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抱有一丝幻想,以为故溪言只是取代了秋词来。”
“也许萧翊林也抱有如此幻想。”
颜夕顾抿唇笑,总觉得故溪言如此胡来是故清风惯着,但是萧翊林肯定受不了,他守了十年的兄长,错把故溪言当成弟弟也就算了,知道真相后反而变本加厉,甚至不惜名声,如果自己是萧翊林,肯定要打故溪言一顿出出气。
“你心情好多啦。”石颖泠为颜夕顾欣慰而笑。
“正国灵气单薄,反而让他们武功变化多端,剑术也不错,能痛快的过招。”
石颖泠明白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如果正国没有颜夕顾入眼的剑术,她绝对不会夸赞一词,她也还是她。
几天后离开晴沙府回家放松休养,颜夕顾能轻笑着站在师兄碑前,告诉他自己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不必挂牵。
“当然,你非要挂念,我也接受。”
鼻尖发酸,笑容恬淡,这是颜夕顾能给师兄最好的面容。
“萧翊林跟水鸢落订婚了?!他们俩怎么走到一起了?这水门少主不是一向中意萧翊枫吗?怎么会接受萧翊林啊?”
听母亲谈起笑尘阁五月要办婚宴,颜夕顾惊讶不已。
“其实很正常啊,在平湖漠萧门的小蝴蝶不止一次保护着鸢落那孩子,你爹都看出来了,就是你一直没心思留意这些事而已。”
“不会因为秋词来突然变成了萧翊林,她追不到哥哥才接受弟弟吧?”
东方绯摇着头笑:“水门主如此高傲,鸢落那孩子心气也高,若真是只在乎萧门血脉这层关系,她怕正眼都不愿意给。”
颜夕顾顿悟,娘说的有理啊。“那他们俩也算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啊!而且萧翊枫就更不用担心了。”
“他确实不用为兄弟婚事发愁。”
“娘,”颜夕顾笑得别有深意。“我都听说的事你不会不知道吧?”
“小言啊!”东方绯跟着笑笑。“他们俩的事我们管不了,世人也管不了,萧翊枫那孩子能不顾名声接受这件事,本已经让人吃惊不已。”
单手托腮歪头看着娘亲,另一只手往嘴里送蜜饯,颜夕顾忽然觉得她好满足。爹主外,处理全域大小事宜,娘亲主内,掌管剑门上下杂务,没有太多时间追求剑术大成却也不抱怨——是不是担当了该担当的,就慢慢如意了?
“娘,我不想接任爹爹的位置。”
“本来也不是你说要就能给的。”
“我还想去南边转转。”
“这次去又为什么啊?”
“说不好,想见见萧翊枫,就算是为了泠姐姐。”
“听玄哥说那孩子身子还是不好,云浪谷有意叫人过去休养,你要去啊早点去,晚些时候怕就难了。”
“娘你就不想我啊!”颜夕顾才回家第三天。
“你又不是不回来,趁年轻出去玩呗。”
“哼~”
在家没住几天又出门南往,颜夕顾已经习惯自己赶路。只不过刚过一时山就听说萧翊枫闭关、萧翊林西行游历的消息,顿时心生猜忌,就算有众长老帮衬,他们兄弟俩怎么会同时丢下萧门诸事?
继续南去,到易水城微风楼歇脚两天,颜夕顾找到易天潼闲聊。他也不清楚情况,只知道长辈对萧翊林西行之事很上心,几乎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水门没有催促婚约之事,甚至不见水鸢落有所气愤,要知道按她那大小姐的脾气,被人晾在一边决不能接受。
“能让萧翊林如此在意,而水鸢落如此隐忍,听起来事情不简单。”
“平时故溪言不在易水城就会出现在海上,但这次他也不见了踪影。”
“天潼兄的意思,是萧翊枫出事了?”
“具体不敢说,但肯定是萧阁主的原因,八成是身体出问题了,师父曾几次提过他气脉过盛,非肉身所能承受。”
“也不知道这一出事,萧翊林跟水鸢落的婚宴还能不能如期举办。”
颜夕顾摇摇头,果然还是萧门是非多,若泠姐姐能体会到萧翊枫的辛苦,怕不会执着于期盼他能治理北荒之境。
与易天潼告别,颜夕顾忽觉无趣,便慢慢从内城走到外城,再一步步走到城外。远望繁星,并不在意走上一条人迹罕至的野路。
有红色剑影划破黑夜,颜夕顾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老树下,溪流畔,赤莲红衣的少年打破夜的清凉,如一团烟火肆意绽放自己炽热的光芒。一收一放,一扫一斩,行云流水如墨泼卷。
按耐不住心中躁动,颜夕顾抽剑跃上前。两剑相交,乒乓迭起,不同韵味的红色剑气难舍难分。
“礼国剑门颜夕顾。”
“正国红莲教唐轩。”
140、番外 夕时留顾(四)
小丫头眼睛透着灵光,跟大多数麻木的正国人完全不同,她不是脱笼逃出的鸟儿,而是从小就生在林间的精灵,别人学都学不来她的灵动。
“唐轩!”
