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啪”地挂了电话，似乎很不爽，假期突然缩短一半，我有点抓狂。我父母一直好奇地看着我打电话，还向司机打听我老板情况，司机守口如瓶，只是不断夸我能干，学习好。
那天我不得不向父母撒谎，说我销售之余还带了个家教，是我们老板家的孩子，脾气有些任性。
我不太想让父母知道我在给有钱人家的孩子当全职陪读，怕他们有不好的想法，他们听说我在教老板的孩子，不断叮嘱我要认真，教得好了老板更欣赏我，教不好得罪人。
这些我自然知道，想到初三就要回高家，突然有点丧气。我本来还计划带爸妈去泡泡温泉，旅游旅游。
第13章
我从来没有对一个男生付出这么多的心思，带着责任感和紧张感。我一直觉得，他是我的学生，是我的小孩，他脾气坏，我是他们家雇工，要多容忍。这种容忍到了一定限度就成了纵容。连高姨都对我说过：
“余老师，其实你不用事事都迁就小卓，他那么大了，有些事情该自己去做。”
比如晚上陪他熬夜，不仅看书陪他熬夜，打游戏也要陪他熬夜。他喜欢我在旁边，我离开他他会生气。也许是高三太孤独了，我高三那会儿也有这种感觉，因为住校，又和舍友关系不怎么好，时常感觉特别特别孤独。那些卷子就是我的朋友，那些书就是我的朋友，我很多不敢说的抱负，无法言说的自卑，只能偷偷记在笔记本里，害怕别人翻，还要隔一段时间清理掉。
我觉得高卓相比我，不知幸福了多少倍，他有明事理的父母，还有许多和他玩得来的朋友，还有自己喜欢的女生，甚至还有我。他的紧张和压力可以通过游戏发泄，通过我发泄，每一步都有人陪他走，每一步都有人为他引路，他的父母是他最好的指路明灯。
他的爸爸有一些能耐，只要他能上一本线，就可以帮他进很不错的大学，我时常羡慕他的家境。所以一本线成了他的压力源泉，他现在开始后悔以前荒废了时间，他经常问我读的那所学校，似乎特别感兴趣。
我只能一遍遍鼓励他，带着他规划好学习时间。过年后他突然还要请家教老师，嫌我一个人能力不够，要请真正的王牌家教。我一直觉得他聪明，现在还是觉得他聪明，高三下学期大部分学生成绩都已经稳定，老师也不再讲授新知识，只是领着学生一遍遍复习，一遍遍考试。他觉得太多考试浪费时间，他还有很多知识点没懂，他想冲击好学校。
于是征求了他父母和班主任的意见，在高三年级那层单独给他找了个老师的办公室，安装了投影仪，请了特聘教师专门给他上课。我的教学压力虽然减轻，但其他的压力增加，他要我陪读，真正的陪读，陪他一起听课，一起做作业，一起考试，像个也要备考的高三生一样。
我差点抓狂。我这辈子最不想回到高三时的日子，没想到又体验了一遍。他父母也知道我辛苦，给我涨了工资，每个月我能拿到手两万五。
幸好只有四个月，我挣了十多万，但整个人都要折磨掉一层皮。与他共同学习，才能感同身受，同甘共苦，有时候我陪他上课实在撑不住，特别想睡觉，老师还会严厉地管教我，他就在旁边笑，幸灾乐祸。
我搞不懂他的心理，觉得他很变态，他为什么不跟着大班上课，反而要开始这种高强度的学习，最可怕的是，他还想要我和他一起高考。
想到那么紧张的气氛我还要在考场上干坐两天，我就有点崩溃。幸好他父母觉得没必要，我只需要在考场外等他。他还有点不高兴，挑衅地问我：
“说不定我还会比你考得好。”
呵呵，你未免太自信。
他英语不错，因为他妈是外交官，他从小耳濡目染，经常去国外，底子打得好。他有时候在我面前叽里呱啦说一大串洋文，我根本听不懂，反应了半天才问：
“你说的是德语？”
感觉有点像。他翻了个白眼，又叽里呱啦说了一串，我看着他翻动的嘴巴，难过道：
“你在骂我？”
他气哼哼，翻开了语文练习册，闭紧了嘴巴。我一直没搞懂他到底说了些什么，不免好奇，总是忍不住问，有一次他不耐烦，说了句：
“说你丑。”
我气了一天。那时候已经春天了，天气越来越暖，外套穿得越来越薄，我很苦恼，我最讨厌的就是天热，因为即使再热的天，我也要尽可能穿外套。
某次上课天气很好，阳光明媚，外面鸟语花香。我突然特别不耐烦，特别想去操场上、教室外面玩一玩，特别不想做试卷。那些卷子很无聊很枯燥，我看了答案会讲，但让我一步步做，又很烦。我做得心浮气躁，很不想陪他，我的桌子和他平行，中间隔了一个走道的间距。
