帖木儿转首,说话的是个少年。
他一身玄衣,腰身紧束,全身线条强硬紧绷,硬朗的腰线下,是两条健壮有力的长腿。
只是这体格虽极为强悍,但和那犬王相比,显然很不够看。
帖木儿似乎认出了来人,他轻轻勾勾唇角:“萧棣,想不到我们还能再见面。”
谢家没称帝时,萧棣多次和北国交手,二人在战场上碰过几次面。
如今在此等场合下看见故人,帖木儿的眼神倒有几分玩味。
“听说萧家谋逆,你已被剥掉所有军职。”帖木儿不屑的翘起唇角:“如今的你,还有什么资格代表朝廷上场?”
第47章 亡命(2)
如今在此等场合下看见故人, 帖木儿的眼神倒有几分玩味。
“听说萧家谋逆,你已被剥掉所有军职。”帖木儿不屑的翘起唇角:“如今的你,还有什么资格代表朝廷上场?”
萧家之事在场人人皆知的, 之前战场的劲敌, 如今却沉沦下贱, 他当然要趁机好好羞辱几句。
一句话,登时让场上的气氛有瞬间凝滞。
“英雄不问出身。”皇帝此时朗声笑道:“萧棣是代朝廷比武, 若能赢了犬王, 朕封他个飞骑尉又如何?”
皇帝看当朝竟然无人站出, 心里早已暗暗捏了把汗。
如今看萧棣站出来为他解围, 心里自然欢喜, 一时想到也就说了出来。
总之那飞骑尉也是虚职,领一份俸禄罢了,就算给了萧棣也无所谓。
那犬王看到有人应战, 立时显得急不可耐,他竖起脑袋瞪着眼前的少年, 像是为震撼对手似的,双脚左右跳动, 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
帖木儿为助声势,还专程将自家养的小狼崽牵出来, 狼嗥声响起,厮杀之气愈发浓烈。
萧棣站在一人一狼面前, 显得很沉默,他淡淡抬眼看了看天际的夕阳, 似是有几分不耐。
“开始吧?”
这模样俨然是连规则都不懂就敢应战,帖木儿心里登时憋了一口火气。
他示意下人将一人多高,四四见方的木笼运上来。
“这才是你们的厮杀之地。”帖木儿冷哼道:“你们二人在笼中厮杀, 谁先让对方倒下,走出这笼子,便是胜者。”
说罢,扔给萧棣和那犬王一人一把匕首:“进了笼子,生死勿论,就算对方把你的脑袋割下来,那也是胜者应得的战利品。”
木笼极为狭窄,不能靠任何飞掠和大范围对招,若想取胜,只能凭借肉贴肉的敏捷厮杀。
众人低声唏嘘,愈发兴奋起来。
萧棣拔出短刀,寒光乍泄,照亮那双霎时溢满嗜杀之欲的黑眸。
没有人晓得,他对血淋淋的厮杀渴望已久,想要跃起,杀戮,用刀光刺破他人血肉……
萧棣换好了搏斗的小衣,矫健的胳膊上每块肌肉都紧绷有力,蕴藏着想要进攻的力量。
他双眸发亮,正要跃入笼中,背后忽然响起略带焦灼的少年音:“萧棣!”
萧棣回头,谢清辞纤细的身影站在夕阳下,正一脸担忧的望着他。
殿下的那身白袍如不染纤尘的白玉。
萧棣眼底的杀欲如积雪逢春,静悄悄融化成泛着温柔的涟漪。
他低头飞速的掠了一眼近乎赤裸的上身,喉头轻轻滚动,乖乖拱了下手:“殿下……”
耳根登时悄悄染上绯色。
谢清辞眼眸划过萧棣俊美硬朗的上半身,扬起下巴道:“萧棣,本王不许你进那笼子。”
平常的比武也就算了,那笼子又羞辱又危险。
而且那笼子狭小,就算再敏捷也没有空间发挥,犬王身形如熊,萧棣并不占优势,比武之后就算不死,也定会被那短刀砍的浑身是伤。
谢清辞越想越心惊,来不及多想,已大步从看台上走下阻止。
萧棣一怔,还未来得及答话,帖木儿已饶有兴致的看向二人,眸光随即锁定在谢清辞身上:“殿下,你不愿你的下人为朝廷出战,争得荣耀么?”
谢清辞轻蔑的看向那笼子,冷冷道:“就算他要出战,战场也不是贵国的木笼。”
“不过是一个死不足惜的卑贱下人而已。”帖木儿眼神划过萧棣:“能和最凶猛的犬王决一死战,也算他死得其所。”
萧棣轻轻垂眼,眸底明暗交织。
“他不是卑贱下人,更不是死不足惜。”谢清辞受不得别人贬低萧棣,立刻将人挡在身后,冷冷道:“他是和本王形影不离,深受爱重的身边人。也请使者你自重!”
萧棣喉结微动,炙热的眼神看向小殿下的背影……
“是阿棣主动应战。”萧棣握紧短刀,低沉的声音在谢清辞耳畔响起:“殿下若是担忧,就为我助次威吧。”
“助威?”
