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晚没和纯纯一起走出来，我还挺意外的，不过也松了一口气，我突然想到我就买了一杯奶茶，纯纯要是和他在一起，那我多尴尬。给他也不是，给他女朋友也不是，只能自己喝。
我开开心心跑过去，走到他面前，将奶茶递给他，笑道：
“小卓！”
他愣了一下，显然没反应过来，好半天才白了我一眼，不阴不阳骂了我一句：
“你有病吧。”
我的一颗心碎成渣渣。他推开我就去找车，我难过地跟在他身后，还是试图和他缓和关系：
“小卓今天累不累啊？”
“…………”
“今天作业多吗，有没有做完？”
“…………”
“我给你买了奶茶，还是热的，你要喝不？”
他终于回头，很冷漠的表情：
“你能不能不要和我说话。”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默默和他上了车。
他很冷漠地坐在副座，没有坐后面，没有像往常一样。坐上车我还是努力和他找话题聊：
“今天你自己起的啊，真能干。”
“明天我还是叫你吧，明早你想吃什么，我给高姨说。”
“小卓现在饿不饿？高姨说煮了打卤面，回去就可以吃了。”
我觉得司机都肯定尴尬，因为高卓立刻将耳机戴上了，玩他的，不理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心里很慌，焦灼不堪。我看了看手里的奶茶，被我揣了一晚，都要凉了。大概是因为太难过了吧，我想喝喝奶茶，尝尝这么贵的东西什么味道，我很少喝这些，因为甜，也因为贵。
结果喝了一口感觉还不错，里面的珍珠特别好吃，又软又糯，纯纯果然会选东西。估计我咀嚼的声音在沉闷的车厢中有点刺耳，高卓竟然转过了头，一脸不善地看着我。
我不知道怎么惹他了，他现在估计看我做任何事情都不爽，我也不敢惹他，看看奶茶，又看看他，惊恐道：
“我……我以为你不喝……”
他瞪了我一眼，又转过了头，莫名其妙的。我不敢喝奶茶了，小心翼翼嘬了一口，就准备扔了，这么贵，二十几块钱，我还没喝一半啊。
我心里一阵阵难过，那种感觉特别心酸，比之前做销售还心酸，做销售我至少没有受到过人格上的侮辱，在高家，我却深有这种体会。
我觉得在高卓面前我是一个小写的人，我自己把自己放得低人一等，丝毫没有做“老师”的尊严。我想挽留这份工作，所以不断降低自己的品格。
回到高家，高姨自然没睡，欢欢喜喜让我们吃打卤面，让司机也去盛一碗。其实我很想吃，我觉得高姨的面条做得特别好吃，特别有嚼劲。高卓臭着脸上楼，我怕他又立刻将门关上了，拒绝任何交流，立刻心慌地跟上他，对高姨说：
“高姨，我不饿，不饿啊。”
其实我快饿死了。高卓果然一进屋就要关门，我立刻追过去，在他关门前讨好道：
“小卓，今天有没有不懂的题啊，我陪你做好不好啊？”
他愣了一下，还是要关门，我又说：
“我陪你看书吧，我帮你整理一下错题……”
我还没说完，门就“咚”地关上了。
又被拒绝，我垂头丧气，调了早上六点的闹钟，强迫自己明天必须早起半小时，一定要陪高卓去上学。高姨看我焉哒哒地下来，估计也看出了我和高卓闹了矛盾，也没说什么，还是客客气气让我去吃打卤面。
我没忍住诱惑，闻到香喷喷的面条，还是要了一碗。高姨忙了一晚上，我不好意思让她帮我洗碗，就对她说：
“高姨，你去休息吧，我自己收拾厨房。”
高姨也不客气，“哎”了声，又简单整理了下，就回她房间了。我一个人坐在餐厅里吃打卤面，面很香，我白天因为心情不好没怎么吃饭，现在就很饿，等人走光，也不怎么顾及吃相，狼吞虎咽的。
结果高卓从楼上下来了，我正在吃面，吃完了一碗又去盛了半碗，反正还有那么多。我边从厨房出来边端着碗吃，样貌很不雅。我的学生就一脸鄙夷地看着我，他下来接咖啡，穿着简简单单的灰色睡衣，样貌却很酷。
我太尴尬了，之前就因为在他家蹭吃蹭喝很不好意思，现在让他看到我这么狼狈的吃相，估计更讨厌我了。我简直不知所措，只好端着面尴尬地打招呼：
“小卓，还有面，你要吃吗？”
他鄙夷地皱了皱眉，端了咖啡，拿了一盒零食，就上楼了。
第8章
在那之后我发现一个问题，高卓会格外注意我的吃相。我一天天提心吊胆，生怕接到他妈要委婉辞退我的电话，觉也睡不好，吃饭也走神。
