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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夏之交(GL百合)——梦与舟同

时间:2021-11-11 20:31:32  作者:梦与舟同
  徐薇抚了一下它的背脊,柔软顺滑的触感,让她勉强找回一点思考的气力。
  但手指在键盘上徘徊许久,光标处的字句还是打了又删。徐薇注意到,徐浩的消息是中午十二点多发的。那时她已经休息,时隔三个多小时没回复,相必他已经判断出了问题的答案。
  她承认,她的第一念头也还是逃避。
  但或许是生病让她的心防变得格外脆弱,明明已经时隔多年,盯着千里之外的亲人发来的消息。徐薇还是久违地感到有些难过。
  她低落许久。最终还是决定不回复徐浩。
  妈妈她会自己找时间去探望,但不会是跟他们一起。
  周六仰起头看她,眼睛圆溜溜的,瞳孔是剔透的黄绿色,有些深邃,像能一眼看透她的脆弱。徐薇捧着它的脸,顺了顺它的胡须。看它不习惯地扭脸,忍不住,把头埋在它头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她心里烦乱得很,和衣躺下,却再也睡不着了。
  傍晚,秦姝回来,给她提回来打包的白粥,还有几样小菜。
  徐薇没什么胃口,但惦记着要吃药,还是勉强吃了些。
  她吃过药,洗漱过后,略略感觉清爽些。好在没有发烧,徐薇心情松快一点,回到床上歇下。
  秦姝写完教案,来房里看她,见她还一脸淡定地一边看平板上的往年期中考题,一边写命题分析。
  她实在受不了,作势要收走:“姐姐,还生着病呢,能不能别这么爱岗敬业啊。学校给你发双份工资吗?”
  徐薇攥住了,没放:“我心里有数的。”
  “你别说这种话了。你什么时候心里没数啊,你可是什么事情都能预料。”秦姝没好声气,又嘲笑:“可惜就是没料到会感冒哈。”
  她经常跟徐薇这么开玩笑,没想到这次说完徐薇愣怔片刻,才开口道:“也不是什么都能预料得到。”
  语毕把平板按熄,塞到她手里。冷清清说一句:“我要睡觉了。你出去记得把门带上。”
  秦姝不明所以,但还是好脾气地往外头走,问她:“要喝水吗?”
  徐薇答:“不了。”
  便只余下一声关门声回答她的话。
  这一夜徐薇睡得并不安稳。多年前一些糟糕的记忆突入梦魇。那些她以为自己不在意了的事,其实并没有被她忘却,也没有被她淡化。
  紧缩的门窗,桌上的药盒,四周空白的墙壁,以及父亲恶狠狠的眼神,他们有相似的脸,他却用那样的眼神看她。
  徐薇。他说。如果你一意孤行,那你干脆不要有感情。
  这句话让徐薇猛然惊醒。深秋的天气,她居然睡出了薄薄一身汗,睡衣沾着背,有些粘腻。
  她恍惚半晌,梦里的感受太过真实,让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这些过去对照她的现在,是失败?是不堪回首?还是后悔?
  徐薇坐起身,垂着头,发丝垂落在她脸侧,什么都看不见,周围那么安静,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
  都不是。她听见自己这样回答自己。她做出的所有决定,都是阴差阳错下的迫不得已,也是顺应本心过后的问心无愧。哪怕最终的结果并不尽如人意,她也并不后悔。
  四周黑沉沉的,伸手只见外头透进来些微弱的光,已经是后半夜,世界沉睡着。徐薇却感到头脑空前清明,可能病已经好了大半。她稍稍安心,裹着被子翻了个身,不知不觉间,又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果然神清气爽。感冒已经好了大半,就是嗓子仍有些疼,说话使不上力气。
  徐薇去到教室,她今天来得早,早读还没开始,教室里已经七七八八坐满人,各看各的书和作业。徐薇站在走廊,悄悄注视着这些年轻的脸庞,每一张侧脸都格外认真。他们正处青春盛年,人生都还拥有无限的勇气和可能。
  羡慕吗?她问自己。
  她给不出答案。
  生病似乎容易让人低落。徐薇暗暗想。
  这些伤春悲秋的念头在平日里压根不会出现。不过,既然是生病的缘故,她允许自己脆弱一会儿。
  但也只是一会儿。很快,早读开始了。今天是语文早读,语文老师来过,站在讲台上安排过后,见徐薇在这儿,就去隔壁班看着了。
  学生们的读书声朗朗。从四面八方,交织成密密的网。
  语文在开学就发了必背古诗词和古文的小册子。他们照着册子朗读。先把必背古诗词读完,再挑几篇古文读。
  徐薇便听着他们一首一首地念过去。
  听着听着,徐薇忽然想,学生们念这些的时候,心里在想些什么?这些词句多宏大呀,抱负,相思,怀愁,辩证,哲学与自然。这些半大的小孩,对这些语句会有多少感同身受?
