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再不做的话,可能一辈子都没机会了,哪怕只是片刻的欢愉,也总好过什么都没得到。
萧祈笑意淡了些,但仍不死心,回手握住牵着袍子的那只手腕,“然后呢?我想知道的,你统统愿意和我说了?”
肚里柔肠百转,可终究复仇大业更为重要,楚归披上了重楼的面孔,笑中带着些媚:“王爷,您想知道的,我不都说过了么?只是外界都传我独宠一方,什么时候才能名副其实,您承诺的以身相许呢?”
萧祈愣愣的看着人,好一会儿面上才有了表情,像是在笑,却又苦涩的比哭还难看:“小归,你别这样,你知道我想要的不是这个。”
松手转身,再没回头。
楚归也没有追,只是伸在半空的手指,冰凉冰凉的,最终握成了拳头。
夜很深了,一天马上就要过去,只允许自己难过了一杯茶的功夫,楚归迅速收拾好心情,换过一身装束与面皮,悄然出了王府。
他走后没多久,无名现身入了书房,端坐桌前的萧祈叹口气,抬眼一问:
“跟丢了?”
无名站得直直的,他的这点轻功,之前用尽全力尚且跟的勉强,现在想要暗中盯梢谈何容易?本来就是近乎完不成的任务,所以丝毫没有愧疚的“嗯”了一声。
萧祈揉了揉额角,为自己的意料之中而焦灼。
他今日掏心挖肺的,却再度被人拒于心房之外,实话讲,当时很有了几分火气,可是回过头来独处了一会儿,难受、愤懑种种过后,空落落的心口就只剩下担心了。
又设身处地的想过一轮,如果是他面临这样的情况,会因着别人的几句好话就托盘而出,然后放弃替家人报仇么?
答案不言自明。
既然自己也做不到,为什么要一再逼迫他口头承认,而不是直接伸手相助呢?不管目标是谁,总要先护着他的性命才好,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到了水落石出的时候再做打算也不迟。
这样一想,担忧又添了几分,这家伙,该不是被自己逼急了,又回头闯宫去了吧?
他迅速换好了夜行衣,将脸隐在一张恶鬼面具下,开口说道:“走吧。”
无名:“……去哪儿?”
“碰运气,先去万府吧。”
作者有话要说: 你运气好,活该你有老婆。
第48章 万府
东园石方街,万将军府。
三更刚过,四周静得只能听见微弱的风声。
楚归蜷在屋檐下已经好一阵了。
这位新任的车马大总管,将宅子置在了上都权贵聚集之地,骨子里仍未脱了多年军营的习性,百步一岗,十丈一巡的,防守的很是严密。
他刚摸到了寝居附近,正巧两个巡卫在这回廊上碰了头,估计是极亲近的关系,又因长夜漫漫值守太过无聊,凑到一起便嚼舌个没完,他也只能倒挂在檐下黑暗中静静等待着。
原想着能听上一些万府的壁角,可估计这两人都是边洲来的老兵,骤然入了繁华之处,现下热切谈论的全是京都见闻之类,尤其南坊花街的种种,更是扑风捉影的提起了好几回。
忽然极细微的一声叫喊传来,似乎是极度疼痛时的惨呼,可又好像带了丝讨好的意味,两人安静了一会儿,交换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眼色。
片刻后,左边高了半头的压低嗓音开了口:“也不知这个能撑多久,将军到底怎么了?突然折腾的这么厉害,前天那个是我去处理的,天,都看不出人样了。我们才刚入京,要是死的人太多,怕也不好遮掩啊。”
矮个的回应:“鬼知道,许是太后寿宴上得了什么刺激,回来就奔了春草堂,春草堂你知道吧?上都最有名的南风馆,出来的时候一脸晦气,也不知从哪儿打听的,又是从哪儿走的门路,没几天就从大牢里捞出几个来,还个顶个标志得紧。”
“大牢里捞的?怪不得,就算弄死了那也是白死。可一个男人家好看成这样,又娇柔成这样,能犯了什么罪?”
“据说得罪了一位了不得的贵人,具体就不清楚了,昨儿我去给这位送饭,他还想着贿赂我,说是只要给他弟弟送个信,事成了给我这个数!”矮个的右手一伸,做了个五指合拢的手势,一脸的遗憾。
“嘶,不少啊,又不是要你放人,传个口信而已,不要白不要啊。”
“我原也是这样想,后来仔细一琢磨,好歹没犯傻,说那是他双生的弟弟,如今春草堂里最当红的头牌,你想想看,双胞胎!长的一模一样,榻上该是什么光景?那也就是将军不知道,要是知道了,呵,一样没跑。到时候把我也供了出来,那不得吃一顿大大的排头!”
