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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在拥挤的阴间里挑了一批新死的鬼，用铁链把他们锁成一串，出了阴间，就把鬼丢给跟在他身后的人。
“送他们回去人间。”
得令的人微微点头，就带着那些鬼魂走了。
那人消瘦如柴，脸色灰中带黑，他弯着背往前走，往日的一点傲气似乎被折腾光了。
只是北莱还不满意，把他叫住了，指著自己的鞋面说：“脏了。”
那人抿了抿嘴，只不过一秒的迟疑，他的胃就像被用力拧着，痛得他跪下来，反手抹去那鞋面上的污迹。
他低着头，咬着牙，听着上方北莱的冷嘲热讽：“唐文沅死了，很快就到杜康和九秋。你倒是聪明，跟着我，像条狗一样，好歹留住了性命——”
突然，那人被拉起来，扯到一边。
“啪”一声，北莱的左脸就被打了响亮的一巴掌。
“杜康！你——”北莱沉下脸来，问道：“你想为你爱人出头？嗯？你也不看看你那爱人成了个什么样子！”
话音一落，他就要出手捉住杜康，却被他侥幸一躲。但北莱的动作更快，两三步之后，就将杜康双手反后，拖到韦知白面前。
他说：“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他是怎样在我身边当狗的。韦知白，跪下来。”
“知白，你若跪他，你我就从此恩断义绝！”杜康红着双眼说。
他已经跟着韦知白几个月了，他也知道韦知白身中蜘蛛毒，不得不屈服于北莱之下。
他眼看北莱对韦知白的侮辱，却想着，这一切都是韦知白自己做的孽，怨不得旁人。但原来他一直说服不了自己一句：“韦知白就是活该的。”
他再也忍受不住，就不顾后果，冲了出来。
“小蛇。”韦知白低喃了一声，但胃里的绞痛却逼迫着他的双腿慢慢跪下。
他不敢抬头，更不敢看杜康一眼。
“砰”的一声，他跪下了，耳边尽是鬼魂的嘲笑。
杜康心如刀割，往日的韦知白定会拼了性命把他从北莱手中救出来，但今日他却跪在北莱面前，以全性命。
他大喝了一声，变成粗长的蛇身，挣脱北莱，蛇尾奋力地在地上一打，地就裂开了。
那些被锁成一串的鬼跌进裂缝之下，里面就是无间地狱。
就在这时，凭空来了两个人。
一个娇气地说：“沈哥哥，我不喜欢这只黑蜘蛛，他害我小蛇弟弟不高兴，我也不高兴了。”
“那小扬想怎样？”
九扬偏头一想，咯咯地笑道：“打他啊，蜘蛛有八条腿，沈哥哥，你把他一条腿折下来给我玩。”
“好。”
沈墨之轻轻的一声，就惊得北莱转身要逃。
但是沈墨之比他更快，他喊了一个“定”字，刚一只脚跨在通道的北莱就定住了。
沈墨之来到他的面前，把他那脚打下来，又在他膝盖一踢，迫使他跪下来了。
沈墨之又一个“现”字，北莱就变回真身，好一只巨大的黑蜘蛛。
“你听说过我是怎样灭了鬼三子的。”
北莱冒着冷汗说：“听说过、听说过。”
“我现在要你一条腿，这是小扬要的；我再要你一条腿，这是你自招的，谁给你这个胆子向他弟弟下毒？当年你陷害九家的事，我不来找你，你就以为我不跟你算吗？”
“他背叛了九扬。”北莱硬着头皮说。
“那也是我们九家的事。”沈墨之一脚踩在北莱左边第一条腿上。
他的力气极大，就只是这么一腿，北莱这一条腿就废了。
沈墨之却神色未变，冷声道：“你看不起九家，也就是看不起我。”
“我、我——”北莱冒着冷汗，却被九扬打断了。
九扬哼道：“你看不起我沈哥哥就是看不起我！”
这么一个罪名，北莱实在不敢认，这五界之中谁敢看不起沈墨之？
却在这时，一团黑雾掠过，沈墨之刚要动手，那黑雾却巧妙地带他自转了一圈，等到回过头来，他脚下的北莱和旁边的韦知白都已经被黑雾带走了。
九扬气得要追上去，却被沈墨之拦着。
“那是灭天大将军，我们还不是时候跟他正面交锋，先去看看杜康吧。”
“小蛇弟弟，你怎么样？”九扬扶起杜康，“沈哥哥带我来找阎王老头玩，虽然见不到他，但幸好碰上你们，要不然你就给那坏东西欺负了！小蛇弟弟，你别怕，那东西我见一次，替你打一次——”
杜康变回人身，疲弱地抱着九扬，埋首在他的颈窝处，哽咽道：“知白、知白，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怎么可能变了一个懦夫？”
