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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命(GL百合)——一天八杯水

时间:2021-11-03 14:03:04  作者:一天八杯水
  容离心道这丫头当真傻,懵懵懂懂的,至今还不知自己被青衣鬼附身一事,如此也好,若是知晓此事,也不知得被吓成什么样子。
  她又咳了两声,嗓子虽说比原本哑了些许,可声音依旧是细细弱弱的,“水。”
  小芙眼里还流着泪,急忙把帕子扔进了铜盆,起身朝桌边走去,把那被华夙把玩过好一阵的瓷杯拿了起来,小声说:“这茶都凉了,我给姑娘换一杯。”
  华夙就坐在鼓凳上,气定神闲地看她,屈起食指在桌上轻叩了两下。
  小芙哪知道身边坐了个鬼,更不知这杯茶并非是她家大姑娘倒的。她拿起了杯子,把茶水倒进盆里,转而又提着茶壶出了门。
  门一合上,华夙便道:“你这婢女把我茶水倒了。”
  容离坐在床沿,抬手捋起睡乱的头发,轻声道:“你回回都倒了茶,却不喝。”
  “喝不得凡间的茶。”华夙又捏起桌上的瓷杯,只是杯中茶水已别倒尽。
  容离斟酌着问:“难不成还有专供鬼喝的茶。”
  华夙扬了嘴角,眼底却压根没有笑意,“自然。”
  容离一瞬不瞬地看她,未等小芙回来,自个儿穿了鞋,把挂在衣桁上的狐裘拿了下来。
  “凡祭扫,凡人聚会给亡魂供上茶酒。”华夙幽幽道。
  容离裹紧了狐裘,没想到专供鬼物喝的茶竟是凡人祭奠时奉的,还以为仅是走个样子。她捏着系带,不紧不慢地打了个结,小声道:“那……可有人给你供茶。”
  若当真是鬼王,也不知华夙生前是何身份,该是十分厉害,才当得起这个王。
  华夙却久未回答,未被黑绸遮起的脸面上浮现一丝寒意,上挑的眉梢微微压着,好似不大乐意。她慢悠悠地转着杯子,似在思索什么,半晌才道:“无人奉茶。”
  容离愣了一瞬,讷讷道:“你生前是在哪一户人家,他们不供茶酒,岂不是连黄纸都不烧?”
  华夙轻笑,眉间寒厉如雪化去,“我生来是鬼。”
  鬼胎。
  容离忽地涌上一个念头。
  生来是鬼,那岂不是连黄纸都未收过,也未尝过凡间供的茶酒。
  门再度被推开,小芙提着茶壶走了进来,“姑娘,我换了一壶热茶回来。”
  容离颔首,问道:“你来时可有遇到老爷和夫人?”
  小芙摇头:“未曾,不过三夫人好像病了,我看婉葵正急着寻大夫呢。”
  “病了?”容离细嚼慢咽般轻吐二字。
  “也不知是染了风寒还是怎么的,那屋门紧闭着,我也未看到个究竟。”小芙拿起华夙手边的杯子,问道:“这杯子是姑娘用的么?”
  容离一时竟未能答出。
  小芙心里觉得,这杯子不是自家姑娘用的,那还能是谁用的,未等姑娘回答,便自顾自倒了热茶,给容离端了过去。
  华夙意味深长地看向小芙手中的杯子,淡声道:“蒙芫被当作炉鼎,不病便是怪了。”
  容离听着她的话,一双眼直往小芙端来的杯子瞅,一时间如鲠在喉,只好伸手接了。
  “姑娘小心烫。”小芙细心道。
  落入手中的瓷杯果真有些烫,可这杯子不光烫手,还烫眼。
  容离顶着华夙幽深的眸光,嗓子干哑得厉害,想了想还是抬手抿了一小口。她知道,华夙把玩这杯子的时候,指腹还从杯口上抹了一下,她抿了这杯口,莫名像是抿了华夙的手。
  小芙见她面色古怪,不由得问:“姑娘怎么了?”
  “无事。”容离摇摇头,又抿了一口,心下寻了个借口。当时华夙吮了她指腹上的血,现下就……就当是她吮回来了。
  小芙又道:“三夫人病了,也不知何时才能回祁安,许是还要在这吴襄镇待上两日。”
  容离皱眉,她可不想在吴襄镇多待两日了,那和尚也不知还在不在镇上,夜长梦多,还是早些回祁安为好。
  静坐了许久的华夙忽地开口:“得早些走。”
  “我听别的姐妹说,姑娘在化乌山遇到了个好心人,是他将姑娘送过来的。”小芙挤出笑,双眼仍是湿漉漉的,一副想哭的样子。
  容离颔首,心下却在想,什么好心人,一个破了戒的坏心和尚罢了。
  “我若是未和姑娘走丢就好了,我当真不争气,什么时候不晕,偏偏那时候晕,姑娘到吴襄镇定是吃了不少苦。”小芙哽咽着,再说下去,当真要哭成泪人了。
  容离索性打断,温声道:“这不是好好的么,我有些饿了,你下去端粥和小菜上来?”
