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未见了,闻先生近来可好?”
翁之真笑得很有疏远感,这让闻青不太适应。以前父亲在淮派的时候,他和翁之真便认识,他们之间不说有过命的交情,也好歹有救命之恩。
当然,前提是他调皮不慎掉落河岸,翁之真将他救起并教育了一番。
但那之后他们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难道这也是他的一厢情愿?就像是真心被辜负,闻青用满是埋怨的双眼盯住他,“说什么呢!你不是最喜欢在暗处观察我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翁之真反应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无奈地笑笑。
正当他要揭开自己面具的时候,宗挈延却挡在了他面前,“等等!他真没你想得那么糟糕,而且你们的关系很正常,我完全没有担心!”
被他们友善又纯粹的谈话声吸引,作为建坑监督的十三号跃过土坑,来到了闻青身边。
宗挈延一眼便能看出十三号的地位,于是他用夸张的眼神,对十三号质疑到:你就不管管你家孩子吗?他都这么直白了,你还能当作没看见?
十三号了解闻青,便当他戏瘾犯了,朝宗挈延从容一笑:无事,我更爱他这副模样。
瞧着心态格外健康的十三号,宗挈延无话可说。
并且轮到的翁之真时候,他也切实地体会了一回什么叫哑口无言。
拍上宗挈延的肩,闻青理解地点点头,“我明白,情人眼里出西施嘛!你要是担心就直说,别憋着!憋会憋坏身体,还会让他英年守寡的!”
似懂非懂地附和,至少此刻的宗挈延抛却了对闻青的成见,“停!我们先不聊这个!”
翁之真被他们的对话弄得啼笑皆非,他看向十三号:先生,你真的要管管他了,再这么下去连我的婚配都会让他安排了。
转过头,十三号用温柔的眼神将闻青看着:他开心就好。
是夜,用过晚餐的闻青为翁之真端上冰镇蜜瓜,他们坐在屋外乘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白天的事。
“今日多谢翁先生承让。”咬下蜜瓜,闻青被冰凉的味道刺激得抖了抖脖子,“说实在的,你没必要过于在意我的想法。”
翁之真瞧着他的小动作,不禁咧开了嘴角,“那可不行,我们翁家的规矩就是以礼待人。”
“这话好熟悉……”回忆了半晌,闻青终于记起这话在哪里听过。是小时候他嫌翁之真有些装模作样,直言挑明后翁之真回答他的话。
顿时便开怀大笑起来,嚼碎的蜜瓜果肉顺着他的气息,被喷到了空中。
“好脏!”翁之真躲开他的喷射范围,仔细检查着手中蜜瓜是否有沾上脏东西。
“你还嫌弃我?是谁以前抢过我嘴里的排骨!”撑在椅子的扶手上,闻青笑得肚子疼,不得已才睁了一只眼看他,“你别说是我抢你的啊!我都咬两口了,你还不愿意让给我!小气!”
“这不是小气,这是物归原主!”
实在是争执不下,两人沉默片刻后,继而相视一笑。
放下瓜皮,还是闻青最先打破了宁静,“我说真的,你不要太在意某些表面上的东西。我相信你是因为你叫翁之真,所以尽可能地来利用我吧!”
“你不会有怨言?”翁之真看着他的双眼,并从中找到了坚定。
“等会儿!”像是掉进了陷阱,闻青着急地坐起身子,“我的话只限于扳倒夏家的这件事上哈!你要是敢乱打主意,我绝不会原谅你!”
“这是当然。”闭上双唇,翁之真在遮住嘴边的獠牙后,露出了和善的微笑。
被困在别墅的日子,是施一祥感到最难熬的时期。他每天都能看见仇人在自己面前走来走去,却无能为力,只好把心思放在逝去村民上的他,仍在没日没夜地搬着尸骨。
清理完村子里的怪物,他又把目光放在了别墅外的小径。
五十号坐在别墅的凉亭檐边,盯着施一祥来来回回的身影,心间忽然涌上了一个不错的主意。他跳下亭檐,来到了施一祥身边。
“我能给你一个接近仇人的机会,怎么样?要是不要?”
抬起头,施一祥的脸上交杂着困惑与欣喜,“不说我的仇人,你真的能打过跟在闻青身边的男子吗?”
“你说十三号?”凑到他耳边,五十号小声说道,“不用打,我支开他就是。”
“那好!现在就可以动手了!”