那天我太浮躁了，忍不住发了脾气，看他还在认真做题，举手向老师示意，我要去上厕所。老师知道我俩的情况，向来对我宽松些，我一出教室就感觉到自由，没进厕所，立刻跑到操场上，买了瓶水，边走边散步。
我想等他考完了再回去，我太不想做那天的物理卷子了，我明明已经考上大学了，为什么还要来遭这种罪。没想到还没等到下课高卓突然给我打电话，大声吼我：
“你他妈去哪儿了！！”
“我上厕所！”
我也有点生气，语气不太好，他开始骂人：
“上你妈的厕所，厕所里哪有人？”
我整个人都慌了，他也跑出来了？他开始发脾气：
“你他妈是不是不想陪我读书？”
我不敢说话，他就大发脾气：
“不想陪老子读也要读，老子要高考，你就要陪到底！”
我那天吓坏了，从来没想到他会发那么大的火，说话那么难听：
“老子要是考不上一本，你他妈还要陪老子复读，你以为你跑得了！”
我慌了：“我……我就是有点不舒服，马上就回去……”
“不舒服，你他妈哪儿来那么多不舒服，老子和你在一起你还不舒服，你上哪儿才舒服！”
我吓得要哭了，情绪很崩溃，他就不停骂：
“立刻给老子回来！你他妈在哪儿！”
我害怕到想立刻逃跑，钱不想赚了，再也不想忍受这种压抑变态的生活。当天上午还是没学成，他大发特发脾气，将所有的压力都冲我发泄，在电话里不停吼我。他父母也惊动了，知道了这件事，向来温柔的刘阿姨头一次责怪了我，我不应该考着考着试突然跑出去，这不是故意让他的孩子分心。她听到我的倾诉，知道我的压力，同意再给我涨工资，再涨五千，只要我一直陪着他的孩子，走完全程。
我头一次觉得这不是钱的问题，是精神压力的问题，我受不了像个木偶一样要陪他做所有事，天底下那么多高三生，为什么就是他需要陪读，还是这么变态的陪读？
高卓一天要学14个小时，周末也不去玩了，只休息半天，这样高强度的冲刺，谁能受得了。他受得了，也要我陪他一起受，还不准我偷懒。
我怨恨他的变态，简直不知道后来那几个月是怎么陪他度过的，简直是人世间最大的折磨，后来才知道，这只是开始。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对高考的态度突然有了这么大的转变，对我的态度突然有了这么大的转变，他纯纯也不喜欢去找了，每天尽和我耗在一起。纯纯还因为他的冷落委屈地找过我，我自己都自顾不暇，冲她发火：
“你都要高考了，还想着什么谈恋爱！”
纯纯眼睛当即就红了，我立刻意识到自己的不对，拍拍她的肩膀安抚她：
“小卓现在在冲刺，你也是，他新换了老师，现在和你们进度不一样，没功夫想其他事情，你专心学习，等考完了，有的是时间找他。”
纯纯红着眼睛点了点头，从包里掏出一封信，让我递给高卓。我收了信，等她一走就拆开，也有点神经质地看她给高卓写的东西。
说的无非是一些鼓励的话，相约和他一起考上心仪的大学，暑假一起去阿尔卑斯山滑雪。
我看完后莫名其妙生气，滑你妈的雪，老子陪你们受罪，你们一起滑雪。
第14章
因为高强度的学习压力，我的身体承受不了，某次熬夜陪他对完错题后，第二天就生了病。我全身无力，身体发高烧，起不来。我烧得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敲门，先是敲得很轻，高卓叫我起床，后来突然重重锤门，暴躁大喊：
“余杨！你快点给我把门打开！”
他要看到我，他要我陪他一起去学校。我身体酸软，实在起不来，嗓子也干哑得发痛，闹钟一遍遍响，可我就是不想睁开眼睛。
后来还是高姨找出钥匙把门打开，高卓一大早发脾气，又打电话向他母亲告状。他喜欢用他父母的压力来逼我就范，知道我不敢不听话，就让他妈妈给我压力。结果我却生病了，发烧到39度，差点烧成肺炎。高姨一看到我的状态就惊叫起来：
“呀，小余你怎么了？”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竟然将高姨看成是我妈，难过地哭了出来。一个男人将我抱起来，我看到是我爸，心酸地喊了声：
“爸……”
我爸慈爱地抱住我，将头靠在我肩上，难过道：
