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说什么?”
“嗯?他们说什么?”
“说师父是……萧翊林。”
“啊?谁?萧翊林?”故溪言挠挠头,差点没反应过来萧翊林是谁。
“嗯,都这么说,府里也有人私底下议论。”
“谁?我?”故溪言指着自己,萧翊林?
“萧门出事那年萧翊林才几个月大,也就是说今年他十八九岁,跟师父一般大。师父从离开天涯谷就受到阁主照顾,本就惹人猜忌,您自己不觉得吗?”
“我……”
故溪言傻在原地,阁主对自己的照顾一幕幕从脑海中划过,尤其是鹤梅崖冰室里那番语重心长的话——“以我现在的能力和地位,自可保你无忧,你也无需挂怀这些事。……选择来冰室只是出于好奇,但是你并不适合在这条路上走”。
“萧翊林……那我爹爹是谁?”
故溪言转头一脸认真地问江川月,没有什么悲伤,满是纯粹的震惊。自己如果是萧翊林,那故清风是谁?
“……师父还是自己问阁主吧。”
江川月低下头,以为故溪言口中爹爹所指的是萧孟夜。
“走,去离苑!”
带着江川月火急火燎跑到离苑山庄,故溪言进门就开始喊阁主,事情太过耸人听闻,他迫不及待想从阁主口中获得答案。
“阁主!阁主!阁——”
“你安静点。”
萧翊枫不慌不忙出现在故溪言面前,往旁边扫一眼江川月,后者识趣退开,周围弟子也放慢脚步一起看戏。
本来在房中聚桌闲聊的秋词来、水鸢落和易天潼也闻声赶来,后两人在游廊拐角处停下,秋词来则护师心切想直接过去掺和。
“哎,你干什么去?”水鸢落及时拉住秋词来手腕把他拽住。
“我、故溪言他——”秋词来指着师父那边。
“你这时候去掺和什么啊?故溪言也不算为难阁主啊!”水鸢落紧紧拽住秋词来,萧翊枫好不容易等到弟弟回家,还是干脆些好,免得节外生枝。
秋词来目光转向易天潼,他一如平常画着笑脸:“想去就去啊。”
嘴角抽动,总觉得他在看自己笑话,秋词来叹口气走回二人身边,一起躲着等甬道中央的两个人搭台唱戏。
“阁主……你听没听他们都说什么?”故溪言嘟着嘴一脸委屈。
“嗯。”萧翊枫眨下眼睛,又是不清不楚的应声。
“那……”故溪言大步流星过来,抓着阁主急切而渴望地问。“是吗?我是萧翊林吗?你是不是我哥哥?”
“哥哥”两个字在耳边回荡,萧翊枫本以为自己能平静面对,但听着话从故溪言嘴里冒出来,心里还是揪一下,神魂颠倒般无法动弹,只盯着他盯着自己求回答的双眼。
此时,周围装模作样忙碌的弟子,躲着看戏的秋词来、水鸢落以及易天潼三个人,还有光明正大站在走廊静观的白影等老前辈,都等着萧翊枫开口回答。
萧翊枫缓缓呼吸,反抓故溪言肩膀要他离自己远些,才张口准备承认。他薄唇蠕动的瞬间,所有人都提心吊胆。
千钧一发之际故清风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落在故溪言身后,侧身往游廊拐角处看,跟那边三个偷看的小家伙对视。三个人心虚地互相看对方,跟他们仨有什么关系?
故清风笑一下转身看向萧翊枫,把随意的笑换成礼貌性的笑容。故溪言转过身来,刚要喊声爹,就被故清风拨到一边凉快。
“萧阁主。”
“故先生。”萧翊枫抬手作揖。
“故某有要事要带犬子离开一段时间,恐不能参加此次归宗大典,实在遗憾。”
萧翊枫抬一下眼皮,其他人面面相觑,什么?故清风说什么?他不是来揭露故溪言身世的吗?怎么突然要带人走?
“爹,我在问阁主——哎,我问你也行啊!你是谁啊?”
故溪言恍然大悟又迷惑不解的样子让人不忍直视,前面叫“爹”后面一句“你是谁啊”更让人哭笑不得。
远处易天潼捂住自己嘴巴头抵到旁边秋词来肩上,免得自己笑出声来。秋词来也紧抿着唇,因为易天潼靠过来而本能向另一边躲,无意间与水鸢落将碰未碰,两人头发接触在一起,只是都关注着故溪言,谁也没注意。
“你闭嘴!”
故清风瞪儿子一眼,真不想承认自己养了个蠢货!
