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对，这不对！我们是A30矿区的人，你开错了。”
“我没有错，我一直开这个路线，也只开这个路线。”
“停车，停车，送我们去A30矿区。”
开车的是个人类，他闻言果真停了车，愁眉苦脸地说：“老兄，我真的不去A30，我每天有我的路线，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那带我们回去基地，我要找负责人问个清楚。”
“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司机调转车头，往回开去。
这下车上的人都沉默下来，只剩下两三个人在小声议论，而牛叔也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这也是他隐约担心，却没太细想的事情。
由牛叔带头，一行人冲回了基地，牛叔见到一个手持棍棒的治安官，就要他带他们见基地负责人。
听明来意，与基地负责人取得联系后，那人说：“你们想谈事情是吧，好，跟我来。”
他们乘坐货梯上到五层顶层，来到了负责人办公室。牛叔两次都是在这里签的合同。
这个矿场的负责人也是人类，只是已进行了全身改造，挂着张英俊的人类男性面庞，看不出本身面目。
他向牛叔笑笑，说：“你请讲吧。”
“我们是A30矿的人，为什么把我们带到西区？”
“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W09矿区小队了。”
“为什么？凭什么？西区已经被深度挖掘，根本连日常额度都难以达成。而我们刚刚发现一处大矿，凭什么把我们换走？”
“西区日常额度是一百公斤和一百二十公斤，加油。”
“不，我不能接受！”
“牛叔，你是第一天来吗？你不接受又有什么用呢？在我们这里，高产的矿都由挖矿机器人接手，你们的效率能高过机器人吗？不是白白送给你们天数？”
“你无权夺走我们的矿！”
“你们的矿，哈哈，这是我们的矿，我们的地方，我们的规矩，你们也是我们的东西。你们只有在低产矿里才能发挥价值，明白吗？”
“我不明白，我不接受！合同里没有写明！”
“那你想怎么样呢？”负责人问完保持着笑脸看着他。
“我不接受！”这样喊着，牛叔冲上前去，闪电也紧随其后，加宁也自然不会落下。同时还有几人也跟着怒气冲冲地冲上前来。
然而那人仍旧是笑着，按了一个按钮，向前靠近的人全部同时抠着脖子抽搐着倒下。
他们的脖圈持续放电，与此同时伸出尖刺来，将神经毒素刺入到他们体内。
闪电是身体敏感的肽星人，反应最为剧烈，浑身的每一处肌肉都在抽搐，下身更是尿了出来。
加宁已不怕电，但毒素还是让他动弹不得。
负责人从自己的桌前站起身来，走到他们面前，伸脚踢了踢闪电，拿鞋尖点点闪电脖子上的脖圈，说：“这就是合同，这就是规则，还有爆破功能、收紧功能、兴奋剂、溶血素，你们还谁想试试？”
其他人纷纷往后退去。
负责人又按了一下开关，又有一根尖刺扎入他们颈中，注射了解毒剂，地上几人的煎熬才告一段落。
他蹲了下来，向牛叔伸出手，说：“我天真的老朋友，请你清醒一点，我们与外界的合同都是以你们的生存天数计算的，就算此时此地，以叛变的理由，把你们都处理掉，于我们而言也不会有任何损失。所以，好好做你的队长，带领你的组员们继续工作，好吗？一百公斤，从今天开始。”
牛叔没再说什么，自己爬起来，把加宁横着抱起，让人搀扶上闪电，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他们先回宿舍重新整顿，等闪电换过衣服再一起乘车，目的地W09矿区。
还是那个司机，司机向牛叔抱怨说：“都怪你们，害我被警告了，三次警告，我就要被降为旷工了……求求你们不要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在车上，提议速速挖矿的人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说：“都怪我，都怪我，怎么这么蠢。”
牛叔说：“不，这件事的责任在我，我早该预见这个结果，我应该坚定执行决策，不被旁人左右。我是你们的队长，你只是提出建议的人，错的是我这个做决定的人。”
不再有人说话了。
