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无能为力,对所遭遇的一切都无能力为,只能承受,任人宰割,没有自由。”
如果不喜欢,离开不就好了?
这次换简不解,她放松了怀抱,看着怀中的孩子,说:“我没有这个力量。”
加宁又问她,她回答道:“如果我有力量,我会杀了他,那个所有悲恸的始作俑者,还有宴会上的每一个人,我要毁掉这里,然后带着与我有着相同命运的同伴开始新的生活。”
加宁不明白,为何他所遇到的人胸中总是饱含怒火,想要毁灭现有的一切。
现有的一切有什么不好呢?新奇的刺激,丰富的体验,还有形形色色的人和物,那么多人愿意触碰他,看着他,都和他说说话。
或许是也感知到了他这一想法,这个软弱无力的人鱼又落了泪。
所有人都离去,夜深人静的时候,实验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笼子里下凹的部分被充满了水,简把自己的下半身泡在水池里,让她的鱼尾重新湿润舒展,上身则趴在岸边,在加宁盘腿坐着研究她的卷发,拿起来把玩的时候,唱起了一首歌。
那是没有歌词的一段旋律,空灵却贴近,那是只属于她的声音。
加宁听得入迷,缠着她一直唱,可她太累了,又给他讲了几个人类编造的关于人鱼的故事,便睡着过去。
每天,加宁都被带出笼子,或是打折身上的每一块骨头,或是用针刺,用刀割,用火烧,再被放回去。人鱼每天都抱着他,为他哭,然后唱歌给他听。
这样几天下来,每天都进行扫描,但器官都没有重生。就在这时,郑光顾了他的实验室,对意料之中的结局并未感到意外和愤怒,而是带走了人鱼。
当晚,遍体鳞伤的人鱼被送回来,他们重新被关在一起,加宁看到奄奄一息的简,才又产生了迫切地想要改变的想法。
新的变形器官发育了。
在牢笼中实时扫描监控着,等它发育到一定大小又被及时切断,医生再次对他进行了手术,剖开他的腹腔,切掉了新生的樱桃大小的神奇的器官。
郑前来查看自己的胜利果实,医生苦苦哀求他说:“郑总,求您看在我为您效劳多年,给您提供了这么多乐趣的份上,也可怜可怜我吧,这个器官就留给我解剖研究,或许我能破解它的秘密,这肯定是大好事一件。”
“我已经找好了买家,这是非常重要的一位客户,你认为我的生意不比你的研究重要吗?”
“当然不是,郑总。”
“不过,我们是多年合作的老伙伴了,我自然相信你的能力。客户那边我会拖延一下,这次这个你就留下吧,研究也好,自用也好,这是对你的褒奖。”
“感谢您的慷慨!”
“希望你能尽快研究出成果,这样我们就有更为稳定的货源。现在这样并非长远之计,这条人鱼已经要不行了。”
“怎么会呢?她的各项指标都十分稳定。”
“是这里。”郑指了指自己的大脑袋,说:“眼神已经变了。呵,人类这种东西,可真是脆弱,遭受一点点摧残,精神就受不了了。”
“您还能感知精神状态?”
“看得多了罢了。这一条,恐怕承受不住再一次打击了,赔钱的玩意儿。”
“那我们怎么办?”
“上桌,最后使用一次,然后给小东西找个新的小伙伴,记得这次找个皮实点的。”
第十七章
简作为一条人鱼,在成为合格的商品被售出前,受到过最基本的教育。她对人鱼的故事如数家珍,加宁愿意听她的声音,对她所讲的重复的内容倒不大在意。
直到新一轮的宴会开始准备,她才对加宁讲了最后一个故事。
她说人类曾经有个民族,曾经有个传说,那就是吃了人鱼的肉,就能够长生不老。
“长生不老就是不会老,也不会死。”
“老,就是迈向死亡的这个过程的一个体现,身体或者心态都会发生改变,像是机器的磨损。”
“你不知道老的含义,却知道死吗?”
