一个车头,恰好处于别墅的视觉死角处。
管家谨慎看着,忽然发现那车似乎动了动,不过离得太远,他也看不清。
……
大白果真在吉普车上。
就趴在后座,车门一开它便呜呜叫着朝时玉扑了过来,疯狂的舔着他的手腕,干净的眼睛里是惊喜和想念。
“大白!”时玉红着眼眶抱住它的脖子,边蹭边难过道:“我都想死你了。”
“汪呜——”
黑黄狼狗比之两年前没什么变化,四肢越发粗壮,它正值壮龄,浑身使不完的力气,对待时玉时却依旧小心翼翼,舔着他的手腕和手指,像在问他为什么两年了还这么瘦。
时玉越发难过,揉着它的脑袋:“大白,你变大了好多,我都抱不动你了。”
狼犬似是知道他在难过,很快停下动作,轻轻拱着他的肩膀,清澈的眼睛里满是担忧,低低叫着。
“你想不想我?”
“呜——”
“我就知道你也想我,你的声音怎么变了?”
“汪呜——”
“哦,你长大了。大白,留下来陪我几天好不好?”
“呜呜——”
……
一人一狗抱成一团亲密的说着小话。
被挤到角落,蜷着身子只占了一点位置的男人安静看着,直到时玉情绪冷静下来,抱着大白开始碎碎念些不知所云的话后,他才伸手揉了揉狼狗的脑袋。
狼狗“汪”了一声,警觉的竖着三角耳,在黑暗中和主人对视两秒,甩着尾巴不高兴的跳去了前座。
“诶?”怀里的大狗忽然离开,时玉茫然地伸着胳膊,正准备去拦它,还没动作便被一双精壮有力的胳膊提着腰坐到了一处温热结实的地方。
他缓缓蹙眉,瞪着看不清神色的男人,生气的抬手扯他头发,“陈政,你干嘛?”
他面对陈政时脾气总是不好。
两个世界来,陈政是唯一一个任打任骂,无声又纵容的用自己的方式把他宠到天上去的人。
那么狭窄落魄的小院里,男人被他罚跪到地上,给他用最精细的米熬粥做饭,怕他冷每晚用最原始的方法烧热水给他泡脚。
窗外是大雨连绵,他却一点寒风细雨也没有感觉到,时间甚至过的很快,一个月里认真回想,他只能想到男人滚烫炙热的身体和温暖柔软的被窝。
这条坏狗就差被他骑到脑袋上,所以哪怕过了两年,除了昨天刚见到男人时有些不安,发现陈政一如既往的迁就自己时,潜意识让时玉在他面前如两年前一般肆无忌惮的生气耍横。
坏狗被主人揪着头发也不动,老老实实的受着,他垂眼看着怀里的主人,细长漂亮的眼,雪白无暇的肤,乌黑垂坠的睫羽……以及那双肿胀刺目的嘴唇。
他的主人还和两年前一样秀致矜贵,唯独染了些其他狗的气味,难闻的让他无法忍受。
他哑着嗓子,低声肯定的道:“……小少爷,你被亲了。”
摁在头上的手一顿,时玉莫名心虚的收回手,干咳一声,瞪他:“胡说什么。”
粗粝的手指在黑暗中准确摸上他的唇肉,厚厚的粗茧磨得唇肉生疼,时玉受不得他的动作,他在男人面前总是敏感柔软,轻轻一碰就能化成一滩水。
眼睛浮上水汽,他气的抓着唇上的手,细细哆嗦着骂他:“……陈政,你烦不烦?”
男人一动不动,结实精壮的胳膊绷得青筋浮起,声音低落的对他说:“可我都好久没有亲你了。”
他说着,自然的俯身朝他探来,呼出的鼻息滚烫短促,压抑着心底狰狞的戾气和嫉妒,低眉顺眼的哑声道:“我就亲亲你,小少爷……就亲亲,不干别的。”
……
在力气这一块,时玉永远比不上陈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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