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下药瓶,自徐来冲过来抓过萧翊枫右手腕,同时翻看他旁边的琴谱。
“嘶——”
萧翊枫咬牙,手腕都要被自徐来掐断了。
“你自学的?”
“我……”该不该供出九凤?
“那就是有人教的,寒心琴自舞贤?”
果然是湘扉岛的人,还是九凤叫着好听。萧翊枫忍痛低头,他的手真要断了。
“喂!你干什么呢!把人放开,看不见他很疼吗!”文雅过来阻止,自徐来这家伙又搞什么,自舞贤都离岛多久了!
“哼!以后不许他弹琴!凡是能调动灵气的东西都不许他碰!书也不准看!”
自徐来放开萧翊枫,厉声连下三道禁令。
萧翊枫左手接着右手——细细的手腕上赫然多了红色指印,自己刚刚调动灵气了?用琴音?
自恋溜过来,用灵力帮萧翊枫舒缓疼痛。
“你别怕啊,岛主也不是针对你,故清风就是贤爷爷送走的,岛主一气之下废了贤爷爷唯一的知音天湍爷爷,他再也吹不了短笛,抑郁而终,贤爷爷也一夜白头离岛而去。能让贤爷爷亲自教,他是把小祖宗你当做知音了吧?”自恋小声解释给萧翊枫听。
短笛?
“什么短笛?”萧翊枫想起故溪言的短笛烟玉。
“一支名为‘烟玉’的短笛,娘说叫玉不是玉,其实是竹制而成,很漂亮,外脆里润,音若涂脂般流畅。”
“笛子在溪言手里。”现在说清楚,等故溪言来自恋就不会太惊讶。
“哥哥?”自恋一愣,都忘了帮萧翊枫疗伤。
“愣着干什么呢?来,给我看看。”
文雅拿着药膏过来,把萧翊枫右手从儿子那儿接过来,自徐来是真的没有怜惜这孩子,可想而知最后大人小孩只能留一个时,他会毫不犹豫选自肚子里面那一个。
“回房间歇着吧,嗯?”
看看琴,看看差点断了骨头的手腕,萧翊枫由自恋扶着站起来回房间待着,自己要等故溪言来,起码要知道他的选择。
捂着手腕,第一次见自徐来萧翊枫就有种恐惧,现在明白这种恐惧就是安姐姐的预言。——放弃了寒冰琥珀的力量真能保自己一命吗?
一时不知道要做什么,萧翊枫就乖乖待在房间,还好有鸟儿过来陪自己解闷,尤其是最开始那只鹰。
今天外面很吵,炮竹声响了好几次,吵得萧翊枫有些心烦意乱。
“有什么事情吗?”萧翊枫吃着椰果问自恋。
“今天是四月十六,祭海日,岛主在主持祭海大典,所有人都在街上庆祝,晚间会有一场很大很大的宴会,从岛中央出发,通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一直到海边!”
自恋兴奋地解释。
萧翊枫听完点点头,没说话继续盯着窗外。
“你想去吗?”自恋想带萧翊枫去,但是担心会出意外。
“不用考虑我,我待在这儿比较好。”萧翊枫更怕自己出意外。
自恋沉默,他想陪着萧翊枫,但是也想去参加宴会,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好。掐着手腕,自恋抬头瞅着萧翊枫,紧张地嘴唇发干。
“萧翊枫……”
萧翊枫转头来,这孩子第一次喊自己的名字。
就是这对葡萄粒般晶莹的眼瞳让自己欲罢不能,自恋吸口气暗中鼓励自己:“我想照顾你一辈子。”
石头落了地,就不用再担心它砸下来会不会痛。
萧翊枫稍愣,接着弯眸浅笑。
“你答应了?”自恋两眼放光。
萧翊枫笑着摇头,转回头继续盯着窗外。“你跟溪言很像,只是他见识过我的狠,你还什么都不知道。”
从一开始,错把故溪言当做萧翊林时,萧翊枫就未曾在他跟前避讳杀伐之事。再多流言蜚语,故溪言都知道萧翊枫本性如何,两人之间也从没什么误会。
“我知道啊——”
“溪言刚入世一如你现在单纯,最初他所求不过同我闲云野鹤不问是非,就像现在……”萧翊枫手放在腹部。“你不懂的东西他当时也不懂,我是笑尘阁阁主,只要还没死就担着阁主之责,身陷此地实属无奈,若我有任何离开的机会,绝不犹豫。”
“我可以陪你回去啊!”自恋争取着萧翊枫的认同。
“溪言若能寸步不离,我岂会落到今日境地?”