一起吃早饭的时候，我因为起的太早，一直打哈欠，抬头的时候就发现高卓在对面注意我，我心里一惊，刚才打哈欠把他丑到了？
我现在真是草木皆兵了，打个哈欠也惹到他了？他看到我看过来，又露出那种不屑的眼神，仿佛从骨子里的鄙夷，我简直搞不懂这小孩到底在想什么，我一个月工资都分给他三万五了，他还想怎么样？
我不就想找份高薪工作，以后也想借借他或他妈的关系，找份好工作，怎么就这么难呢？有钱人真是不好伺候，钱也不好赚。我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被辞退，但还是想尽一切可能挽留。
所以我埋下心里的不满，依然笑脸盈盈送他去上学，晚上接他下晚自习。他现在彻底和我生分了，一句话也不和我说，偶尔我注意到他看来的眼神，不是鄙夷就是不屑。我提心吊胆等了半个月，周末还是小心翼翼向他妈汇报情况，夸赞了他一番，说他表现好，越来越认真了，他妈还是很温柔，说话也很大方，提都没提高卓对我的坏话。
我就放了一点心，看来他妈不怎么信他的鬼话。我心里对他妈千恩万谢，外交官就是不一样啊，根本就不和我们这些小人物斤斤计较，又大方又知性，怎么就会生出他这么坏的孩子呢？
我心里也对高卓鄙夷，周末还是很贱地主动帮他和纯纯点奶茶外卖。纯纯看到我送上楼的奶茶和水果还惊讶了一下，感谢道：
“谢谢你啊，余老师！”
我笑容满面道：
“也别太辛苦，下午和小卓出去玩玩吧。”
她点头：“下午我和他出去。”
当天中午他俩没吃饭就出去了，我看那架势是小情侣约会，就没跟过去，怎么好意思当人家电灯泡，不然高卓更恨我了。结果那天下午我妈给我打电话，说我半年都没回家了，过节也不回去，问我什么时候回去看看。
那一阵高卓正好看我不顺眼，我就有点想回家。当天是元旦，他们高三只放一天，我按道理应该放三天。我想了又想，还是和高姨请了假，说我过完节就回来。高姨是本地人，和高卓他们家沾亲带故，不存在放不放假，将她儿子女儿接到高家别墅来过节高卓也不会说什么，就很爽快地同意了我的要求，还好心地问我要不要带些东西回家，厨房里备了很多礼品，根本吃不完。
我哪敢拿东西走，要是被高卓知道了，不是更加看不起我了。我就回老家过了节，给我爸妈说最近工作业绩还不错，老板给我提了成，我现在工资有一万多了。他们高兴坏了，以为我还在做销售，我也没说自己在给有钱人家的小孩做家教，不想让他们担心。
我给爸妈买了些礼物，还拿了五千块钱给他们，让他们吃点好的，生了病也要去看。我妈直说我有出息了，我爸也开心，好奇的小学生一样，很好奇我的工作岗位。他们都希望我在大城市过得好，我也希望我能过得好。
我没想到高卓会给我打电话，那天晚上十一点，我本来还在陪父母看电视，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我看到备注是他，整个人都有点慌，看看父母，立刻走到院子里。
农村的夜里没有路灯，院子里黑乎乎一片，我躲在角落惊讶问：
“小卓？”
“你去哪儿了？”他的声音很冷。
我更惊讶，高姨没给他说吗，我回家了啊，于是我好言好语向他解释，还以为他有什么事，他“哦”了一声，冷冰冰问：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看他态度也不好，也不想太早回去，敷衍道：
“过完节吧。”
“哦。”
他又“哦”了一声，然后把电话挂了，我心里忐忑不安，总觉得他态度不对，又忍不住给高姨打了个电话，问她高卓今天怎么样。
结果高姨都睡了，还是很客气地对我说，高卓今天七点多就回来了，吃了饭自己一个看了会儿书，让我不用担心，她都给高卓说了，我回家过节，过两天就回来。
我就觉得这小孩有病，明明都知道，故意神经质地来吓我。我就安安心心在家呆了两天，一月三号才回去，因为那天车票买得晚，也没赶上去接高卓下晚自习。我回到高家已经八点多，休整了一下，给高姨送了些家里的土特产，主要是土鸡蛋和土鸭蛋。高姨还是很喜欢，说明早蒸给我和高卓吃。
我看高姨喜欢，心情也不错，就上楼洗了个澡，洗完澡已经九点多了，司机已经出发了，去接那个小孩了。
我难得偷了一下懒，早早入睡，早上还是定了六点半的闹钟，准备和高卓一起上学。
结果当天我睡得早，醒得也早，半夜一点我醒了一次，看到床头坐了一个人，吓得差点滚下床。
