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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长官听不明白，连曹仲也不明白，沈墨之却坦直地说：“他死了。死人，你管不了吧？”
“死了？！”
陆长官蓦然惊醒，那些官二代富二代要是犯事了，家里就替他们伪造个身份送出国外，这道术世家，看来也要用这个方法保住人了。
这人情要是唐文沅来求，他还未必答应，但唐文洛的本事，他是领教过的，眼前这人似乎又更胜一筹。
这个时候，还是保命为重。
他说：“死人的确不归我们管。”
“如此就好。那就劳烦陆长官把家弟的死讯公布，也算是给那些人抵命了——曹仲，我们回去。”
话音一落，他就拉开虚空，带着曹仲走了。
他将曹仲送回曹家，一下地，就被曹仲追问：“你说文沅死了？”
“离死了不远。”他把唐文沅的事约略说了一遍，“要么外头的人都是他杀的，他若反被天经和山经操控，就不稀奇了；要么他是被陷害的，这一魂一魄，也不知能撑到什么时候，你托郁垒搜索一下他的魂魄吧。”
曹仲摇了摇头，苦笑道：“昨晚灭天大将军带人攻进了仙界，仙界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我看，郁垒也抽身不了，还是我试试看吧。”
“也行，但这事切勿张扬。”他在曹仲耳边说了几句话。
听罢，曹仲虽点头，却说；“往日我自诩算尽天下运势，如今我却连你这计划也看不明白。沈墨之，你到底图什么?”
“我这计划，就图个心爽。能在这乱世插上一腿，尽性而为，那是乐事。我没你们的规规条条，办起事来，倒是比你们方便多了。总之，你依我的话去做吧。”
184、【一百八十四】
外面一片灰蒙蒙的，九扬托着下巴，看著窗外的乌云，郁闷地想着：怎么那些黑鸟不再过来呢？
这九扬打小就是个不安分的，最喜欢仗着自己小王子的身份去作弄一些小妖。那些小妖呢，要么不够打，要么不敢还手。
但是他醒过来之后，不说有沈墨之管着他，他还法力全失，便不敢欺负人了。
但现在他的法术功夫都变得厉害，只欠一个练手的机会，早知道当时就不咬把那些坏东西吓跑了。
他的等候却没有太久，得知沈墨之走后，鬼界的就来了。
一群黑鸟从远处飞来，看得九扬双眼亮晶晶的，嚷着：“小秋弟弟，他们回来了！快快快——”
九秋和蚩敖立即冲进来，却看到九扬一脸激动地指著窗外，又听他说：“你们来得好，快看我表演！”
他这兴奋劲儿实在让人不忍心打断，无奈之下，九秋只好答应了。
下一刻，九扬正要破窗而出，却想到房里还睡了个不会动弹的唐文沅，便歪头想了想，然后沿着床画了一个结界。
却听九秋笑道：“哥哥，你就去吧，这儿还有我跟蚩敖看著。”
他立即一脸认真地看着九秋，又把结界画得大一点。
他说：“弟弟，你放心，哥哥会保护你的。”
窗外的黑鸟拍打着翅膀叫嚣，九扬奋身迎战，穿过玻璃窗，随手就抓了两只鸟，又嫌弃地扔了。
真丑啊！
很快黑鸟就化做鬼，一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只有一只白纸鹤，穿过这些鬼，飞到窗前。
白纸鹤往窗里一看，只见床上的人已被盖上白布，又见九秋搂着蚩敖，头枕在他的脖子上，蚩敖则摸着他的头发安慰着他。
等白鹤飞走了，九秋就立马推开了蚩敖，强调道：“我只是按沈大哥说的才给你抱一下。”
再看窗外，九扬突然打出了一掌，就把前方的鬼打出了千里之遥，又突然从虚空一抓，气就在他的掌中化成一根金色的长绳子。他往前一扔，走不及的都被他捆成一团。
他乐呵呵地将绳里的鬼左转右移，玩得不亦乐乎。
这捆鬼术在寻常的法术中算得上厉害，但若以天魔一派而言，却算不得有什么稀罕。沈墨之早年学过之后，就没有再用了。
只是九扬玩心重，对他来说，再厉害的法术都不及好玩的法术。
虽如此，但九秋和蚩敖都看出了他法术的增长，而且这法术显然和九家不是一路。
——大概是沈墨之教的吧。他们心想。
他玩得正过瘾时，忽而杀出了一个没有生气的年轻男子。
九秋和蚩敖细看，原来是那个人形鬼器。
灭天大将军不出头，却尽派这些小喽啰过来，分明是看不起他们！