“故先生……”
萧翊枫开始犹豫,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趁此机会让故溪言的身份公布于世也好,故先生要做什么?舍不得吗?
“事已至此,老夫只能告诉萧阁主四个字,是是、非非。”
“什么是是非非?爹啊,你说点能听懂的话!”故溪言气的鼓鼓的,每次都是自己亲爹出来捣乱!
“多谢故先生。”萧翊枫下压眉头,故先生的话等于白说:是为是,非为非,真亦假时假亦真,假亦真时真亦假而已。
“萧翊枫,溪言是我养大的,他姓故,就算姓文也不姓萧。”
本要带故溪言离开的故清风临时改变主意,对着萧翊枫宣示自己对儿子的占有权。养了快二十年的儿子,怎么能甘心拱手?
萧翊枫微微低头,平静开口:“溪言姓故。”但为什么要说姓文?为什么姓文?故先生曾经的情人姓文吗?
“既然如此,此行凶险,老夫就不带儿子去了,还请萧阁主多多照顾。”故清风说完也不等萧翊枫答应又没了身影。
对来去自如又任性妄为的故清风,白影很是无奈的摇摇头。
故溪言愣在原地,还没明白自己不靠谱的爹跟阁主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他来干什么?怎么又突然走了?
“阁主?”
“令尊说了你姓故,安静待着,别吵。”萧翊枫说完也没了人影。
故溪言往前走两步,停在阁主之前站的地方,郁闷地喊出一句让所有人听完哭笑不得,最后又值得回味的话。
“你们俩才是父子吧!”
故清风跟萧翊枫相继离开,一出大戏草草谢幕,看戏的人兴致未尽但也只能三三两两散开,各自忙各自的事情。游廊一角的三个人接着回房间小聚,路上还纷纷议论。故清风竟然能在离苑山庄随意来去,易杰跟水黎芝都没有得到如此优待。
“是不是搞错了?故大侠应该不会故意在这种时候站出来解释吧?”易天潼看向秋词来,想听听他的想法。
“溪言姓故。”秋词来面色平静。“但是翊林姓萧。”
水鸢落也转头来看秋词来,他的意思是萧阁主不仅没否认故溪言就是萧翊林,反而承认了他的身份?
“溪言,来。”
白影叫故溪言过去。
“师父你说,我是不是萧翊林?”故溪言还满头疑问。
“都说了溪言姓故。你这傻孩子,还问自己父亲是谁?故大侠含辛茹苦把你养大,到头来儿子不认自己得多伤心?”
白影一笑。既然萧翊枫决定尊重故清风,那自己也只能依顺而行。故溪言还是故溪言的好,三天后就是萧仲怡的归宗大典,萧翊林此时冒出来也调不开时间来安排。
故溪言回头瞅瞅,可是故清风已经没了身影。
“师父,我爹爹走了……”
“没事,来日方长。带月儿来了啊?”白影说着转移故溪言的注意力。
“嗯,不能留他自己在家里啊。”
“这两天都留在离苑帮忙,等忙完萧仲怡的事情再回家。”
“好啊,月儿还没在这儿住过呢,师兄他们都说离苑不纳客,难得能进来看看。月儿,来。”
“我带你们去找词来。”
秋词来住在离苑山庄,萧翊枫执掌笑尘阁后渐渐也把离苑交给他打理,白影有时候不免心生感念,大公子得此心腹真如得一良人相伴。
31、归宗大典
萧仲怡拿着让自己不痛快的华裳在身前比量给故清风看,同时埋怨着萧翊枫那小子不厚道,完全是骗自己来给祠堂守灵。远的不提,就说大典连自己选择衣裳的权利都没有,大宗伯就是个虚名。
故清风看破不说破,只听着萧仲怡发牢骚。若真是嫌弃,他早就把衣服扔了,现在分明是在炫耀。
“话说回来,”萧仲怡把华裳重新挂回衣架,恭恭敬敬转身冲故清风一拜。“上次离别地仓促,还欠先生一拜,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你很聪明,也不欠我人情,只是归宗大典我不打算参与,提前来看看你。人言可畏,万事小心。”
“萍水相逢,难得先生挂念教诲。”没少跟故清风接触,萧仲怡懂他的言外之意。
“我也不多求,你能在这儿帮忙照顾一下我家那傻小子就行。”故清风反倒玩笑起来。
“哪轮得到我照顾啊!现在整个笑尘阁都围着他转!”果然萧仲怡正经也就两句话。“不过先生在离苑随便来往太放肆了吧?”
