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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皓翻出通话记录时，眉头皱了皱，似乎遇到了极其棘手的事情而找不到解决的头绪，又或许是为那个本不必要的谎言而纠结不已。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骗他瞒他，因为他已经把自己当作是最最信任的人。
可是如果不骗他，就更加辜负了他的信任。
不能把他扯进这些事情里。
他拨通了那个号码，通讯地址显示境外。
“喂，Albert，你说过的公司接到的多封类似投诉的内容，再跟我详细说说。”
……
前几日，固定每月和他汇报昊江状况的董事长助理Albert告诉他，公司最近某个软件被控诉非法窃取并出卖用户私人信息，现在股价大跌，董事长却声称出差，迟迟不出面指示处理方法。
巧的是，那个软件当时是昊凌岩亲自监督团队研发的，后续的运营都是由他一手提拔的最信任的职工推进，此时他又恰好对问题避而不谈，公司股东都对昊凌岩极度不满。
后来是肖松出面稳住了这群老股东，提出了有效可行的解决方法，暂时缓解了公司危机，目前一切重大事务都由肖松肖副董监督执行。
这很奇怪，江皓虽然对昊凌岩的人品极度失望，对这个生父也没有任何信任可言，但是持续关注昊江集团直至进入昊江之后的那段时间中，他能够观察到整个昊江体系健全管理严格，昊凌岩也绝对不是利欲熏心目光短浅之辈，他做的都是正规合法的生意，非此不足以让昊江在L市平安无事并风光无限的生存这么多年。这是其一。
其二，Albert说公司出了问题之后董事长迟迟不出面就更加奇怪了，昊凌岩在英国叱诧风云多年，雷厉风行敢作敢当的行事风格是他成功的重要因素，有了问题而躲着不解决，更不像是他的风格。
但如果不是昊凌岩自己的问题……
昊江在英国树大招风，竞争对手极多，但如果是昊凌岩亲自开发的项目又用层层铁桶包围的话，外部干扰的可能虽然不能排除，但是可能性极小，毕竟昊江的信息保护体系自己是见识过的。
所以说，很有可能，是公司内部的其他人出了问题。
这种时候，任何人心里都会出现一个有倾向性的怀疑对象，并对他进行貌似有逻辑性的有罪推导，但是这个有罪推导是否加入了个人情感因素，当局者是无法看清的。
所以，江皓杜绝了这种偏差存在的可能。
“继续观察，尤其注意公司股份变动，如果出现异状，马上给我消息。”
如果是公司内部出了问题，又弄出这么大动静的话，极有可能……
是想掏空整个昊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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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阳光照彻房间，在穆辰的脸上映出了一条光带时，他带着酒醉初醒的晕眩感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江皓含着爱意对着自己的清晰眉目。
这是穆辰每天最有幸福感的时刻。
所爱之人用有力的臂膀环着自己的腰背，两人枕在同一个枕头上四目相对，阳光都因此而更加温暖，驱散清晨所有未褪尽的寒意。
江皓伸手摩梭着他被枕头压得微微翘起的头发，温柔的询问：“醒了？要不要再睡会儿，今天开始不用那么早起来背课本了。”
“不用了，我去给你做饭。”穆辰说着就要起身去厨房，却一个不防被江皓搂着腰压回了床上，用手臂紧紧抱在怀里。
“别忙，我做好了，放在微波炉里温着呢，再睡一会吧。”
穆辰不再挣扎，安静地任由他抱着自己。
他躺在床上，望着已经无比熟悉的卧室天花板，四周仍然简洁却更加温馨的室内家具——书桌旁多了一把椅子，衣柜里原本空着的一半已经被填满——以及有些陈旧的墙壁，心里是无限的暖意。
“江皓，和你在一起，真好。”
“房子太小了，也旧了，原本一直想着考完了给你买个新的，大的，叔叔阿姨那边的房子也可以一直留着，定期陪你去打扫。”
“其实不用的，这样，就很好。房子小了，我走几步就可以看到你，如果太大了，我怕我迷路。”
“那……如果我迷路了呢？”
“什么？”
“我是说，如果我在某个地方迷了路，找不到你了，没办法回去见你了，怎么办？”
“我说迷路就是开个玩笑而已，你怎么还当真了呢？”
江皓避开了穆辰探究的眼神：“……没事，就是突发奇想。”
