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错,可以收工了。”朝四方招手,翁之真示意现场的工作人员,“辛苦各位了,就按照这个版本的故事往外宣传。”
瞧着各方积极的反馈,他微微一笑,坐回了导演专属的椅子上。
没错,这整个故事都是他们布下的局,依照翁之真最爱的电影形式,将夏逢生的真实流传开来。他不仅要从内部分化人心,还要让夏家成为众矢之的,这一切铺垫,只为了成功书写属于胜利者的故事。
“我先走了。”连日的劳累致使宗挈延不愿久待,他和翁之真打了声招呼,便转身要走。
翁之真喊住了他,且确信他会认同自己的提议,“等等,看在你劳心劳力的份上,不如我们一同去用餐?”
惊喜地停下脚步,宗挈延别过脸不敢去直视他,“既然你都开口了,我也不是不能去!”
走出空旷的村庄,商源远望着远处翁之真塞给任纷飞母亲的酬谢品,略带不满地问旁边的宗迅,“你有没有觉得,剧本里的我太胆小了?”
“那你没觉得我在里面太凶了吗?跟炮仗一样,走哪轰哪!”同样不满地宗迅也在毫不留情地释放自己。
看着他的模样,商源远小声回应道,“不,我没觉得……”
54、【危机四伏】 其九
“你见过异人是怎样审问他人的吗?”
坐在太师椅上,夏逢生把玩着手里的佛珠,对站在身后的沈惗问到。屋檐上的瓦当还在滴水,一滴一滴,落到地面的石水槽内溅起水花。
这场雨刚停没多久,甚至在沈惗进入夏家的时候,大雨仍在瓢泼。
他的裤腿被打湿一半,外套的肩膀也已湿透,所有人都以为这场雨是夏天最后一轮的肆虐,他也不例外。可是夏逢生望着窗外,突然对他说了一句,“这雨,还要下。”
沈惗不解地看着他,却没等到他的回答。
敲击在屋顶的雨声逐渐变小,沈惗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夏逢生才又开口说话,“听说你在任务中,刻意放走了目标人物?”
“非常抱歉,因为我一时疏忽让她逃走了。”沈惗的双手放在后腰处,随着他回答问话,他的手指也攥在了一起。
夏逢生拿起桌上的佛珠串,虽说没有看向沈惗,但也露出了笑容,“做错事是要检讨的,知道吗?那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务必要将目标捉捕回府,审问出同伙的下落。”
“……是。”低下头,沈惗犹豫了。
夏逢生要的人绝对不算大奸大恶之徒,那些人只是不服夏家的手段,想要脱离而已。固然如此,他们也要遭到夏家逼迫,不得已远走他乡。
沈惗心中的疑惑与怜悯交错,让他彻底迷失了方向。
一个月前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他闭上眼,就能看见那名男子泪流满面,紧紧抱住血泊中的身体。女子还未咽气,他只是站在人群里,静静地看着她伸手,想要抚摸男子的脸。
然而女子放弃了,她没有力气,止不住的鲜血从她身体里流出,她陷入了晕厥。
后来他从夏家的异人嘴里,听说了男子的身世。他们闲谈时的嘴脸,自身的行为都给他带来了厌恶感,他想逃离这里的同时,也想代替闻青朝他们脸上给出重重一击。
他经历过与闻青相似的遭遇,父母被残忍杀害,留下唯一的弟弟还支撑着他。
所以他很明白那种急不可耐的复仇心,就算粉身碎骨,也要手刃仇人。不过他在得到异能并找到仇人的尸骨后,就发现被仇恨填满的心,变成了漏水的竹篮。
他不再有目标,也不懂活下去还有什么动力。
宛如空空如也的皮囊,他颓废到要靠饮醉来度日,幸亏在那个时候,弟弟沈苕给了他活下去的理由。他还有要保护的人,也有要追寻的东西,等他勇敢地站到阳光下时,他又遇上了闻青和李书林。
“看你这样子,是在怀疑我的目的吧?”移开眼,夏逢生重新将目光放到了窗外。
“没有。”沈惗违心地回答道。
夏逢生满意地笑了笑,说出了那句话,“你见过夏家的异人是怎样审问他人的吗?先把那人关在暗无天日的箱子里,三急就地解决,再不定时送饭,主要为摧毁他的心智。
之后由手段不同的异人,自手指脚趾,到眼、口、鼻、耳,再到男人最重要的命根,你所在乎的一切,都能被他们摧毁。”
指甲已嵌入了肉中,沈惗的表情却没有多大变化。
他害怕着,同时也忍耐着,“这是威胁吗?”
