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们就看到天道突然抬手去抓刺入胸口的洛河剑,洛河剑利,皮肉只稍一碰直接就皮开肉绽。
天道却是紧紧握住,一点点将洛河剑往外拔。
红色的血水将剑染红,天道一个用力将洛河剑全全抽出。
他低下头盯着斐玉尘怀中面无血色灵力枯竭的君墨白,突然就想到一百多年前,就是这张脸,这把剑,一样的角度,一样的动作将自己放在下界中孕养千年的分~身斩杀。
他见过君墨白少年时期模样,如冰似玉,对谁都是淡淡的,眼眸里像是藏了雾,谁也看不清他内心真实想法。
一百多年,那样的长,又那样的短。
天道半眯起眼,似感慨。
他从未见君墨白用冷淡以外的表情看着自己。即便是当年在龙柱上,君墨白受刑一百鞭,他也没瞧见君墨白露出一丝厌恶的神色,内心突然就有了欲望,他突然很想,很想要君墨白对自己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
念头一起,好似焚原大火,烧得他理智全无。
于是他张了张口,冲着君墨白道:“墨白,你能不能对我笑一笑?”
虚弱无力中又带了一丝卑微的祈求。
斐玉尘揽着君墨白腰身的手紧了紧,心内十分不痛快,却也没开口替君墨白做决定。
君墨白抬眼看了天道一眼,冷冷清清,面无表情。
然后天道就疯了,他狰狞一笑,狞声道:“你陪我一起死吧。”
说罢燃烧了剩余的神魂,准备拉着君墨白一起死。
斐玉尘哪能让这事发生,直接给君墨白施了禁锢术后朝着天道迎了上去。
神识燃烧带来的杀术只能用血肉之躯去档。
然后,斐玉尘的魂魄直接被天道燃烧神识换来的最后一击给撞离了躯体,他看到自己被高高抛起,轻轻落下。
他看到君墨白燃烧神魂冲破他的禁锢术,嘴角溢血地抱住了自己。
他看到自己的躯体离自己越来越远,看到身旁往下沉的云,于是没忍住在心里怒骂道:“傻逼作者,死的居然是我自己。”
然后眼前一白,被迫闭上了双眼。
眼睛闭上后,感官就敏感了起来。
斐玉尘皱着眉抬手扑腾了几下,水声“哗哗”。
睁开眼就见一片碧玉连天,鱼跃吻莲瓣。
第八十九章 斐玉尘与君墨白的初遇
水温微暖, 荷叶随风擦过脸颊,一片柔软冰凉。
斐玉尘蹲在识海内看着自己一脸茫然地扫了四周一眼,然后十分兴奋地双眼放光。
蹲在识海内的斐玉尘十分无语, 他转了转目前只能动弹的眼珠子,十分无奈。
现下这个躯壳确实是自己无疑,躯壳里的那个人也是自己无疑,但那人是十多年前的自己。
这事就十分离谱,他能感受到躯体里自己的想法, 也能感受到他的动作。他想什么干什么斐玉尘都能知道和感受到,甚至他还能看到外界情景和自己脸上的神情,但是他不能控制这个躯体, 也不能和自己沟通。
他就像是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寄生虫,寄生到了十多年前的自己识海里。
斐玉尘:“……”
还没等他理清楚情况,脑中就冒出一串信息。
废话一堆,精简后的信息就一段有用的——原主死了, 自己穿书了。原主顶上有个大美人师尊,对原身十分好。
然后就没了,没了。
斐玉尘突然就明白当初君墨白说那话时为什么会露出那样的笑。
在这种半真半假残缺不全的信息下, 大概能猜出初见时自己做了什么“好事”。
红白交接的锦鲤从身旁一跃而起, 一口咬在了粉嫩的莲花花瓣上, 然后“噗通”一声落回水里,溅了斐玉尘一脸的水花。
水珠在阳光下发出五彩的光, 透过亮丽的水珠模糊中能看到岸头有人正往这边走。
白衣素雅,墨发如瀑。
斐玉尘感觉到自己被惊艳了。
然后就见自己扭头在荷花中采下一支并蒂莲,将花梗咬在嘴里后,扑腾着往岸边游去。
他仰着头扑腾得十分认真,并没有看到岸上那人望向他时眼里一闪而过的杀意。
但是识海里的斐玉尘看到了。
那杀意明晃晃不带掩饰, 刺得斐玉尘眼疼。
斐玉尘怒从心中起,满脑子都是“他又骗我!!!”
十分气愤,忍不住在心里嘀嘀咕咕:“等我回去了,我也要他给我一个解释。解释不好,就让他……”
睡一个月地板?