“你这个国民眼中的高岭之花还有突发奇想的时候啊，这可是大新闻。”穆辰整理了一下江皓额头上交错杂乱的短发，继续道，“如果……你迷路了，我会去找你，直到找到你为止。”
“所以，你要等等我啊。”
江皓沉默了，抬头吻了吻穆辰的发顶，随即松开了这个怀抱，起身去热早餐。
留在床上的穆辰呆愣的望着自己空了的怀抱，心中升起一丝狐疑。
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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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早饭后，没做饭的穆辰自觉的去洗了碗，江皓则拿着两人未洗的衣物出门送去了洗衣店。忙完事情之后，穆辰瞬间陷入了无事可做的空虚感之中。
高考之前，目标一直明确，就是学习，为高考不停冲刺。但是高考结束之后，这种奔头突然消失了，目标不再明确，人也就陷入了迷惘。
他从落了灰的箱子里找出了半年没用过的画板，拿着素描笔信手涂着，不知不觉就画出了一张轮廓分明五官英俊的脸。
那张脸一半在光芒之下，一半被阴影笼罩，眉眼微微低垂，专注的看着手上的课本，眼睛却不经意的，瞥向了自己这边，使冷漠的神情出现了一丝温和的光辉。
穆辰回忆起那天傍晚，晚霞似火，在窗外燃着，夕晖映出的红光笼在江皓的脸上，像是打翻了颜料盘一样，让无色的冷漠被染成了温柔的暖红。
[太有艺术感了，如果能画下来就好了。]
那时尚未失去色觉的穆辰呆呆看着，想着，用目光描摹着，连哪里用什么颜色都想清楚了，却一直没有动笔画。
因为那个时候，他还没有真正的读懂江皓的心。
他不想草草完成这副画，而是想把江皓的五官，神情，以及内心全部描摹出来，然后亲手把画送到他的手里。
却不料，后来竟然再也没有机会。
现在终于动了笔，也只能画一副无色的素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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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院精神科诊室。
沈昔仍然带着那副眼镜，双手交叠放在面前的办公桌上，望着面前第无数次单独来找他的江皓。
“穆辰的情况还好吗？”
“他现在已经好多了，能够正视过去，也能直面未来，只是他的眼睛，还没有好转的迹象。”
“别太担心，心态有好转就是好情况，毕竟这是需要一个过程的。”
“嗯。沈医生，他现在没有其他亲人了。”
“你想说什么？”
“我是说，如果我……不得已，要离开他一阵子，留他一个人的话，他的情况……”
“你当然是陪着他度过这段时间最好。但是……”沈昔顿了顿，继续说道，“你别忘了，他现在是要上大学的，他成年了，要走向未来了。正如父母不可能陪着他一辈子，你也不可能每时每刻都陪在他身边，我说过了，要相信他。不必太过紧张。”
我当然相信他。
可是……
如果是很久呢……如果永远都没办法回来呢……
江皓没有说出这句话，只是点了点头，就和沈昔告了辞。
或者只是单纯的不想说，又或者，是不愿意承认这个既定的事实。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啦！这段可能会有一点点小波折，如果感到不适可以等到完结后再看，一定会给小辰和小皓一个好的结局！
80、月隐星稀
天色阴沉一片，云层不堪重负似的低垂着，似乎下一刻就要压到人的脊背。空气凝滞闷热，如同封锁了所有通风口的地下室，让快速奔跑的人如同在水中前进般吃力，热汗涔涔，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一个少年穿过车流涌动的高架桥，沿着路边拼命地奔跑着，脚步扬起了地面上的尘埃，搅动着凝滞不动的闷热空气，像是一支破空而出的箭，追赶着自己一生追逐的那一个红点。
再快点……再快点……
等等我……
这条路有些旧了，路沿的地方有些起伏不平，他被脚下的石块绊倒了，手掌都蹭破皮流出了血，却仍然像是感受不到疼一样飞快地爬起来继续往前跑。
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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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是去学校查分并听报考志愿讲座的日子，穆辰和江皓回到了近一个月没有去过的学校，走到校门时，江皓却接到了一个电话。