“哎，你别哭，你别哭。”九扬不清楚他们之间的感情，只好哄道：“他这么坏，以后哥哥给你找一个更好的，像沈哥哥一样好的。”
“没了没了，这世上谁能比我的知白更好？他却成了这个样子……”
杜康放声大哭，九扬不会安慰人，听他哭，心里也难受起来，眼泪就跟着落下了。
187、【一百八十七】
在这里哭哭啼啼终究不是办法，在九扬恳求的目光下，沈墨之唯有答应先把杜康带回去，再想办法把韦知白救回来。
却没料到杜康拒绝了。
杜康说：“知白他是自食恶果，他不该背叛哥哥的。我不能再麻烦你们了，我会亲自救他出来。”
“不行！他们那么坏，小蛇弟弟，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是也好，不是也罢，我们不能再牵连别人了。”杜康抹了眼泪，“大不了我跟他死在一起，反正就算苟全性命，待哥哥醒来，我们也没有颜面见他。”
九扬还是想劝，却被沈墨之的摇头制止了。
沈墨之在裤袋里拿出了一个小锦囊，里面倒出了一粒紫色的药丸，放到杜康的掌心，说：“这药能在危急关头护你们性命，看在九叔叔份上，我俩都是你的哥哥，你收下吧。”
说完係，沈墨之就带着九扬走了。
回到家里，九扬鞋都不脱就躺在沙发上。
下一刻，他侧身托着头，看着沈墨之在沙发边上蹲下来为他解鞋带，眼睛就忍不住跟着他修长的手指移动，一直到他把他的鞋脱下了，才说：“沈哥哥，就算以后你变了，法力全失，对我不好，我也爱你，就像小蛇弟弟一样，我保证我不会让人欺负你。”
“你这小脑袋瓜整天都在想什么？”沈墨之失笑了一声，把他的白鞋放好。
这白鞋是沈墨之早两天送给九扬的，九扬宝贝得很，什么时候都要穿着，沈墨之没他的办法，只能天天都替他穿鞋脱鞋，把他越养越娇气。
九扬扑到沈墨之身上，紧紧搂着他，问道：“那以后我没用了，或者不爱你了——”他歪头一想，连忙摆手道：“那不可能的，这样吧，要是我有一天变成个丑八怪，你还爱不爱我？”
他从小就长得漂亮，仗着这张脸皮，他才能活得那么无法无天。
所以要他想象自己有一天变了个丑八怪，恐怕比白狐抢了他的身体还难接受。
看他纠结的样子，沈墨之就忍不住逗逗他，“可那天我救你就是因为你长得可爱——”
“沈哥哥！”九扬搥了沈墨之的胸口一下，怒道：“你太坏了！”
他们又闹了一会儿，九扬四肢缠着沈墨之，直到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才把人放开了。
他头枕着沈墨之的大腿，一边玩着手指，忽而双眼亮晶晶的，说道：“我们今晚去看星星好不好？你带我去良常山啊。”
“今天不行，待会我送你过去文沅那边，这几天我要出去一趟。”
一听，九扬就不乐意了。
他“霍”的一声坐起来，头还撞到沈墨之的下巴上。
他嚷著痛，又说：“什么地方我不能一起去？”
“小扬乖。”他哄道。
“我乖，但你不乖，好端端的你怎能又丢下我一个？”
沈墨之牵着九扬的手往房间里走，然后将九扬按在床上坐下，把那日拿来的长方锦盒拿了过来。
一打开，原来里面放着一件黑色绣著金丝的衣服。
九扬好奇地拿出来一看，原来是黑色绣金龙的唐装。
沈墨之：“今晚我会穿著这身衣服过去替唐文沅办几件事，你呢，替沈哥哥在这边好好看着唐文沅，行吗？”
“可那边不是有狮妖和鹰妖了吗？”
“但沈哥哥只信任你，我的小扬这么厉害，什么东西来找茬都不怕。”
“那是！”九扬点点头，勉强答应了。
他拿着衣服在沈墨之身上比划，心想：这衣服虽不像他从前见过的，也不像他现在穿的，但他沈哥哥穿起来肯定很好看。
他咯咯地笑了几声，突然想起了从前他娘亲给他爹爹做衣服，做好后就会亲自替他穿上，就像沈墨之送他一对小白鞋，就会替他穿上脱下。
他又想，既然他们已经是夫妻了，虽然他不会做衣服，但他是应该给他沈哥哥穿衣服的。
于是他伸手掀起了沈墨之的上衣，把他的腹肌露了出来，却也把人吓了一个措手不及。
“小扬想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沈哥哥，我是你的小丈夫，我要给你换衣服。”
