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翊枫拜祭完,让弟子先回,自己跪在墓前不起。秋词来远远回头看一眼师父,还是跟着弟子们一起回离苑。
待所有人离开,萧翊枫来到萧孟夜和南宫来涵墓前,静静站着不跪也不拜。
颜夕顾跟石颖泠突然同时转头朝一个方向看,然后转回头来对视一眼,再转过头去偷偷看着萧翊枫,这一切石上松完全没注意到。
树林里还有其他人在暗中盯着萧翊枫。
江湖规矩,逝者为大,祠堂墓地皆不可乱闯,不许扰亡者清净。由此,萧翊枫才任人跟踪而不予理会。
墓室内萧仲怡从棺材里睁开眼睛,伸手摸到机关,头顶的棺木便无声分开,扒着上面的棺盖爬出来,坐在自己棺材上环顾四周。
墓室地面刻画着符文,冷气就透过地面丝丝渗进来。四周墙上设有烛台,但是没有蜡烛,烛台上放的是夜明珠,从珠光纯度来看属于中上品,如此手笔也就是笑尘阁这样的大家族才舍得。
目光下落,自己的墓坑旁边是封棺合墓后建的灵龛,所供奉者不言而喻。迈出坑来先合掌垂拜,萧仲怡不扰逝者安宁,然后轻手轻脚到萧翊枫父母名目前再度垂拜,对其灵位心中立誓,萧门安定尚需时日,他萧仲怡即拜大宗伯,日后必对萧翊枫辅之护之。
抬头,墓室顶部隐隐有冰纹显露,想来就是萧翊枫说的机关所在。
此时在墓地外面,故溪言正穿着一身被墨水染过的衣服跑过来,后面跟着之前领路的秋词来。
“阁主!”
故溪言刚刚从天阙楼出来,听说萧仲怡下葬的事情,死活闹着秋词来带他过来。秋词来一脸无奈,上前便跟萧翊枫请罪。
萧翊枫挥手让秋词来不必在意,转眸有些责怪地看着故溪言,既然答应故清风说溪言姓故,就没打算让他来墓前祭拜。
“你来这儿做什么?”
“我……逝者为大,我也来拜祭一下。”
故溪言说着,也不看眼前是谁的碑,跪地叩首就是一拜。
秋词来一动,要冲过来拦也已经晚了,只能原地站着观察师父的脸色——他有几分惊慌失措。上次见师父如此表情还是几年前北荒游历的时候,黄风山火的威力着实让他栽了跟头。
“……这是我父母的墓碑。”
萧翊枫偏过头去,有些不想理会故溪言,甚至特地强调是自己的父母。
“啊?”
故溪言闻言才把目光落在自己叩拜的墓碑上,果然写的是萧孟夜跟南宫来涵的名字,再看另一边才是萧仲怡的碑。
“啊……都拜一下嘛……阁主的爹娘也是我的……呃……师叔?”
萧翊枫喊师父白影为影师伯,那白影该是比萧孟夜年岁大,所以反过来自己喊师叔应该没问题,故溪言心里算着。
“滚!”
萧翊枫凌厉如刀的斜眼抛过来,骇的故溪言全身一震。阁主咬着牙,眉头皱紧下压,他已经处在恼怒的边缘。
故溪言想辩解什么,但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怯怯地望着阁主。
“小师叔,先跟我走。”
秋词来连忙过来拉故溪言,第一次见师父生这么大的气。萧翊枫平日也注重仪态身份,但是教训手底下的人从没有用一个“滚”字,就是说他从来没骂过人,今天故溪言真是触到了师父心伤所在,再坦然他也忍受不了故溪言在萧孟夜和南宫来涵墓前玩笑啊!
故溪言抓着秋词来跟他走出墓地,远远地看还站在里面的阁主,脸上带着后怕。
“小师叔,逝者为大,你说错话了。”秋词来点出故溪言错在哪儿。
“我……不该叫师叔吗?”故溪言听不懂。
“这……按辈分确实该如此论,但是毕竟是阁主的双亲,又不幸离世多年,不可贸然称之,这属于大忌。”
秋词来竭尽所能解释给故溪言听,又不能透漏阁主生气的真相。
“我去跟阁主道歉。”
“别,让他自己静一静。”秋词来拉住故溪言,他还敢回去?!
“可是……阁主……也该有人陪啊。”
“你若真这么觉得,就自己长本事陪他。”
34、忙里偷闲
阁主跟师父每天都在笑尘阁里忙得不见人,秋词来更是影都没有,故溪言趁没人管不练功带着江川月出去跟颜夕顾和石上松他们厮混。
“天潼师兄也找不着,怎么一下都这么忙?”
故溪言来到酒楼就开始抱怨。
“萧阁主当日一怒之下把笑尘阁从上到下罚了个遍,自己徒弟秋词来都没放过,事情能不多吗?”
