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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叔闻声看了过来，见一坑的深蓝色小珠子，哈哈大笑，说他拉的是“羊粪球”，又递了一张纸给他。
加宁拿到纸不明所以，牛叔只得又给他演示了一下擦屁股。加宁学他擦擦，擦完看了看，上面只有一些透明粘液。
他挤出屎球球出来已经很努力了，没办法再挤别的东西到纸上，只把这当作一个仪式记了下来。
牛叔对他说：“我还要再蹲一会儿，你出去找闪电，让他带你到宿舍吧。”
加宁从厕所出来就见到了皱着鼻子的闪电。闪电凑上来闻了闻他，说：“奇怪……”
他们来到宿舍，宿舍黑着灯，已有一些肽星人已经入睡。他们不需要床和床具，就坐在墙边缩成一团，睡眠短且轻，闪电走过的时候睁开眼蹲起来，见到闪电咒骂了两句，闪电也骂了回去。
闪电拧开一盏灯，拉出架子，给加宁搭了一个简易床铺。
加宁不动，闪电自己跳上床，说：“我就勉为其难地用这种危险的姿势陪你睡一天吧。”
闪电躺好后，加宁也学他的样子躺到他身边。
牛叔终于完成当天任务，蹑手蹑脚地走进他们宿舍，就见一张床上躺着两个人，一个已经紧贴着床头缩起来，一个双手放在胸前平躺着，头枕着闪电毛茸茸的小腿，眨巴眨巴蓝色的大眼睛看着他。
牛叔在他们旁边搭了一张床，这吵醒了闪电，他猛地跳了起来，见到来人，又重新在枕边缩好。
牛叔跟加宁说：“睡觉不是这样睡的，要这样，闭上眼睛，像这样。”
“真是奇怪，你什么都不知道，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你的同类呢？”
“闭上眼睛之后，耳朵也不要乱动了。所有感官都关闭，休息，大脑一片空白。”
“怪不得人类这么好捕捉，会被抓到这种地方来挖矿。”闪电在旁搭茬。
“你们肽星人倒是像野兽一样谨慎，这种矿区还不都是你们肽星人？”
“那是因为我们的性格过于温顺了，容易顺服，你们不都说我们，是天生的奴隶吗？”
“没有谁是天生的奴隶的。”牛叔说。
“我们这里所有的人，都是天生的奴隶，我们都是某人的奴隶，你是金钱与他人规则下的奴隶，我是情绪与服从的奴隶。”
“你说你是死刑犯，你做了什么？”
“我杀了一个人。”
“什么人？”
“一个为我定了不公平规则的人。”
牛叔摇摇头，说：“然后你来到了一个有着更为不公平规则的地方。”
“那有什么办法，这次我该杀掉谁，才能去到下个地方呢？不说我了，你说你想挣钱，为了回到地球，你是地球出生的地球人吗？”
“是的，我非常幸运。见过绿色的山，蓝色的海，金黄的沙漠，灿烂的城市，还有我的亲人，我爱的女人，为我生下了我的孩子，是个男孩儿。我离开的时候，他还不会说话，只会冲着我‘咯咯’笑，我知道他会是个好孩子的，等我这次回去，他应当已经十七岁了，我要跟他说，虽然一无所得，但是爸爸回来了，爸爸回来看你了……你看，这个小家伙是不是睡着了？”
“像是哦，真是奇怪，他长得像人，流着蓝血，有变形能力，却一无所知，像张白纸，不知道是不是哪个有钱人造出来的玩具，在这种地方有点儿……”
“你是想说暴殄天物？”
“对，他看起来这么脆弱，不知道活不活得下去。”
“不，他看起来非常坚韧，他有人类在里边。”
“切……”闪电咂咂嘴，不再与牛叔交谈，合上眼睛睡去。
牛叔哼起歌来，刚哼了两句，就被闪电一拳打了过来，他笑了笑，也翻身睡去。
第九章
同牛叔所说的一样，前几天矿石开采进行得十分顺利，甚至在第三天挖到一块近百斤的大矿，众人合力，小心翼翼地用拖车运出到平台，仅用了两个多小时便达到二百公斤份额，商议过后，众人一致同意继续工作，那天他们一共挖出三百二十公斤矿。
一天结束，大家虽劳累，但都提起了干劲儿。闪电算了笔账，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他在这个矿星上的服刑期能缩短三个月。
夜里他也不急于入睡，而是反复地问牛叔：“你说，我们能一直这样丰收下去吗？”
牛叔摇摇头，说：“说不准。”
“你说，有没有人能在这里活过九个月的？”