九扬说得坦荡荡的，没有半点邪想，但那是因为他心智还小。沈墨之却不同，他觉得脱衣服还是他自己来比较好。
他说：“时间还早，过一会我自己换吧。”
“不行不行。”九扬摇着头说：“以前娘亲都会给爹爹穿衣服，以后我也要给你穿衣服，就像你给我穿鞋子。沈哥哥，你要听话。”
沈墨之皱了皱眉，转个方向，问道：“那爹有没有给娘穿过衣服？”
九扬沉思了一下，忽然咯咯地笑道：“我可见过一次，在我好像五岁的时候。可爹爹才把娘的衣服脱了一半，就抱着娘到床上去，滚来滚去的，把我扔在一边。可我聪明啊，我立即就哭了，娘亲疼我，马上就要起来抱我，却被爹爹拉住，然后爹爹还把我扔了出房间。他真可恶，他以为我忘了，可我没忘，我还去质问他。沈哥哥，你知道我爹爹怎么回答我吗？”
这回事恐怕只有他的小扬说得如此天真无邪吧。
听着九云夫妇的床笫之事，虽然他们早已仙逝了，但沈墨之还是觉得不该打听下去，便略带尴尬地摇了摇头。
“我爹爹说，他跟我娘在造小狐狸，以后就能给我个弟弟。那时我还不相信呢，他们肯定是骗我，他们自个儿玩得开心不带我。于是我缠了我爹半天，他才告诉我，原来他们在做夫妻做的事，还说我小小狐狸连妻子都没有，问了也没有用处，等我长大以后，有了妻子，自然懂得。”九扬搂着沈墨之的手臂，抬头问道：“沈哥哥，我们也要做夫妻的事吗？”
沈墨之虽是心魔，自己心里却也住了个魔。
从前他只想着要跟小扬在一起，等到在一起了，他竟然还想要更多。
但他却压下了这个欲望，反复地告诉自己——小扬还小，反正他已经等了这么久，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
他笑道：“我们要做的。但小扬还小，我们只能做第一步。”
他捧着九扬的脸，吻住他嫩红的双唇，接着舌头滑进了他甜润的嘴里。
九扬吃了一惊，傻愣愣的，见沈墨之闭上眼睛，他也赶快闭上，舌头还跟着沈墨之的动。
之前他们最多只是亲了亲嘴巴，没想到还能这样。
慢慢的，他的心脏越跳越快，气息也急促起来。
他只能紧紧抓着沈墨之的手臂，不然他就会软下来了。
他失神地想——原来这就是夫妻之事的第一步。好像有些舒服，又有些难受，那么第二步、第三步……又会是怎样？
不行不行。
他推开了沈墨之，但还是抓着他的手臂，却低著头喘气。
“不行不行，沈哥哥，我喘不过气来了。”
见他这个样子，沈墨之就忍不住把他抱在怀里，掐了掐他的脸颊，“我不是说了吗，你还太小了。”
九扬立即明白过来，他爹爹和娘亲都是极厉害的人，看来，他还不够厉害，否则怎么会这么喘呢？要是不难受了，那么这回事肯定很舒服。
他红着脸，抬起头，瞟了沈墨之一眼，又想，虽然刚才有一点点难受，可是他又觉得特别幸福，好像跟他沈哥哥变成了一个灵魂。
于是他握着拳头，看着沈墨之，下定决心：“沈哥哥，我答应你，我一定一定会好好炼法术的。等我法术炼好了，我们就做下去。”
说罢，他就飞快地在沈墨之的嘴上烙下一个吻，而后推开了他，变回小狐狸在屋子里横冲直撞。
188、【一百八十八】
曹家。
曹仲坐在主家椅上，露出双臂，只是他臂上纹的门神不见了，或许是洗去了吧，可站在他旁边的两个人背着桃木剑，怎么看都不对劲。
他对着空荡的客厅说：“郁垒，神荼，你们报我的恩已经尽了，这是最后一次请你们过来，希望百年之后，我们还能在仙界重聚。”
“曹天君，纵你料事如神，也算不到仙界今日的下场啊。”神荼叹了一口气，又忽而一声嘲笑，“可算准了又怎么样？只能怒其不争，怒其不争啊！灭天大将军终于如愿占了仙界，北极战神身负重伤，生死未明，可那些仙呢？还只顾着自保，降的降，逃的逃，与妖界又有何异？仙界我们是回不去的了，恩情虽尽，但也想在你这里讨个杂务。”
“你看我曹家门外，都是灭天大将军布下的天罗地网。他等什么呢？就等今晚把我曹家灭了，天山宗就彻底亡了。从此之后，天上地下，恐怕都是鬼界的了。”
说到这里就难免有些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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