那是不可能的。
斐玉尘想了一堆,最后只在心里重重哼了一声。
他看着君墨白雪蚕丝软底鞋踩在鹅软石路上,看着他冷淡的眉眼,不由得想到睁眼前君墨白口吐鲜血的模样。
也不知他现在如何了,也不知他接下来会如何。
事已至此,想要回去定然是得将丢失的记忆重新经历一遍。与其让那些纷乱情绪干扰,倒不如强行压下,争取早日回归。
遂沉下心将脑中纷乱的想法封闭,抛开一切,闭上眼将自己沉浸在这段过往之中。
六月的阳光十分灼热,斐玉尘扑腾到岸边,双手落在岸上石子路上时只觉手心一片滚烫。
他抬手将嘴里咬着的并蒂莲取下,仰头看着停留在手边不到三寸距离的大美人,尽量显得十分庄重道:“我瞧公子相貌堂堂,气质出尘,故赠公子并蒂莲一支,不知公子可否展颜一笑?”略微轻佻的话语,从他嘴里说出,搭着湿漉漉的脑袋,十分滑稽。
君墨白的右眼不受控制地跳了跳,忍着出手打死他的冲动皮笑肉不笑地问:“你方才说什么?”
斐玉尘十分没有眼力见地直白道:“我说我看你长得好看,喜欢你,送你一支荷花,你能不能对我笑一笑。”
说罢将举着的荷花放到了岸上,双手撑着路一个用力从荷花池里爬了出来。
池水随着他的动作往下滴落,斐玉尘抬手将黏贴在脸上的湿发往后拨了拨,将有些苍白的小脸露了出来,接着弯下身将并蒂莲拾起递给眼中的美人儿。
君墨白气笑了。
冷凝着眉,抬手准备打死这个狗胆包天不知从哪来的借尸还魂的无耻之徒。
结果斐玉尘以为君墨白准备伸手接花,笑眯眯地把花塞进了君墨白半抬起的手心中。由衷夸奖道:“你笑起来可真好看。”
君墨白:“……”
暖风吹拂,湿透的衣袍贴在身上。斐玉尘十分没用地侧过头打了个喷嚏。
美人身前打喷嚏,着实有些丢脸。
斐玉尘尴尬地抬手揉了揉鼻尖,露出一个憨乎乎地笑。
君墨白手里握着花梗,敛眸看了眼花里的莲蓬和黄色花蕊,沉默了。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斐玉尘张口欲要再说,结果嘴一张又是一个大大的喷嚏,好在他反应快,发觉不对就扭过了头,没对着人“哈秋”个不停。
但也很丢脸。
这边斐玉尘喷嚏不断,那边楚之秋摇着把折扇笑眯眯地从岸尾款款而来。
他抬手按在了君墨白肩上,安抚君墨白道:“师弟莫急,我昨夜算了一卦,卦象显示你同玉尘这孩子有缘,十分有缘。”
君墨白抬眼看了过去,明晃晃的神情仿佛在质问楚之秋在开什么玩笑。
楚之秋干咳两声,将放在君墨白肩膀上的手挪到了斐玉尘身上,引导他道:“玉尘,你说师伯说的有理不?”
斐玉尘虽说喷嚏不断,但楚之秋方才说的话他可是一字不落全听到了耳朵中。
有缘,那自然是有缘的。
于是强忍着打喷嚏的冲动,激动道:“师伯说的有理,十分有理,就是有缘,非常有缘。”
楚之秋很满意于斐玉尘的回答,于是他很用力地拍了拍斐玉的肩膀,爽朗道:“我就知道你这孩子懂事。”
然后斐玉尘狂打喷嚏的毛病就好了,他侧过脸,脸上因为打喷嚏而起了薄红,一双眼睛湿漉漉的,看起来无辜极了。
斐玉尘用十分无辜的眼神盯着君墨白,眼里意思十分明显——你看,你师兄都说了咋两有缘,可见是真有缘。
窃喜之意才攀上眼稍,又听楚之秋指着那并蒂莲问:“你师尊手里这并蒂莲是你采的?”