九秋站起来，正要教训他一下，却见九扬一手抓着绳子，跃起身，连踢了那鬼器十来腿。
九扬的速度极快，连他们都看不清他的脚影，那鬼器更是没有反应过来就往下掉下了。
只是他摔下去的同时，一团黑自他身体爆发而出，把九扬包围起来。
九扬一个措手不及，只觉浑身阴冷，像有千万只手在抓他。
看势头不对，这次九秋直接翻身到窗前了，却忽有金光和银光从黑雾中迸发而出。
那些黑雾向四方散去，金光和银光两边追着黑雾，直到把它完全吞没。
九扬得意地举了举手中的绳子，咯咯地笑着。
在他看来，这一切仿若只是一场游戏一个笑话，却天真得他们都舍不得怪责他。
蓦然，一阵强风打来，打断了他手中的金绳，那些鬼得到自由后就立即散了。
九扬跺了跺脚，喊道：“谁？给我出来！”
回应他的是突袭而来的一掌，掌风凌厉得像横面而来的鞭子，九扬闪身就避开了。
那人却更快，九扬一闪，他就同时转身挡著他的去路，左手往下一抓，在他掌中形成了几根冰针。
他立即往九扬的脖子拍去，这肯定是夺命的，但冰针在距离九扬微乎其微的位置时停住了，一一掉到地上。
九扬的反击是两个大火球，那火球却不是寻常的火球，而是人头一般大的，还带着紫焰，紫焰中又有绿炎，绿焰中又带着红焰，与九家的火不太一样。
他双手各执一球，狠狠地拍向那人，却被他翻身避开了。
九秋一脸不可置信。一个月之前，火狐对九家的法术还不太熟悉，怎么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学会运火球呢？难道是沈墨之教的？可是沈墨之有这么大的能耐，连他们九家的功夫也会吗？
“小狐狸，你的功夫是跟谁学的？”那人问道，恰恰也问出了九秋当下嗲困惑。
九扬一脸得意，“我师父啊。”
“你师父是谁？”
“我师父就是我师父，你可没这个资格认识他。告诉你吧，知趣的就赶快投降，我勉强饶你一个不死——”
蓦然，一连串奇言怪语打断了九扬的话，只见那东西站在黑云之中，双掌合十，嘴里飞速念着，顿时天色大变，本来就灰蒙蒙的下午顿成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九扬一时失去了方向，只觉自己被无边的黑暗包围，而身边尽是要吃他肉、喝他血的恶鬼。
不单只他，连房间里的九秋和蚩敖都不好受，他们都不知道这东西念的到底是什么，但这一刻，他们都觉得自己堕入了无间地狱，面前就是刀山火海。
九扬按着双耳，那声音却像是由他心里来的，越来越大声，越来越嘈杂，听得他恨不得杀了自己。
于是，他委屈地大哭起来了，却越哭越难受。
“小徒弟，你哭什么。”
一把温和的声音平息了那咒法，九扬眨眨眼睛，天色逐渐放明，他师父就站在他旁边，对他笑道：“这只是一个小鬼头而已，有什么可怕的？”
九扬抹抹眼泪，说道：“他会念咒语，我不会。”
“那以后师父再教你。”他摸了摸九扬的头，从他含笑的眼睛里看得出他是真的疼爱九扬。
“是你？”那人厉声问。
认真一看，他竟被捆在一根金绳子里，动弹不得。
“鬼无心，就算你是上古的恶鬼，都不过是从六十三层上来。”男人勒紧了绳子，又说：“何况你这上古的鬼咒，骗得过这些孩子而已。”
185、【一百八十五】
鬼无心忽然悲从中来，想到那一年被天魔压制，又想起那一年无天对他是何等的无情。
一个无天，一个无心，终究彼此无情。
“想不到你还能回来。”
“你认识我？但我不认识你。”他一拉金绳，金绳就带着鬼无心缩小，而后被他收在裤袋里。
九扬看得惊奇，连忙说：“师父，你这法术真厉害，快教我玩啊。”
“以后再教你吧。”
他带着九扬回到屋内，九秋和蚩敖立即站起来，两双眼紧紧地定在他的身上。
他倒是瞥了九秋一眼，而后令道：“赤元火，出来。”
赤元火立刻从九秋体内钻出来，乖巧地来到那人的掌心，只见蓝火里面的小人跪下来，连连对他磕头。
而后他抬起另一掌，汇了一道真气给它，它的蓝就变得更深了。
“好好认住你的主人。”他把火还给九秋，又说：“我私自把你们九家的法术教给了小扬，这就当做是我的赔偿，好好用它吧。”
这人虽容貌温和，却有不怒自威的气势，九秋不敢造次，连声应道：“是、是。”
他又来到唐文沅的身边，一掌放在他额头上方，说道：“无碍，等他魂魄归来，自然会醒。”
