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芒,王鹏斌回家了,他很高兴。你是无辜的。我们很喜欢你。祝你考上心仪的大学。再见。”
苏芒没有细看,看到李继英的名字就赶紧拨了电话过去,结果他还是在黑名单了。失望之下,反而从短信里看出点东西来。
王鹏斌回家了。现在你也应该明白,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把他带走了吧。
你是无辜的。但是作为父母,我们无法原谅伤害我孩子的人。
我们真的很喜欢你。可是不行了,不能再见了……
苏芒把手机放在胸口,抬头看窗外不知何时下起来的雨,就像这雨一样,王鹏斌的父母展示了他们的胸襟和温柔。他得到的,可能比王鹏斌得到的要更多。
可惜以后,这些温暖的善意再也不会给他了。
就算给他,他有什么资格接受?
好累,现在好想躺在他的身边,被他安慰。
真是贪婪!
为了惩罚自己的贪心,苏芒淋着小雨回到了家。在家门口,他站在信箱前待了很久,他怕这里面放着决绝书,连最后一丝温柔都会被扯去。
犹豫了很久,他想着刚才收到的短信,选择相信来自父母的善意。
于是苏芒得到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他和王鹏斌,两个人在鹏飞集团的大堂,肩并着肩,站在一起,手指天空,张扬自信的合影。两个人都笑得非常灿烂,也非常亲密,是两个人为数不多的合影。
总以为有的是将来,却不想再没有机会。
苏芒小心翼翼地拂过照片上,王鹏斌的小小脸蛋。他笑得那么好看,充满活力,眼睛弯弯的好看极了。
睁开眼啊,再笑起来啊!
苏芒看着照片上的人,嘴角情不自禁地扬起,眼前却模糊起来。
他吸了吸鼻子,将照片转了过来,果然在背后写着文字。
“好孩子们…”
王鹏斌是好孩子,苏芒是好孩子,两个人都是好孩子。
“这就是最后的话吗?”苏芒自言自语,最后的最后,一句责怪的话都没有吗?他算什么好孩子,他太坏了!
“别这么温柔啊……”
明明那么痛苦,就不要再考虑我的感受了,我不配啊……
118、第 118 章
灰砖白墙,雕梁画柱,花鸟窗棂,中式的院墙上嵌着梅兰菊竹四君子的石窗。
苏芒推开门,站在几个月没回的老宅中,环顾四周,仍能感受到当初老宅翻新时每一处的用心良苦。
不过一个春秋的功夫,竟然已是物是人非。
“你真是,光吃面怎么有营养,我去给你买点肉回来吃。”屋里的人边开门边笑着出门,听起来心情不错。
徐美丽果然是带着满脸的笑容走出来的,直到看见站在院中的苏芒,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紧张地回头向屋里张望,飞快将门关上,堵在门口面对着苏芒。
“你怎么回来了,不用复习吗?”徐美丽问他。
苏芒上下打量了她一遍,徐美丽几乎没什么明显的变化,除了脸上看起来憔悴些,衣服也不是新的之外,整体状态都还不错。
心安理得的让人哭笑不得。
“高考已经结束了。我回来看看。”苏芒冷静地说。
妈诶,高考都结束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徐美丽面露窘迫,好像听说了,自己又没记住。
“瞧我这记性!对对对,结束了,结束了。对了,你考哪个学校了?”
“……”苏芒懒得费口舌,迈着大步子就要进屋。
徐美丽尴尬地挡在门口,看起来不会轻易让他进去的样子。
苏芒挑眉,连屋子都不让他进了,现在是要挑明了吗?不装了吗?装了一年,装不下去了吗?
看着堂堂正正挡在自己面前的徐美丽,苏芒心里的怒火渐渐积攒,冷笑着开口:“怎么不让我进去呢?咱们就在院里说清楚也行!”
徐美丽心里咯噔一声,立刻警惕地看着苏芒,刚才她就觉得这孩子不对劲。“你,你想说什么?”
不等苏芒回答,两个人毫不掩饰的声音已经引起了屋内徐平的注意。
“谁啊?是不是苏芒回来啦?”他在屋内喊起来。
“是我,父亲!”
来不及阻止,徐美丽眼睁睁地看着苏芒大声回应。心里有点着急,她拉着苏芒的手臂往外走,边拽边说:“来,孩子,你跟妈妈到外边来说,走,跟我走!”
苏芒听着她说话,就立刻想到她在录音里对王鹏斌说,你走,你走……你去死,去死!脑袋一热便将徐美丽的手一把甩开,不去看她的表情,转身走进屋内。
“你小子!”徐平看到苏芒,眼睛立马就热了,“考完试就不知道疯哪去了,也不说回来看看我们!”
