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鹤梅崖小院中停下,萧翊枫很满意故溪言没有累到气喘吁吁。
“哇,这地方看起来不错,阁主你怎么找到的?”故溪言稍稍一停,接着就在院子里转悠,似乎发现了世外桃源。
青梅的树叶迎风摇曳,似满树绿色精灵趁光起舞,
“与天涯谷相比,这里不算什么。”
萧翊枫直接往正房走去,后面故溪言左右蹦跶着跟上来,进门时直接搭上阁主肩膀,反客为主带着他往里面走。
“阁主,这里面好棒啊!”
松开萧翊枫,故溪言兴奋地在房中乱转,对里面陈列的每一件东西都感到好奇:断弦的琴、似乎是经历过火灾的香炉、一把断剑、碎片拼凑起来的铃铛……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想起萧门的事,故溪言终于意识到这些东西或许都是阁主考妣的遗物。
瞬间愣住,故溪言不敢再乱动屋子里任何一样物件,崩住脚腕觉得踩在地面上都不踏实。
“不用紧张。这些东西能留下是命,留不下也是命。”
阁主声音难得又轻又柔,故溪言眉头舒展开,情不自禁痴痴地笑。
萧翊枫看一眼,开始往内室走。
“阁主……”
故溪言跟进来,又被里面的装饰惊了一下。这里面跟外面完全不同,外室色调偏灰色,带着一股怀旧的味道,里面却挂着冰蓝色的纱幔,墙上的画也是蓝色水墨绘成,香炉里焚的香明显是荷香,窗前摆放的琴盖着一层有几分通透的蓝纱,屏风上青蓝水墨染成城门之像——似乎是鬼城没坍塌时候的样子,旁边床上铺的床单都绣着很明显的冰莲纹。
故溪言觉得这里一点不像阁主住的地方,房间太稚拙,阁主太稳重。
“屏风后面有净池和衣服,你可以沐浴一番。”
萧翊枫在窗边坐下,把蓝纱掀起搭在旁边木架上,手落琴弦垂眸不再言语。
故溪言吞吞口水,脚步放轻慢慢走到屏风后,转头又看一眼萧翊枫才过去。垫手垫脚走到衣橱边,打开来看,中间一道隔板把里面分成两部分,左边除了白衫就是淡蓝色衣衫,右边却绛、玄、黄、青各种颜色。
扭头隔着屏风和深蓝色垂帘看外面窗边几乎看不见的身影,阁主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就穿这些衣服吗?真看不出来啊!
“不过好像这边衣服都没穿过哎!”
故溪言扒拉着两边的衣服,发现左边的衣服稍微有些褶皱,像是洗过几次,而右边的衣服都是全新的,一看就没动过。
“原来阁主不穿啊,那为什么要放在这里?”
想也想不明白,故溪言随手拿身青色衣裳和浴巾搭在净池边的木架上,脱了衣衫随地一扔就跳进水里去。
山泉四季清凉,对修炼《九冥玄功》的萧翊枫来说正合适。故清风不是矫情之人,从小给故溪言洗澡遇湖进湖,遇泉入泉,鲜少烧热水。被故清风狠心丢下后,故溪言自己更是懒得动手,又有流翠蛇王护着,想在哪片水域玩就在哪儿玩,自然也没有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合适。
外面,轻轻地琴声送过来,不是阳春白雪的曲子,只是很平常的散调,细听来与云浪谷所弹之曲相差无几,曲调随意但转音听得出来很平滑,故溪言隐隐觉得阁主基本功扎实稳重,没有长年累月的练习达不到这样的境界。
“阁主是不会?还是懒得展示琴艺呢?”
故溪言心里问着,实际上已经有答案,阁主哪有时间学琴,应该都是自己练着玩的!
一曲终了,故溪言也换上新衣从里面走出来,只是头发还没干,水滴顺着发尖渗到衣服上,后背湿了一片。
萧翊枫看一眼也不管,不紧不慢把琴盖好,起身走到床榻边,直接把手伸向带着灯油的烛台,轻轻转动,刚刚放琴的桌子便平移开,原来的地方露出方形的密道入口。里面有光映着,看起来并不黑。
故溪言兴奋又好奇地凑过去,迫不及待想进去看看。
“下去吧,我随后。”
萧翊枫先故溪言一步开口,若不让他进,何故带他来此?又何必打开密室呢?鹤梅崖的一切,都该让他知晓。
故溪言可没注意阁主什么心情,听他说完就从密道入口跳下去,落台很宽敞,目测两丈见方,离地面的高度大概也是两丈,三面石墙各嵌着一颗夜明珠,另外一面是往下的台阶,台阶两侧每隔一段都有未点燃的烛台。
萧翊枫落下来,带兴奋的故溪言往下走,离开落台前转动第一盏灯台关闭密道入口,三颗夜明珠也被升起的石砖挡住光芒,顿时四下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阁主!”