“我啊,我不会变老了。在这里没有宠物能活到开始变老。”
“我想,是时候跟你道别了,你与我不同,是非常珍贵的物种,你会活下去的。我非常珍惜和你相伴的这段时间,你说的没错,这是一段很好的体验。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想要什么,因为我什么都不曾拥有过……”
为了填补加宁给他造成的某种不快,郑又购入了一批宠物,将动物园填充得满满的。多为定制的商用宠物,但其中也有一些野生捕获的,像地球上某个小国出逃的小王子,性格桀骜,无论如何都不向他屈服,非常坚韧有趣。
郑打算拿这个小王子来代替人鱼,去投喂加宁的同情心。
简与加宁都一同被带去准备出席,而在深度清洗过后,简没有像其他宠物那样,被食物填充,作为容器装盘。她赤身裸体着躺在冰冷的石桌上,双手及脖颈被束缚着固定在桌面上,从胸部开始,直到下身鱼尾交界的部位,每隔三厘米用鱼钩挂入到皮肤里,向两侧分开、固定。
鱼尾则使用更大的鱼钩嵌入鳞片,尾鳍部分以三枚大铁钉钉入到石桌中。
起先勾和钉的地方一直在出血,但冲洗两次过后,简已不再挣扎,也不怎么出血了。
她身边空隙的地方摆上了盘子、刀叉、剪刀、筷子等餐具。一旁的推车上还备有大钳子和锯。
宴会开始,宾客们在主菜前聚集。
第一个买到变形器官的宾客向其他来宾炫耀着,不断地改变着自己的容貌,引得他人接连惊叹,都来亲自上手摸摸碰碰,看是不是个过分真实的障眼法。
还有人向郑抱怨,明明已经预定好,为什么还不交货。
“郑,我听说你前不久刚刚损失了一处矿场。”
“不是一个矿场,而是一整颗矿星,爆炸之后星球上地质活动开始踊跃,短期内都不能再上人开采了。”
“损失矿场是小,客户的流失才难搞吧?郑,我有个好提议,你知道我有一处矿产……”
“怎么?你要送一个矿场给我吗?”
“不是一个,不是两个,而是整条矿产的产业链,全部赠与你,我的朋友。”
“这太慷慨了,但很遗憾,我已与周女士说好,你只能再排下一个了。”
“郑老板,你真不厚道,搞得这么奇货可居,什么时候才能量产,给我们人手一个呢?”
医生也出席了这次宴会,他向宾客们讲解了变形器官的工作原理及安全性,再去带加宁出席。
医生牵着装佩着监控缚具的加宁的手将他带出来,加宁入场后照常睁着眼睛到处看,立即就看到了场中央石桌上的人鱼。
食客们已经开始享用这道非常有象征意义的美食,鲜活的人鱼冷盘。
他们拿着刀叉自由取用,有些钝的餐刀在人鱼的皮肉上四处切割,人鱼在疼痛中挣扎着,尖叫着,鱼钩扯破皮肤,各处都流出红色的鲜血,引得食客们连串笑语。
负责切割的厨师用一把利刀由上自下地割开鱼尾,将鱼皮向两侧剥开,粉红色的鱼肉暴露出来,随人鱼的挣扎抖动着,非常诱人。
加宁想要上前,被医生拉住了,说:“你只负责乖乖看着就好。”
加宁回头看了他一眼,仍是锲而不舍地向前挣弄。
厨师开始用刀,从鱼尾上一片片地往下切肉。虽然活鱼挣扎不断,但厨师的刀工一流,几刀下来摆满一盘,片片薄如蝉翼。
郑看到医生和加宁那里的拉扯,对医生举了举杯说:“放开它。”
医生耸耸肩,松开了手。
加宁跳上桌子,一个猛冲,撞向厨师。
厨师猝不及防地被撞下桌子,摔到地上。加宁伸手去抓,将在人鱼身上切割的食客的餐刀挥开。
宾客呼叫着,嬉笑着,有人拿着酒,有人吃着肉,一边观赏这场戏剧。
那厨师捡起刀,吆喝着重新跳上桌子。
加宁弓着身子,由下自上低低地看着他。
厨师向前挥刀,加宁灵巧地向一旁躲开,接连几刀都挥了个空,周围的看客发出此起彼伏的嘘声。厨师收手,“嘿嘿”一笑,挽了个刀花,一刀向人鱼的腹部刺去。
这一刀加宁没有躲,而是扑上前去,抬手去挡他的刀。
锋利的刀刃切断他的皮肉,他的骨头,和另一层皮肉,半个手掌被一切而下,“啪嗒嗒”地掉落在人鱼的肚子上,滚落到一旁,被人捡起来,切了一小块尝了尝味道。
蓝色的鲜血从断口涌出,郑带头鼓起掌来,宾客也自然跟着鼓掌欢呼。
厨师又是一刀,加宁没有再躲,而是看准时机,用同一只手去招架。
这次,刀锋竖直着劈入他的小臂,刀柄卡入在他的骨缝中,他别开手向外一甩,那刀就脱手而出。
与此同时,加宁向前一跃,整个人都扑到厨师身上,再一次将他扑到桌下,趴在他的身上。
起身的时候,一把餐刀已直直捅入他的心脏,只留一小截刀柄在外边。
厨师蹬了蹬腿,当场咽了气。
宾客都在叫好,郑给医生使了个眼色,医生查看了一下监控数据,向他摇摇头。于是郑安下心来,自行前去拿了电锯,打开之后挥舞着,硕大的身躯也灵巧地踏上桌子,踢开碍事的餐盘,扬手向下锯去。
加宁已跳回到桌上,用能捡到的叉子抵挡,叉子与锯齿碰撞,当即就被卷入脱手。
电锯就这样落下,从中间,将鱼尾一分为二。
人鱼彻底昏死过去。
加宁仍是冲上前去,用身体去抵挡,也被电锯削得血肉模糊。
郑砍断了他的另一条手臂,一条腿,他还是不断地挡在前面。
已有心软的宾客为之动容,向郑哀求道:“快别折磨它了,它只是想保护它的朋友啊!别让它这么痛苦了,给它个痛快吧。”
“是啊,我们都饿了。”
“人鱼快死了,肉就要不新鲜了。”
郑自然不会杀死他的聚宝盆,他又看了看医生,医生检查过扫描数据,仍是摇头。
于是郑也丧失了耐心,踢开残破不堪的加宁,向人鱼的头部走去。
他高举着电锯,准备就此斩下这颗美丽的头颅。
加宁又一次爬起来,从后扑到他身上。他张开大嘴,重重咬在郑拿着电锯的手臂上。
他没有牙,咬到他肥硕的手臂上自然不觉得疼。
郑甩了甩手臂,却甩不掉他,随即发现手臂开始疼痛,渗血。
在加宁平软的牙床上长出了新的牙齿。
密密麻麻的,上三层,下三层,咬住猎物便不会松口。
“来人!来人!”郑一边甩动,一边呼喊。
安保人员上前抓住加宁,他还是不松手,撕扯间,郑手臂上的肉被整块扯了下来。
他嚎叫着,捂住自己的手臂,大喊:“蠢材!一帮废物!”