苏芒看到父亲对自己还是一如既往,着实在心里松了一大口气。若是连父亲都……
被徐平又抱又打的时候,苏芒不忘看看屋内的状态,除了打扫得格外干净利落之外,没有了他和王鹏斌的照顾,家里几乎没有富裕的东西。
“美丽啊,孩子回来了咱们得庆祝一下啊,快,快多买点熟食回来,今天我们爷俩要喝一口!”徐平走得晃晃悠悠的,也非要拉着苏芒到沙发上坐下,还不忘指使徐美丽去买菜做饭。
徐美丽现在哪里敢离开,站在原地犹犹豫豫的。
王鹏斌在的时候,一周至少两次要为徐家添置东西,吃的用的自不用说,酒肉堆满仓,从头到脚的衣服也都要置办的,逢年过节都要一起过得有仪式感。从衣食到住行,没有王鹏斌就没有现在这个家。苏芒想起从前热热闹闹的场景,不由得看向徐美丽。
徐美丽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这个儿子从以前就太冷漠让人亲近不起来。要不是他是个男孩,怕自己没有依靠,当初也不会带着他离开。你瞧瞧现在看着她的这眼神,说是来索命的小鬼也不差。
“他在的时候有什么不好?有什么对不起你,对不起咱们这个家的,你要这么对他?”苏芒问她。
听着平静的声音,徐平却感觉到手下苏芒的颤抖。他大惊失色,用两只手抱住他,紧张地问:“孩子?苏芒?你怎么了你!你别吓我啊!”
苏芒却不看他,只盯着那个女人看。
徐美丽低下头,并不看他,也不回答。
“如果没有王鹏斌,我和妙妙能好好上学吗?父亲能得到康复站起来吗?我们能住上这么好的房子过这么好的生活吗?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
“我没良心?我没良心?我有什么没良心的!”徐美丽忽然抬起头来,面目狰狞地喊起来,“我不怕你说,我也不怕他,他王鹏斌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为什么上赶着做这么多事情,他为什么?行善积德吗?我呸,别以为我不敢说,他不过是图你的人!”
苏芒的脑袋差点当场炸裂,耳朵里嗡嗡直响,不敢相信自己从母亲的口中听到了什么。那种被羞辱的感觉让他整个人抖得不行,五脏六腑更是翻江倒海。
“徐美丽!”徐平不知道前因后果,也知道她不该这么说话,立刻吼了她一声。
刚刚近乎疯癫的徐美丽在徐平的吼声中冷静了不少。但话已经开口,她便要全说出来:“不是图你就是图你妹妹!他一个公子哥能有什么好心!”
莫名其妙,不可理喻,苏芒满腹经纶面对蛮不讲理的母亲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他从前只知道母亲对父亲好,对自己很少关注,他理解再嫁母亲的不已,自己懂事自己争气。可是现在他看不懂了,母亲到底怎么了?是什么时候变的,还是一直都是如此。
“他图我们什么?,图我们老得老,小得小,瘫得瘫,还是图我们穷?就因为他是个公子哥,你就可以杀了他?!”
“我没有!”徐美丽放声尖叫。
徐平看着这母子俩,心里越发害怕了,一个没站住自己一屁股坐了下去。他害怕也没有松开苏芒的手,拉着他问:“孩子,怎么了这是……”
苏芒看看徐美丽,又看看徐平,突然说起另一件事:“当年他是怎么打你的,你都忘了吗?”
徐美丽浑身僵硬,瞪着苏芒,好像恨不得随时冲上来咬他一样。
“他喝了酒就打你,没钱了也打你,他偷了人家工厂里的零件卖给废品站被人送到派出所。大冬天飘着雪花,你怀着孕,大着肚子拉着我去派去所找他。咱们娘俩连双厚点的鞋都没有,也没有钱叫车,走到脚都麻木了。没钱赔给人家,你拉着我给人下跪……派出所不能随便放人,你挺着肚子威胁警察,又哭又闹,说自己动了胎气,吓得我跟着一直哭,怕弟弟没了……结果把他求了出来,才刚出了派出所他就给了你一脚,你一语成鉴,血流一地,只因为没给他带件大衣冻着他了。我在街上磕破了脑袋都没有人愿意帮咱们,他们都说咱们活该……”
苏芒泪流满面,小时候的经历他仍然历历在目。
“当年你们离婚的时候,我别提多开心了。哪怕只有妈妈你能够离开他,能够自由不再受到他的伤害,把我留下挨打,我也是愿意的,咱们俩个能逃出一个是一个!结果你带着我一起离开了,妈妈,我感谢您!”