她嘟嘴跺脚,被唐轩要躲避的动作惹得气愤不已。
“明莲剑的事情我很感谢,但是在易水城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我们两个不见为妙。”唐轩对皇艺蓉敬而远之。
“你!我……我从笑尘阁追到这儿,你都一点不在乎吗?”
小丫头红了眼眶,满脸委屈,颜夕顾看着都心疼。她对唐轩是真感情,但是似乎真的也错付了。
“缘分不可强求。”唐轩紧锁眉头,拒绝一个纯净的小丫头比剑刺琵琶骨还难过。
小丫头死死咬着下唇,泪珠从眼眶里如断珠滚落。她应该明白这个道理,但是情不知所起,认真了心中悸动自己又能怎么办?
颜夕顾正跟小丫头的护卫站在后方默默看戏,忽然小丫头目光转过来,眼神似乎带着些责备,一种她颜夕顾不该存在的责备。
唐轩侧移一步,挡在颜夕顾身前,郑重其事开口:“她是我心悦之人。”
颜夕顾退后半步,相处这么长时间,自己跟他确实一拍即合,只是心底埋着师兄,就算偶尔有些想法,也都故意漠视。绝没有想唐轩会有这种想法,还在小丫头跟前说出来。
眼泪停住,皇艺蓉盯着唐轩不说话。
“也是我一厢情愿。”唐轩又解释一句。
眼眸低垂,皇艺蓉什么都不想听,颜夕顾算什么?剑门大小姐?自己也是萧翊枫义妹啊!还是一国公主呢——与红莲教势不两立的正国皇族!
“如果我不是皇族公主呢?”
“以前我的确因为身份把你当成敌人,现在不敢说彻底有改变,但是能明白身份不是你我的错,错只是错在我闯进你的生命,但是并没有感受到你的存在。”
自己连存在都不配?
皇艺蓉一时窒息,比明白自己娘亲其实是化成了火灼之莲的灵魄还痛苦。父皇能为补偿自己万般宠爱,可唐轩什么都不欠自己,他完全只是路过,眼神都没有多停留在自己身上。
“……我不会再来找你了,后会无期。”
小丫头失落转身,迈出的每一步都像在走向深渊,直到守在旁边的护卫上前来扶住,把她带走。
唐轩低头,深深呼一口气,但愿她能放弃自己,放过她自己。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唐轩抬头,竟然是雪月行,他怎么会在?哦,也对,皇艺蓉现在是笑尘阁的“公主”,有雪月行暗中保护不难理解。
“雪前辈……”
唐轩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位前辈才是自己人生的引路人,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在鲛珠殿他说的很多话回味起来都让自己受益无穷。
“下次来易水城,可以到离苑找我闲聊。”
雪月行说完,冲颜夕顾礼仪性颔首致意,等她也抬手回礼才离开。但是他一走,只剩唐轩和颜夕顾。
“刚刚是拿我解围?”颜夕顾先开口。
“你带我在礼国游历是因为我的剑术,我明白。”
颜夕顾无话可说,红莲教的剑术的确漂亮,且变幻无穷,唐轩修为再高一些甚至有资格在剑门成为一代宗师。
唐轩转过身来,淡然微笑:“在礼国我是异乡人,但有你在我很想留下来。”
颜夕顾吸口气,真是自己惹来的孽缘。“平湖漠一战师兄不幸丧命,就葬在紫燕城外,既然已经在北域,我带你去看看如何?”
唐轩不知道该说什么,颜夕顾从没提过她还有一位师兄,这个时候提出来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但是她肯带自己回紫燕城,甚至带自己去那位师兄墓前,就说明她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坦言而反感。
这就是颜夕顾迷人之处。
所有这些从眼前划过,目光聚焦到身前新的墓碑上,颜夕顾多希望自己当初能直接拒绝唐轩,让他自己在四域漂泊浪迹,也比陪自己回正国送命好。
只是回来看看,甚至没想帮红莲教,却被叛徒跟皇族联手陷害,真是斩草除根的好手段!
“皇苔服!”
