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规矩来就是。”喻川道。
喻川被脱去了上衣趴在营地大门外的石桩上,数千人层层聚集在周围,议论声一波接着一波。
“他妈的,川儿不要命了!”“怎么回事儿?”“护卫队的那个副队长,死了!”“喻川砍的!”“那人吧……好像喜欢小孩儿,听说肖然衣服都被扒了!”“我操,肖然才多大点啊!有病吧!”“疯了吧!”“你说谁疯?”“都他妈疯!”
“都他妈闭嘴!”小马哥烦躁地喊了一声。
世界安静了。
“打!”
一声令下,护卫队的金丝铁鞭凌空一扬一卷,噼啪一声掠出6米开外,带起一阵尖锐的破空声。
“啪!”铁鞭到肉的声音听得所有人倒抽一口冷气,仿佛是抽在了自己背上。
喻川的背上转瞬出现一条一尺多长的鞭伤,鲜血顺着他的背一路滑下,渗进了裤腰中。金丝铁鞭的重量很高,这一鞭除了抽得他皮开肉绽之外,力量还隔着皮肉震到了他的肋骨。喻川疼得脑中一炸,仿佛被撕掉了一层皮,瞬间咬紧了牙,闷哼一声。
紧接着第二鞭呼啸而至,又是一声——“啪”!
但喻川没觉得痛。
随着周围的一阵惊呼,他转头看到了扑到自己背上的肖然。
他穿着衣服,但金丝铁鞭力度透骨,肖然被这一鞭子打得吐出一口血来,血喷在喻川的肩膀上,烫得他心里一悸。
“小然!”喻川顾不得疼,赶紧想把肖然捞过来。
但肖然不肯,他死死扒住喻川的肩膀,眼泪糊了他一背:“别打我师父!这事儿是因为我!不关我师父的事!”
四周的人没有出声,静静地看着肖然搂住喻川的肩背,哭得气都要喘不上来了,嘴角还带着血,混着眼泪往下掉。
“瞧着怪可怜的。”有人小声说。
“那也没法子呀。”另一个人也小声说。
议论声又起来了,小马哥揉了揉眉心,头疼。
“小然,让开。”喻川低声道。
肖然死死搂住他,指甲都要掐进他的肉了,压着声音带着哭腔朝他吼:“你骗我!哪有什么分寸!这叫什么分寸!”
喻川叹了一口气,使劲扯下他的胳膊,转身抱住他,一下一下轻轻拍着他的背。
肖然在他怀里哭了一会儿,抬头想说什么,就觉得后脖子被人一记手刀劈下!
“你……”他只来得及说了一个字就昏过去了。
阿华快步跑过去接过肖然,喻川轻声道:“小心点,他身上有伤。”
“放心。”阿华答道,把肖然抱走了。
小马哥接过护卫队员手里的金丝铁鞭:“打人都打不准,边儿去!”
“谢了。”喻川被兰尼大叔扛走的时候,低声对小马哥说了一句。
小马哥手下留情了,不然以金丝铁鞭的威力,这20鞭打下来还能活着的真的是稀有动物。但他必须先让喻川挨两鞭狠的,因为他猜到肖然肯定会来挡,也一定会被打伤。这两鞭子是做给别人看的。
——你看,都抽吐血了,鞭刑是货真价实,不留手的!
小马哥下手那是真有分寸,看着一鞭一鞭皮开肉绽血流不止,但那股最致命的穿透性撞击力消失了。
20鞭打得喻川鲜血淋漓,但全是皮肉伤,就是看着吓人。
17、第 17 章
(十七)
肖然醒过来的时候几乎直着身体就跳了起来,扯着嗓子就要喊,守着他的兰尼大叔赶紧先他一步开口:“在这儿!这儿!你边儿上!”
肖然低头看到了趴在身侧的喻川,他脸色有点苍白,但呼吸还算平稳。
肖然蹲下来看了他片刻,确定喻川不是受了重伤的样子,才捂着自己的胸口坐了回去。
兰尼大叔赶紧让他躺下:“你可注意点吧,你这是骨伤,比皮肉伤更重。”
肖然慢慢躺平,只觉得全身不舒服。
脖子被喻川砍了一记手刀,疼。肋骨断了,疼。身上很多小伤口,也疼。背上挨了一鞭子,虽然没破皮但肿得很高,疼。
而且还有点恶心。
他又把被子一掀:“我要洗澡!”
“哎哟,祖宗!”兰尼手忙脚乱地给他拉回被子,“你养养吧,脏点没事儿,伤重了就难处理了!这大晚上的洗澡想冻死吗!”
肖然再次把被子掀开:“那混账摸我了!我要洗澡!”