换衣服的时候闪电偷偷哭过，只有加宁看到了。第一次见到人类时，他的眼睛也曾流过水，虽然他还不明其中的含义。
进入到被挖得纵横交错千疮百孔的矿道内，闪电咬着牙说：“等我离开这里，我要发奋努力，然后带着人来毁掉这个地方，杀了那个负责人，杀掉这里所有人，毁掉整个星球！我要活着，我要好好活着！”
牛叔拍拍他的肩膀，说：“是的，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活下去，活下去才有改变这一切的希望。”
牛叔又拉起加宁的手，问他说：“小家伙，这个区域还有那样的矿穴吗？”
加宁摇摇头，他哪儿知道啊，他只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家伙。
第十一章
在W09矿区挖掘的第一天就十分不顺，一开始所有人都分散到四处探查，看是否有较为有价值的矿道，但都收获甚微。
他们最终选了三个相较有潜力的矿道进行深度挖掘，但挖出来的也只有零星的碎矿，一天作业了十个小时才挖够一百公斤的份额。
第二天也是如此，其中一个矿道还被一块巨大的硬石挡了道，无法继续深入了，进度更为缓慢。
经此变故，众人都被磨没了气性，只有闪电还憋着口气儿，想着有朝一日一定要出人头地，以报今日之仇。
他不知疲惫地挖掘，开采，向地下不断地深入挖掘。
西区这片矿已经过三个周期的挖掘，经扫描后定位下等。如果还有什么存矿潜力，那一定是在扫描不到的深层。
起先他的挖掘非常顺利，的确有更多的矿被挖出，提高了效率，但越往下，岩层越是疏松，缺乏支撑，拿手一碰就化成粉末。
牛叔叫闪电撤出，并决定将洞口掩埋，不再在往下开采。
这一决定引发了几乎所有人的异议，他们现在这样每天作业十余小时，也撑不了几天了，照样都是一死。
他们说牛叔无非是想安然度过自己剩下的十几天，完全不管他们剩下这些人的死活，如此说着，有两人进入这个坑道，开始了挖掘。
牛叔无力阻止，看向闪电，问他说：“你觉得呢？你也认为我是只为了自己吗？”
闪电摇摇头，说：“我不知道，我只想活下去。”
听到他说他不知道，牛叔便已泄了气，拍拍他的肩，说：“今天开始，由你来当小队长。”
“不，牛叔，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但我已经彻底失去了威信，没法再带领他们了。”
说完这话，牛叔自己拿起镐头，默默地去干活了。
突然如此闪电有些不知所措，先是去查看了地洞的情况，又反复向牛叔讨教注意事项和各种问题的对策。
正当两人交流着，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整片矿道都撼动起来。
“快跑！”
牛叔推了一把闪电，自己却逆向往回跑，路上所见不知所措的同伴都叫他们跑出去。
闪电也没有跑，而是在后面跟上了他。
地下矿道发生了坍塌，里面还有三人。牛叔前来查看时，洞口再往里深入一点，就已全被堵住。他又四处扫视，见到小家伙一直默默地跟在自己身后，咬咬牙说：“你们先撤出去，到平台向基地发信号，说这里发生了坍塌。”
闪电说：“牛叔，我们一起去吧。”
“我……”
“现在我是队长，你要听我的。”闪电无比坚定，拉了牛叔就往外跑。
就在此时，地底更剧烈地颤动起来，他们加速往外跑去，由地下坑道为起点，一连串的爆炸蔓延开来，波及到各个坑道。
他们没跑出多远，闪电就惨叫一声，被头顶震下来的梁木砸倒了。
牛叔当即把加宁往外狠狠一推，自己折回去，试图抬起梁木，不想这时，几块巨石随之落下，全都砸在闪电的下半身上。
闪电因此剧痛清醒过来，看到试图挖掘的牛叔，扬起头来说：“走吧，牛叔，你快走吧。”
牛叔一言不发地搬运，闪电又哭了，说：“走！求求你！走！你还得，救小家伙！”
这时加宁也已折返回来，瞅准露出的一截木头，蹲下去一拉，就将木头连带巨石全部掀起，牛叔趁机将闪电拉出，背在背上。
他们一同向外跑，又是一阵震动，背后的矿道也发生了爆炸，他们被热气流推得向前倒去，重重地碾压在墙壁上，闪电也摔到一旁。
晕眩中，牛叔看到闪电爬过来，覆压到自己身上，双手支撑着身体，而后乱石吞噬了他。
加宁将他们挖出来，被护在下方的牛叔还气息尚存，而闪电，拉出来的就只有半截人，下半身全被砸烂，已经气息全无了。
加宁搀扶着牛叔往外跑，一路上还看到了三个被砸死的队友。待到他们终于跌跌撞撞地跑到洞口部位，却见洞口已被住满了冰冻凝胶，路被封得死死的。
