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每次到关键之处都来一句门锁紧闭,这是让我们猜谜呢?”
那小太监委屈道:“是真的关了门……不过今日起床后,殿下面上显出了几分不自在,还频频向殿外打量,大约是在寻萧棣……”
萧棣的眸色渐渐冷下。
他登时想起刘恢所说的话,既然这二人看的事无巨细,看来刘恢知道那些私密之事也不奇怪。
谢清辞处不干不净的人,论起来……还真不少。
有人又问道:“你上次不是说还有一封遗书,那上面写的什么内容,你瞧见了么?”
“殿下看那封遗书向来很紧,总是锁在柜子中。”小太监悄声道:“你先别急,我再想想有没有别的法子拿到……”
看来谢清辞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这些人的眼睛。
不过说来……那所谓遗书上写了些什么内容,就连萧棣本人也不晓得。
能让殿下念念不忘的事儿,定然是他心内最为看中,最难以割舍之事吧。
若那上头的心愿,自己……都恰好帮殿下尽数完成。
那哥哥……对他的靠近是否会更宽容些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50章 图谋(1)
谢清辞这几日虽看起来和平常毫无差别, 但心里始终藏了一件不好对外人说的事。
许徽舟自从那日愤然离去后,直到如今也依然没有与他和解。
往常二人虽也有争执,但只要在同一个地方, 不出三日, 定然又会好转。
可这次七八日过去, 许徽舟丝毫没有主动示好的意思。
甚至……对他的刻意靠近还冷冰冰的保持距离。
就连心大如谢怀尉,都看出了二人之间的不对劲。
“你和许家那小子闹别扭了?说来也好笑, 两个人倒像个大姑娘似的, 见了面连眼神都避开。”
“快说说, 你们是怎么闹起来的, 本王向来公正, 替你们分析分析谁对谁错。”
谢清辞轻轻抿唇,却没有给谢怀尉详细说什么。
毕竟此事涉及到萧家投敌一事,若冒然告诉旁人, 只怕后患无穷。
谢怀尉看出了弟弟的异样,也知趣的没有再接着询问, 只叹道:“这几日每日都看到许徽舟满京城的跑动,我看他来了京城, 倒是比我们还要忙一些。”
谢清辞揉揉眉心。
那夜两个人不欢而散之后,许徽舟……大约依然没有放弃将自己知晓的真相公之于众。
想想也能知道, 他如今定然在在找所谓证人,和愿意帮他将案子公之于众的身居高位者。
但此事层层错节, 许徽舟所想之事,又岂是那么容易实现的?
谢清辞迟疑了片刻, 还是放弃了劝阻许徽舟。
毕竟他刚来京城满腔热血,正是一意孤行的时候,自己此刻上前阻止, 反而愈发激得他想证明。
倒不如再观望几日,等他碰钉子后再做计较。
*
严晶一直盯着许徽舟,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对萧棣说道:“许徽舟来京城之后,似乎一直在找人。”
“我们跟着他去打听,发现他找的还是军中的人,而且此人还曾在指认萧将军的军队中服役。”
萧棣轻轻皱眉。
“说来也怪,这队人马在指认萧将军投敌之前,有些人突然得了瘟疫。之后过了不久,这些人都陆续离世了。属下私下搜查,这些人也的确都毫无线索。”
严晶调查后也发现军队之前得病之事,也曾怀疑过其中有隐情,只是没有确切的人和证据,且也没想出这场病和冤情之间有任何关联。
毕竟这队人马亲眼看到萧贺投敌时,萧家的人都不曾在军中。
如今只能通过暗访的形式不断完善信息。
可许徽舟却不一样了……
他当时恰在军中,如今依然私下寻觅当时的军中之人,显然还是有心事放不下。
萧棣想了想,对严晶道:“盯着此人,先不要打草惊蛇。”
“你说许公子是图什么呢。”严晶自言自语道:“我看他来到京城偷偷走动,显然还是为了给我们翻案。”
“还不晓得他真实目的。”萧棣挑眉道:“你也别想忙着自我感动了。”
“那还能有何事,这瞎子都能看出……”严晶说了一嘴,又缓缓停住。
说来也怪,主子对这个处处热心的许公子倒很是提防的模样。
别说感念恩德了,连深交的意思都没有……
正在思量间,忽然又听一道冷冷的声音别扭响起:“还是派人盯着些,该出手时帮他一把。”
一个不知世间疾苦的公子哥儿,别倒把自己填进去了。
严晶眼睛登时亮起,道:“还真有件事儿,许公子今日偷偷拦了辆马车去城郊,听我们的人说,公子大半个时辰也没等到马车,你说以后碰到这种事儿,我们是不是要直接给公子匹马呢。”
给马?
