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溪言火气蹭一下上来,胡业师兄说话太过分!不让进就不让进,怎么能如此贬低自己徒儿?!
“什么叫无名小辈?他叫江川月!我徒弟!”
“你?你又如何?没有故清风你算什么东西?”胡业仍然出言讥讽。“萧阁主对你宠爱有加什么原因你自己不知道吗?凭你装疯卖傻,还是凭你这张脸?”
“你……”
故溪言咬牙,一时哑口无言。
颜夕顾追上来非但没有帮忙,反而拦下石上松站在一旁看戏,急的石上松直跺脚,他兄弟被人欺负呢!
“笑尘阁门中弟子之事,你我少掺和为妙。”
江川月自己挨骂还忍着,听到胡业开始欺负嘴笨的师父,且难听至极忍不住张口反击,结果胡业抬手就是一巴掌。
“你混账!”
故溪言抬脚踹过去,速度之快胡业根本躲不开,结结实实腰上挨了一下。故溪言踹完赶忙看自己的小徒弟,瞅见他嘴角挂了血又心疼又恼怒,转身冲着胡业又抬掌打过去。
没碰到胡业,故溪言手腕被一个冰冷的手掌攥住,而胡业反击的一掌打在了萧翊枫身上。
“阁主?”故溪言怒气散了大半。
“阁主,啊——阁主救命——”胡业左手攥着右手跪在地上痛嚎求饶。
旁边石上松也不闹了,直直看着气息似乎更强但是并没有第一次见那么可怕的萧翊枫,他果然还是高高在上的样子。
萧翊枫放开故溪言目光不知道落在哪儿,张口唤了一声江川月。江川月惊愕抬头,接着又弯腰低头认错等责罚。
“此事因你不知规矩而起,明日开始去天阙楼抄写门规百遍,抄完之前不许离开。溪言为师,教导无方,并罚百遍。”
“弟子认罚。”江川月毫无怨言。
“哦。”故溪言闷闷的。
地上胡业还在苦苦哀求,他整条右臂已经被冻伤,寒毒侵体疼得死去活来。萧翊枫扔一颗葵阳丹过去,顺便收了他的腰牌。
“明日请你师尊一起来找本阁主,否则以后在笑尘阁别让本阁主瞧见。”
离苑山庄不容他人放肆,这是规矩;既然是为了规矩而破坏规矩,自该留有余地,只要水门中人肯来替他道歉。萧翊枫说完不给胡业求情的余地,转眼已经在去祠堂的路上,迎客堂里面的宾客也被秋词来引着去祠堂那边。
“溪言,走。”颜夕顾招呼故溪言跟上去。
“走,月儿!”
故溪言拉上江川月。江川月本要推辞,故溪言不听,非拉上他不可。江川月一路低着头,不敢直视眼神犀利的颜夕顾。
外面鸣炮击鼓,萧翊枫在祠堂内跪地先敬先辈三炷香。等鼓歇人静,萧翊枫转过身来谢过堂下宾客,背对着自己亲手摆上去的全家的牌位,等白影陈辞宣告完,示意秋词来迎萧仲怡入场。
着一身冰蓝宽袍,头戴金色发箍的萧仲怡走进来,似笑非笑,端正大方,天生有股大家风范,不似萧翊枫的冷傲,而是真切的涵养之气。难以想象一个活在鬼城的人,气质如斯。
等萧仲怡停在大堂冰莲花纹的中央位置,萧翊枫走下台阶,身后白百洛端着萧仲怡的令牌跟萧氏宗族的印章跟随。
萧翊枫今天也是盛装出席,大袖长袍,背上冰莲冰纹,袖口冰蝶相对,与其入主离苑山庄祭拜考妣时所穿相差无几,都出自寸缕清赋斋。
停在萧仲怡跟前三尺处,萧翊枫伸长双臂,两手交叠,深深弯腰拜下去。他今天头发是半扎式的,没戴发箍只用发簪扎住,来显示自己晚辈之身。
萧仲怡唇角上翘,笑意满满,侄儿的诚意显而易见。伸手虚扶,请萧翊枫起身。
“枫儿请起。”
萧翊枫再拜深一些才落手起身,开口称萧仲怡一声师叔,只是刚张口还没来得及的说就被闯进来的弟子打断。
“阁主!”
弟子进来跪在一侧,满脸着急。众人看去,这弟子好像是之前在外守门的人,莫不是外面出事了?
“萧翊枫拜见师叔。”
萧翊枫没理会闯进来的弟子,仍然再拜认萧仲怡为师叔。这次萧仲怡没抬手扶,只欣慰笑着看。
萧翊枫自己直起身,转手拿过腰牌亲自给萧仲怡系到腰封上,注意着只碰衣服避免自己寒毒伤人。抬头的时候眼神萧翊枫变得冷酷,要把人冰封一样的冷。
之前见阁主冷眼故溪言总害怕想逃开,今天却想上前抱住他,明明是归宗大典,明明刚才阁主眼神安谧到可以称之为温柔,为什么暴雪突起?