黑夜是极好的掩护,因此在须臾之间,施一祥就和五十号来到了沈氏兄弟的房间外。手里还攥着村民曾经用过的小刀,施一祥在等到暗号的刹那,就推开了房门。
理所当然的,他复仇失败了。
不过由他闹出的动静招来了别墅所有人,且在来的路上,五十号如愿地和闻青走到了一起。放慢脚步,闻青对五十号的示好毫无头绪,与其让他继续下去,不如现在就叫停。
“你怎么还在这里?”带着点不耐烦,闻青此时的心思已飞到楼上。
五十号见他这副爱理不理的模样,满腔热情也被浇了个透彻。再说他要的不是热情,而是注目,“我在这里又是挖坑又是搬东西的,费时费力帮你们做这些事,你就回我一句怎么还在这里?你不是想知道楼上发生什么事吗?告诉你,是十三号背着你逗施一祥玩呢!”
“你过来。”转过身,闻青面无表情地把他盯着。
五十号不懂该如何形容闻青给人的感觉,有点类似生气,但又不完全。硬要说的话,更偏向人类在教训自家不明事理的孩子时,那种严肃的样子。
莫名就乱了阵脚,他强行挺直身子,迎上闻青的目光,“你要做什么?”
“你说我认识你才多久,认识大爷又多久?”一把捏住五十号有肉的脸颊,闻青瞧着他挣扎的样子,就没想要他回答,“比起你,我肯定优先选择相信他啊!”
五十号不解地问,“即便你还没有听过他的说词?”
“可不是吗?我连他的解释都没听过就怀疑他,我怕不是脑袋有问题!”一只手不够,他直接用两手搓揉着五十号那表现得十分不开心的脸蛋,“看你已经理解了,那我就体谅你心情不好,挑拨离间的大罪也不跟你计较了!”
“唔……”
再一次失策,导致五十号的信心被彻底击垮。
他好想回炼狱,那里没有人类这么复杂的生物,也没有敢对他胡来的战五渣,再说了,他现在只想要一个人静静。
“怎么?这就想打退堂鼓了?看来是磨炼少了啊!”松开手,闻青又把他揽在了身边,“你要是好好做个人,我也不是不能成为你的人类朋友。”
“我是恶犬,不是人……”不满地撇着嘴,五十号的心情似乎好了一点点。
闻青毫不在意地说,“不是人就不是人吧!不过你可以学习人,把自己交给时间,让时间来证明我们能否成为朋友。”
揉揉五十号柔软的头发,他满足地跑向了二楼。
其实闻青刻意规避了人类与恶犬的时间,他并不向往永生,可要是永恒的时光里能遇见美好回忆,他会把记忆永久留藏在心中,而不是去在乎那段记忆所持续的时间。
……话虽这么说,那你又为何会露出这般寂寥的表情?望着闻青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十三号这才从暗处走了出来。
他走到五十号身旁,笑着给他留下一句话,“你若是再调皮,我便打断你的腿。”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中秋快乐~~
56、【危机四伏】 十一
今夜是注定无法安宁的一夜,因为沈氏兄弟突发事故,致使在场的人都提前得知了真相。
而真相的讲述者,正是害怕别人误会自己弟弟的沈惗。
看着在沈苕手下依旧挣扎的施一祥,他搭上沈苕的肩,示意其不要太用力,“你刚才是说你要为村民们复仇是吧?”
施一祥凶狠地瞪着他,“废话!你们利用村民来制造怪物,天理不容!”
“那你又在傀儡里见过多少熟悉的面孔?”制止了沈苕即将爆发的争辩,沈惗平静地问他,“还有你见过的那些人,应该都是年纪大的和身体上有残缺的吧?”
“……”就算施一祥不愿去想,依旧察觉到不对劲。
接着,沈惗便道出了事实,“我弟弟的异能是控制人的大脑,从而使他们听他的指令。这不仅仅代表他能控制活人,其实死去的人,更方便他控制。”
睁大双眼,这是施一祥从未设想过的结局,“他们……早就死了?”
“是,我们找到这个村子的时候,就已经搬空了。”回想起当时的情况,沈惗还有点难受,“战火席卷过后,这里就被抛弃了。”
混乱的街道,还有躺在各种地方的死者,每一幕在他眼中,都显得那么触目惊心。
“我们只是用路边的尸骨,堆砌了一个可以保护自己的地方。”说这话的时候,沈惗还拉过沈苕,并将手搭在了他后脑勺,“也许对你来说很残忍,但对我们来说,这是生存的希望。”
他很感激这些人,同时,他又不忍心看他们被呼来唤去。
他知道自己有点矫情,不过也正是因此,沈苕才给了他绝不对活人下手的承诺。
施一祥此刻的心情除了想快些找到村民外,根本就顾不上沈氏兄弟的行径。他像急病乱投医的人一样,拉住沈苕的衣服便请求道,“那你们知道村民的下落吗?求求你们了,告诉我吧!”