萧棣脚步一顿:“……他是腿断了么?”
严晶拿不准了:“……不是您说的有难处帮一下么……”
“他腿断了的话,可以给马。”
“只要不死不残,多受点折磨,对他是历练。”
“……这不太地道吧?”
人家许徽舟怎么说,也是在为萧家跑腿呢。
萧棣淡淡道:“两码事,我和他有私怨。”
严晶:“???”
这两人才见了几次面啊,这么快就有私冤了?
*
帖木儿在京城逗留了几日,终于准备离开了。
他名为使臣,但处处存了比试的心思,就连走之前,还暗中去逛了京城的马市,问了京城的粮价。
就差把“我要打仗”四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只是他不挑破,朝廷也不明说,仍然寒暄客套,保持着大国假笑。
丞相望着帖木儿远去的背影道:“陛下,照此看来,我们早晚有一场恶仗要打。”
朝廷虽然占据了中原地带,幅员辽阔,但北有回纥,西有契丹,还有一个北国在东北流窜,可以说外敌强伺,虎视眈眈。
皇帝久久沉默。
将军百战死,他刚经历了惨烈的战事,并不愿主动卷入厮杀之中,就连朝堂上也在重用文官。
但丞相的话是事实,不是逃避就能不存在的。
“依朕看,还是回纥,契丹是最为棘手的,各地的屯兵卫所还是要好生操练,莫要看如今太平就懈怠。”
“是啊,臣估算,近两年定然会在漠北用兵,除了练兵之外,屯粮也是重中之重。”
谢清辞垂着的眼睫轻颤,竖起耳朵仔细听丞相接下来的谋划。
丞相并没有注意到谢清辞,依然在侃侃而谈:“依臣看,北京的军储粮是一方面,但大头还是要靠江南供给,江南到京城水陆通畅,运输不过三日,定然能保证大军行进……”
谢清辞轻轻握拳。
上一世,北征大军的粮食便是从江南运往京城后,再转运至北漠,世人都觉得江南粮草充裕,水陆通畅,是军队的后辈粮仓,殊不知上一世,水运出人意料的堵塞,陆运也因流民作乱不畅,本应交到大军手里的粮食一再拖延。
率领大军在漠北作战的谢怀尉,最终因缺粮草被射死在乱军之中。而负责督运筹措粮草的太子谢华严,也因四十万大军惨败获罪,被废除太子之位后直接圈禁,下场悲惨……
谢清辞定定神,装作无意的模样走上前笑问道:“父皇,儿臣这几日正在学兵法课呢,听丞相大人的意思,正在商讨粮草分配?”
皇帝意外的看向小儿子,眸中露出赞许:“清辞竟也对家国大事上心了。”
丞相温和的笑笑,看向谢清辞的目光中充满了长辈的慈爱:“臣是在筹措军粮,殿下可有指教?”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冷笑。
一个病秧子皇亲贵胄,不好好延医问药吊着性命,倒来打探军国大事。
谢清辞唇角轻扬,毫不客气的发问道:“江南离京城路途不算近,且到漠北还需转运,不知丞相为何偏偏对此地情有独钟呢?”
他下巴尖尖小脸白到透明,说话却犀利果决。
丝毫不是外界所传久病卧床,万事不关心的模样。
“殿下在太学上了军事兵法课后,果然是判若两人啊。”丞相心里提防,面上却笑道:“还想活学活用,在朝中历练。”
说了一番话,又一个字都没解释。
且言外之意总有种——你一个乳臭未干还在念书的少年,在太学懂了些皮毛,竟然毫无自知之明,敢在朝廷大事上指手画脚。
谢清辞一滞,正想开口,一道低沉悦耳的声音已响起:“三弟所问之事,也是本宫想知道的,丞相如此布局,难道另有深意?”
是太子谢华严。
丞相面色微微一顿,恭敬道:“太子有所不知,江南富庶,自古是产送军粮的必经之地,京城的粮田和存粮都不多,从江南筹运自然是最佳选择……”
“军粮是几十万人的救命粮,不容任何闪失。”谢清辞抬眸,定定的看向丞相:“丞相大人,若是粮草运送到京城的路上出了岔子,不知是谁的罪责呢?”