兰尼倔强地继续给他盖被子:“你又不是小姑娘,摸两把又不会死!你平时往你师父身上拱的次数也不少啊!”
“我师父不一样!我要洗澡!”
“闭嘴。”喻川终于被他闹得受不了了,他不由得想起了一句话——人类的本质是复读机。
肖然猛地转过头来,扭到了被砸过一记手刀的脖子,痛得拖成了一个颤音:“师~~~~父!”
喻川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为什么每次他叫肖然闭嘴,肖然都会理解为说话呢?
“我看看你的伤。”肖然又慢慢坐了起来,兰尼大叔还想把他摁回去,被喻川阻止了。
“让他看吧,不然他能一直折腾。”
肖然轻轻掀开喻川的被子,喻川换过了衣服,但还是有斑斑血迹渗了出来。他揭开喻川的衣服,带血的绷带缠了一圈儿又一圈儿,啥都看不到。
“疼吗?”肖然小声问。
“不疼。”喻川道。
肖然声音都高了:“这怎么会不疼呢!”
“那你还问。”
肖然无语,小心地帮他盖上辈子,又慢慢躺了回去。周围有不少猎人被他刚才一嗓子喊醒,但没人吭声。
“你俩先休息,我睡了。”兰尼大叔打了个呵欠。
“兰叔辛苦了,回头给你买烟。”喻川向他道谢。
“买什么烟啊,来点酒就行。”兰尼笑呵呵拎着风灯地躺回了自己床,吹灭了灯。
肖然偏着头面对着喻川,喻川把半张脸都埋在枕头里闭着眼,月光虽然暗淡,但肖然在幽暗森林中练出的目力却极好,能清晰地看清楚喻川脸部的每一根线条。
“数清楚了吗。”喻川闭着眼睛问他。
肖然一愣:“啊?”
“我有几根眉毛?”
肖然乐了,笑了两声又捂着胸口,疼。
“你不想让我睡了是吧。”
肖然耍赖:“我脖子扭了,只能这么摆着,还是你打的。”
喻川叹气:“睡吧。”
“嗯。”
俩人就这么脸冲脸地,在彼此的呼吸声中慢慢睡去。
小马哥每天都会来看看他俩,帮着换换药什么的。
肖然第一次看到喻川拆绷带换药的时候肝儿都在颤。
“多大仇!”他朝小马哥龇牙。
小马哥瞪了他一眼:“多大恩才对吧!”
“给你惹麻烦了。”喻川道。
小马哥一挑眉:“小事。”
喻川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这怎么能是小事?虽然是一个小工程队的护卫副队长,但也是有军衔的。小马哥一个中尉,就比人家高两级。人在他这儿死了上头没人问?
小马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肖然,发现他俩都是一脸大恩不言谢的凝重表情,哭笑不得地停下了帮喻川擦药的动作:“真没事!错又不在你们!我报告交上去把事结了就行。”
“真的?”肖然眨巴眨巴眼。
“哎哟,你可别跟我装乖,瘆得慌。”小马哥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喊道,“真的!比珍珠还真!谁说假话谁孙子!”
肖然想了想,以小马哥这种嘴损嚣张的兵痞性格,能拿孙子来赌咒,看来应该是真的了。
“就是川儿这20鞭……啧啧……”小马哥摇了摇头,继续给他涂药,“别怪马哥狠,马哥也是没办法,总得讲规矩不是?”
“我知道。”喻川道,“你已经收着了。”
“多跟你师父学学。”小马哥又白了肖然一眼,“川儿多懂事,你怎么就跟个熊孩子一样。”
“我……”肖然气结,这事儿怎么就能扯到他熊不熊上头了?他熊吗?熊吗?
算了,总归是小马哥又护了他们一次,斗嘴归斗嘴,恩可都得记住。
其实小马哥说没事是真的,他甚至连报告都没写。
工程队队长找他问这事儿的时候,他抽着烟轻描淡写说了一句“砍死了”,把队长气得一个倒仰,撸起袖子就打算和他互喷出个青红皂白。小马哥拉开抽屉摸出一个东西丢给他:“拿着。有人问起来,就说在马博远这儿出的事,没人找你麻烦。”
队长看着手里那枚徽章愣住了。
——马博远。马中尉。他姓马!
“你们离开的时候阿华会带队把你们护送到烁金镇,别担心。”小马哥喷出一个烟圈,“还不走?”