“那就要看你自己了。”朝候在角落的夏彤招招手,夏逢生起身便往别处而去,“好歹我也是赏罚分明的人,你犯的错,是不会殃及舍弟的。”
说完该说的,夏逢生就离开了房间,留下的沈惗会在以后逃离夏家也是后来的事,至少此时的夏逢生很确定,无论沈惗身在何处,都会对他抱有畏惧的情感。
即便是如今……
时间来到翁之真为扳倒夏家造势之后,市井里已流传开夏家的所作所为,且造成了极大的反响。人人得而诛之,成为夏家的新代名词,不过碍着夏家势力庞大,也没有多少人真会动手就是。
那些与夏家有合作的,一部分火速撤销了合作。还有小部分仗着地域不同,跑去当面质问夏逢生。更有甚者,直接以夏家先毁约为借口,来避免和其见面。
再加上手下那些已被反水的,和暂时未被反水的,安耐不住的,存有异心的,宛如利剑一气呵成,直抵夏逢生命脉。
还有宗家,拿之前死去的宗氏门生,作借口诋毁夏家。那门生并非真是夏家所害,可只要推到他夏家头上,就是最好的讨伐理由。
夏逢生仿佛是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境地,也是在这个时候,甘肃那边传来了消息。
面容凝重地托着下巴,他的眼神也不聚焦,“说!”
跟在他身边十年的心腹,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如履薄冰一般走到他面前,心腹瞟了眼自始至终就未受到任何干扰的夏彤,“非常抱歉,那边失败了。”
“那个异人呢?”夏逢生按捺住脾气,尽量好声好气地问道。
“已将他关押至府内的监牢,静候先生处置。”心腹松了一口气,在他所知的范围内,夏逢生要是还能表现得比较冷静,证明局势还没有完全倾倒。
夏逢生仍有手段,把这个要命的局势给扳回来。
“夏彤,你去把他解决了。”烦恼的事太多,夏逢生认为比起把人放到最后处理,不如让自己少一事分心。
“是。”领命后,夏彤在眨眼间便消失在大堂。
见夏逢生略显不耐烦地扯着佛珠,心腹回想着当时的情况,一字不漏地将闻青是如何躲过暗杀一事汇报给了他,“先生说了,必须要对闻青下狠手,可恶犬总在他附近,凭我们是无法找出漏洞的。”
这件事还要从夏逢生处决的异人能力说起,那异人属于碧色异能,是个可以从很远的地方放出武器的能力。
类似于在山的左边伸出手,拳头便能到达山的右边。
只不过异人的能力有限制,使用异能需要在目光所及之处,因此他通过夏逢生的计谋,选择了岩山山顶作为隐藏的好地方。
异人有一把随身携带的苗刀,这是他自出北京以后,用来斩杀叛变者的工具。
他一向自诩清高,认为乱世中最重要的是保持清醒,但在肚子与钱袋两者皆空的情况下,他还是选择了营业。也很凑巧,由于他没钱支付饭钱而结识的好友,就是夏家的一名异人。
他算是被夏家的伪装欺骗,才会帮着夏逢生做事。
而他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去到张掖南边的那个村子,找机会做掉闻青。
异人的能力非常适合这次任务,因为有恶犬在闻青周围保护,致使无人能怀着杀意靠近闻青。反倒是他可以隔空卸力,再从混乱的现场寻找机会,便能选在施一祥引来怪物的时候,趁恶犬不备使出致命一击。
其实他十分反感这种偷袭行径,不过拿人钱财,就要替人消灾。要怪,就怪他有了这么莫名其妙的异能吧。
若说配合施一祥是异人心血来潮,那直接导致施一祥魔怔的,就是夏家。
夏逢生早已探听到沈氏兄弟的位置,他会特意留下他们,便是以备不时之需。加上那座小村子因战事荒废,村民们都搬到了几公里远的地方,这才有场地供他玩耍。
早在调查村子的时候,夏逢生就已知道村子没有村长,而施一祥作为村长,却远在江苏。
他又派人去了解施一祥的为人,所以施一祥会在那样的时间回到村子,完全是他派人把他请回去的。用的借口,便是战火蔓延到村子,需要你赶忙回去探望。
至于闻青那边,夏逢生则利用了孟旸的好友。
由他告知什么时候能透露口风,又由他了解的沈氏兄弟,出于保护对方而做出抵抗外来人的行为。
事情的发展本来是在夏逢生手中的,流浪异人也没辜负他的期望,灵敏且机智地做到了最后一步。奈何对手过于强悍,不仅看透了即将来临的威胁,还顺势用轻蔑的口气,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将军”。
不是指挥作战的“将军”,而是象棋里,一招之后就能吃掉对方将帅的“将军”。
那种被人攥在手里的感觉,令夏逢生打掉了桌上的瓷杯。
前日深夜,准确的流程应该是这样:流浪异人跟踪了闻青几天,也没发现合适的机会,就在他以为失手之际,施一祥拿出找别墅图纸时一起找到爆竹,悄悄地跟上了提前出发的闻青与恶犬。
异人看见爆竹,当即就明白了施一祥的想法。他爬到山顶做好准备,静候恶犬被怪物缠住,闻青露出漏洞的一瞬。
只需要使出异能,提着尖刀的手就会从任何角度刺向闻青心口。
然而事出突然,异人都还没来得及找到破绽,自四面八方汇聚的压迫感就侵袭了全身。他被恐惧压到喘不过气,似乎动一动手指,就会身首异处。
死死盯住从天而降的八八五号,他的恐慌告诉他,还有一只恶犬正朝他的方向赶来。
即使不把忙碌中的二八号算在内,异人也明白,今天他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凭借着对生存的渴望,他刚要逃跑,八八五号便往他这边看了一眼。一眼!只一眼!把他吓得屁滚尿流,恨不得隔空传递的不是刀,而是他自己!