故溪言往前一步抱住萧翊枫的胳膊,瞪着俩眼睛往周围瞅。
萧翊枫从墙面暗格处摸索出火折,点燃跟前的蜡烛,然后带着故溪言一边往下走一边把墙上的烛台都点燃。
“阁主,为什么这里不放夜明珠啊?”故溪言总怕油灯会被什么鬼东西吹灭。
“你喜欢夜明珠的光?”萧翊枫停住脚步。
“它不会灭啊!”故溪言理直气壮。
沉默着向前走几步,萧翊枫来到下一盏灯旁边,吹灭火折放在石墙的暗格处,接着往上弹一指犹如实质的灵气。
故溪言顺着这点蓝色流光看去,只见它一下撞在头顶的石壁上,撞出一片六角雪花光纹,其中两角前后蔓延开,点亮相连的一朵朵六角雪花,渐渐清冷的光芒映亮整条密道。
“哇!阁主你好厉害!……好像有点冷了。”故溪言觉得冷气顺着头发往身上流。
萧翊枫脱了外衫,给故溪言披上。一身青色长衫配淡蓝外衫,在冷光下没有傻笑的故溪言难得露出几分故清风的侠意。
“适应一下就好。”
阁主在给自己整理外衫,故溪言小心呼吸着没有说话,只呆呆看。阁主在前,站的台阶矮一级,居高临下看过去,故溪言恍惚觉得阁主又小巧又精致,需要万般守护。
“阁主。”
故溪言情不自禁抬手想让阁主靠在自己怀里,可他闻声抬眸间清冷的眼神浇灭所有冲动,清醒过来的故溪言顺势抓住外衫胡乱整理来掩饰心虚。
“走吧。”
萧翊枫并不在意,换成别的弟子有点小动作自己可能揣测原因所在,但故溪言这孩子不同常人又不带心机,猜也是白费心思。
慢慢走过一个弧度,已经看不见密道入口,两人来到平地,穿过不长的石廊,停在岔路口。
故溪言看看左边,再瞧瞧右边,两边气息不同,左边偏冷而右边正常。
“你想去哪边?”萧翊枫征求故溪言的意见。
“这儿?”故溪言指着左边。
萧翊枫点点头,带路往前走。故溪言紧跟上,嗅着越来越干冷的空气越来越兴奋。
石壁上开始有挂霜出现,故溪言哈口气,果然能看到白雾。鬼城是阴冷恐怖,而这里是实实在在的冷,像紫燕城的冬天,寒气紧紧趴在身上往里钻。
默默运起内力御寒,故溪言正想问这是什么地方,就跟着阁主跨出石廊进到一间石室中,石桌、石凳、石柜,都是石头。右手边墙壁有道半开的石门,虽然里面的通道并没有点亮,但是能判断出来还是往下走的。
“阁主……”
“下去吗?”
“去!”为什么不去啊!
“带你走条近路。”
萧翊枫说完,如刚刚点亮密道一般,对着头顶六角雪花中心弹出一指灵力。故溪言正抬头看,忽然脚下空悬,同时自己被揽进阁主冰凉的怀里,要出口的惊叫也就稳稳压下。
光影在眼前刷刷流过,完全看不清这些光原来是什么花纹。等眼前的光不在流动,吸一口气跟吸了满口冰差不多时,故溪言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落地,落在一间不知多大的冰室内。
一座简单的方形冰台映入眼帘,周围粗粗细细的冰柱林立,无法判断这里究竟多大。
头上一凉,故溪言赶紧转头瞧,阁主早有预料一般把手放远些继续用灵力吸自己头发上将要结冰的水——又想把阁主抱在怀里。
“是我疏忽,该在外面先帮你弄干。”萧翊枫永远都专注于一点,眼眸容不下其他影子。
“我不冷。”故溪言盯着萧翊枫。
“你虽然内力浑厚……”
萧翊枫话说到一半,故溪言突然把他人揽进怀里,此刻受惊的眼睛比上次还动人,并且真真切切映着故溪言的面容。
故溪言一点不觉得冷,甚至有一点口干舌燥,凝望阁主的眼神也越来越炽热。
“你放肆!”
萧翊枫咬着牙呵斥一句,甩开故溪言恼怒地瞪着他,这孩子怎么回事?
“我就是怕阁主冷啊……”
故溪言厚脸皮狡辩一句,红着脸不停饶头,胸中心脏狂跳,自己是找死吧!怎么能真的对阁主下手呢!
“怕我冷?你是冻坏了吗?我会怕冷?”萧翊枫眼中的愤怒可见地平息很多,深深吐口气转过身去平复心情,简直大逆不道!
说服自己只是想保护阁主,并没有大错特错,是阁主反应太大而已,这样催眠着,故溪言嬉皮笑脸凑过来:“阁主?”
