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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他抬手打破了门，外面的鬼挤破门要进来，他却嘴里念着一串鬼咒，而后双掌往外一推，一股黑雾就把那些鬼打退到百里之外。
“我若有心与你打，你不会是我的对手。你太自信了，比起你牙上的尸毒，我更怕灭鬼咒。”他笑了几声，“灭天，我劝你退回鬼界，莫再生事了，灭鬼咒不是你我吃得消的。”
“当今世上，会灭鬼咒的就死剩了天魔和梅生。鬼无心，你怕了这小子就直说。”灭天阴冷地说：“沈墨之，今晚我就要你死在这里——”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外面烧起了漫天大火。
沈墨之扫了扫唐装上沾上的灰尘，想道——或许灭天有对付我的底牌，但那已经太迟了。
他又对鬼无心拱了拱手，“与你交手最有意思。对他们呢，用法显得我以强欺弱；拳脚功夫呢，他们又不如我。与你几次交手，值了，若有下一次，希望你能使出你的真本事。”
鬼无心被弄糊涂了。
他来之前就知道灭天有对付沈墨之的计划，他似乎想用移地阵来对付沈墨之，却想不到这计划只来到他们这一步。
只见外面的火势更猛，大有一把火烧光所有鬼的气势。
这火却不是寻常的火，也不是天山宗灭字诀的绿火，倒能嗅到一点点灭鬼咒的烟味儿。
他问道：“外面来了什么人？”
沈墨之顿了顿，才问：“你可知梅生有个小名？”
“什么小名？”
“我不知道。那么当今世上，你认为还有谁知道他的小名？”
鬼无心越来越糊涂了，却还是顺着沈墨之的问题去想，却只想到天魔，或者鬼王也是知道的，还有他——
却听到沈墨之话锋一转，说道：“今日我师兄妹四魔，只来了我和小师妹。你以为器魔和梦魔为何不来？”
“你早有计划了？”
“所以，你倒戈相向只是为你留住了性命，但我不是因为你而胜了灭天大将军。”沈墨之跟墙上的影子招了招手，“宁儿，不打了，这里交给阿言吧。”
“可是，师哥——”温思宁现身到沈墨之面前，看着外面的熊熊烈火，有些犹豫。
“没事。梅生会护他万全。”
听罢，鬼无心就退后了一步，划开虚空先一步走了。
此地不宜久留，沈墨之也带着一干人等到他预先安置好的地方，而后才独自走了。
他没有立即回去张婆婆的屋子，而是回到了曹宅。
他落在远处的一棵高树上，看着烧红的夜空，隐约地听到灭天大将军盛怒的一声：“梅生！”
这一声似乎预示了鬼界的惨败。
其实他骗了鬼无心。
万俟言顾虑梅生的伤势，早就拒绝了他的布局，但他们却突然来了。
他又想到鬼无心所说的灭鬼咒——
一切一切，他以为自己这一局是他所掌控的，但他错了，从开始到现在他们都不过是天魔的棋子。
而天魔终于从独自一人的棋局等到了那个与他博弈的人。
191、【一百九十一】
那一晚曹宅的家宅被烧得什么都不剩。
一直到凌晨将近，天才轰然有了一声响雷，下起了瓢泼大雨，把火熄了。
这雨却不是寻常的，若仔细听，就会听得出那不是响雷，而是龙啸，连雨都下得特别使劲，滴滴答答地打下来，仿佛只要有一个人站在雨下，饶他是铜皮铁骨，都会被打穿皮肉。
但那夜的雨已算不上什么，谷番市的火山大爆发才是真正的噩梦。
那火山在上个世纪时已被证实了是死火山，却突然爆发，岩浆四流，人都走避不及，市内的人都被活活烧死了，连邻市也被牵连在内。
远一点的，看着窗外烟火冲天，不是求神拜佛，就是立即收拾行李，希望赶上最早的车。
沈墨之回到了张婆婆的家，那里却只剩下魏风。
他冷眼看着空荡的床，本应勃然大怒，连魏风也预备好了把他的怒气承担起来，他却只问了一句：“九扬把他带走了？”
“是。”他答道，却没有多余的解释。
沈墨之坐到床上，一言不发，魏风也不敢动。
过了一会儿，才听他说：“我去曹家之前，小扬问我为什么不带他去。其实那边都不算什么事，最坏的情况，我也能带着他全身而退，但我依然没有带他去，而是把他送了过来。你现在知道为什么了吧？”
原来如此。