“我上次来，队长是个活了十个月的幸运儿。”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赚够钱就走了，他的事就不知道了。”
“牛叔，你要是提前赚够钱，会多留几天，多赚点钱吗？”
“不会，风险太高了。”
“那等你走了，谁来当队长呢？”
“哈哈，那时候，我就任命你当队长。”
“我可不要当队长，我们肽星人太软弱了，不适合指挥他人。”
“这没有什么，你不要把他想作是指挥别人，而是要对别人负责。”
“是这样吗？”闪电若有所思地抖抖腿。
“是这样的，等我走了，你就把这孩子带在身边，想着你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将影响到他的命运，你会做好的。”
听到他们谈论他，加宁歪歪头，竖起尖耳朵。
闪电拿手拨弄了两下他的耳朵尖，他的蓝耳朵内有某种软骨结构，韧性十足，拨一下立马回弹回来。闪电问牛叔说：“像他这种被卖到这里来的，会是什么命运？”
“这要看卖家会不会来回收他。”
“如果不会呢？”
“那就干到遇难。”
“那怎么办？等我的刑期也结束了，他怎么办？我们能不能想办法带他走？”
“我不知道，我没办法，我只是个出来闯荡十几年，最终仍旧身无分文的失败者，我什么都做不成。”
闪电说：“我不想这样，我不喜欢这样。”
牛叔说：“是的，你还年轻，你还有未来。当务之急就是活过刑期，离开这个鬼地方，然后变得足够强大，或者足够有钱，再看能不能回来救他，或者买他。”
“谢谢，牛叔，我感到更有动力了。”闪电说。
话虽这么说，但日复一日的采矿工作仍是无比枯燥，之后的运气就没这么好了，每天都要干八九个小时才能完成两百公斤的定额。
加宁倒是干劲十足，从不抱怨。他不使用工具，直接用双手挖掘，效率极高，一人能顶上两三人。牛叔就换了人负责运输，给他选的地方加固之后，让他专心在这条他自己钻出来的小矿道里继续挖掘。
第七天，加宁挖出一块大矿，自己抱着跑出来给牛叔看。
牛叔接手过来一个趔趄，颠了颠说：“足有七十斤了。”
他把矿交给运输员，自己身上拍了拍加宁的头，说：“小家伙，真能干，走，我们看看你那里，是不是挖到什么好地方了。”
他带了闪电和另外一个人类进入到加宁的小矿道，矿道只有他自己进出，挖得非常狭窄，只够一人通过，渣土碎石大都堆在脚下，没有运出去太多。通道是向斜下方挖的，路非常不好走。
牛叔今早来给他检查加固的时候才挖进来五米多，到现在已经深入了七八米，进入到一个较大的洞穴，是一个可以容纳五六人的空腔。
刚来的三人四处扫视，三对探照灯光扫遍整间穴室，所过之处，无不反射出绿光，石壁上镶嵌满了大大小小的矿石，且越往里去越密集，最深处的石壁全是由这种矿石组成。
牛叔不敢有太大动作，只连声说好，夸小家伙是他们的幸运星。
加宁透过头盔的玻璃罩向他咧咧嘴。
闪电更是看傻了眼，说：“牛叔，这得有多少斤啊？这间洞穴里的，要是都挖出来，能值我们多少天？”
牛叔说：“能值多少天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至少未来两三个月的份额不成问题，我们都能安然度过了。”
“为什么这么说？”跟来的另外一个人类问：“不是应该说，我们可以提前赶出两三个月的工时吗？”
牛叔说：“不，我们从现在开始，每天只挖保底百二公斤。”
“为什么？为什么不合力开采这个洞穴？”
“我上次来，队长就是这么做的，我们上次也遇到了个矿藏丰富的洞穴，他让我们所有人不要声张，每天只轻松完成份额。”
“然后呢？”
“然后我的一个月工期到了，我就走了。”
“哼，牛叔，我看这次你也只是想顺利度过你自己的那三十五天吧，完全没有为我没这些刑期长的人着想。”
“我之前的那个组长是这么做的，他是个活了十个月的人，我想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保证一段时间的低风险作业，要比加速缩短时间算下来的风险低，这是数学，我想。”
“低风险也还是有风险，怎么想都是尽快采完矿，缩短服刑时间来得划算吧？”