  她自己念书时,语文学得并不算好,自觉审美能力远远不够,只堪堪能应付考试,再多,便有心无力了。而等到她真正能理解这些古诗词的时候,她也已经不是学生了。
  初闻不识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
  徐薇后来也释然。语文教育的意义可能也正在于此。在人生中状态最好的时期,赋予这些经典足够的重要性,使学生得到知识,便已经足够了。在今天学会尊重,等明天再去感动。也不算晚。
  话虽如此,她还是有些可惜。语文不同于数学,没有清晰的是与不是,只在那一瞬间的有或无。
  她又想,或许,判断一个老师的好坏,便是能引领学生感动多少。
  没来由的思考和感悟,让徐薇自己都有些发笑。难道果真是感冒后遗症吗?本该最讲求思维效率的自己,居然总在做无用功。
  为转移注意力。她的视线开始无意识地在教室里扫视,最终落在邓川身上。
  邓川撑着头,精神很好的样子。眼睛亮亮的,头发又扎成飞扬的马尾,鬓角有些没扎干净的,茸茸的毛发,被她别在耳后。
  她念着“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嘴角含着一点笑。
  徐薇心里忽然一动。
 
 
第13章 
  一轮早读过去,有人趴下补觉,有人吃早餐。教室里横七竖八,躺平一些人,又散发出肉包子茶叶蛋的香气。
  这味道久久未散。人在其中久了倒不觉得难闻。徐薇进来上课的时候,皱紧了眉。让把窗户打开,通通风。
  冷风窜进室内,吹得人一个激灵。
  有人嚷嚷着老师好冷啊,还是关上吧,
  徐薇说:“关门闭户的,你们要养蛊吗?”又说:“正好,让你们精神一点。”
  她今天心情似乎很好,说话的时候,眼里有飞扬的笑意。病看着已经好了,只是声音略低哑些。
  徐薇讲了半节课,剩下半节课,在黑板上出了几道题让大家做。
  邓川写得快,吴傅武跟她借答案参考。余晓借慢一步,让吴傅武看完传给她。他跟她开玩笑,把自己的答案揉成纸团丢过去。没丢好,砸中余晓前面同学的头。
  一行人闷声笑,余晓忍着笑回头瞪吴傅武一眼,忙不迭地跟前面同学道歉。
  听到他们细碎的笑声。徐薇在讲台上抬了抬眼:“做作业笑了?知识这么有趣吗?”
  邓川闻声抬头,正好撞上徐薇看过来的目光,两个人都一愣。
  邓川要低头,徐薇反倒冲着她勾唇一笑,早晨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在她头顶映出一圈毛茸茸的光晕。邓川琢磨出一点心照不宣的亲近来,心头霎时软成一片。
  窗外边,风吹着残叶,沙沙的响着。
  充实的日子过得相当快。高三的每一天都被安排得满满当当,从早晨到夜晚,长得无边无际,很苦。但等到无意间回头望一望,才发觉原来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
  第二次月考紧挨着期中考。现在文化课的进度都上得七七八八,有些学得快的同学,已经自己在私底下开始第一轮复习。谁都不敢放松,每个人都憋着一股劲儿,生怕被人落下。老师和家长也反复强调,现在是拉开差距的最佳时机。你一放松,别人就会追上来。
  邓川周围的人也开始紧张起来。吴傅武天天在后头做数学卷子,跟邓川前面的余晓遥相呼应地对话,两个人一起崩溃,互相嘱咐对方“远离数学,珍重生命”。一边抱怨一边发誓大学一定要选一个不学数学的专业。蒋梦对他们的聒噪报以无奈的笑容,她还是那副安静的样子,情绪很少波动,对所有人都很温柔。
  邓川也埋头做卷子,订正错题。代数和几何,阅读理解,选词填空,君权和相权如何制衡,民|主与共|和如何实现,等等等等。做得累了便抬头望望窗外。银杏树的叶子已经落了大半,光秃秃的枝丫间映出灰蓝色的天。
  偶尔也会有些恍惚。日复一日的日子过得太久,总有些不知身在何处的迷茫。
  徐薇倒还是把节奏放得很稳,不紧不慢,没有其他老师耳提面命的紧迫模样。每天照常上课,发卷子,她的卷子大多是自己出题,连其他班的人都跑来找邓川借。学校统一订的卷子她只圈出部分必做题,其他可做可不做。
  除此之外,也不讲什么压力与追逐的话。
  邓川她们班算是非常省心的班级。除去学生偶尔会有些小摩擦,也没惹出什么抽烟喝酒打架之类的烦心事。每天都过得规律而平静。
  邓川把徐薇列的数学复习规划重新拿出来,对照着上面的总结,一个知识点一个知识点的过。
  她专心致志,学习的时候,很少会想起徐薇。每天上课都能看见她,对邓川来说,这些日子里的辛苦,便都能全部消失殆尽。
  苏眠寒假要赴北京参加托福的培训班。她现在几乎都不来教室上课,闷在教师宿舍里,上网课或做题。她压力很大,几乎是孤注一掷。邓川常过去找她。两个人在宿舍吃她妈妈做的好吃的。