  “我这就去。”小芙抬手抹了眼泪,匆匆忙忙出了房门。
  容离松了一口气,着实见不得这丫头哭哭啼啼的样子,她可不会哄人。她握着热烘烘的瓷杯,就跟手里捏着块烧得火红的炭,不自然地问:“蒙芫既然吸了那什么傀儡香,岂不是记不得昨夜之事了?”
  “自然。”华夙言简意赅。
  “那她何时才能好起来?”容离又问。
  “没个十天半月,好不起来。”华夙起身朝窗边走去,推窗时风呼呼吹入,把她兜在头上的黑绸给吹掉了。她也未将黑绸遮回头上,而是微微眯眼朝远处看,恰就是镇西亭的方向。
  “她现下如何,走得动路么?”容离眼里不见关切。
  “床都离不得,如何走得了。”华夙看了一阵,寒声道:“那和尚走得倒是快。”
  “走了?”容离抬眸,“你如何看出来的。”
  “气息。”华夙道。
  片刻,小芙端着粥和小菜回来了,神情紧张兮兮的,在放下了托盘后,才小声道:“姑娘,方才我回来的时候,看见大夫从三夫人的屋中出来,也撞见老爷了。”
  容离提起了兴致,只是依旧一副眉头紧锁的模样,好似当真将三夫人挂怀一般。她恹恹起身,走到桌边坐下,捏起瓷勺道:“大夫和老爷说什么了?”
  小芙本也想坐下,可还没碰到凳子,便被容离轻飘飘地推了一下肩。她疑惑地站直身,听见自家姑娘纤指一抬:“你坐到那儿去。”
  这丫头虽然不明所以,却还是坐到了容离指着的凳子上去,两手趴在桌上,小声道:“那大夫说三夫人不知怎的,肾阴亏虚,你不知老爷如何,面色顿时就黑了!”
  华夙慢腾腾抬眼,若是容离未开口,这丫头可就要坐到她身上了。
  容离心下轻哂,面上却依旧是一副眉头紧锁的模样,烟眉轻颦着,慢声道:“爹可有说什么?”
  “老爷话都不说了,就光盯着那扇门,也未进屋。”小芙压低了声音,疑惑道:“你说三夫人昨夜去做什么了,去化乌山时不是还好好的,怎忽然就亏虚了,这……不是只过去一夜。”
  容离颔首,朝门页望去,“我去看看。”
  “姑娘,老爷正在气头上呢。”小芙连忙道。
  容离笑了一下,“爹岂会说我不成。”
  小芙心想也是,老爷疼大姑娘都来不及,又怎会说姑娘的不是。
  华夙好整以暇地坐着,“她肾阴亏虚,乃是被采补落下的病根。”
  容离自然知道身子亏虚是什么模样,可肾阴,那岂不是……
  华夙朝伏在床脚酣睡的垂珠勾了勾手,那猫儿如被惊醒。
  垂珠浑身一个激灵,猛朝坐在桌边的鬼物看了过去,周身的毛都吓得立了起来,喉中却不敢发出丁点声音,一双碧眼战战巍巍的。
  “来。”华夙道。
  垂珠似不太情愿,可还是站起身,晃着身走了过去,细长的胡须抖了抖,似乎浑身都在颤。
  华夙未着急入这猫的躯壳,如今小芙在,她也未不管不顾地抱起这猫。看着垂珠伏至她脚边,她又道:“这猫倒是听话。”
  容离不着痕迹地朝华夙脚边扫了一眼,心道这猫分明是被吓的。
  “姑娘将粥吃了再去吧。”小芙小声劝了一句。
  容离敛了眸光,捏着瓷勺的手久久未动。
  “再吃一些,总不能让我阴间人送阳间人。”明明是句冷嘲热讽的话,可华夙语气淡淡,连丁点讥讽也不见。
  容离捏着瓷勺的手终于动了一下,将粥搅了一圈,舀起吹凉后抿上了一口。
  小芙笑了一下,把菜往她面前推,“姑娘多吃一些。”
  “这丫头还以为,是她让你动勺的。”华夙鼻间却轻嗤了一声,“莫急,慢些吃,容长亭还在蒙芫屋外站着。”
  前半句话活像是在争什么,容离默不作声,又咽了一口粥。
  待碗里的粥吃完,小芙才起身收了碗和菜碟,“我先出去看上一眼?”
  “好。”容离微微颔首。
  小芙端起托盘往门外走,朝外边打探了一眼,回头小心翼翼地使了个眼色。
  容离又点了一下头,瞧见华夙把猫抱了起来,若是小芙在房里,定会瞧见这猫是悬空的。
  华夙把猫搁在桌上,那披着黑袍的身影陡然化作黑雾,如云浪翻涌,陡然间灌入垂珠的躯壳。
  垂珠浑身一僵,双眼陡然闭上,再睁开时,眼里哪还余下半分战栗。
  容离轻声道:“那我……抱你了?”