咬牙切齿,颜夕顾手握明莲剑在唐轩墓前不停不歇舞动,到第三天手中灵剑低鸣,她眸中隐隐闪出红色剑意来。
一眼斜过去,明莲剑低唔更盛,颜夕顾忽觉身体一震,仿佛与灵剑产生共鸣一般。横批竖斩,前扫后折,若凤失凰欲横扫千里。
皇苔服是皇苔衣之弟,正为剿灭红莲教大兴酒宴奖赏左右,准备给即将来虎叶城巡查的皇兄这个好消息当献礼。
然而就在皇苔衣入虎叶城前一晚,皇苔服的府邸被颜夕顾杀了个血流成河。飞剑如梭,很多人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被颜夕顾的剑穿透胸腔而死。在此不分青红皂白就致人死地的国度,颜夕顾入乡随俗,杀红双眼不依不饶。
就算整个府邸无有对手,然而她毕竟孤身一人,总是暗箭难防,也总有人会逃出去送信求救。
消息送到御前,皇苔衣震怒,在他眼皮底下杀人放火,天威何存!皇族颜面何在!到虎叶城找不到颜夕顾,皇苔衣之前又在礼国因云浪谷封锁中州被困笑尘阁南域而没少受辱,一气之下决定发兵讨伐。
昏迷在埋葬唐轩的无名山岗之中,颜夕顾醒来时因失血过多而无力起身,又静躺数日才调息过来。等恢复些体力外出,才知道自己撕破了两国最后的隐忍。游走在正国,看无辜之民被强行征去战场,妻离子散十室九空,颜夕顾决意孤身闯皇苔衣大营,以身祭国。
故意失手露出败相来谈判,对面皇苔衣也答应重新商议讨伐之事,可天不遂人愿。
不知其人何名何姓,只知他似从天而降,夺走明莲剑随手一甩,包括皇苔衣在内周围数百人瞬间被剑气割破喉咙,鲜血喷射如平湖漠风卷黄沙,瘆人骨髓。等颜夕顾回过神来,已处在深处沼泽般的血泊中,浓若灶烟却腥臭无比的气味令人干呕不止。
皇怀卿赶来后也呕吐不止,怀一腔悲愤替父皇收尸,同时扣押唯一的活口颜夕顾,指天立誓不踏平礼国誓不罢休。
孙启家正焦头烂额,又是成糯那和尚来念咒,便连面子也不给,直接让人把他拿住扣在大狱,眼不见心为净。
141、番外 夕时留顾(五)
冷湘想好好保护皇艺蓉,但听闻女儿在宫城下落不明便无法安心,为什么没有她相公的消息?皇艺蓉放她走,自己怎么说都是皇室血脉,皇怀卿不至于会对自己人赶尽杀绝。
她太天真。
“来得正好,有件大礼送你。”皇怀卿满脸笑意,起身亲自领皇艺蓉去到大狱中看望故人。
颜夕顾双手被锁链拷在墙上,露出的半截手臂尽是淤青,一张黯然无色的面孔掩映在枯乱长发中,枯槁若死人。有人靠近也不动分毫,仿佛她只是顺着墙面生出来的又死去的树根。
“就是因为他,父皇驾崩,唐轩也没了。”
皇艺蓉心颤,不明不白间双眼噙了泪。从听闻唐轩被杀就一直埋怨颜夕顾,如今人在眼前,在牢笼之内,自己却毫无恨意。她不是被人救走了吗?
“她在你手里……那为什么还要向剑门要人!”
“礼国太猖狂了,不是吗?”皇怀卿盯着颜夕顾,勾起一丝回味的笑意。“骨子也太硬了,就算整晚被辱,也没吭过一声。”
皇艺蓉心惊胆战。“你说什么?!”
皇怀卿回头看向跟来的两名侍卫。“如此佳人,朕独享实在有愧,现在她是你们的,别太过分,给她留口气。”
“你、你……”皇艺蓉颤抖着说不出话,等两名侍卫解开锁进牢间才扑过来拦。“你们住手!回来!!”
皇怀卿抓住皇艺蓉脑后的头发,把她按在隔开牢间与走廊的铁栏杆的缝隙间,强迫她面对里面不堪入目之景。
“朕帮你报仇啊,不说声谢谢吗?”
闭上双眼,双手堵住耳朵,可对面的□□之声还是清清楚楚在脑海中铁烙般留下印记,连绵不断、污秽不堪。皇艺蓉拼命挣扎,也只是让自己被锁住双腕,磕破额头继续被按在缝隙间。
再回过神,皇艺蓉发觉自己跪在地上,也被锁在牢间,跟前是血衣破损仍旧黯然无色的颜夕顾,身后却空无一人。
抬手掩面抽泣,皇艺蓉颤抖不止。
“吓到你了吗?”
轻弱的声音飘入耳朵,皇艺蓉慢慢抬眸来看,她目光落在地上,平静面孔透出骨子里的傲然与洁白。
“你该好好留在南域,不该看见这些,抱歉。”
颜夕顾一声抱歉,皇艺蓉泪如雨落,为什么啊?到底为什么啊?!为什么她就不好好听劝,好好享受萧家俩哥哥许的安宁啊!!
颜夕顾在皇艺蓉哭声中昏沉睡去,醒来时身边又空荡无人。
没几天两名将军开门进来,搓着手解了她身上锁链把人拖到前面堂中,在狱卒的床上边折磨边笑,言语间提及不知踪影的皇艺蓉。
“火灵血脉,啧啧啧,被生生折磨到吞了上一任灵魄,啧,可惜便宜了那红莲教来的叛徒,你我没尝尝她的滋味。”
“你我要去了呀,怕也变成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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