“还没正式归宗心就向着你侄儿了?”闲操萝卜淡操心。
“可不是闲嘛,离苑山庄规矩也多,害我都不敢出门。”
“不多留了,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萧仲怡回味着“侄儿”这个词,真有意思,天下第一阁的阁主是自己唯一在世的亲人,归宗大典上还要当众拜自己为大宗伯,想想就觉得痛快。
四月十五清晨,微雨细风。
“易门大祭司挑了个好日子。”
萧仲怡微笑,已经从雨丝中感受到敌意。果然还是萧翊枫有胆有识敢随故清风犯下众怒,若没有他的决定,没有离苑的庇护,自己现在早被所谓名门正派追得丧家之犬一般。
萧翊枫伸手,雨丝落在上面变成冰霜。
“没人敢在离苑捣乱,你放心。”
“你觉得他们是针对我,还是针对你萧翊枫?”
“一箭双雕。”无论针对谁,都是他们俩担着。
“枫儿。”
萧翊枫手抖一下,他有什么资格这么称呼自己?
萧仲怡苦笑一下,果然“大宗伯”只是虚名。也怨不得萧翊枫,自己在这孩子生命里所占有的地位实在微不足道。
“归宗大典后,你我好好比试一番。”萧翊枫心里莫名有些不痛快。
“好!”
萧仲怡一直等这句话。
故溪言从人群中寻找颜夕顾的身影,没看到她先看到石上松,两人互相招呼着,凑到一块儿继续找颜夕顾。
石颖泠跟着水脉——石千非有事缠身未能前来——走进离苑山庄最大的迎客堂,被弟子引到前排位置落座。
迎客堂坐北朝南,平时冷清无人,但也建得窗明门阔,敞亮大气。堂中地面铺设着明显的冰莲纹,桌布、帷幕连茶杯茶壶的花纹也是如此,唯有两侧屏风上舞蝶翩飞,清冷间添一重活气。
宾客依次入座,几家少年凑两桌坐在后面,只等时辰到了主人出来主持。
易天潼很委屈,今天下雨真的不能怪自己,但是水鸢落脸色很难看,话里话外更满是讥讽。秋词来虽然面色平静,但明显不想理会自己,唉!虽然说将归宗大典定在今天不是自己的决定,可早知天色不好却没开口提醒忙里忙外的两个人,易天潼还是有些愧疚。
“你没带田哥儿来啊!”
故溪言去晴沙府的时候,有位名叫田一孤的少年作陪,还想着他来的话一起转转呢。
“怎么小爷在还不够啊?”石上松脾气说来就来。
“哎呀,你怎么这么爱计较啊?”
“谁爱计较,啊?小爷我哪儿爱计较了?”
“你俩再吵早晚被赶出去,没看到秋词来跟水鸢落脸色都不好吗?”颜夕顾连忙阻拦这俩吵架的孩子,真是两个愣头青,一点不懂察言观色。
“啊?他们俩怎么了?吵架了?”故溪言跟石上松一起瞄着那两个人问颜夕顾。
“我怎么知道,你俩安分点就是。”
颜夕顾端起茶杯喝茶,自己其实猜得到是怎么回事,但是人多眼杂也不能跟这俩傻小子明说。秋词来脸色难看可以理解,水鸢落为什么?仅仅因为心仪萧翊枫的缘故吗?
颜夕顾不知道归宗大典水鸢落从头盯到尾,自然不懂她最后天不作美心里的不痛快。
“好像没看到无尽师兄。”石上松朝颜玄骄那边看看,确实没有颜无尽的身影。
“师兄自有他事缠身。”
“什么时候开始啊?萧阁主什么时候出来?”这才是石上松最想问的。
“快了吧。”颜夕顾摩挲着茶杯,萧翊枫该出现了吧?
江川月从侧门走进来,直冲故溪言而去,却被临近的一名弟子拦住,非要把他赶出去。江川月说着去找自己师父,那弟子却听而不闻,眼看着就要动手赶人,一部分宾客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去。
似乎是为了顾全大局,江川月低头转身往外走,那弟子也跟着往外。故溪言见此连忙跳起来跑过去,后面石上松和颜夕顾也赶紧跟过去。
“……岂是你说进就进的地方?真是好大的胆子!你究竟是什么人?如实招来!”
“他是我徒儿!”故溪言在江川月挨打之前赶到把人拦下,看服饰是水门的一位师兄,腰间令牌上刻着胡业二字。
“你?”胡业转身来看故溪言,一脸蔑视。“是你徒弟又如何?迎客堂皆是上座,岂是他一个无名小辈能随便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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