两人低声八卦之间,又一阵惨呼响起,这一次明显大声许多,谄媚之意已经听不出了,只剩下彻彻底底的痛。
廊下两个人侧耳倾听了一会儿,低低“啧”过一声,没敢再继续凑堆八卦,互相点个头,转身往自己的防区晃悠了回去。
楚归从头听到尾,想想那天席上见了万丰宝的那副嘴脸,合着眼下的状况,这两人说的话他立刻明白了,甚至屋里正在惨叫的人,他估计也能认得。
春草堂前头牌,白术。
至于人为什么进了大牢,他心中也有些揣测,很可能是之前收买匠人做手脚暴露后,被人收拾的,至于是谁出的手,简直不要太好猜,就是没想到这人不动声色的帮他出了气,居然也没舞到面前来讨赏邀功什么的。
心神略微浮动了一瞬,又迅速收敛了,没敢再耽搁,辩了辩方向与动静,一个轻晃下了地,绕着墙角向內前行。
惨叫声愈发清晰了,还夹杂着皮鞭入肉的“噼啪”与“咚咚”的撞击声,另一把喘息也粗重起来,似乎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
楚归靠墙站着,来回转动着指缝中的软刺,另一只手不觉已摸到了腰间,这样要命的时刻,他要杀掉万丰宝也就跟踩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可是自己的身世已经暴露给了萧祈,若不能做到自然而然,立刻就会引起他的怀疑,甚至就算完美隐形了,怀疑一样避免不了。
路已探好,这人最大的弱点也算掌握了,可要怎样做才能彻底脱开关系,不至于影响后续目标?
……看来还要多多琢磨一下,寻个合适的机会,再表演一次天衣无缝的意外。
他努力压制住内心的杀意,软刺一收,脚尖在墙面一点,准备跃上屋顶自高处离开。
刚刚升腾到了半空,突然破风声袭来,迅速一个扭头,一支箭矢将将擦着发丝而过,没入了黑暗之中。
被人发现了?
可是除了屋里的两个,三丈内完全没有感应到气机啊,什么人这么厉害?
犹疑间,屋脊上刚一落脚,定睛看去,两个黑衣蒙面人自不远处的屋顶跳跃而来,身后还有几只箭矢追击后落了空。
艹,居然是躺枪?!
“有刺客!”“快!往将军寝居那边跑了!”
整个万府突然间苏醒,远处有叫喊声开始逼近,火光也次第的亮了起来,顷刻间已经是人声鼎沸。
那两人轻功不弱,一个起落就已电闪到了面前,花红柳绿的两张鬼脸面具,在黑夜中瞪眼獠牙,阴森可怖中又还透着些诡异的熟悉之感。
这身高,这体型,这……
“小归?”其中一个靠近了,低低疑问道。
好吧,不用这了,根本就是!
知道这人没有完全信任自己,可也没想到他堂堂亲王之尊,竟然大半夜的闯了别人家宅,就为了亲手逮人?
逮就逮吧,好歹小心着些,跟柳傅学的轻功都忘到狗肚子里去了?招惹来这一院的护卫,打草惊了蛇,他下次还怎么轻松混进来?
说不出是气还是恼,又还有一丝莫名的滋味在蔓延,楚归冷哼一声,没管这两家伙,转身向反方向飞出。
可到底还是有些担心的,没敢使出十成的功力,身后两人也就远远吊着,一顿穿街走巷,疾飞疾走,很快就甩开追兵,到了城郊荒无人烟之处。
前方是一片密林,楚归没再深入,在一颗枯木旁停了下来,转身迎向后面两人。
坠在末尾的那个迅速停下了,前面那个继续飞速靠近。
到了身前,却还是没停,像是失了控,带着巨大的惯性直直撞了上来。
楚归完全没料到这一出,对他本就没有太大的防备,一不小心就被扑了个正着,等彻底反应过来,已经被人死死压在了树上。
“还说不是寻仇?感谢恩人用得着大半夜的潜入?”鬼面下那人开了口,显得有些气急败坏。
楚归一时不知该怎么辩解,干脆反咬一口:“你怎么知道我在万府?你跟踪我?”
“我用得着跟踪?随便一想就知道人去哪儿了。”萧祈刻意强调了自己睿智的形象,指望眼前这人能多些觉悟,早些坦白从宽。
楚归气结,随口反击:“那又怎样?有什么好得意的?……后面那个是无名吧,你俩轻功怎么这么菜?都是些普通的老兵,居然也被逼得现了形?”
萧祈单手一伸,摘了面具,露出一双灼灼的桃花眼,盯着眼前这张陌生的脸:“我故意的。”
“……你、有、病?”牙缝间挤出的声音,凤目里有火星开始四溅。
“若不把人惊了,你下一步打算做什么?直接冲进去把人宰了?你想好退路了么?