一直要憋着说话的弟子也低下头,不敢冲撞萧翊枫。
“师叔请。”萧翊枫往侧面退一下,伸手请萧仲怡上前。
萧仲怡含笑点头,众目睽睽下抬脚上前。萧翊枫毫不掩饰地扫一眼周围,跟在萧仲怡左侧,两人站定,候在旁边的弟子给两人各自送上三炷香。
二人跪地叩首,再拜后弟子接过香去插进香炉,接着献酒、进米、焚祝辞,最后再叩首便算礼成。
“萧翊枫!”
祠堂门口有人硬闯,还喊着萧翊枫的名字。
“拜!”
萧翊枫咬着牙说出一个字,与萧仲怡同拜,额头触地,尘埃落定。等二人起身,白影亲奉萧氏印章给萧仲怡。
萧仲怡突然笑两声,没接印章而把一再嫌弃的华裳扯开脱下来扔在地上,旋身飞步拉下秋词来,全力一掌击退冲上台的离苑长老莫辞。
萧翊枫跟着转过身来,一身寒气四溢。
“莫辞长老何意?”
眼帘低垂,萧翊枫不是不敢面对,只是不懂为什么是自己人出来阻拦。能留在离苑的长老,可都是与父亲出生入死帮自己报仇雪恨的前辈!
“阁主如何能听信一面之词?萧仲怡身份谁能证明?他有什么资格拜入萧氏祠堂?”
莫辞义正言辞。
“莫辞长老此话忍到现在才说不容易吧?偏偏挑这个时候……直说吧,为什么?”
萧翊枫走上前来,把萧仲怡挡在身后,说话一点不留情面,自己不喜转弯抹角,背后搞鬼的肯定不是莫辞一个人。
“少主,老朽只是……”
“枫儿。”萧仲怡走出来,能顺利在祠堂光明正大给自己母亲上香已心满意足。“跟我切磋一下吧。”
“休想!”萧翊枫别过头去,有些像闹脾气的小孩。
“那可由不得你。”萧仲怡手中已经有寒气聚集。萧翊枫转过头来怒目而视,萧仲怡趁机玩笑。“你不想我们在祠堂里动手吧?”
“……师叔,事情交给我解决!”
“这儿?还是出去?”萧仲怡不依不饶。
“先妣在天之灵可看着呢。”萧翊枫最后的挣扎,尽管咬着牙,还是让人听出语气中透出恳求的意味。
萧仲怡不言不语直接袭过来,萧翊枫没躲直接用寒气挡住,身上披的大袖外衫顺着滑下去,冰莲跟冰蝶都落在地上,被衣褶叠在里面,半隐半现。
“走吧。”萧翊枫声音已经不带温度。
萧仲怡得意一笑,转身看一圈周围看戏的人,大笑着走出祠堂。
颜夕顾拉住故溪言,这孩子眼泪都急出来了,但着急也没用,此事容不得外人插手。
他们都无法插手,莫辞出面也是为了萧翊枫好。看门弟子来此,是因为民众请愿,请萧翊枫收回成命,拜萧仲怡为大宗伯岂非冒天下之大不韪?只顾着安排离苑山庄诸事宜,却未防易水城内有人捣鬼,白影也替萧翊枫难受。
再看萧仲怡,为难萧翊枫是假,替他解围萧翊枫是真。一阁之主,失了什么也不能失去民心。
32、依礼厚葬
细雨纷飞,最想流泪的人面对面站着。
“萧翊枫,为人之徒,为师报仇,对不住了。”萧仲怡冲萧翊枫抱拳,这里他们已经不是叔侄关系,只是仇人。“还是年轻,不懂人心隔肚皮。”
萧翊枫默默站着,不言不语。
“以后别任性了。”
萧仲怡一笑,眉梢却是向下压的。他今年三十有二,来离苑山庄前除了母亲跟师父萧阳真正把他当家人相待,再无别人。离苑山庄的日子安宁祥和,尤其是有萧翊枫这个故作老练的孩子陪着……总会有人陪他走下去。
萧翊枫仍然不说话,目光落在地上,孤寂地令人心疼。
“萧翊枫。”
“你怪我让你守着萧氏一族的牌位,如今呢?”
萧翊枫闭上双眼,身周气息飞旋。萧仲怡没回答,已经做好动手的准备。众人退开一些,把中间的场地全让出来。两位修炼《九冥玄功》的高手对招,未免波及还是离远些好。
两个人一起动身,萧翊枫停在中央,萧仲怡则漫天掠影。萧翊枫身上有寒毒,萧仲怡近不得身只能远攻,他胜就胜在速度快让萧翊枫难以应付。
二人皆着蓝白花纹的衣裳,一时如蛟龙缠斗,光影恍惚间根本分辨不出谁是萧翊枫,谁是萧仲怡。不知谁猛然往地上一拍,大朵冰花绽开,两人移动的速度越发之快,最后只剩蓝色光影闪烁而不见人。
突然间光影分作两团,消散后看出来一边是萧翊枫,一边是萧仲怡,两人的位置跟一开始恰好相反。
“萧阁主名不虚传。”
萧仲怡张口说话,血顺着流出来。
萧翊枫侧身站着,眼神稍显涣散,目无所收、无所落。萧仲怡抬脚,慢慢走到萧翊枫身边,他没反应,仍然直直站着。
突然伸手拍在萧翊枫肩上,萧仲怡不顾寒毒染身把内力渡给侄儿。他能强取萧阳的内力,也能吞下自己的。萧仲怡今天来归宗大典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我本是该死之人,枫儿不必多扰。”
萧翊枫还是没动,就静静站着任萧仲怡把体内灵气渡给自己。是太心急,不该如此张扬拜萧仲怡为萧门大宗伯?可萧门的事情,与天下何干?