“我们不知道!”甩开他的手,沈苕还是带着点于心不忍。
看着施一祥宛如被剪断线的皮影般倒下,站在门外的宗挈延还想帮他找寻村民的下落,但在他刚迈出步子的时候,便让翁之真阻止了。
后者见他不理解,也只是放下了拦他的胳膊,并摇了摇头。
反倒是闻青,在翁之真的注目下走到了施一祥面前,“看得出你很想你的村民,不过你的性子太固执,在外头总会要吃亏。”
“对不起。”施一祥耷拉着头,声音听起来也相当脆弱。
他这句道歉是诚心为之前做出的行为感到惭愧,他的确太死脑筋,要不然别人怎么会欺负他,嫌他愚钝呢?连眼前的事实都看不清,还要报仇,他真的太可悲了,“……非常对不起。”
骄傲地仰起头,闻青接受了他的道歉,“你出了村子,往祁连山脉的方向去找。”
前些日子离魂,让他阴差阳错地看见了远处人家的炊烟。
这个村子的村民是为躲避战乱才选择搬离,加上他们习惯了封闭独立的生活,若是要重新挑选落脚处,他们一定会偏向更隐蔽的地方。
越靠近山脉,则是越上佳的选择。所以他看见的炊烟,极大可能是这里的村民。
施一祥被闻青的话惊呆了,他赶忙从地上爬起来,并激动地握住闻青的手,“你!你是说我要往这个方向去?”
他所指的方向,位于村子的西南方。闻青点点头,似乎已料到他的反应。
“谢谢!谢谢你闻青!”说着,施一祥便急不可耐地跑了出去。今夜月明星稀,他会背着沉重的行囊,趁着夜色即刻出发。
视线回到别墅二楼,目送施一祥离开后,在场的人都陷入一种奇妙氛围。
仿佛是有秘密挂在嘴边,明知道有最好的时机,可无论如何就是说不出口。被这样的情绪折磨着,最终还要靠不懂人情世故的十三号解决。
“为何不说话?”挡在闻青身前,十三号将矛头指向明面。
虽说闻青从以往的接触能感觉出十三号是怎样的恶犬,但此时的他,只想嫌他多事。深呼一口气,他拉来椅子坐下说道,“我想你们应该知道夏逢生是什么样的人?”
沈惗猜到了他的目的,且没打算瞒他,“我知道,而且我还知道以前的他。”
瞧着在场的人逐渐以闻青为中心聚拢,沈苕不爽地护在兄长面前,并大声质问他们,“你们是来听故事的吗?这么团结?”
谁都没理会沈苕,沈惗也继续着他的回忆。
他是从一串翡翠项链上看到了闻岽与夏逢生的过往,当时夏逢生让他帮着解读闻岽的想法,便将项链交给了他。而他不仅在上面看到闻岽,还看到了异常珍惜项链的夏逢生。
它原来是闻岽送给自己妻子的信物,总共有一套,却在夏逢生踏平闻家那日丢失了。
就像它天生具有无与伦比的意义一样,夏逢生也觉得自己与闻岽天生是改变上海的男人。他们有野心,有计谋,还有做大事的觉悟,与其让别人永远地压在头上,不如豁出性命去赌一把。
即便赌输了,也是十八年后的好汉。
然而他的这份心思并没有维持多久,麟洋派系内部就发生了一件事。有人把国外运来的大烟卖给外面的人,谋取大量利益的同时,还无恶不作。
闻岽于私下调查到来源,令他震惊的,是整个麟洋派系都牵扯其中。
类似于操纵异人的手段,夏逢生就是自这里学会的,还有药水的供应方,真要细数起来,麟洋的罪状必定远超其余对手。
这是闻岽第一次有退出麟洋的念头,夏逢生发现了它,并将它按回了他内心。但这样的苗头一旦冒出,便再也不可能压制得住,闻岽瞒着夏逢生,一直在想安全脱离麟洋的方法。
大概过了一年,闻岽遇见了那位命定的女子。
闻夫人当时可是风华正茂,她独立又善良,对待闻岽也是分外温柔。听说他是臭名昭著的麟洋派系人员,她也冷静地分析,选择信任他并劝他远离。
婚后一段时间,闻岽忙着照顾怀孕的夫人,跟麟洋的来往也少了。
便是在这个时候,麟洋的大人物开始怀疑他有异心。闻青成长到八岁,八年多的时间闻家都处在他们的监视下,夏逢生是负责监视闻家的重要功成,利用闻岽的信任,他从未被闻家的任何人怀疑过。
后来借助淮河派系的力量,闻岽顺利逃离了麟洋的掌控,夏逢生是不懂他为何会叛逃,但让闻岽来说,便是他与麟洋早已生出隔隙,逃离也是迟早的。
理念不同造成的隔阂,以家人之命相威胁而生出的间隙,他和麟洋派的结局,必然是以撕破脸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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