谢清辞转头,疑惑的看向萧棣。
萧棣轻轻一笑,握紧哥哥的手腕,举起,将那软嫩的手心放在自家头顶的发髻上。
趁着谢清辞怔忡的瞬间,萧棣眼巴巴的抬眸,轻轻用发髻蹭了蹭那手掌。
那姿势,如同家中豢养的大狗在温驯示好。
谢清辞心中一热。
这就是萧棣想要的助威方式么?
少年胸膛高傲硬挺,乌黑的发丝却是软乎乎的温顺。
他不由得轻轻揉了揉萧棣柔软的发髻:“等你凯旋。”
萧棣轻勾唇角,随即一个敏捷飞旋,转身跃入笼中。
他眉眼飞扬,周身涌动着暴戾和杀气腾腾。
周遭围观的众人不由得啧啧称奇,主子不过鼓励的摸了摸头,萧棣却如同从那手掌中霎时汲取了无限力量。
如一只刚刚餍足的狼,在猎场中虎视眈眈的俯瞰对手……
楚王看到这场景,唇角不由得挑起讥嘲,对身边亲信道:“什么战神,主子一个眼神,他就恨不得卖命——你说他是不是谢清辞养的一条好狗?”
嘴上讽刺贬低,心里却酸溜溜的。
萧棣就算是个好斗善战的狗,也轮不到他来牵——也只有谢清辞,能把这野狗牢牢拴住。
夕阳沉沉西斜,为天际染上绚丽灿烂的云霞,围观的人们看萧棣入笼,皆屏气凝神,等待一场精彩厮杀。
犬王在木笼中低声咆哮,浑身的肌肉登时又展开了一圈,他手持刀刃,兴奋的看向萧棣,随即挥臂刺去,直取咽喉命脉。
木笼狭窄,萧棣一个侧身堪堪躲过,胳膊却登时被刀刃划出一道翻卷的伤口。
血液味登时弥漫在笼中,犬王虽是人,但被这些边疆的奇蛊和日复一日的厮杀养得格外嗜血,他那双血红的眸子在血腥气中亮了亮,仗着身形巨大,再次持刃,凶猛的扑向萧棣。
萧棣只是十几岁的少年,虽腿长肩阔,强悍中却带有几分稚嫩,如今和那犬王相比,倒更单薄几分。
这一刀,刺过萧棣左胸。
犬王轻轻眯眸,看着面前似乎不敌的对手,竟然收了短刀,牙齿直接咬上了萧棣英气勃发的小麦色脖颈。
萧棣咬牙,将犬王撞翻在地,二人随即在狭窄的木笼中格斗翻滚。
这种肉贴肉的撕咬登时让在场的武官们激动了,他们已不分敌我,如观看野兽表演似的叫好——
“咬他!咬死他!”
“干得好,咬住脖颈,对,带劲儿!”
“撕破他喉咙,对对对……”
谢清辞脸色煞白,已走到笼旁准备下令开门。
萧棣非但没有恐惧,眼眸反而愈发亮起。
风中吹着血腥味,木笼中满是残破的血肉,眼前是最强悍的敌人,周遭是杀声一片。
这一切都是最能让小狼崽血液滚烫的元素,他几乎压抑不住的想发出兴奋的低吼。
初出茅庐的亡命之徒,动作如春日的闪电,迅猛,有力,直击人心。
萧棣时而贴着地面,时而盘旋猛扑,在不顾一切的冲锋中,他能感觉出对方的刀刃正刺入自己的身体,只是在战斗中几乎觉不出疼痛。
围观的人看呆了。
刚开始,他们都认为犬王定然有优势,可战到一半,却觉得萧棣的模样愈发惊人,他如同边疆的成年狼崽,无畏无惧,猛准狠的攻击带着纯粹的强硬杀意,面对劲敌没有任何犹豫怯懦,只有愈燃愈烈的杀欲。
犬王眸中反而露出慌乱和惧怕,萧棣的双眸如幽暗火光亮起,找准机会,手中刀刃终于准确的插入胸膛。
犬王倒下,鲜血喷溅在少年的胸膛上,狼嗥声嗷呜嗷呜的响起,帖木儿登时变了脸色。
他竟然败了?