周围鸦雀无声,众人已不关注萧仲怡是否有资格拜归萧门,而是震惊于无动于衷的萧翊枫,他如此冷酷无情吗?
冰霜从萧仲怡手背冒出,接着一点点蔓延向手臂,然后就是全身。萧仲怡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为自己而不为萧翊枫。
“抱歉啊,又给你添了一块牌位。”
静寂。
萧翊枫往前走一步,脱开萧仲怡手掌,转身来落指破除他身上的冰。秋词来连忙跳上前来把人扶住,免得他靠在萧翊枫身上再次被冰封。
“宗伯之礼,择日厚葬。”
“师父节哀。”秋词来声音发颤。
萧翊枫仰头,雨已经停了,真是可笑。
“此天不祥,易门大长老易礼之过,废笑尘阁大祭司之职,由易门主暂替,待选出合适之人再交付;城民动乱,实为副阁主水黎芝之失,废位由易门主担任;大典受阻,白影安排不力,大护法迁左护法;秋词来、水鸢落等主事弟子难辞其咎,各降一等,并罚去远海跟舟三月,廿天后出发。”
死寂。
谁也没想到萧翊枫会说出这样一番话,萧仲怡才刚咽气,他已经忙着打压水门跟易门。这奖惩看似易门受益,实则把易杰推到高位为靶,而接连打击水门,打破了两家在笑尘阁的权力平衡。
白影虽迁左护法,但萧翊枫并未提升他人,大护法之责以后还是免不得落在白影头上,名亡实存而已。
这少年是真狠!最不能接受萧仲怡死亡是他,最能接受萧仲怡死亡的也是他。
水脉默默看着,有人算计着用逼死萧仲怡来打击萧翊枫,却没想到萧翊枫会借机反将一军。可看似棋胜一招,实则一意孤行坏了笑尘阁的安宁,水黎芝能忍则罢,倘若不能怕是萧翊枫会自取其祸。
“今日之变本阁主始料未及,悲伤难平,恕不能继续作陪,请诸位先回迎客堂开席,若想提前离场也不必顾虑。至于师叔葬礼,不再叨扰诸位。”
明明是对众宾客说话,萧翊枫却始终看着脸色冰白的萧仲怡,说完低头对着他深深弯腰迟迟不起。
周围的人放慢呼吸,谁也不忍心打扰。红着眼睛看下去,故溪言忽然明白了阁主那句没背过活人。
萧翊枫起身从秋词来手里接过萧仲怡,横抱起来一步一步走入祠堂,让他躺于刚刚跪拜所用的蒲团,然后捡起那件被嫌弃的礼服,盖覆其身。
双膝跪地,萧翊枫盯着萧孟夜的牌位,眼睛里蒙了一层水雾,有液体聚集在眼角,该是要流出来,却来不及下落,只能在寒气冷冻中结成冰霜挂在眼睫。
秋词来放轻脚步跟进来,从侧面看到师父眼睫挂霜,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了一下心脏。缓口气弯腰捡起地上的蝶纹外衫,小心披在萧翊枫肩膀,秋词来陪着跪于后方。
“师父保重身体。”
萧翊枫气息纷乱,他根本没理会萧仲怡灌入体内的灵气。
“师叔喜欢红色,给他做一身赤黑色寿衣,其他照例。”
“师叔祖他、我……”
秋词来要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咬着嘴唇,任眼泪打转,师父拜萧仲怡为大宗伯就是想要个血脉亲人而已啊!
“去吧,把门带上。”
“师父宽心。”
叩地一拜,秋词来起身倒退离开,在门口稍停,盯着师父的背影把门合上。两扇门相接的一刻,秋词来眼泪滑落,随手一擦定定神来面向众多来宾。
喜事变丧事,已经没有人愿意留下来赴宴。向白影等人略表悲伤遗憾之情,都陆陆续续离开。门外闹事之人与出门而离的人汇在一起,大家各走各的路,谁也不妨碍。有人仍在义愤填膺,说着萧仲怡死有余辜之类的话,更有甚者恨不得再鞭尸一番才解愤。
“气死我啦!气死我啦!”
故溪言在离苑山庄无人之处又叫又跳,额头青筋暴起,真是气得不轻。颜夕顾跟江川月远远看着,就让故溪言独自发泄,憋着多难受啊!萧翊枫不能如此失态,放任故溪言也好。
送完宾客,秋词来跟水鸢落回到迎客堂,笑尘阁高层都留下没走。
“错不该以为这只是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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