“穆辰，你先进去吧，我这边有些事，处理完了再进去找你。”
穆辰不疑有他，嘱咐了他早些进去，就向门房刘大爷出示了校卡，走了进去。
“哎，小辰，终于毕业了啊，我就不用再抓不戴校卡的了！”刘大爷露着缺了一块的黄牙朝他笑道。
“是啊，给您减轻工作量了。”穆辰笑着回道。
学校里都是曾经熟识的同学，围成一堆一堆的讨论着刚刚过去的高考以及这个假期的计划。因为彼此就要分别，同学之间的情谊就更加显得深厚，相似的欢笑打闹中多了几分和往日不同的依依不舍。
穆辰穿过人群，和同学们彼此打了招呼，又一同涌向各自的教室，面对未来的所有可能性结果。老段已经在教室里恭候多时，看见穆辰一进门，就激动的朝他快步走了过去，四十多的老教师走的脚步生风，看起来几乎想直接把他抱进怀里狠狠捶几下。但是他最后只是重重的拍了拍穆辰的肩膀。
“穆辰同学，687分，本省文科高考状元！小子干得不错！”
穆辰却被拍的有些发懵，“我？状元？”
“你没听错，老师守着零点给你们查出来的，绝对没错！”
真的？穆辰一时不知该不该高兴。
我是状元，那江皓呢？
是没发挥好？还是试卷判错了？该不会是哪一科考试迟到了吧？
江皓……
心中涌上来的念头一直冲到了喉咙外，“那江皓呢？”
如果江皓考试失利……
穆辰正想着，江皓如果考试失利，自己也可以降低要求和他考一所大学，毕竟他的目标一直是江皓，所以只要跟江皓在一起，哪里都可以。
然而，段许闻的回答，将他的所有想象，以及长期坚守的目标，都一同打了个粉身碎骨。
“江皓？他没有报名高考，你不知道吗？他在英国C大有学位证，回去还要读研的。”
回去……英国……
穆辰其实早就感觉到了江皓近几日的古怪。他似乎接电话的频率高了很多，而且通话时会有意无意的避开自己。但他只当是自己太敏感。
可是不猜测，不是猜不到，而是不愿意猜。
穆辰心中深埋多时的不祥预感悉数涌上了心头，他顾不上和老师说明原因，就抛下了一堆准备跟他道喜的同学拔足狂奔出了教室。
“穆辰这是怎么了？”
“怎么得了状元还是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啊？”
“奇怪啊，他之前不是一直刻苦学习想考高分吗？现在居然脸色那么差……”
下了五层楼梯之后，他朝校门外跑去。一边跑着，一边用手机拨打江皓的电话，对方却一直显示通话中。
他跑出校门时，拨打的第十一个电话终于被接通了。穆辰停下了脚步，声音抑制不住的颤抖着。
“喂……江皓，你在哪儿？”
电话那头沉默半晌，回道一句：“对不起，小辰。”随即背景音中隐约传来了一些杂乱的声音，几乎掩盖了末尾的那个称呼。
“乘坐X次列车前往X市的旅客请注意……”
某个猜测终于落地证实，穆辰如遭雷击，整个人的理智再也抵不过情感洪水爆发般的席卷，陷入了一瞬间的疯狂。
“你在车站！你要去哪？你不要走！”在马路边，他不顾一切的朝着手机听筒大吼着，似乎这样做，那个人就会为他停下来，不再离开。
都走了……他再离开……就什么都没有了。
“穆辰，你冷静一下。”江皓的声音平静无波，似乎这一切都于他无碍，冷酷的让人心头发凉。
“你等我。”
“穆辰？喂……”江皓再想说什么时，电话已经被穆辰挂断。
穆辰跑出学校很远，终于拦下一辆出租车。
“司机师傅，去车站，快！求您了，快点！”
司机看到他落座关门，迅速松手刹开了出去，“哎哎，那么急干什么啊孩子，赶着去接人还是送人啊？”
穆辰喃喃开口，却似自言自语道：“我不送他，我等他回来。”
司机感觉奇怪，却也没有多问，默不作声的踩油门换挡，尽量快的行驶着。
窗外的景物疾驰而过，只留下浮光掠影，如同旧梦一晌，雁过留痕。
车速很快，依次超过了一辆丰田，一辆桑塔纳，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不知道江皓的车在几点……路过几条街道，经过几个红绿灯，刹了车又起步，终于开上了离车站不远的一座高架桥。
前面却堵了车。
“这运气，平时这里都不堵的，今天偏偏……哎，你去哪？”
要快……
穆辰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他给司机丢下了五十块钱，就拉开车门跑了出去，穿过龟速移动的车潮，不断朝前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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