魏风明白过来，心里却还有一丝怀疑。
他不信任沈墨之有这等宽容大量。
但他又想到九扬临行前对他所说的：“他不会为难你，等他走了，你再来与我们会合。”
也许是他疑心太重了。
他从裤袋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了沈墨之，上面写着——十月二十八日，鬼界。
沈墨之手里一抖，连声问道：“他疯了是吧，他疯了是吧？”
“王子说了，他的仇，不能假手于人。”他跟着九扬的话说：“王子请你放心，他等了很久，选择现在才动手就是因为这是最好的时机。大仇过后，他肯定把身体还给火狐。他又说，就算你不信他，也得相信火狐新认的师父吧。”
相信他吗？
他想到了五百年前他们头一次见面，九扬那冷静沉着的模样。
当时九扬说：“沈公子，我的确不认识你。”
这么多年过去，天下人都知道只要九扬愿意低一低头，沈墨之就一定会帮他报了大仇，但他没有。
在他转世之后没有，在记川时没有，到了现在还是没有。
一切一切再沉重，他都选择亲自背负起来。
沈墨之哑然失笑，问道：“他筹划多久了？”
“跟五百年比起来，不算多久。”
“罢了。”沈墨之站起来，划开虚空走了。
这个机会他还是愿意给九扬的。
灭天大将军吃了沈墨之的亏后就退回了鬼界，人间终于有了几天太平。
那晚的事五界都略有所闻，沈墨之杀鬼灭魔，梅生倒戈相向，一夜间杀了半个鬼界的鬼。
如此一来，妖界和魔界的都不得不暂且收手了。
沈墨之以唐家人的身份打理着唐家的事，把曹家和万俟家的事物都接收过来。
有一回，曹仲和他点算着三家的古籍时，忍不住说：“我还是不能相信你会用唐文洛的身份打理这些事情。”
“天山宗是个好门派。”他说：“唐文沅的天资的确好，想来他的懦弱，还是有我一半责任，从前我太保护他了。”
“是啊，造化弄人，倘若你没有恢复记忆，天山宗肯定能在你手上重振声威。”
“不可能的。”他随手翻着一本典籍，那里记载了天山宗原来的三字诀，“人死后，或许真的能洞天悉地吧。我的三字诀是从贾清那里学来的，当年我们在阴间，我见过他修炼天山宗的道术，所以我比你们清楚，他是个怎样不可多得的人才。”
“没想到你是这么想的，我以为你恨他。”
我以为你恨他。
几天之后，蚩敖又对沈墨之说了同一句话。
那天，蚩敖带着一张小纸条，独自一人到了唐宅。
当时唐宅一箱箱的，林伯正指挥着下人把箱子整理好。
这些东西已经整理了差不多一个星期，都是一些典籍古玩，易碎易破，他们不敢急，只得慢慢收拾，但每天送来的东西越来越多，把院子屋子都堆满了。
只是再忙，林伯那满是皱纹的脸上却总是笑意盈盈的。
他抬头见到蚩敖，就问：“你找我们家大少爷？”
好一会儿，蚩敖才反应过来，跟着点了点头。
林伯带他走到书房，书房的门是半掩的。
林伯敲了敲门，说：“大少爷，有客人找你。”
沈墨之拉开门，一手拿着电话说：“……陆长官，朋友一场，我就坦白告诉你吧，那些鬼什么时候再来，不到我来决定，劝你们一句，看清现状，你们已经骗不了任何人……”他对蚩敖点点头，把他请进书房，一边继续说：“唐家？我以前姓唐，但现在姓沈，怎么能当唐家的当家呢……谁来当家？当然是我弟弟。谁说他死了？我？陆长官，我可没说过这话，你说曹仲也听到，那你就去问问他吧。”
他合上电话，对着蚩敖说：“恭喜你们把龙二子挖出来了，你们应该去找龙一子的路上。”
蚩敖把纸条递给了沈墨之，“小秋走了。”
那纸条上还是熟悉的几个字——十月二十八日，鬼界。
沈墨之看完就把它丢到桌上，“他哥哥要亲自报他们九家的仇，龙一子那边不急。那天我和你一起去鬼界，或许那天之后，天下又变了。”
“既然如此，我就在这儿住下吧。”他坐到椅子上，一副惬意的模样，“你真的替唐文沅稳住唐家？你就放心让白狐去报仇？你不顾你的小火狐了？”
“不是不顾，但这样更好。”他笑道：“我们四个总不能这样不清不楚一辈子。我是让白狐见唐文沅了，天下之大，能把唐文沅的魂魄叫回来的，大概只有他了。”
“没想到，没想到啊，你会有如此胸襟，我以为你恨他。”
面对同一个问题，他依然是同一个答案。