“可我太小,不能帮你什么,是父亲,”苏芒哭着看向徐平,徐平也早已泪流满面,他心疼这对母子,“是父亲帮助了我们,借了地方给我们住,帮你找了工作,让我上了学。是他最后收留了我们,给了我们一个家,尽了丈夫和父亲的责任。”
期间徐美丽喊了几次,苏芒都不肯住口,惹得她狂躁不已。直到提起徐平,徐美丽也不得不动容,抿紧了嘴唇。
没有徐平,他们娘俩早就死了。
结果下一秒苏芒就疾言厉色地质问起来:“为了那样一个人渣,你害了父亲!你不仅纵容前夫开车撞了父亲,包庇他的行踪,帮助他逃避法律的制裁,你甚至献上父亲车祸的赔偿金去讨好他,置我们全家生死而不顾,作为妻子和母亲,你是不是太过分了!你心里还有我们这个家吗?!清醒一点啊,你现在的合法丈夫是徐平不是苏有财!”
不知道苏芒是为徐平打抱不平,还是发现徐美丽根本不在乎其他人,才把徐平的事情推了出来,无论如何是有效果的。
徐美丽立刻没有了理直气壮的坦荡劲,对着苏芒喊道:“我不许你这么说他,他是你的父亲,亲生父亲!”
这下轮到徐平听得脑瓜子嗡嗡响了,他捂着脑袋哎呦了一声。
“老,老公,”徐美丽手足无措地凑到徐平面前,“你别听他的,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是故意的,老公你原谅我,我不想的。都是他逼我的,我没办法……”
说到最后她瘫坐在徐平的脚边,抱着他的小腿不停求饶。
徐平震惊,震惊妻子什么都没有反驳,直接认下了所有。所以是她的前夫开车撞了自己,在逃逸的过程中妻子还帮他藏匿了行踪让警察找不到他,然后还有自己的赔偿金……所以家里才会家徒四壁,让苏芒不得不从早到晚的打工?不是吧,不会吧?!
他看向苏芒张了张嘴,像脱水求生的鱼。苏芒看着父亲就像看到了自己,他蹲在父亲身前,无比心疼又倔强地告诉他:“是苏有财撞了您,母亲帮他偷的车,这两年他经常到咱家来要钱要东西,他们还一起去银行取了钱。这些,我都有证据。”
胸口一阵顿疼,徐平捂着胸口倒在了沙发上。
“你胡说你胡说,你要害死我啊,你要害死自己的父亲啊,你个白眼狼!”徐美丽唯怕丈夫对她失望,不原谅她,气得一把将苏芒推到,对着他又打又骂。
这样倒好。苏芒倒在地上任她捶打,此刻掉落的眼泪没有一滴是因为疼痛,倒像是一种自我的惩罚。
毕竟没有任何人可以在指认亲生父母是杀人凶手后,还能心情舒畅怡然自得。他陷入到无边无尽的痛苦之中,尽管他从没有想要包庇凶手,只要一想到受到伤害的那个人,想到他的家属,自己就寝食难安。
徐平缓了缓心口的疼痛,睁开眼就看到苏芒被徐美丽摁在地上打,打眼一看脸上都抓出了血道子了。他登时怒从心起,喝道:“你做得对了什么,还敢打孩子!”
说也奇怪,徐美丽称得上心狠手辣,可虚弱的徐平猫叫一声,就把她吓得立刻停止了动作。继而蹭着地回到徐平的身边,卑微地向丈夫求饶:“不是的,我有苦衷,你原谅我……他怎么说也是我孩子的父亲,我本来只是想接济他一下,没想到他会害你,我真不知道。我也不是要帮他逃避警察的追捕,我是怕他被抓到后会毁了咱们这个家,我不是为他啊,真不是!老公你相信我!”
徐美丽自始至终夹杂在自己对两位丈夫的感情中,却对其他受害者没有任何的愧疚。
苏芒捂着脸坐起来,看着她的表演,只觉得无比凄凉。
徐平也气急,不会被她两句话糊弄过去,虎着脸喊起来:“你说,他现在在哪!我要报警抓他!”
一向哄着自己的徐平摆明了不愿意相信她也不打算被她糊弄过去,徐美丽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想不到挽回的办法。
“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老公你信我。”她对着徐平哭得好不可怜,“他已经好久没有消息了,消失了,我也找不到他。是王鹏斌,一定是王鹏斌派人把他抓走了!”
转头面对苏芒的时候她又像变了个人,咄咄逼人,道德绑架,不管别人的感受。她捏着苏芒的胳膊,那么用力,指甲都扎进去了,说道:“苏芒,苏芒,你帮帮我,啊,帮帮我!你去求他们,求他们放了他吧……你应该理解我啊,那是我的丈夫,你的父亲,我的男人啊,你要理解我啊!”
她越说越快,仿佛越说自己越有理一般,越说越觉得理所应当。
苏芒胸口堵着一口恶气,无论如何粗喘都顺不下去。他质问苦苦相逼的母亲:“凭什么放过他?为什么要放过他?那王鹏斌呢,谁放过他了,他到现在都没有醒来,甚至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我不管!!!”徐美丽突然尖叫,把苏芒的手重重摔在地上,冲上去撕打他,“我不管!你必须救他!你不是人,你不孝顺,你为了外人害自己的父母!你不是人!我没有你这种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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