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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叮嘱，离苑山庄规矩多，这两天溪言师弟又不在，你要是不想过去就先在留在家里，我来教你。”
“这、这样太麻烦了……”
“溪言师弟跟师父提过好几次，你性子柔和，在离苑山庄也不爱说话，他总怕你在哪儿学不好。”
“师父多虑了啊。”江川月低头，受宠而笑。
“溪言师弟不会出事，大概过几日就能回来，你放心，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告诉我。”
“百洛师伯。”江川月欲言又止。
“嗯？”白百洛点头鼓励他说下去。
“师爷……”
白百洛含笑示意江川月继续，这孩子想问什么？
“师爷……也是一个人吗？只有弟子在，他家里人呢？”
“萧门巢覆，白门安能苟存？世人皆知当年萧门几乎被屠灭，却不知晓白门只剩师父一人。”白百洛语气温柔。“好在最苦的时候有萧阁主跟师父相依为命。”
“……我明白了，谢谢师伯。”
“师父把一切都给了阁主，想来阁主也依赖着师父吧。”白百洛淡淡笑着。
江川月也随着微笑，整个萧门，能如此温柔还被委以重任的人，一定被保护的很好。自己遇到师父故溪言幸如百洛师伯遇到师爷白影，遇到温柔的人被温柔的对待。
37、霁月清风
一路跑回天涯谷，故溪言差点把自己累死，躲着笑尘阁的搜寻在山林里穿行半个多月，路上仅靠野果为食，回到小院人整整瘦了一圈。
奔回自己房间，把烟玉短笛往旁边一扔，任流翠蛇自己溜达，故溪言躺床上就开始呼呼大睡，他真的太累了。
不知睡了多久，醒来闻到饭菜的香气，故溪言流着口水冲到外面，原来是故清风在，面前还摆着满桌的菜肴，他自己则在慢饮茶水。
“爹！”
故溪言几步跑过来，扑到故清风怀里，乱七八糟委屈地抱怨两句，转过身去就开始往嘴里扒拉饭菜。
“你啊你啊，唉！”
故清风帮儿子拿掉头上的草叶，自己真是养出了一个野孩子啊！在海上听到儿子被自己带走的消息，事都没办星夜赶回，真是欠他的。
“就这么跑回来不怕萧阁主担心？”
“……唔……”
“你先吃，别噎着。”
“唔……”
“当众打了笑尘阁阁主一巴掌往大了说的确该死，你又醉酒违犯阁规更是罪加一等，可是傻孩子，萧阁主哪会跟你计较这些？你不跑出来没事，一跑出来反而麻烦了，我怎么送你回去呢？”
“嗯？”
故溪言一下愣住，呆呆地转头来看自己老爹。
“萧阁主本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这一跑出来他反倒为难，只能说是我把你接走，儿子你说，我有脸带你回来，哪还有脸送你回去呢？”
“我……”
故溪言手里的筷子掉落在地上，脑中一片空白。
“怎么，你跑出来不是不打算回去了吗？”
故清风冲儿子笑笑，这傻小子啊，在笑尘阁都没学出点心眼来，是自己低估萧翊枫的保护程度了？
“我回去啊，爹！我得回去啊！爹，你把我接出来就得把我送回去！”
故溪言难得脑子转的这么快，把假事说的跟真的一样，恐怕他自己都相信了。
“别的没学会，坑你爹我倒是学得快。”故清风给儿子一个白眼。
“爹~~”
故溪言也只能指望自己老爹，虽然嘴上埋怨他不靠谱，心里还是依赖着，这份依恋谁也代替不了。
“你真的想回去吗？为什么要跑出来呢？”
故清风认认真真问自己儿子。
“我……”
故溪言顿住，脑中浮现着阁主生气的样子，耳边回响着他那一声“滚”，还有那天晚上他昏睡醒来后无所谓的神情，简直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包括他自己的性命！
“你害怕？”
“我……害怕。”
“害怕被罚，还是害怕别的？”
“我，害怕……”
故溪言转过头去，被罚与否自己根本不在乎，只是不想面对阁主目空一切的面容。
“萧翊枫吗？”