颜夕顾给故溪言跟江川月倒上清酒,虽然觉得江川月这孩子留在笑尘阁别有用心,但仍然乐意照顾他。
“萧仲怡葬礼结束,母亲跟我也该回去了。”
“泠姐姐你也要走啊?多留两天吧!”
故溪言皱起眉,自己才刚得空出来玩!当初拉着颜夕顾一起去找石上松,免不了认识石颖泠,因此今天在座五个人早已熟络,说话也就随意些。
“我可不走啊!”石上松一脸“别带上我”的样子。
“你走不了,昨天娘亲跟萧阁主谈好,让你留在笑尘阁问学三月,明天就过去见礼,好好待着吧,别惹事。我呢,你们也知道,跟颜妹妹一样爱管闲事,得回去帮忙打理府上琐事。”
石颖泠没兴趣留在易水城,笑尘阁的治理比晴沙府高明不少,自己得回去学着陪父亲处理大小事务。
“泠姐姐可比我强多了。”
颜夕顾同石颖泠碰杯,两人都豪爽的一口闷掉。
“真的?姐?让我留在笑尘阁?”石上松站起来追问,
“就跟小言一起住在白府,你们俩也能互相照顾。我可警告你啊,白府是白影护法的住所,你给我老实点!尤其说话注意点,秋词来打你耳光别回去哭。”
“姐,我能惹什么事啊!”
“师父不会打人,泠姐姐不用担心。”
故溪言一听石上松要留在白府,顿时乐开了花。
“大松明天去白府见礼,估计白护法也不会再让他跟溪言轻易出来喝酒玩乐,明天我便随泠姐姐一块回北方吧。”
熟悉之后,颜夕顾就一直喊“大松”,石上松一开始还闹,后来看管不住就随她去了。
“顾姐姐你留下呗,白府很大的。”故溪言可舍不得颜夕顾走。
“等大松问学三月结束我们再聚,或者你也可以再去北方玩玩,三个月后大概刚刚入秋,带你去摘柿子吃。”
“好啊!好啊!就这么说定了!”
江川月静静听着四个人谈天说地,不时给师父添酒倒水,自己倒不怎么喝,他酒量并不好,甚至不到故溪言一半。
半个月很快过去,秋词来拜别师尊,准备同水鸢落一起先去清辉堂——笑尘阁名下,东海码头最大的盐商之所。
尽管没有惊动任何人,故溪言还是拉着石上松和江川月过来送行,硬要塞给秋词来一包袱点心,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厨房偷拿的,还苦口婆心嘱咐他路上照顾好自己。
秋词来只是笑,虽然是受罚出海历练一番,但毕竟身份摆在这儿,一路到处是笑尘阁名下的生意,到哪儿地方主事都巴不得他进去坐坐,能吃多少苦?话虽如此,毕竟小师叔一番心意,秋词来也不好推辞。
“阁主这些日子出来主事不假,但是看着还是余悲未消,你多照顾着些,词来先谢过小师叔。”
“放心,包在我身上!”故溪言拍拍胸脯。
“还有你石上松,我走了虽然没人打你,可也注意些,再敢教唆小师叔在离苑山庄饮酒可不是每人挨几板子就能解决的。”
“放心放心,我一定乖乖的!”
石上松做着发誓的手势,半个月来真是没少被秋词来折腾,早知道离苑弟子触犯门规都是秋词来掌罚,哪敢在他眼皮底下犯事。
“告辞。”
看秋词来上马离开,故溪言上前跟一步,回头来和石上松对着脸偷笑。两个自在惯了的少年,差点被离苑的规矩整坏,这不许那不能,真是憋死个人。
易天潼站在一处楼阁上远远看着离苑山庄门口,目光追着秋词来策马奔向瑶池苑,让他跟水鸢落远海历练受罚,阁主打得什么主意?
清辉堂看着只是盐商,实际上去远海是为了寻找海中天然的灵物以及往昔沉船留下的宝物,当然顺便可采集海底难得的藻草。
只是出远海要靠天吃饭,虽然那边也有易门长老坐镇测算天运,但总有发生意外的时候,说是去受罚的确无可置疑。
清辉堂所得三成留在堂中,四成萧门与水门平分,剩下的三成都归易门所有,可以说是易门最重要的支点之一。易杰才坐上副阁主的位置,秋词来这时候过去说没有其他目的实在难以令人信服。
易天潼早就想先过去看看,奈何易门也满是麻烦事,易杰不肯放他去,五天前已指派易天瓶去盯着,有任何情况及时汇报回来。
萧翊枫合上双眼把脑袋抵在右手掌,看上去像在小憩,更像是在思索。
有弟子轻手轻脚进来给茶壶换热水,换完默默转身离开,阁主休息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但是秋词来独自去清辉堂那边阁主一点不在意吗?