“你怎么了？”
我这才回过神，是高卓的声音。他将我紧紧抱着，声音很害怕：
“余老师，你怎么了？”
我实在头痛，想到要陪他去上课就崩溃，竟然心酸地哭了出来：
“小卓……对不起……”
“你怎么了？”
“我不想起……”
“…………”
我脑子乱糟糟的，很困很疲倦，昏昏沉沉，半睡半醒，我感觉我一会儿被人抱着，一会儿躺着，感觉有人给我用湿毛巾擦脸，用勺子喂我喝水。
后来大概是医生来了，测了我的体温，我被人翻过去，扒开了一半睡裤，屁股上挨了一针。我好多年没打针了，屁股上好疼啊，我又被人翻过来，听到有人在我房间里叽叽咕咕说话。
声音蚊子叫一样，嗡嗡嗡的。我不知道高卓走了没有，想到终于可以不用陪他去上课了，太好了，放松地睡了过去。我一觉睡到中午，感觉身上特别沉，也出了一身汗，疲倦地睁开眼睛，竟然看到高卓趴在我身上，没走。
我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我还要陪他上课？我都这样了，还要上课？
上课简直成了魔咒，我一想到就害怕，一想到就发抖，一想到就想找借口溜，我不去，高卓也不去？
我心里叫苦，高卓也睡醒，看到我睁开眼睛，竟然用手摸摸我的脸，摸小狗一样。我心里还在想找借口多请几天假，竟然看他将脸贴过来，用额头抵着我额头，很难过问：
“好点了吗？”
好还是不好呢？身上出了汗，我就觉得舒服多了，但一想到要起床，要去教室，要上晚自习，要做卷子，立刻说：
“我不好！”
意识到自己声音太铿锵有力了，我立刻闭上眼睛，装出很疲惫的模样，高卓紧紧挨着我，突然道歉：
“对不起。”
我闭眼装病，他又说：“我不知道你会生病。”
我又不是铁打的，当然会生病。他拿起了我的右手，那里插了针管，在打点滴，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一直忐忑不安地闭着眼睛，突然感觉手背上传来软软的触感。
“快点好起来。”
他是不是亲我手了？意识到这个问题，我立刻睁开了眼睛，不小心和他对视，他用嘴唇碰着我的指尖，用一种我都觉得肉麻的眼神看着我。
那个时候我就觉得我们的关系不正常了。他黏糊糊地看了我一眼，又亲我的指尖，将我的手按在心口，难过道：
“你别生病了。”
我不知道他怎么了，也不知道我怎么了，看他捧着我的手，用不正常的态度对我，他看了我好几眼，突然放下我的手，扑在床上，又将我抱住。
像孩子抱着一条宠物狗，依赖，不舍，关爱。他埋在我胸前撒娇：
“你别生病，别不陪我读书。”
“…………”
我能说什么，能怎么办呢？
我只好哄他，哄他自己去上课，等我好了，就会去陪他了。
“你什么时候好啊？”
我还躺在床上啊，总不可能现在就好了吧，我很无奈，希望他能别这么依赖我，好言好语道：
“明天肯定就好了。”
“明天你又不起来怎么办？”
“不会。”
“你是不是不想陪我去上学？”
“没有。”
“你能不能再陪陪我啊，我马上就要考试了。”
还有三个月啊！
“我已经进步很大了，你再陪陪我好不好？”
我还是心软了，在他的哀求下，虽然内心不断想辞职，还是没有狠心拒绝他，我只好哄他：
“快去上课吧，我不走，等我好了就去学校。”
“真的？”
“嗯。”
“算了，我不去，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
“高卓！”我有点生气了，这孩子能不能让我消停消停，我他妈就想清清静静待两天，不想与他耗在一起。
“你快走吧，别陪我待在这儿。”我又开始哄他。
“我不想去，你不在，我一个人学不进去。”
“是你考大学，又不是我考大学。”
“…………”
“你快点去，锻炼锻炼自己的独立能力，你一个人能够专心听讲，才能一个人考试，不然高考那天怎么办，我又不可能陪着你，坐你旁边……”
大概被我说动了，他磨蹭了一会儿，还是走了。
等他终于走了，我才能换换衣服，擦擦身上的汗。我的睡衣都浸湿了，身上都是汗，换了衣服又赶紧躺床上，免得又着凉。
8/44 首页 上一页 6 7 8 9 10 11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