高卓这个小王八蛋，半夜三更不睡觉，跑到我床头来发神经。我吓得撞到了脑袋，尖叫着拍开灯，看到是他，诡异道：
“你怎么不睡觉？”
他不知道怎么了，冷着脸看了我一眼，什么也不说，站起来又走了。
他在干嘛？梦游了？我一晚上惊魂未定。
第9章
那之后我还是小心翼翼陪他上下学，他现在高三了，我不敢惹他，他父母估计也紧张，一直没有换掉我，估计也是不想让他的生活有太大波动。
我坚持六点半起床，穿好衣服就去敲他门，他到底也是小孩，每天那么大学习压力，根本睡不够，自己早起了一段时间又开始赖床。我觉得我的坚持还是比较有意义，虽然我招他厌，但在他压力最大的日子里也是一种陪伴，起码我督促他起床能让他减少偷懒的机会。每天下晚自习也和司机一起去接他，风雨无阻，我还是想和他关系搞好，每天买奶茶太贵了，他又不喝，实在浪费。我就从高姨那儿要了个保温杯，每晚给他接一杯热咖啡，在他下晚自习的时候递给他。
有一次他可能太疲惫就喝了，我高兴了好半天，问他要不要吃巧克力，我包里有。当然是从他们家拿的进口巧克力。他竟然也吃了，我就更高兴了，觉得这小孩也不是好坏不分，我对他好，他还是有感觉的。
我现在很少看到他和纯纯一起放学，估计两人学习压力都大，没那么多时间亲亲我我，其实我比较反对他高三谈恋爱，但他父母都没说什么，我又怎么好插嘴。某个周末纯纯没有来别墅，我还挺好奇，本来想等着纯纯来了自己就有空出去逛逛，但等到中午人都没来。上午高卓在房间睡了懒觉，中午一起吃饭的时候，他跟我说：
“下午我要去打球。”
我“哦”了一声，看他边吃饭边看着我，有些困惑，好半天才想明白，他想让我陪他一起去。因为之前打球他甩下我独自离开的经历，后来他周末打球我都不陪他，都是他自己去。
我不太想去，现在一月份，外面那么冷，他们一打就是一下午，篮球馆又没有空调，冻人。结果他边吃饭边问我：
“你打不打？”
我就不好推脱了，说：
“我不打，我陪你去吧。”
就感觉他高兴了点，吃饭都多吃了点。
那天我又在馆里陪了他们一下午，后来我坐着实在太冷了，看他羽绒服扔那儿，就用来搭在腿上，他走过来喝水的时候瞟了眼自己衣裳，我心虚地低下头，装看不到。
幸好他没说什么，不然我还真不好意思。我总不可能用他同学的衣服搭腿吧，虽然我也想。他们打完球去洗澡，我打着哈欠坐在更衣室等，都是男的，他同学估计也不避讳我，洗完澡光着身子就出来，边换衣服边聊天，我尴尬得一直看手机。他们准备晚上去某个自助餐厅吃饭，我看到有两个男生给他们的女朋友打电话，以为高卓也会约纯纯，看他还在里面洗澡，实在很困，就给他同学说我先回去了。
结果我还没走出更衣室就看到他光着身子出来了，身上还在滴水，怒气冲冲道：
“你去哪儿？”
他应该在里面听到我和他同学说话了，我有点尴尬，就说：
“你们待会儿是不是要去聚会，我就不去了。”
我一个“老师”，跟着一帮学生出去玩，不太合适吧。他有点生气地说：
“你和我一起去。”
那些同学平时也把我当哥，我从来没有老师的架子，看到他们抽烟也不会说什么，所以他们也欢迎我：
“余老师，一起去吧，人多热闹点。”
我主要看高卓的意见，他不让我走，我就不好走。我就只好陪他们去吃饭，我一直以为高卓会约纯纯，结果高卓一直没有约纯纯，我还挺惊讶，他为什么不带女朋友？
小情侣闹矛盾了，还是他又开始花心，准备将人家甩了？
如果这个时候他甩人，我会有点生气，觉得会耽误人家姑娘学习，纯纯我还是挺喜欢的，人比较单纯，每周来他家也是一起看书做题，不像蔡蔡和雯雯，和他在一起只会拖垮他的学习。
吃自助餐的时候，那两个男生的女朋友都还挺大方，也比较体贴，主动去帮男朋友拿菜。我看高卓不怎么动，净吃人家女朋友端的，有点无语，也主动了点，端菜的时候问他喜欢吃什么。他瞅了我一眼，说和我一起去。我端着盘子，帮他夹喜欢吃的菜，他也端了一个，随便夹了点，他看我盘子里装得满满当当，惊讶道：
“你怎么吃这么多！”
我有点尴尬，自助餐就是要吃回本啊，况且这里吃饭这么贵。他又露出那种有点鄙夷的眼神，竟然直接叫我名字：
“余杨，你在我家也没吃这么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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