“是,是是是!”队长揣着徽章连滚带爬地跑了,半个字儿也不敢再提。
喻川在床上躺了足足一周,度过了他有史以来最长的养伤期。
又过了一周,肖然的骨头也好的差不多了,可以勉强下床了。
在他们养伤的这段日子,营地的裂隙中又喷出几个人来。
时空裂隙隔三差五就得喷一次,但大规模的穿越着实少见,除了喻川他们那批,其余时间都是零零散散地几人到十几人不等。这些人大多几天不到就死在外面,留下来的都是大浪淘沙的精英。
现在有了帝国的支持,避难营地发展得很快,立起了高高的外墙,修建了不少内部设施。
避难营的面积扩张了一倍,旅店驿站也修了起来。自从打通商路之后,经常会出现一些从辉月帝国内部过来的人在此歇脚顺便进行交易,也有不少从其他地区流落而来在此扎根的。避难营地信息不再闭塞,营地内的原住民对神寂大陆的相关知识了解得也越来越多。
小马哥给喻川了拿一些书,都是游记、风物志之类的。喻川养伤的时候趴在床上慢慢看着,倒也看完了好几本。
随着对这片大陆了解度的增长,喻川愈发想去其他地方看看。
他现在还没有能力离开避难营地,肖然也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屁孩,喻川打算用这几年的时间攒点钱,时机到了就出发。
伤好后肖然拼得愈发卖力,天天跟着喻川里出外进,在血和死亡的洗礼之下飞速褪去少年的稚气,渐渐也生出一股悍不畏死的风骨来,竟有那么几分神似早年的喻川。
营地内的人对他俩是彻底服气了。作为第一个敢吃螃蟹的人,喻川可谓一砍成名,变成了营地最不能招惹的头号人物。
反正好欺负的对象那么多,何必和这种强手顶着干呢?
“拿出来!”不远处传来恶狠狠的一声低喝,师徒二人停止了交谈,朝军备处附近望去。
一个金色长发的少年被几个高大的男人围住,怯怯地交出四颗魔晶。
这一幕这几天已经上演过很多次,这个少年几乎每天回来都会遇到拦路抢劫的难民。他目测约十六七岁,比喻川略高,皮肤白皙,举止优雅,但身上总带着一股软柿子的气质,使得他看起来十分好欺负。
——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公子哥儿,掉到这个地方,不知能活几天。
但神奇的是他手无寸铁,体型清瘦,一看就不是能砍会打的角色,却每天都能带回好几颗高级魔晶,令人费解。
肖然好奇地打望了他几眼,喻川照旧目不斜视地路过,带着肖然出营了。
他们今天从任务处接到的悬赏任务是采集20株火焰草。
火焰草是炼制高级外伤药的一项重要辅料,叶片干枯之后磨成粉入药,点燃后会持续极长的燃烧时间。但这玩意儿只生长在幽暗的沼泽地带,吸收沼气作为养分。迷雾森林内部有一片沼泽区域可以采集到少量火焰草。
一路避开不必要的战斗,师徒二人快速来到迷雾森林腹地。
沼泽区域危机重重,沼气有慢性毒性,停留时间过长会导致昏迷,继而被无声无息地吞噬,泥沼之下层层叠叠也不知堆积了多少猎人的亡魂。
附近只有一种魔兽在此活动——地苔兽。
地苔兽隐蔽性极强,平时趴伏于地面,身上覆盖着泥沼和植被,身躯扁平宽大,摊开足有好几平方,其他魔兽或猎人误入其攻击范围之内后会悄无声息地被跟上,继而弹射而起将把猎物卷住后释放出腐蚀性极强的黏液缓慢吸收。
猎物的死亡过程极其痛苦,喻川曾杀死一只地苔兽之后剥出一个人,被腐蚀得骨头内脏都挂在外面,还留着半口气。眼见是铁定活不了了,他干脆给了这人一个痛快。
地苔兽怕火,一旦被点燃会迅速燃烧,半分钟内就会化为灰烬。但在沼泽点火无异于找死,所以大部分猎人都只能被迫战斗。
它的弱点是身体正中的心脏,那个位置泥层稀薄,隐约能看到灰色的细碎鳞片。
喻川含着解毒丹在沼泽边缘游走寻找火焰草,肖然则在带着弓箭在树上警戒。这片区域的迷雾最少,只有淡淡的一层绿色沼气。他眼神极好,在这个地法目力可达百米开外,任何风吹草动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个地方来的猎人很少,喻川很快找到了8株火焰草,顺带还采了一些其他的草药。周围地带被他搜刮一空,只能往里走一段路了。
肖然皱眉环视了一圈,对下面的喻川道:“不对劲。”
喻川点点头:“一只地苔兽都没看到。”
“可能都聚集在深处,小心点。”
但这一路出奇的平静,直到20株火焰草采集完,周围都安静祥和得毫无波澜。
事出反常必有妖,师徒二人收集完任务物品后没急着离去,而是以沼泽地带为中心展开了环形侦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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