弟子走后不久,易杰过来轻轻走到桌边,伸手在上面敲几下,直到萧翊枫睁开眼睛端正坐好。
“你偷懒很久了。”
萧翊枫右手挡在嘴前懒懒打个小哈欠,目光散漫落在窗外,没有理会易杰的责备。
“你这些天似乎没做什么事情。”
坐在副阁主的位置上,易杰才发现这孩子不只是看起来懒,是真的明目张胆不分时节的懒,懒到随时都能睡着。
“有事吗?”
萧翊枫开始打第二个哈欠。
“在这里如此无聊,为什么不回离苑或者去鹤梅崖呢?”
“我?”
萧翊枫有意无意一个挑眉,明明毫无表情却让人觉得他在笑,有些不甚在意又有些风轻云淡。
“虽然萧仲怡已逝,但是民众旧怨未消,这转过头来——”
易杰话说一半停下,观察着萧翊枫的脸色,这件事情本不用他亲自汇报,只是几天来一直没有动静,易杰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插手处理。
“转过头来怪我?”
“此事尚有情可原,怕的是已经有流言说阁主深藏寒冰琥珀,又修炼《九冥玄功》,恐重蹈覆辙。”
涉及到寒冰琥珀,易杰说话也小心翼翼。
萧翊枫打第三个哈欠,慢慢站起身结果一个恍惚,还好手撑着桌子才没摔。易杰伸了手没敢扶,这孩子是怎么了?他也没干什么事,怎么累成这个样子?
“阁主?”
“无妨。”
萧翊枫闭着眼睛慢慢吸气,脸色如常也不像中毒生病,看的易杰眉头紧锁暗自担忧,他总不能是困的吧?
“枫儿,你身体没事吧?”
“无妨,易门主不必担忧。”
萧翊枫声音也一如往常,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如果不看到他还要靠撑桌才能站稳,只是听声音的确无恙。
“既然如此,你好好休息。”
“九年前我灭师门满城风雨,今日之事不及当初十分之一,至于寒冰琥珀,我会给天下一个交代,易门主无忧。”
萧翊枫打着哈欠给易杰吃一颗定心丸,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自己心里有数,还没有懒到不闻不问不管不理的地步。寒冰琥珀之事也没理由怀疑水黎芝背后作梗,萧翊枫只佩服她深谋远虑。
“好。”
易杰只点头,对萧翊枫的乐观不敢苟同。萧翊枫灭师门的确满城风雨,但当时易水城众人所怨也剑指师门,他做的事情是顺天下之所行,今时不同往日啊!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睁眼看易杰离开,萧翊枫慢慢给自己倒半杯茶水,喝两口走到窗边吹风免得睡过去,如此熬着真不如回离苑山庄好好睡一觉。
龟息术不会是萧仲怡耍自己的吧?按他说的调息怎么会直犯困啊?
如此想着,萧翊枫忍不住又打一个哈欠。
傍晚,练功练到浑身酸痛的故溪言、石上松还有江川月也不在离苑山庄多留,匆匆回到白府的小院,瘫在秋千上只动口不动手。不过大多时候都是前两人说话,江川月安静听着闭目养神。
“雪雅师父也太不讲理了,去送秋词来硬被她说成逃学!太不讲理了!”
“是啊!她讲学时那么温柔,怎么练起功来比雪茶师父还狠!”
“不过今天才知道雪雅师父竟然是雪茶师父的姐姐,我一直以为她是妹妹呢,面相正比梨花盛放的年岁!”
“这你就不懂了吧!雪茶师父都成家多久了,他女儿可是很早就进了青池宫修炼,不过其妻是位不懂武功的普通人,很少在人前露面。雪雅师父就不一样了,洁身自好不嫁于人,不喜江湖纷扰便隐在离苑,教学育人,种花弄草,自在得很嘞!”
“你怎么知道?月儿你知道吗?”故溪言一脸惊讶,石上松怎么知道这么多?
江川月摇摇头,依然没说话。
“听来的喽。”石上松一脸不以为然。
“刚刚你说、啊,青池宫?我跟阁主去鹤梅崖时候见过,那是什么地方啊?阁主路上不跟我说话,回来就忘了。”
“叫你多跟师兄弟玩玩,别有事没事就拉着月儿往药阁跑。”
“药阁里好玩啊!”
在天涯谷只有医书跟药罐,故溪言进了药阁才知道药材可以分门别类占一整屋,制药炼药的器材简直无奇不有。
“好玩好玩!”
“哎呀,接着说青池宫,那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离苑里的学堂呢,你也知道,以学问为主,入学的都是刚入门的弟子,学成后才能在离苑或者进笑尘阁留职。这青池宫不一样,里面的长老都是修炼《九冥玄功》的高手,能进去的人都是资历极高,学成后能直接留在萧阁主身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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