“那他的魂魄什么时候回来？他的魂魄又去哪儿了？”九扬一脸好奇，他知道他师父一定知道答案。
“他游离在神界之外。若在从前，以他的资质，将来或许能讨个小神做。可是他心里有牵挂，肯定会回来的。”他对唐文沅脸上吹了一口气，“在他回来之前，我能保他肉身不坏。”
九扬笑瞇瞇的，勾着那人的臂弯，“师父，你是特意来救我的吗？”
“我难得收了个徒弟，怎能随得那小鬼欺负？再说，要不是你赶着回来见你沈哥哥，法术都不练了，师父也不会这么不放心。还有，师父给你再说一遍，法术之事，不能儿戏。”
“我没儿戏！”九扬赶紧说：“师父，现在坏人可多了，不如你杀光他们，这天下就太平了。”
“小扬，你记着，这世间有善就有恶。善人不尽，恶人也是不会尽的。师父再厉害，也不可能把恶人杀光。”说罢，他拍了拍九扬的肩膀，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沈墨之晚上回来的时候，带着一个长方锦盒。
一进门，先有一团深蓝的火扑到他的脚边，紧接着一团小白球滚了过来。
客厅里的九秋和蚩敖都不说话，只有九扬自个儿玩得欢快。
“小扬，过来。”
九扬丢掉手上的赤元火，扑到沈墨之的怀里，不待他问，就说：“沈哥哥，他们见了我师父后就一直不说话，真呆，无聊死我了。”
“你师父？”他利牙一扫，难怪回来之时，感觉到屋内有一个很强的结界，又问：“他怎么来了？”
九扬一口气把刚才发生的事说出，说到他师父轻易就把鬼无心绑走的时候，还一脸得意洋洋的。
但沈墨之却脸色一变，又把赤元火唤来掌中，心想：怎么可能？当今天下，只有天魔能把真气注入赤元火。
他冷静下来，才说：“既然是来救小扬的，我们就不必想太多了。至于那人教小扬的，都是我本门的功夫，我已经托宁儿打探天魔的下落，到时候就会知道那人的来历。”
“对，我师父又不会害我，你们想什么呢？哎，不管他们了。沈哥哥，这是什么东西啊？好玩吗？我们回去玩吧。”
“小秋，蚩敖，你们继续去挖龙吧。这里的结界严密，估计就算灭天大将军亲自出手也未必能破，交给师子敬和魏风看守就好。”
话音一落，沈墨之就将狮妖和鹰妖放了出来，又说：“龙二出来后，你们想办法把八龙聚合在一起，过后，我们跟你一起去把龙一挖出来。”
蚩敖熟知他七位哥哥的脾性，不敢轻易答应，只说：“我七哥和二哥并不好说话，我只能尽力而为。”
“没关系，尽力就好。”
沈墨之也不清楚这一步棋是否必须要走，他能做的，只是按他的猜测去做。
也许是对的，也许从第一步就是错的。
可是在这乱世之中，就算错了，又有什么关系呢？
蚩敖点点头，就和九秋起行了。
临走前，九秋看着九扬，想说：既然你师父这么厉害，能不能想想办法，救救他的白狐哥哥？
但是他终究没有说出口。
出去以后，他突然抱着蚩敖，问道：“以后我还能见到我白狐哥哥吗？”
186、【一百八十六】
入秋的夜带了几分凉，阴森森的，那是关上所有门窗后都赶不走的凉，那是钻骨的凉，一旦进了梦里，连梦都不得安宁。
中林市的人很久没有做过安详的梦了，那一晚却是个例外。
那一晚死了很多人，但也许是死的人都被隐瞒下来了，竟然没有一个死人进入他们的梦。
他们安稳地睡了一觉。
等到早上醒来，打开电视，就见到新闻里滚动着唐文沅的死讯，他们就相信了这是好梦的根由。
生活还是要过的，于是他们甘心把所有痛苦抛弃，相信那黑暗的日子已经到头了。
但唐文沅的死讯没有为中林市带来安宁。
没了唐文沅的中林市，彻底乱了。
这个秋天的夜空是暗红的，像是被一个又一个人的血熏染上去。
再多粉饰太平的谎言，都瞒不过夜空。
师子敬和魏风还在守着唐文沅的一魂一魄，这里的结界却严实得他们什么都不必做。
唐文沅还躺在床上，却已经被人埋在土里，再没有人会来杀他，因为天上地下都相信他已经死了。
什么天山宗——黑蜘蛛精北莱笑着翻开生死簿，这天山宗宗主就这样死了——什么天经山经，都不过如此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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