  这话明明是从她口中说出的,可说完后自个却觉得有点古怪。
  华夙未应声,碧眼幽幽抬着。
  容离抱起这猫,朝屋门走了出去,一转身果真瞧见了容长亭,站在容长亭身边的布衣男人,应当就是请来的大夫。
  容长亭的面色果真不好,那大夫的神色倒是无甚古怪。
  容离走了过去,瞧见昨夜同她一道去镇西的婢女正在拐角处小心打量着,那婢女看见她后,忙不迭躬了身,识事地退开了。
  “夫人有孕,本不宜……”大夫话音顿了一下,余光看见一个病恹恹的姑娘抱猫走近。
  容长亭随即也看见了容离,忙不迭开口:“怎就出来了,不再多歇一会?”
  容离低垂着眼,“歇够了,身子好了不少,听闻三娘病了,离儿便来看看。”
  容长亭的面色原本和缓了不少,可在听她提及蒙芫后,脸顿时又黑了下来。
  “三娘这两日一直在路上奔波,昨日又碰上桥塌,瞧见离儿被困在化乌山。”容离轻喘,微微歪着头,又弱着声道:“想来是心底焦灼,过于忧虑,生怕离儿回不来,这才吓病了。”
  容长亭冷哼了一声,“若当真是因为焦灼,那可就好了。”
  容离眨了眨眼,眸光润泽,那狐裘有些歪了,露出一截细白的颈子,“那是因为什么?”
  “你回屋歇着,晌午后先回祁安,回去让府医熬些滋补的汤药。”容长亭眉头紧锁。
  容离眼里露出几分祈盼:“离儿可以进去看看三娘么?”
  “不可。”饶是容长亭再顺她,竟一口否决。
  “那离儿便回房了。”容离只好福了一下身,轻声又道:“三娘是婉葵贴身照料的,昨夜三娘忽然起病,许是婉葵未照顾好,若不,换个丫头过来?”
  容长亭黑着脸点头,未再多言。
  黑猫伏在容离怀里,容离转身欲走,它那双碧眼还凉飕飕地落在容长亭身上。
  容长亭凛声对蒙芫的贴身丫头说:“你随我来。”
  婉葵捏着手指,“老爷,我、我当真不知……”
  黑猫敛起双目,垂下容离手臂的尾巴极为吝啬地摆了一下。
  华夙凉着声,“痴愚乃一恶,常引来凡人忧苦,这蒙氏愚,容长亭也非聪明之辈。”
  事已至此,看不看都已发生,少看一眼还能好转不成?
  容离步子微顿,回到房中后把怀中黑猫放下,看着缕缕黑雾从黑猫躯壳里腾起。
  身侧身裹黑袍的女子亭亭而立,瘦削高挑,如一柄寒芒锋锐的剑。
  “若是你枕边人同旁人苟且,你待如何?”容离问。
  华夙勾落兜头的黑绸,眉目艳冶凌厉,将未曾显露的倨傲搬了出来,“无能者留不了他人的心,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么?”
  作者有话要说:=3=
 
 
第38章 
  晌午时,容长亭果真命人收拾出了一辆马车,车停在客栈门口,马夫已经在车上坐着了,就等着容离下楼。
  容离未见着容长亭,自叫走蒙芫那叫婉葵的贴身婢女后,他便未再露面,也不知搁哪儿生气去了。
  屋里也没什么东西好收拾的,小芙接满了水囊,便小声:“姑娘,那从化乌山上救下来的姑娘醒了,可要去看看?”
  华夙往屋外望去,“去看看。”
  “要看的,我去便好,你在马车上等着。”容离出了房门,下楼后拐了个弯,叩响了那女子的房门。
  那女子果真醒了,听见叩门声便来开了门,在瞧见容离的时候,猛地一个后退,似是想起了山上种种,被吓得瞳仁一个猛震,半晌没说出话。
  容离站在门外,看模样病恹恹的,眉目间无甚精神,“姑娘不请我进屋坐坐?”
  女子陡然回神,慌忙退开了一步,见容离迈进屋,才神色恍惚地合上门。
  容离回头瞧见华夙跟了进来,可这女子虽神色慌张,却看也未看华夙一眼,想来神魂归体,应当是……看不见鬼了。
  华夙不以为意地坐在桌边,执起了桌上的盖碗。
  那么个盖碗,就明晃晃地浮在了半空。
  女子看得一清二楚,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眼都瞪直了,“昨日在化乌山上,是你……”
  她话音一顿,瞧见那悬在半空的盖碗又动了动,忙不迭改口,“是你们救了我。”
  她这话说得越来越轻,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就跟要没气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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