故溪言抬头，情不自禁湿了眼眶，所有道不清说不明的委屈都因为故清风说出的名字得到理解和释放。
“爹——”
把头埋进故清风怀里，故溪言什么都不想说。
故清风也不说话，静静帮儿子梳理着沾满草叶和枯种的头发，他一路上肯定吃了不少苦，心里是憋了多大的事情！
“爹爹，还有一个问题，我是故溪言还是萧翊林啊？”故溪言抬起头来。
故清风闻言笑笑，原来傻孩子还心存疑惑，明明上次在离苑已经说的很清楚，溪言姓故，就算姓文也不姓萧。
“当然是我儿子。”
故溪言笑出来，躺下来枕在爹爹腿上休息。
儿子慢慢睡过去，故清风把人扶好，伸手拿过干净的茶杯，用一点茶水简单温过，倒满七分放在对面，再给自己的杯子沏上。
“来了这么多次都没请你坐下来喝杯茶，实在失礼。”
萧翊枫从外面走进院中，停在故清风十步之外，目光从桌上移到故溪言身上，最后落向地面的树叶。
“不送他进屋休息吗？”
“还是不过来坐吗？”故清风反问。
萧翊枫低眸往前走两步又停下，他不习惯介入这对父子的领地，尤其是两个人都在的时候。堂堂笑尘阁阁主，多年来常常觊觎人后，传出去简直丢人现眼。
故清风理解般点头，抱起儿子把他送回房间休息，顺便点一盏安魂香，安顿完再出来接待萧翊枫。难得他肯露面，趁着没人打扰该好好聊聊。
萧翊枫就站在院中，目光不偏不倚，安静的像一座石像。
“你似乎比溪言更孩子气。”故清风温婉笑着走到萧翊枫面前。
“嗯？”萧翊枫发出一声疑问。
“坐？”故清风先坐下来。
萧翊枫看看掉落在桌上的饭菜，走过去先捡起故溪言掉的竹筷，才在故清风对面落坐，端起茶杯品尝，天涯谷的泉水远胜鹤梅崖。
“简陋之地，委屈萧阁主了。”
故清风帮萧翊枫把茶杯满上，这位贵公子在笑尘阁养尊处优，离苑山庄整洁无尘，他应该看不惯长满青苔满是尘渍的地方。但是观其所行，萧翊枫似乎并不介意污浊与否，真是难得。
“溪言……”
萧翊枫在故清风倒茶时颔首致谢，然后才开口询问故溪言的事情。
“不必着急，萧阁主可否与老夫闲聊两句？”
“客随主便。”
“你有些拘谨吧？”
萧翊枫呼吸一停，半抬眸瞄向故清风，他果然比自己想象中更可怕。遗世独立又洞察人心，知世故而不世故，如此之人却将故溪言教养地毫无心机，当真难得。
如果不是因为故溪言，萧翊枫很希望把故清风当成一个对手来挑战。
“故先生是取笑本阁主？”
“自然不敢，只是想让萧阁主放松一下，果然开玩笑不妥当，是老夫唐突了，萧阁主见谅。”
“……”
萧翊枫被噎的无话可说。
“既然萧阁主不喜玩笑，老夫便说些实在的，敢问萧阁主如何认定当年是老夫抱走了令弟萧翊林？”
故清风并没有强调“令弟萧翊林”几个字，整句话都平平静静，没有让萧翊枫感觉到任何针对，至少不是别有用心来刺探他的内心。
萧翊枫抬头望望天空，眼角似乎放松一些。
“我母亲被找到时体内灵力所剩无几，不是因为人已过世，而是她自己散出去的，那股灵力没有直接消失，化为灵蝶在天涯谷徘徊了两年。”
“这么说，你六七岁就已经知道了？”
“被影师伯带去云浪谷路过天涯谷附近，我就发现了灵蝶的踪迹，或者说是灵蝶找到了我，只是我当时还下不得天涯谷。”
“在外界都以为你留在云浪谷时，你已经回鹤梅崖了吧？”
“外祖母她们对我很好，但是那里终究不适合我……报仇雪恨前我不敢跟先生讨要翊林，只怕自己保护不了他。”
“你到现在也不敢吧。”故清风直白的很。
“是先生不肯放手吧。”萧翊枫不甘示弱。
一股杀气从故清风身周升起，直指对面的萧翊枫。萧翊枫端杯慢饮，没有任何要动手的意思。
闪着金色光华的灵剑从故清风背后出现，剑柄与剑刃相连之处盘着一条白蓝色的龙，龙头所对之处，剑刃上清楚刻着霁月两个字，而反面龙尾所对之处，刻着清风——像是后来刻上去的。
就是这把名为“霁月”的剑，让江湖中人羡慕不已。
萧翊枫第一次见霁月剑，情不自禁抬眸盯着看，毫不掩饰自己的敬慕，此剑气息纯净，毫无邪秽之念。剑如其名正如人如其名，光风霁月，霁月清风。