萧翊枫抬头,脸色已经恢复过来,眼里只有冰柱深寒。
“启明山存有此寒洞实为异象,萧氏先祖如何找到又加以开凿修筑也无史可查,当年父母亲带我来此只为玩乐,那时候才几岁,确实也觉得冷。可在此闭关躲命十年,又有寒冰琥珀加身,我如何怕冷?”
触景生情,他人眼中呵气成冰之死地,在萧翊枫眼里无限柔情。
师父说过离苑山庄曾遭火焚,无史可查之缘由不言而喻,故溪言听完话如鲠在喉,尽管阁主语气柔和,底子里也透出冷气来,一种他习以为常而无可诉说的冷。
“师门……”
师门到底做的多绝?
“亲族从上到下百余人一个不剩,其家族典籍自然一本不剩。师文溯,当年逼死父亲的主谋,也亲眼看着最在乎的人一个一个倒下,包括他不满三岁的女儿。除了寒冰琥珀,这间冰室也是师文溯梦寐以求的地方。我散了他内力,把他跟那孩子关在这里面,大人底子在御寒能力强,可毫无脱身之术,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活活冻饿而死。”
萧翊枫说的是自己做的有多绝。
“……”
故溪言吓的退一步,大气都不敢喘,阁主竟是如此心狠手辣!三岁的小孩子啊!阁主闭关不会觉得脊背发凉吗?
29、秀色可餐
“你怕了?”萧翊枫突然转过头来眼神犀利地问故溪言。
“我……阁主,水门跟易门都不管吗?阁主父亲为何被逼至死啊?阁主做这些事他们都袖手旁观吗?”
萧翊枫提到父亲时并未加“我”来区分,听故溪言提到时似乎刻意加上“阁主”来把自己隔离出去,便微乎其微皱了眉。
“萧门跟师门都是几百年传承的大家族,当年形式错综复杂……我浴血而逃,沐血而归,他们不也容了吗?”
故溪言吞吞口水,自己一时难以接受这些话。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杀戮?为什么总会有人活在复仇当中?明明看起来都是慈眉善目——当然阁主除外,他看起来就不好亲近,但也不是……心狠手辣啊!
故溪言此时此刻才领会到江湖传言的可怕。
“以我现在的能力和地位,自可保你无忧,你也无需挂怀。此事天下皆知,只是当面避讳不提而已,一旦我落到师门当年的处境,下场会更惨。”
“你会吗?”会重蹈师门覆辙吗?
萧翊枫冷哼。“哼,你怕我冷,够资格吗?”
“我……”
故溪言哑口无言,目光中尽是沮丧,还夹杂一些不服的倔强。
“选择来冰室只是出于好奇,但是你并不适合在这条路上走,回去吧。”
萧翊枫并不打算让故溪言长留,毕竟这孩子灵根属金,内力偏阳,在冰室待久了有害而无益。
拉住故溪言一跃而起带他原路返回,萧翊枫没想到这孩子能凑到自己耳边吹风。
“萧门吾入不知悔,誓随阁主朝暮间。”
密道另一条路通向几间密室,看起来也是供人闭关之地,只是没有冰。有两间密室竟然还设有温泉池:一道屏风将密室分成两半,温泉占一边,休息的床榻占一边。
“哪来的温泉啊?”故溪言惊喜大叫。
“本是引了外面的泉水,进槽口到出水口铺设着一种滚烫的灵石,水经此到池中也就热了。”萧翊枫没查到是何种灵石,只知道它经年不衰。
“有冰室有温池,这里好舒服啊!”
故溪言转悠几圈倒在床榻上安安静静睡着,萧翊枫默默给他盖上被子,自己在一边石台上打坐休息。
两人离开密室时已经是第二天正午,若非饿的难受,故溪言宁愿在里面多待一阵。
“阁主这里有厨房吗?”
要离开小院时,故溪言拉住萧翊枫问,他觉得自己做点饭菜比从鹤梅崖跑回去省力气。
“那边。”萧翊枫轻抬下巴同时看向厨房方向,手都懒得抬。
“我们自己做饭吃吧!”
故溪言朝着厨房跑去,丝毫没有注意到阁主略显嫌弃的神情,当然只是因为上次在潼城尝到的那盘炒肉。
“只有米啊?”故溪言从厨房窗户里探出头来问萧翊枫。
“嗯。”萧翊枫站在院里点头。鹤梅崖平常无人居住,有点存米已经是万幸。
“这附近有没有兔子,有没有鱼能抓啊?”
故溪言两眼放光,兴奋地要从窗户爬出来。
“有鱼。”
“我们去抓鱼吧!”
故溪言真的从窗户跳出来,拉着阁主就往外跑。从天涯谷出来后难得有机会自己动手进树林捕食,故溪言兴奋地拦都拦不住。
萧翊枫任故溪言拉着跑,只在该指路的时候开口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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