  期中考试过后,基本就正式进入一轮复习阶段。数学发了一大本复习题册,英语则有做不完的报纸,语文也在每天晚自习开始前增设看时事新闻的环节。
  学校把她们每天的时间安排得更紧凑,每天晚上回到宿舍,熄灯后宿舍的人也很少聊天了。都怕第二天早起没精神,抓紧时间睡觉。
  每个人似乎都奔驰在路上。邓川喜欢这种按部就班的充实感。仿佛一切都能通过努力尽在掌握。
  这天,上课铃刚打过,须臾,门被人轻轻推开。
  徐薇走进来,刚在讲台上站定。便皱着眉,说:“教室里一股味。把窗户打开,透透气。”
  她今天穿着呢子大衣,里头是黑色高领毛衣,搭了一件淡蓝色的衬衫。非常严谨又清丽的打扮。邓川看着那件衬衫,觉得莫名眼熟,忽然反应过来,自己也有相同的一件。
  她有些小惊喜。在心里忽然很喜欢那件衬衫。
  讲完今天的进度,徐薇照例让大家做题。
  邓川做得快,抬起头又发现,当大家埋头做题的时候,徐薇就靠着讲台,盯着空气中的某一个点发呆。
  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徐薇忽然回过神抬眼望来,脸上还有些怔然,两人的视线直愣愣撞上,一时都没移开。
  徐薇倒是没什么表情,她居高临下,眼里倒映出邓川有些愣神的模样,露出一丝笑意,但转瞬即逝。眼角眉梢微抬,有股摄人的风情。
  邓川率先别开了眼,耳根滚烫。目光落在桌面上的一团纸团上,纸团上有些沾染的红墨水。
  危险而纯洁。
  她忍不住,还是在余光里偷偷看她。
  潜意识里,她觉得徐薇今天有些不一样。
  徐薇仍旧侧身倚着讲台,她今天的妆画得浓些,衬得她整张脸有些锋锐的美感。脖颈上皮肤瓷白。耳垂上挂着小小一颗挂坠。有风从窗外吹进来,发丝纷飞。她抬手把头发理到脑后,耳坠被头发摆得一晃,扑面而来几乎能叫人窒息的美丽。
  邓川心神失守,几乎凝成实质的,浓艳的美丽,仿佛要原地开满整个天地。可她还是觉得徐薇清淡,就像她第一天看见她时她的样子。徐薇站在讲台上,状若飘渺,却又实实在在地存在着。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不可捉摸,也无法掌控。
  她的心头忽然涌满鼓胀的情绪,仿佛只要轻轻一按,就会倾泻而出。
  过了一会儿,因为是限时练习。估摸时间差不多了。徐薇缓步走下来,沿着座位分组查看学生做题的情况。
  大家都噤声。教室里只有她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地响着,在身后越来越近。邓川攥着笔,有些紧张地屏住呼吸。
  细瘦纤长的指尖。上面沾着些粉笔的白灰。取过邓川放在桌面左上角的答案纸。一晃,拂过一股茉莉花香。
  徐薇站住没动,拿在手里细看。彼此身体的温度很近。暖香交织,往邓川鼻子里钻。
  她看得不久,邓川却觉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徐薇看完,没还给她。拿在手里,也没说话。抬手帮她理理校服外套的衣领。前面人的答案也不看了。往讲台上走。
  离下课还有一小会儿,徐薇敲了敲讲台,开口说:“我看了一下,大家做的情况都一般。但是今天肯定是讲不完了。有位同学做得很好。待会我会把她的答案贴出来,大家对照着看就行。”
  “有什么不懂的。我们明天再讲。好吗?”
  见大家都纷纷点头应“好”,徐薇颔首。吩咐再自习一会。
  下课铃正好在这个时候响了。徐薇宣布下课。自己找前排的同学借了纸胶带。亲自动手,准备把邓川的答案贴在布告栏里。
  布告栏里贴着些七七八八的通知和资料。她寻了个空地。可对她来说有些高,伸手,贴胶带却仍显得吃力。
  邓川走到她背后,伸手按住纸张,徐薇见她来。像松了一口气,把胶带往她手里塞,说:“你来。”自己伸手扶住纸。
  两个人都不吭声。只有胶带撕拉撕拉的声音响。贴完答案,徐薇后退一步,伸手捋一下头发,笑着说:“征用了你的答案。”
  邓川说:“没事。”目光灼灼,仍看着她。
  徐薇有些不自在,眼神往旁边瞥,“嗯”了一声。
  吴傅武走过来看答案,见徐薇和邓川一左一右站着,他没多想,开口喊:“徐老师。我们这周周练卷子还做不做啊?”
  周练卷子是学校统一订的,徐薇一般会提前圈出要做的题。其他题默认不用做。这周的卷子她还没圈题。
  徐薇看向他,回答:“可做可不做,看你自己的时间安排。”
  吴傅武又问,“全部吗?”
  徐薇点点头,说:“嗯。”
  她看眼邓川,邓川的注意力已经不在她身上,正转头看着布告栏上的公告,留给她一个线条流畅的侧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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