斐玉尘点头准备应“是”,头点一半才反应过来楚之秋刚刚话里的称谓,于是猛地抬头看了面前的美人一眼,小脸一白,晕了过去。
楚之秋:“……”
君墨白:“……”
斐玉尘晕得突然,一半是吓的,另一半是因为刚穿过来,体力不支又是泡水又是吹风身体支撑不住。
再次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屋里点了熏香,闻起来淡淡的。斐玉尘回想了下白日光景,觉得自己大概离死不远了。
因而躺在床上,翻个身叹一口气,叹一口气再翻个身。
一盏茶时间过去,斐玉尘还没想出一个合理的借口。
窗外虫鸣声声,吵得斐玉尘脑壳疼。他坐起身撩开米色床帘,下床穿鞋准备去将窗户关上。
才走了两步,眼角余光就瞥到左侧小桌旁就着灯光看书的君墨白。
斐玉尘背后一凉,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然后他就看到君墨白缓缓抬起头,瞥了过来。
斐玉尘强撑一口气,压下心底慌乱,僵硬地同君墨白打招呼:“师……师尊。”
君墨白“嗯”了一声将视线收回,手指轻划翻了一页书籍。
斐玉尘走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干巴巴开口强行解释:“师尊,白日里我是和你开玩笑的,那什么,就……就……”
就了好一会也没扯出个像样的理由。
反倒是君墨白将书一合,伸手冲他招了招,没什么温度地说道:“过来。”
斐玉尘咽了咽口水,想了想白日作为,往后退了一步。
君墨白:“……”
君墨白:“过来。”
斐玉尘视死如归地闭了闭眼,挪着步子靠了过去。
“师……师尊。”斐玉尘哆哆嗦嗦叫了声。
君墨白抬了抬眼问:“害怕?”
斐玉尘摆了摆手,否认:“没,没有。”
“那你抖啥?”君墨白将手里书籍往桌上一放,单手拖着下巴问他。
“冷,冷的。”斐玉尘眼也不眨的撒谎。
六月的天,即便是夜里温度也热得虫蛙疯狂嚎叫,生怕叫少了就对不起白日烈阳留下的余温。
君墨白双眼直视斐玉尘,像是在思考他是真冷还是假冷。
他不说话,斐玉尘也不敢搭腔,就乖乖站在一旁任由君墨白看。
好一会以后,君墨白右手抬起,纯色被褥出现在他手中。
他将被褥往前一递,压着笑道:“是为师想的不周到,你白日里落了水,是该怕冷。”
自己扯的谎只得生生受着,于是斐玉尘面露感动之色伸手将被褥抱入怀里,欣喜道:“这被褥好暖,多谢师尊。”
君墨白点了点头,起身将书籍拿起,看了斐玉尘一眼嘴角带笑叮嘱他道:“白日受了寒,早点休息。记得包紧些,省得为师半夜还要过来给你盖被子。”
斐玉尘:“……”他是不是威胁我?
“多谢师尊,师尊早些休息。”语调拔高,语里满满都是感动之意。也不知有没有一成是真。
君墨白走了以后,斐玉尘将窗一关,滚回了床上。
两床被褥,一床是薄蚕丝被,入手冰凉柔软,最适合六月天。
另一床也十分柔软,但触手温热,适合十二月的天。
他将怀里的被褥盖到薄被上,抬手送出一道灵力灭了灯火,在心里默念了几句清凉咒,这才将被子一盖,睡了过去。
第二日是个好天气,君墨白在自己院子里泡茶。
斐玉尘觉得自己目前是个病人,得好好窝在房里养养,于是一整天没出门。
第三日也是个好天气,君墨白在自己院里抚琴,身旁大树上的知了叫个不停,生怕有人不晓得今日天气有多好。
斐玉尘觉得天太热,不适合病人出门,于是又一整天没出门。
第四日,第五日……第八日。斐玉尘在心里找了各种借口,这么多日房门是一步也没踏出。
终于在第九日的时候,君墨白端着碗黑漆漆的汤药推开了斐玉尘的房门。
药汁浓黑,苦味能飘出十里。
第九十章 斐玉尘:说好的予取予求呢?……
在君墨白踏入院子时斐玉尘就感应到了, 他十分怕死,又十分迟钝,整整八天都没想出一个合理的理由。
于是干脆将双眼一闭, 假装没睡醒,就等着君墨白进来后瞥一眼离开。
结果人未至,药味先到。
那苦味仿佛是将黄连、木通、龙胆草并苦参捣碎了,加凉水浸泡三天三夜再用小火炖上三两时辰才能发出的味道。
太苦了,苦得斐玉尘下意识深吸了一口气, 就是这一口气差点没让斐玉尘晕过去。
房门就在斐玉尘深吸一口气时被人从外推开,十分的刚好。
药味更浓了。
那碗药汁看起来比墨水还黑,上头还冒着丝丝热气。热气上腾, 端着药的人却是眉头皱也未皱。
君墨白端着药,视线落在装睡的斐玉尘脸上,意义不明地笑了笑。
他几步走了过去,一手拿着碗, 另一手将斐玉尘从被窝里半抱了起来。
药碗凑近,斐玉尘没忍住“哕”了一声。
君墨白:“醒了就自己喝。”
斐玉尘歪了歪头试图将呼吸屡均匀。
见他装死,君墨白直接将碗缘抵到了斐玉尘嘴边, 准备硬灌。
苦味直往鼻腔里钻, 斐玉尘内心十分奔溃。这味道, 太恶心了。
遂挑开一条眼缝瞅了一眼,这颜色, 太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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