“不，我不恨他。我曾经恨过九扬，但我不恨他了，因为从头到尾我爱的小扬依然爱着我。蚩敖，你可明白？”
蚩敖有些明白，又似乎不太明白——他突然想到了九秋。
但他们跟沈墨之又是不一样的。
沈墨之这么深重的爱，或许只有单纯如小扬才能承受得了。
“那么白狐呢？你就这么放心让他去报仇？我以为你顾及火狐的安危，会宁愿亲自替他把仇报了。”
“这是他的大仇，是应该由他和小秋亲自报的。”他忽然朗声大笑，问道：“你们到底把我想得有多险恶？与小扬一起的那些天，每次我看到他快快活活地笑，我就特别高兴，但我又会忍不住想，若然不是白狐把所有苦痛都承受起来，今日我的小扬又该是什么样子？我是应该让他亲自把仇报了的。”
“可火狐……”
沈墨之知道他要问什么，抢先一步说：“小扬原谅他了，否则你以为我真能全然不计较吗？你放心，到了那一天，无论如何，我都能保证他们全身而退。”
眼前这么魔似乎难以与半年前的魔契合在一起。
蚩敖永远都记得那天在良常山，他亲眼所见的沈墨之是何等的悲伤。
他和九秋都以为有沈墨之在，白狐是没有活的可能了。
但他们都错了。
只是眼前这个魔又与他们头一次见面的魔契合，那时沈墨之刚下山，那么的意气风发，那么的满怀希望。
他衷心地说：“墨之，你变了，可这样很好。”
“有了小扬，一切都很好。”他拍了拍蚩敖的肩膀，“小秋也不错，你抓紧吧。”
192、【一百九十二】
十月二十八日。
这一天，人间，风清云静。
沈墨之拉开窗帘，阳光立即流窜到房间每一个角落。
单以天气而论，这的确是个好日子。
他难得地坐到饭厅，慢悠悠地吃着早饭。林伯为他预备的依然是白粥油条，简单得沉闷的早饭，他却吃了二十多年都不厌倦。
林伯在一边说：“还是大少爷的早饭简单，不像二少爷，天天要新意。”
“文沅玩心不定，林伯，你多担待一下。”他咬了一口油条，又说：“还是林伯做的油条好。”
林伯背过身去，偷偷擦了一下湿润的眼睛。
这时，蚩敖下楼来了。
他抢过沈墨之手中的油条，愤然地咬了一口，问道：“你还有心思吃早饭？你一点都不急吗？”
“我能不急吗？可现在这个时候，我能急吗？”他喝着粥，又拿了一根油条，“时间到了，我们再过去。”
蚩敖心里记挂着九秋，但也不得不坐下来，安安分分地等着。
这几个星期以来，鬼界的动作又频密起来了，他们占了仙界和妖界，不可能就此收手。
九扬和九秋却半点踪迹都没有，藏得很彻底。
沈墨之唯一能做的，就是派人分掉灭天大将军的心。
他不像灭天有一整个鬼界兵团，但诚然五界之中愿意卖面子给他的还是不少。
这些天来，他们就在各地发起袭击，有袭完就跑的，也有拼死进攻的；鬼界的动作越密，他们的袭击也越密。
有一回沈墨之亲自出手，在妖界南边画了个边界，把鬼界的鬼都赶了出去。
他没有蚩敖所想的那么镇定，如他所说，他怎可能不急呢？
只是现在他们都不能急，只有九扬出手了，他们才能下去鬼界。
可是在他们等了大半天后，沈墨之也稍稍坐不住了。
他来回踱了两步，停住，又踱了两步，又停住，突然回过头来对蚩敖说：“他们在鬼界了。”
“你怎么知道?”
沈墨之没有回答，只是划开虚空，带着蚩敖到了鬼界。
果不其然，九扬他们已经带着兵马聚集到鬼界尸河的右岸。目测而算，那兵马约莫有千来个，有妖，有仙，也有魔。
沈墨之不知道九扬谋划了多久，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才能把他们聚集起来。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大师哥。”
蚩敖转头一看，心里了然——原来是孟无姜报的信。
他们三个站在一边，但那些妖仙魔却似乎因为沈墨之的到来而变得躁动。
又忽然，一道白光闪出，白光之中北极战神带着另一批仙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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