“我可以啊!”自恋声音已没了先前的急躁,萧翊枫的平静冷落了他的热情。
“你以为他不想吗?”
“……那为什么?”自恋几乎张不开嘴,含含糊糊地问。
“位高而寒,笑尘阁虽得民心,不代表没人想取代,岛主之位也有不少人觊觎吧?如你这般单纯,待在我身边很危险,你自己很危险,也容易置我于险地,除非你自己有本事对付这些人。”
“……”
“两只雄鹰争夺地盘,本来势均力敌,可其中一只喜欢上爱歌唱的百灵鸟,另一只知道后抓了百灵鸟来要挟,让它剪掉尖喙利爪,你怎么选?”
“……百……我不知道……”自恋支支吾吾。
“百灵鸟有错吗?”萧翊枫循循善诱。
“没有吧……”
“对,他没有。”萧翊枫鼓励一笑。
“百灵鸟没错,该救它啊,可是没了尖喙利爪那只鹰就只有死路一条……百灵鸟想跟它待在一起,就得保护自己不被抓到!”
“学会保护自己需要时间、需要磨练,这就是溪言离开我的缘由。”
“可他也害了你……”自恋小声抱怨,虽然没有哥哥做的傻事自己也见不到萧翊枫。
“盼他成长还不许他犯错,一旦出错就认为他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不是很可笑吗?把对方视若侣伴,没有哪一方可以置身事外,高枕无忧。”
“我也可以飞……”自恋耷拉着脑袋,似懂非懂。
“我相信你。”
自恋稍愣,似乎身周蔽塞的阴影被洒了一层阳光,小祖宗说话好暖。哥哥能做到的事情,自己肯定也能做到!
“以后陪令尊去海上看看,先学会保护你自己,什么时候在外不需要令尊出面帮忙你就能好好活着,什么时候再说‘照顾一辈子’这种话。”
“好!”自恋一口答应。“你能等我吗?”
萧翊枫哑然,抚着肚子没说话,等得及吗?等这孩子能独当一面,自己还在不在都难说。不过道理已经教了,以后总会有人值得这孩子照顾一辈子。
“我等你!”自恋信誓旦旦。
湘扉岛一年只有四月十六这一天周围的浓雾会散开些,祭海大典除了岛上的三百民众,万舫盟中人也可参与,甚至有机会经岛主同意留下来。
香烛彩灯,万人空巷。
文雅要参与祭典不能留在家里,自徐来特地把自然的职务全散给别人,自恋那孩子爱热闹,肯定不会老老实实陪萧翊枫,还是找个靠谱的回去守着好。
自恋在院中上蹿下跳,活像被关在笼中的野猴子。萧翊枫见此,借口自己困乏回去歇着,给他机会出去玩。
送儿子出门,自然回来陪萧翊枫,外面那么吵,他怎么可能休息的了。
“真不知道该说你胆小还是夸你谨慎。”自然与萧翊枫对坐,赞许地瞧着,这么长时间都没单独陪他聊过。
“小心驶得万年船。”萧翊枫低眸浅笑,独自面对自然略微有些不自在。
“如此小心,怎么着了溪言的道?”
萧翊枫沉默,自然是笑着问的,却掩盖不住言语中的尖锐。
“别多心,笑你这一阁之主也色令智昏罢了。”自然起身出去,不多时端两盘果点进来,顺便帮萧翊枫烧些热水喝。
“雅儿应该没跟你提过,她当年也被故清风下过情蛊吧?”自然注意着萧翊枫的神色。“故清风虽是岛主唯一的徒弟,待在湘扉岛的日子却不多,与雅儿相识本也不多,只是偶然在一条船上共同经历了点风雨。
“二人临时起意,故清风刚得制蛊之法并不晓其效果,雅儿当时也不知,偏要试试……溪言也是意外。
“我跟雅儿青梅竹马,等我完成任务回岛上,她已有三个多月的身孕,见到我便腹中绞痛,情蛊不许她对另外一人动心。故清风很果断地先灭了自己体内的母蛊,就像他从来不珍惜这场姻缘一般。
“……
“雅儿想留下腹中的孩子,我同意了……等溪言出生,故清风才出现,陪雅儿一个多月,两人关系越来越僵,我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没过几天,故清风夜里抱着孩子偷偷离岛,只是没多远就被岛主拦在海上。
“岛主跟故清风也因为一些事情关系紧张,便威胁他若敢再擅自离岛而去就把孩子扔海里淹死。”
“他还是走了。”萧翊枫接一句,否则故溪言怎么会长在天涯谷。
“后来我才知道,那一晚雅儿知道故清风要走,是她把孩子交给他的。雅儿说,他们俩谁也不欠谁。”
“溪言跟自恋很像,都被教养的很纯净。”萧翊枫一本正经。
“就当你是夸我吧。”自然望月一笑。“你白天对小恋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孩子交给你带的话,定会睿智聪颖。”
“见笑了。”萧翊枫盯着自己腹部。
“谁教你的?”