见牛叔真的思考起来，闪电发话说：“我同意牛叔的观点。老兄，我也有一年的刑期，我敢打赌，就算在我们整个队里，我的刑期也算长的了。你要算入，二百公斤与二百五十公斤间的差额，还有超额部分只记入一半，这些都是损耗。牛叔的方案肯定是有益于降低风险的。你要服从领导，知道吗？”
那人将信将疑，试图自己算算，终于还是作罢，叹了口气说：“那好吧，那我们怎么办？”
牛叔指了指自己的脖圈，说：“我们回到基地联网之后，就不要再谈起此事，而且不要向另外任何人透漏，明白吗？”
那人点点头说：“好。”
“明天开始，你，闪电，还有小家伙三人一起负责这个矿洞，把产出量控制在一百公斤，我负责外围工作，我们达到两百公斤份额之后就带领全队人在矿里休息。”
“这样别人会不会有异议？会不会想要继续工作？”
“早期施压让他们服从，之后我们可以慢慢地向信得过的人透露这一信息，我想这间矿室可能不单单能撑两三个月的量，闪电，等我走后，你们也要继续这么做。”
“好，我知道了。”闪电说。
那人又说：“我觉得，还是一开始就和大家阐明这件事，让大家一起做决策比较好，不然大家迟早发现，早晚会产生矛盾。”
“你说得对。”牛叔说：“我们是一个整体，不能从一开始就在我们内部埋下不安分的种子。”
当天他们完工后，牛叔没人带人离开，而是把人都聚集起来，阐明了此事。
他们中的肽星人都表示服从安排，剩下的四个地球人各执己见，其中两个只有三个月刑期，想要一通挖完了事。
除了加宁，另外两个混血外星人也都表示愿意混日子。
现在变成了所有人向那两个持反对意见的地球人施压，牛叔好言劝说几句，就转而去问加宁：“你怎么想呢？”
加宁歪着头看向牛叔，好似听不懂一般眨眨眼睛。
牛叔感觉他的确有话要说，却不张口出声，便向他伸出手去。
加宁也伸出手来，在他手心轻轻一点。
一个意念传达到牛叔脑海里，牛叔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说：“你想一天之间挖空所有矿，然后我们所有人都自由了？这不可能，我们没有这种矿石快速切割的工具，而且光是搬运，一天也没法搬出那么多分量来。”
“你看，这个小东西也想尽快开挖的吧？”
“就是，早挖完，早解放多好？”
“要不这样，明天我们扩大这个矿道，后天我们所有人全力开挖运输，看看一天到底能挖出多少斤，计算后再进行决策，如何？”
牛叔身边的人类建议道。
牛叔想了想，也点头同意了。
第十章
次日，他们便执行了这一计划，把加宁挖掘的坑道扩大，重新加固，期间废土中的矿石便以够他们完成当日任务。
第二天，二十一人分成两队，一队负责运输，一队负责挖掘洞壁上较小独立的矿石，加宁负责用手分割整块的矿，将它们分割成可搬运的大小。
这项工作只有他能胜任，他们没有专业的低温切割工具，用他们现有的镐铲敲砸极易产生火花，非常危险。
加宁总能找到矿石之间的薄弱点，将他锋利的指甲镶嵌进去，仿佛只是轻轻一拨，矿石就分裂开来，连声响都没有。
这一天，所有人都马不停蹄地工作，平台已被他们摆满，称下来总重超过一吨，而那间矿室好似不过被剥了一层皮，其下还蕴藏着无穷无尽的矿。
接他们的车来了三辆，重新称重后计数，也的确有一吨又一百三十公斤，每个人的合同或者刑期的计数也都相应减少2.2天，这让所有队友欢欣鼓舞，在车上就提议说接下来都这么干，一天可以抵三天，太划算了。
连牛叔都动了心，觉得的确是这样比较好，又安全又快捷，再干上八九天他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何乐而不为呢？
牛叔觉得他这坎坷又无趣的一生从未这般顺畅过，甚至当天连拉屎都通畅了。
小队里的人兴奋得交谈到很晚才入睡，第二天更是精神奕奕，老早就用好早餐穿好设备，等待运输车来送他们。
路上他们还在谈论，说今天能挖多少，有人说一吨半，有人说两吨，只是车子开到一半，牛叔便发现不对劲，敲打驾驶室的车窗，问：“我们这是去哪？我们不是去A30矿区吗？为什么朝西区走？”
开车的人说：“我只负责驾驶，我的目的地是W09矿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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