他控制着装在下体的变形器官,让血凝固,让肉重新长出来,让伤口愈合。然后他暴怒着,电锯向着加宁举起。
电锯砍向加宁胸口的时候,会场的灯光闪烁了几下。加宁的胸口敞开着,露出其中的内脏来。血不再流淌,只有一颗红色的心脏在砰砰跳动。
那是一颗人类的心脏,猛烈地跳动着,却没有丝毫受损。
它被一层浅蓝色的透明的肉包裹着,那层肉泛出星星点点的蓝色荧光来。
医生见状,独自从会场撤了出去。
郑再次吼叫着拿电锯砍他,电锯的齿轮却自行停止了转动。
与此同时,宴会厅的所有灯光一同熄灭,只剩下远处的烛光,还有就是始于加宁胸口,慢慢向外发散的蓝光。
一部分宾客呼叫着逃窜起来,但仍有一些人留下看热闹。
加宁的手重新长了出来,他伸出双手,利爪抓破郑的脸。
郑也愈合了伤口,扔掉不灵的电锯,向着加宁挥舞起拳头。
加宁挨了一拳,却不为所动,他扑跳到郑的身上,紧紧地抱着他,尖牙咬进他的脖子,撕咬开他的喉咙,他的气管,他的动脉和静脉。
郑又愈合了,扯着加宁的一条胳膊,将他狠狠地抡到石桌的一角。
加宁一刻都没停,又抓住他的腿,抓住他不松手,紧紧攀附在他的身上,让一旁聚集起来的安保人员无从下手。
他在他身上爬,爬到他的胯间,那里有他的东西。
他张开血盆大口,重重咬了下去。
郑惨叫着,他最引以为傲的阳物,连同安装在其下的变形器官,都被加宁一口咬下,撕扯开来,生吞进去。
郑不再能变形,他只能哀嚎。
他有很多肉,加宁从他的腿间啃起,又撕扯开他的腹部,将布满肥油的肠子都扯开咬烂,吞之入肚。
腥臭的气息滚滚而来,几个宾客已开始呕吐,加宁却不觉他脏或臭,只专注而迅猛地啃食他。
郑起先还嚎叫和挣扎,但自从腹部的脊骨被嚼碎,他便彻底动弹不得了,眼睁睁地望着加宁从他的胸腔里掏出他肥大的心脏,塞进自己的嘴巴里。
随着进食,他的体型也越来越大,体型越大,吃得也越快。
很快,他就将他吃了个干净,只剩下颗脑袋。
然后,他站了起来,捡起这颗脑袋,歪头看看他,张开鲨鱼一样的大嘴,将他这颗巨大的脑袋整个吞入。
他周身的蓝色光亮变得无比灿烂,雾气一般飘忽着,笼罩了整个宴会厅。
没有一人能逃脱,那些曾经的猎手,都一个个扭曲着,尖叫着,屁滚尿流地倒下。
加宁重新走回到石桌前,一把扯掉鱼钩的线,扒掉钉子,将气息微弱的人鱼抱了起来。
他现在那么高大了,高大又有力,可以轻松地将较小的人鱼整个抱在怀里,这个曾经用自己的柔软包裹着他的人。
他抱着她跑到实验室,挡路的人都在他面前倒下。
他将人鱼放入到治疗皿中,伸手操控着仪器,半天才让治疗皿住满了水。
早已等在此处的医生从里间走出,说:“一个观察者,怪不得。”
加宁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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