故清风眼神一斜，霁月剑冲萧翊枫刺过去，剑尖对着额头，激起他全身的寒毒汇集过去抵御。萧翊枫目光还没离开霁月剑，即使两方相对光华激烈的情况下也不肯把眼睛闭上。
剑尖一点一点刺入，眼看已经贴到萧翊枫皮肤上。
“你会受伤的。”故清风好心提醒一句。
“能刺破本阁主寒毒的人，不多。”
萧翊枫并不想动手，他无法破坏此地的安宁。如果故溪言知道自己来过，知道这一方天地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安全，那以后闯了祸连躲的地方都没有。
“老夫无意与笑尘阁为敌。”
故清风说话间，霁月剑剑尖已经刺入萧翊枫皮肤，鲜血从伤口处渗出来，又直接被寒毒冻住。即使如此萧翊枫脸色都不曾改变，就像是不知痛感。
“自然，这是我与先生之间的事情。”
“你身上寒毒似乎有灵性，衷心得很啊！”
“毕竟因我而存在。”
萧翊枫说着，伸手穿过光华去碰霁月剑的剑刃。
故清风双眼微眯，在萧翊枫碰到霁月剑之前把剑收回，浅笑望着他，一如长辈对晚辈那般带着些欣慰。
抹去额头一点血色冰晶，萧翊枫转头看故清风。
“你受伤很难恢复吧？”
故清风盯着萧翊枫额头，伤口还在，只是简单的贴合在一起，并没有愈合，也没有血再流出来。
“嗯，上次多亏溪言，疤都没怎么留下。”
萧翊枫知道自己脖子里的伤口是怎么愈合的。
故清风看向儿子的房间，把血炎玉交给他是为了足以自保而不受欺负，没有料到他能成为唯一能触碰萧翊枫的人。这一点，让两个孩子都措手不及。
萧翊枫最初是惊讶，后面越来越平静；故溪言却是一开始并不知晓内情，等知道以后越来越不能平静，尤其是不能接受萧翊枫的平静。
“故先生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放心回去吧，溪言闹几天脾气就会回去的。”
“他还生气吗？”
萧翊枫追问一句，虽然远远听到父子间的谈话，但还是不能确定故溪言现在到底什么心情。这孩子跟秋词来不一样，秋词来有事都会跟自己说清楚。
故清风扔给萧翊枫一盒药膏，如果不是碰不得，自己想亲手给他上药。
“故先生？”
萧翊枫眨下眼睛，自己本要去云浪谷拜访一番，应该用不着药膏，到那里怕外祖母见到会心疼不已，还会找各种药给自己。
“少年人正血气方刚，生气很正常，萧阁主不必过于在意。”
萧翊枫接连眨两下眼睛，少年人正血气方刚？
“先生保重，晚辈告辞。”
“哎呦，我的小乖孙儿，谁这么大胆把你弄伤了，快过来，祖母瞧瞧。”
萧翊枫听话走上前，若非一身寒毒，这会儿外祖母肯定直接把自己拉过去，摁在座位上亲自上药。
“孙儿无碍，祖母不必过于……”
“哎呀，阿晴，快去拿瓶茶露胶来，这伤口不好好上药该留疤了，阿伶，换一壶云雾茶来，枫儿不喜这红茶。”
萧翊枫坐在外祖母身侧，看她吩咐着身边人来回忙碌，这么多年了还是把自己当黄口小儿对待。可是不喜红茶是怎么回事？上次来没喝外祖母准备的茶水？
“乖孙儿，快告诉祖母，哪个家伙吃了熊心豹子胆把你打伤的？疼吧？你别怕啊，祖母撑腰，说！”
外祖母几次想抓萧翊枫的手，都被他一身寒毒给逼回去，只得双手不停比划。
“孙儿现在是笑尘阁阁主，谁敢伤孙儿啊？谁能伤得了啊？是孙儿自己不小心而已，祖母别小题大做了。”
萧翊枫没把故清风供出来，自己可不想给他添麻烦。
“从小受伤就说自己弄的，还怪我小题大做，真是不让人放心。怎么样？可还有什么麻烦事需要祖母帮忙？”
“孙儿刚拜的大宗伯被逼而终，算告一段落，后面都是小事，孙儿应付得来。”
已经培养出自己的势力，萧翊枫不想万事再由外祖母插手，尤其做笑尘阁阁主以来，除非事情之棘手白影都看不透，否则不会来云浪谷求助。
萧翊枫感念云浪谷援助之恩，但笑尘阁阁中事务终不能靠外人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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