就像他说的,在那种情况下,不跑怕是傻子吧!管他什么任务,保命才是最重要的!
最后,因恶犬间的无缝衔接,闻青顺利地保住了小命。至于造成这种结局的中流砥柱十三号,仰仗着过人的智慧与谋略,做到了三方对峙我方胜的完美收官。
也难怪十三号会兴奋到自言自语,这样的不确定性,实在是太过刺激。
“沈惗那边又如何?”
紧咬着后槽牙,夏逢生此刻的面目已然变得狰狞。想到支撑夏家的势力离去,还要与宗氏、翁家,如今再加上炼狱的恶犬抗衡,他就控住不住地颤抖。
心腹摇摇头,表示自己的无能为力。
夏逢生见状,唯有纵情哀叹道,“到底是大势已去啊……”
阖上眼,过往的记忆开始慢慢浮现在他脑海。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他还记得雪刚漫过脚踝,闻岽从碳火上的铜盆里拿出酒壶,往他杯里添酒的一幕。
那时候,闻岽就说过,“逢生,你说我们要是联手,会不会看到这片土地迎来新机?”
他端起温热的酒杯,笑着说道,“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
55、【危机四伏】 其十
有关夏家的真相还处于流传阶段,翁之真与宗挈延就已坐上了去张掖的火车。
后者一路睡到尾,要不是前者把他强行拽下车,怕是会就此别过。看着某人正惬意地挂在自己后背,翁之真想干脆地抛下他,却在付诸行动的一刻,被他强势地掰过了头。
捏住他的脸,宗挈延微笑着凑到他耳边说,“别想丢下我!”
摆脱不掉这个大包袱,翁之真只能好言相劝,“这并非是要丢下你的意思,而是你的体重我承受不起,需要你自觉。”
“是吗?”埋下头去确认了姿势,宗挈延余光一晃,竟将他敞开的衣领收入眼底。慌张地松开手,他甚至要用推搡翁之真来掩饰自己脸红,“行了!我自己走路就好,你也快点走!”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翁之真浅浅一笑,也愈发觉得他很可爱。
两人赶到别墅的时间,正好是混战结束的翌日。宗挈延捂着口鼻进屋,迎面而来的闻青没认出他,不仅愣了一下,还顺口就邀请他去帮忙挖坑。
在闻青眼里,能来到别墅的人形物体都有相同的目的,所以先帮自己出力了再说。
“你们这是要焚烧?”跟他来到荒废的菜地,宗挈延望着挖到一半的土坑,终于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原来他们在收集怪物的肢体,焚烧后再埋起来。
递给他一只厚实的面巾,闻青点点头,“如果把这些人放置在这里,恶臭、感染源都是问题,再说了,自古就讲究入土为安,这样对他们也挺好。”
这些人里超九成都是沈苕从外头找来的,他无法把他们送回家,只有用这种方式慰藉在天之灵。至于肇事者本人和本人的兄长,还在坑里挥汗如雨。
“看吧,之前说你爱偷懒不听,现在一次性让你动个够!”挥动锄头,疲惫的身体并不妨碍沈惗说话。
沈苕瞪了他一眼,精疲力尽的脸上全是汗水,“要你多嘴!要是我能让时间倒流,肯定不会拖那么多傀儡来!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说到底,这事本就是他们的错。一声哀怨,两兄弟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站在离土坑不远的宗挈延刚放开手,身旁的闻青就惊讶着叫出声,他一边系上面巾,一边疑惑地问道,“这又是怎么了?”
“你是宗少爷?”闻青对上海的大人物如数家珍,可他从没听过宗家还与翁家有合作。感叹着翁之真的手段,他侧过身来朝本人说,“你说是吧,翁先生?”
翁宗二人下火车后,就坐上了身在张掖的手下送来的汽车,而姗姗来迟的翁之真,就是因为找位置停车耽搁了,便让宗挈延先进的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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