洞内也还有二人，不断敲打着已经硬化的凝胶，哀嚎着乞求着，身后的爆炸声越来越近，牛叔拿出挂在身后的小铲子，在凝胶上徒劳地刮铲敲打。
终于，他们身后的一截矿道也坍塌了，坍塌激起了新的火花，火花引起了最后的爆炸。
牛叔将加宁按到凝胶前，将他搂在身前，紧紧地抱住他，试图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内。
加宁也反手抱住了他，他的手变长变大，变成一张巨大的膜，将两人罩住。然而在热浪和火焰面前，他的包裹不堪一击，他的手被撞烂，在火中融合，瞬间气化。巨大的冲击让他身前的牛叔“哼”了一声，吐出血来。
他们开始燃烧。
燃烧之中，奇迹地仍旧活着的牛叔看向身前的大眼睛的小家伙，饱含热泪地说：“孩子，如果有机会去到地球，帮我去看看我的孩子，告诉他，爸爸爱他。”
在热浪的灼烧之下，凝胶开始溶解，表层变成液体，深处也变成胶体。加宁将牛叔背在身上，长出尾巴来将他圈起，又重新长出双手，在凝胶中不断刨挖，他一直向外挖，直到看到外边的光亮，直到将一切阻碍铲平，破出矿道。
平台上的矿已被运走，逃出成功的队友也不见踪迹，此处空无一人，前来注胶封洞的车来了又走，只留下一地车轮印。
身后的人已经没有了声响，加宁背着他，向基地跑去。
爆炸和燃烧让加宁损耗了大部分身体，他又变得小小的，变回最开始的孩童模样。他的呼吸器也已在爆破中毁坏，但此时，曾经对他来说窒息灼烧的空气已不那么煎熬，他原就可以在水下呼吸，甚至不用呼吸。
他在红砂的荒漠中狂奔，他从未跑得如此快过，像一道闪电，然而在半途中，背后的人还是停止了心跳，停止了一切人类应有的生命体征。
到达基地，他敲击着门和墙壁，无人回应，他便将利爪伸入到密封门中去，双手向两侧拉扯，将厚重的密封门生生扯开。
“哦天啊！他是怎么进来的？”
“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来人！来人！”
“射击！射击！”
身着黑甲的安保人员聚集起来，有人朝他开枪，子弹射中了他，被他纳入身体，却没有激起任何涟漪。
加宁将牛叔放下，向他伸出手，他小小的手覆盖到他的脸上，瞬间融化了，变成液体一般，从他的口鼻钻入。
这个已经冰冷了的人类没有任何抵抗，顺从地让他进入到身体各处。死人已不能给予他任何信息上的反馈。
“怪物！怪物！快解决掉他！遥控！用电！”
面对电击加宁也无动于衷，他早已熟悉了这一武器。至于脖圈上的毒针，也没能刺入他局部硬化的皮肤。
他收回手，扬起脖子，双手插入到脖圈内，向外一扯，脖圈便应声碎成两半。
他重新站起来，回转过身，向那些人伸出手来。
刚刚射入到他身上的小型子弹全部从体内汇集到他的手心，逐一飞射出去，他的手一挥，前排的人便都齐齐倒下。
子弹射光，他收回手来看了看，又看了看那些剩下的人，突然那些人双手一同颤抖起来，向上高高扬起，而后落下，紧紧钳住了自己的脖颈。
在窒息中，他们也倒下了。
加宁从门厅往里走，走过长廊，走过餐厅，走到电梯厅，所到之处，所见之人，全部接连倒下。
他伸手按了电梯，电梯却不为他敞开。他便将手覆盖到控制屏上，软化的手渗入进去，屏幕闪烁两下，烧掉了，电梯门打开。
他坐上电梯，上到顶层，却没见到想找的那个人。
他四处寻找，从监控屏中看到，一搜运输艇从基地起飞。
他也要搞到这样一个艇。
联入基地的控制系统，将一切信息掌握，他又乘坐电梯，去往地下。
那里有两艘装载了一些武器的小型侦查艇。
他坐入到其中一个艇中，将艇从库中飞出。所有的大门为他敞开。
在走之前，他还要达成闪电的愿望，杀了这里所有的人，将这个地方毁掉。
他轰炸了基地，轰炸了装载着矿采的运输车，轰炸了矿石的库房，轰炸了矿区，将所有可见的地方都点燃，将所有还在动的东西都掐灭，让火与热浪吞噬这个星球，让所有的一切都颤抖起来。
矿场发生大规模的爆炸，火光一层高过一层。
加宁拉起摇杆，小艇高高飞起，开始脱离这个星球。
下一个目标，他来此之前的港口空间站。
那个负责人一定是逃到那里去了。
第十二章
空间站的网络独立运行，就算加宁无比接近，码头也不为他敞开。他向空间站开火，所剩的武器也不足以破开有防护罩的中型空间站。
他只得拉远距离，而后驾驶着飞艇全速冲向空间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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