他刚任了车马大总管,正二品的大员,正是举国瞩目的时候,突然在上都城中遇刺身亡,你以为这次能风平浪静的遮掩过去?柳营这么大的联盟,皇帝一声令下就能让它烟消云散,何况是你?”
“我怎么可能这么傻,毫无准备,以前我……”
话没说完,突然停住,楚归有些恼羞成怒:“艹,你又套我?”手脚也开始了挣扎。
萧祈脸色冷了些,内力开始涌动着下压,“……你想操谁?”
楚归失了先机,纯论内力又不是这家伙的对手,挣扎了好一阵,身上的人铁块一般,越压越紧,几乎已不能动弹,一时怒气上头失了智,口不择言的低吼道:
“你啊!我送上门多少次了,柔骨美人不香么?你是不是不行?那就换我来!!”
话音刚落,就被人捉了下巴,狠狠的吻住了。
萧祈疯了一般的开始撕咬,要将这个没心没肺又一再挑衅的混蛋吞下肚去。
楚归不甘示弱,内劲使出了七层,一边想要挺身而起,一边唇枪舌剑的反咬着,牙齿碰着牙齿,薄唇抵着薄唇,即使最柔软的舌头,也要搅出个刀光血影的气势来。
漫长的相持之后,“轰”的一声,身后的枯木不堪重负,猛烈折断后向一侧击倒,扬起一地的木屑尘埃。
忽然失去重心的两人也倒向了地面,只是萧祈百忙中还在担心自己太重,怕把人压着,抱着人强行扭转了一下,后背先着了地。
楚归再次感触到了一方大胸的好处,他从小摸爬滚打的,摔在各式各样的地面无数次,却从没像现在这样摔的如此舒适,有人上赶着给他做了肉垫,宽阔无比,还如此的有弹性。
身下温暖的感觉让他迟疑了好几秒,尔后双手一撑,打算先爬起来。
萧祈也伸出了双手,还外带着双脚,像是牢笼一般紧紧的箍着,“不准跑,今天非说清楚不可。”
楚归不想理他,继续用力的挣扎。
可是那人勒得太紧,这一挣扎倒像是在厮磨。
只几下子,他就感觉到了异样。
他被人怼住了,而且,硬度惊人。
最最尴尬的是,在感应到这热度的一瞬间,自下方窜过一条电流,他自己也迅速起了反应。
枪对枪,棍叠棍,尽都蓄势待发,似乎想要继续刚才未分胜负的战争。
他嘴上说得开放,事到临头却再一次怂了,猛的停住,一动也不敢动。
可这招似乎不太管用,全身的血液都在朝下涌去,令那一处的感官灵敏到了极致,实在热痒的太厉害,他不自觉的还是扭了一小下。
这一下有些要命,萧祈闷哼一声,急急低吼:“别动了,真想让我在这儿办了你?”
感应到这人迫切的渴求,却又带着珍视拼命的克制,楚归心头一暖,欲望突然就消散了些,终于放弃了所有防备,彻底放松的靠在这人胸膛上。
天很黑,又很冷,身下这人却如此的温热,他轻轻闭了眼,侧耳倾听着逐渐放缓的心跳声。
有他的,也有他的。
最终汇聚成了相同的节奏,与交缠在耳旁的呼吸声呼应和鸣。
良久,萧祈问:“所以,仇家就是万丰宝?”
这怀抱实在太温暖,楚归犹豫了片刻,带着些鼻音哼出“……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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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交心
“纪行查到消息时,我也觉得他很是可疑,纵观这人的所作所为,脱不了一个贪字,贪财贪功又贪色的,没理由放着功劳不去认,令州府官志上毫无痕迹。”
解释完,萧祈又接着表态:“小归,你不要独自行事,我会帮你的。”
楚归睁开眼,从美梦中回到现实:“帮我?怎么帮,你也知道他是朝廷命官,要知法犯法么,不怕被扣了谋逆的帽子?”
身下的人却是成竹在胸:“总有办法的,想要报仇,也并非只有刺杀一途,先去了他的职,下手不就方便许多?他贪财得厉害,现下我手里也有些线索,只是还算不得致命。
这个车马大总管任的好,我就不信滔天富贵里他能把持得住。要不了多久,就能逮着他尾巴,说不定,甚至不用你动手,他已自招了死罪。”
听上去似乎也不错,让这恶人死在自己最风光最荣耀的时刻,杀人诛心一次齐活。
话既然说开了,楚归试探道:“他只是操刀之人,那下命令的元凶呢?你帮是不帮?”
头顶的空气沉默了一会儿,萧祈的声音响起:“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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