“五岁前父亲给我讲了不少故事,后来影师伯讲我也不喜欢听,教我读书时他便唠叨,随便一个字能讲很多,可真啰嗦。”
“雅儿很担心你。”
“因为岛主吧?”
“你知道?”
“他的态度很明显,从没遮掩过。”
“难得你还处处听话。”
“他让我听话是为了这个孩子,我听话也是为了这个孩子,没有我,小家伙也能被照顾得很好。——故先生能做的事,溪言也能。”
院里有人喊,自然嘱咐萧翊枫待在房间别乱走,自己出去看看,每年祭海大典都有找错地方的万舫盟弟子乱闯。
苍鹰迎月在窗外飞,萧翊枫先是一喜,接着就感应到它眼神中的警告与不安。扶着桌子站起来,萧翊枫准备把窗户关上。
刚走到窗边,一个人影翻进来捂住萧翊枫的嘴把他挟持在手里。窗外,苍鹰脖颈被一道水蓝色灵气穿透,尖喙大张,要冲出喉咙的啼鸣如水入江河再出不来。
94、劫后重逢
被人扔到床上,萧翊枫下意识护住自己腹部,抬眸一个兔子受惊的眼神让检查房间的自仲绝注意力全拉回来——他眼睛比自恋那小子说的漂亮得多。
“你……”鲜少落入别人手中,这段时间又昏沉不堪,萧翊枫稍显无措,已无当年笑尘阁阁主的风采。
“今日祭海大典,想一睹笑尘阁阁主之容,冒犯了。”面罩遮脸,自仲绝在床边单腿跪上去凑近萧翊枫,有这么一个养眼之人在家里天天陪着,还出去喝什么酒!
往后撤一点,萧翊枫尽力保持镇定,本要张口问此人姓名,想想他连脸都不敢露一定想隐瞒身边,便临时改了口:“请……那你打算什么时候送我回去?”
“这个啊,”自仲绝眨眨眼,本来想把人扔给自恋的,但是现在不想了。“看情况,等你累了我送你回去。”
萧翊枫低眸,这家伙似乎不打算轻易放自己离开,但应该不会伤害自己,自徐来毕竟是岛主啊。
从上往下看着,从发旋到衣角一览无余,萧翊枫低头沉思的时候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一扫对视时的拒人千里之外,浑身上下都透着对呵护的渴求。
自仲绝痴痴瞧着,自恋真是捡了块宝啊!
“你一直住在自恋家里?”
“嗯。”不带情绪的应声,听起来很乖。
“你知道自恋的心思吧,不怕他做点什么?”自仲绝试探一句。
“此子性纯,不敢造次。”萧翊枫声音平静,却透出几分警告的意味来。
“看来是拒绝了啊。寄人篱下感觉不好吧?不过听说自然为了让你放心住着甘愿在海上漂着不回家呢。”
原来他不是忙的没有时间回家啊,萧翊枫微微皱眉:“多谢相告。”
自仲绝微惊,还以为萧翊枫会因为这件事情露出懊恼的情绪,真是被他外貌欺骗了啊,分明内心通透得很嘛。
“我很好奇故溪言是怎么给你种的蛊。”
“嗯?”萧翊枫抬抬头。
“湘扉岛的蛊不下十种,养蛊种蛊之术大同小异。你体内这种情蛊,从子蛊成卵到破卵成形再到成熟每一个时刻都可以种下。成卵时最容易,要长到成熟还得消耗你的力量,相反成熟再种得携母蛊者自己先花精力滋养;但成熟时效力最强,以致中蛊而有情者毫无反悔之余地。”
“那倒是辛苦溪言了。”
“是吗?他是养成之后放在你身上的啊。——不过萧阁主这样的人也会甘愿承情人下吗?还是说故溪言这么做不是为萧阁主考虑,而是为了万无一失呢?”
“或许都有呢。”
萧翊枫不受挑拨,这让自仲绝有些恼怒。
“此蛊不会限制母蛊,也就是说故溪言再风流都不会有什么痛苦,把你一个人,不,把你们俩扔在岛上不管不顾,他大概是腻了吧?”
萧翊枫眼神有一瞬间的涣散,原来只有自己被蛊虫限制着。但是溪言说的生死与共不是指蛊虫,而是指他们两个人,既然如此隐瞒了真相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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