一身是伤的萧棣从笼中走出来时,场上翻涌着激动的叫好声。
刚经过死亡厮杀的少年,此刻眼里却满是明亮的期待,他一眨不眨的望向谢清辞的方向。
如同得胜的狼崽急切的想要主人的爱抚。
谢清辞松口气,僵立的站在笼畔,望着熟悉又陌生的,半身染血的萧棣。
萧棣和他对视,随即轻勾唇角,转身跃入笼中,拔出腰间的短匕,利落的割下犬王的头颅。
割下敌人的头颅,作为战利品送给心爱之人,是每个厮杀得胜的勇士的愿望。
萧棣沉浸在杀伐的愉悦之中,几乎忘记了身处何处,只想对静候的哥哥用最原始的法子示爱。
谢清辞艰难的望着那可怕的头颅,半边身子都僵了。
萧棣胸膛被血尽数浸透,眼眸燃烧着令人生惧的炙热欲/望。
在这场对峙下,谢清辞又自豪又心生畏惧。
萧棣如此危险,他在萧棣面前,是如此的自不量力……
“好!”皇帝也不禁为这场表演叫好,他看向萧棣,如同赏赐百兽园的动物:“萧棣,朕封你为飞骑尉,临战不惧,是个好男儿。”
结果已定,人们总算能安心用晚宴了。
帖木儿牵着小狼,闷闷不乐的喝酒。
谢清辞坐在他身侧,好奇的打量他身旁灰白色毛发的狼崽:“你还真养了一只狼在身边。”
“只要有牵制的手段,小狼也能和马儿一样温顺。”帖木儿将随身携带的活小兔塞在小狼嘴里,对谢清辞道:“你摸摸。”
小狼两大口吃了肉,眯着眼眸一脸餍足,似乎连那双幽暗的眸子都温顺了几分。
谢清辞心里一动,伸手摸了摸小狼,只觉得毛发粗糙,硬茬不驯的挺立。
没有自家养的崽子好摸。
但那蛮横不可一世的模样却如出一辙。
谢清辞想了想道:“都说狼生性凶猛最为嗜血,如何才能养的和马儿一样温顺听话?”
“小狼爱吃肉。”帖木儿摸着狼颈窝,望着谢清辞嘻嘻笑着:“想要安抚它,肉要管够啊。”
谢清辞不由得看向远处的萧棣,少年刚被封为飞骑尉,正和众人饮酒。
“喂肉……”
只是他不知萧棣馋的“肉”是什么,也不知自己手里有没有。
谢清辞不由得缩缩白净的脖颈:“这法子能有用么?”
作者有话要说: 顿顿被喂饱的棣棣——乖乖小马!
抓耳挠腮吃不到肉的棣棣——扑倒哥哥的狼崽
第48章 驹郎(1)
他不知萧棣馋的“肉”是什么, 也不知自己手里有没有。
谢清辞不由得缩缩白净的脖颈:“这法子能有用么?”
“当然还要用一些手段。”帖木儿伸手摸向狼崽脖颈间细密的毛发,里面藏着一个缀有蓝宝石的玄色项圈:“比如这个项圈,是我亲手带在它颈间的, 上面刻有我的家纹, ”
谢清辞啼笑皆非:“它只是个畜生, 能懂这些么?”
“这项圈在告诉他谁是主子,时日一久, 总会刻在他脑袋里的。”帖木儿挑眉道:“我们北国人常说, 皮项圈套在颈上, 再凶狠的狼都会为你俯首听命。”
小狼如同配合主人一样, 听话的呜咽了一声, 尖锐的狼嘴对着天空,仰头蹭主人的手掌。
谢清辞指尖抚过硬皮的项圈,心思一动。
这倒是个实用的好东西……
他再次看向人群中的萧棣。
方才浴血的少年如今多了几分骄矜, 正手持酒盏,嘴角噙着漫不经心的淡笑。
在他走出笼子的瞬间, 已是朝廷的飞骑尉。
而只有谢清辞晓得,上一世, 萧棣就是在这个职衔上,澄清了父亲的冤屈, 初露锋芒打赢了几次胜仗,从此一遇风云便化龙……
谢清辞眼眸一暗, 视线划过萧棣的脖颈。
此时天色已暗,晚宴的烛火停留在他小麦色的皮肤上, 交织出一片阴影。
这皮项圈畜生能带得,萧棣……为何带不得呢?
是了,谢清辞轻轻握拳, 萧棣当上了飞骑尉,以后也许愈发难以管束……
就该趁此时给他身子上烙个痕迹,让他明白自己的身份。
铭记着臣服的项圈带在颈上,自然能日日夜夜提醒萧棣莫要妄为,也好过等到日后长歪了再束手无策。
谢清辞细细的察看了那狼崽脖颈上的项圈,工艺不算难,样式也是好打造的。
他想着萧棣白日所向披靡的杀戮模样,不由得轻皱眉头。
想的主意倒是不错,只是这项圈……怎么带到那凶神脖子上呢。
酒至酣热,丞相忽然笑着向皇帝行礼,开口道:“萧棣今日英武勇猛,长了我朝气势,陛下封他为飞骑尉真是恰当,臣忽然想起一事,还想替这孩子再求个恩典。”
丞相和萧父曾经也是并肩过的战友,用长辈的语气说出这番话,恰当到让所有人都禁不住去听他要求何恩典。
皇帝看向萧棣,疑惑道:“丞相的意思是?”
“男儿年过十五,皆会有字。”丞相温和的笑道:“因之前动荡,萧棣这孩子一直没有字,老夫甚是挂怀,眼下,也该起个字了。”
38/69 首页 上一页 36 37 38 39 40 4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