第51章 图谋(2)
丞相心头蓦然涌上怪异之感。
他早已在私下, 和众谋士把这些皇子反复议论分析过。
众人一致认为,谢清辞病弱怯懦,且向来心思单纯, 是皇子中最不足为虑, 也最无利用价值的一个。
可如今, 他望着这双澄澈坚韧,微微含笑的眼眸。
忽然涌上不可置信的恐慌。
是那种被最出乎意料的人看透底牌的恐慌……
不可能……即使真的有人疑心, 也绝不可能是不问世事的谢清辞……
在少年探究的眼神里, 丞相一时失神, 竟忘记了回答。
少年淡然的声音响起, 不咄咄逼人, 却刺在心底:“丞相还未回答呢,丞相深思熟虑,定然把各种意外都想妥当了?”
丞相微微皱眉。
什么叫把意外都想妥当了?
不知道的人听到, 还以为他故意想布置意外呢!
丞相毕竟是混迹官场多年的人,他先是笑着恭喜皇帝道:“恭喜陛下啊, 殿下如此聪慧好学,且能直击要害, 是朝廷之幸,百姓之福啊!”
皇帝赞许的看了一眼谢清辞, 亦是满面笑意。
丞相继续不动声色道:“殿下所想,臣也深思熟虑过, 江南离漠北距离并不近,为何粮食要如此安置呢?”
“其一:江南, 河南,山西等地自古耕地充裕,粮仓数不胜数, 且交通便利,军粮定是从其中产出,其二:河南,山西等地虽也有粮仓且产量颇丰,但位置都在北方,若是敌军突袭,存量难保,而且只有陆运没有水路,若是陆运有突发情况,连备选的解决方案都无……”
“殿下啊,世上之事,皆无万全之策,臣想的,也是多方比对后的最稳妥做法。”
谢清辞在心底冷笑一声。
好一个世上之事,皆无万全之策。
一句话,倒是把自己洗得清清白白。
谢清辞沉吟片刻,抬眸道:“敢问丞相,出兵北漠,需要多少人马?”
丞相微微皱眉,别说是谢清辞这个十几岁的少年,就是老奸巨猾的人,也一时半会儿想不通其中关卡,绝对被自己的一番话唬住。
谢清辞非但没有偃旗息鼓,还张口反问。
丞相轻咳一声,谨慎道:“怎么也要四十万大军吧。”
“这四十万大军的口粮不是小数目,难道非要等到战事起了,才从江南运输粮食么?”谢清辞道:“凡事预则立,若我们从现在征调各地粮草,填充京城粮仓,岂不是更方便调停,丞相大人,只是不知大约能调来多少储备粮?”
丞相面色一点点沉下来:“……”
皇子问话,皇帝也没有从中打断,丞相不好不答,只好冷冷道:“京城粮仓约有四处,全部填满,大约能有个二百石左右……”
“一石是三百斤粮食,一斤约是十六两,四十万大军,若一人每日需四两粮食,十五天便需要五百石……除去京城储备仓中的粮食,大约还需三百石,丞相大人,本王说的没错吧?”
丞相登时哑然。
这次不只是他,就连在一旁观望的官员看向谢清辞的眼神都变得诧异。
谢清辞能在短短时间内,将粮草一事算的如此清楚,绝对是有备而来。
谢清辞的确早有准备。
他在无数个难以入眠的夜晚,他早将粮食的运筹想了一次又一次。
丞相沉默片刻,看向户部官员,干笑两声:“这种事儿说起来……倒是户部侍郎的专长。”
户部侍郎已在旁心算完毕,看向谢清辞的眼神充满钦佩:“殿下算的……分毫不差。”
谢清辞又看向丞相,笑吟吟道:“丞相大人,依本王看,军粮若是临时运输,万一有闪失便是覆水难收的大事,不若想将京城的粮仓填满,有这二百石军粮在,大军也能撑几日。”
“殿下这法子也可以,只是这也没用啊,二百石粮食和五百石军粮比起来,也算是杯水车薪了,剩下的三百石,还是要从江南运。”
谢清辞淡淡一笑:“若是本王没记错的话,方才丞相之所以不从河南运粮,是怕敌军偷袭,粮食难保?”
“这么说,京城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剩下的三百石粮食若能从京城产出,也不必沿途运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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