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了床上躺着的小人儿满脸的灰白色,他心下一紧,没来得及跟裴争打招呼就直接拿起小人儿的手臂开始诊脉。
脉象极其不稳定,时而激进时而缓慢,薄薄的皮肤下流淌着的血液都不对劲,想必是已经渗进了毒素。
“此毒是外族人秘制的毒药,毒性很强,一旦侵入血液就会随着血流很快的传遍全身,若是喝下去的话,毒性会从内脏开始蔓延,而后慢慢腐烂穿肠而死。”
“但殿下的情况明显不同,五脏目前还是完好的,只有少量毒素流淌在血液,但是若不及时排净毒素,也会直接全身溃烂而亡。”
说到这,江逾白看了裴争一眼,“想必是裴大人用内力护住了殿下的心脉和五脏吧,不然从边疆赶回帝都城的路上,殿下可能已经……”
“那,江太医可有办法?”
江逾白让乘风拿过自己的药箱,“早年间皇上也过此类剧毒,但是当时还没出现什么症状就被我诊断出来了,因此没费多大力气便可解毒。现在情况有所不同,殿下毒时日过长,毒性已发,我,只能试试。”
“试试?”裴争淡漠的抬了抬眸子,“你要把他救回来,必须。”
江逾白的手顿了下,药箱险些掉到地上,被乘风眼疾手快的又一把捞回,递到了他手。
“呵!裴争,你有什么立场跟我说这话?”
江逾白从踏进丞相府开始胸就憋着口气,“我告诉你,我比你更想把殿下救回来!但是救回来之后呢?再任由你把他折腾的生不如死吗?那还不如跟着赵将军,守在边疆永远不要回来了!”
—番话说完后,整个小楼一片死寂。
裴争衣袖下的手轻轻捻了捻,眼底灰暗看不清情绪,他兀的笑了笑,“你,再说一次。”
江逾白梗着脖子张口就要再来一遍,却突然被一旁的乘风死死捂住了嘴巴。
乘风脸上难得的有了其他情绪。
“主子,还是快让江太医开始诊治吧,殿下的身子要紧,怕是一会都再耽搁不得了!”
江逾白狠狠瞪了乘风一眼,他手劲大得很,捂着他的嘴他半分都动弹不得。
眼见着裴争不语,乘风这才松开了江逾白。
“呸呸呸!”江逾白拼命摸了把嘴角,乘风说得对,现在不是跟裴争打嘴炮的时候,先救人要紧。
他手脚利索的翻开药箱,拿出一套银针来,平铺在床榻上,随后一把掀开了被子,一直躺在里面安安静静的小人儿整个身子就露了出来。
“你!去加点火!再烧旺点!”江逾白指着乘风道。
“你!过,过来帮忙!”江逾白指着裴争道。
乘风又往炉子加了几块炭火,室内顿时又热了几分。
裴争倒是没有多说,走到了床边,垂着眼眸看江逾白一个人忙活。
“扶着点!”江逾白喊了一声。
裴争直接坐到了床边,把软乎乎的小人儿往自己胸膛一靠。
江逾白开始解小人儿的衣袍,解来解去都没解开,反而把自己热出了半身的汗。
他在室内左看右看打算寻找个剪刀直接给他剪开,却见裴争腾出一只胳膊来,修长纤细的手指灵活自如,三
两下就把小人儿的外袍脱了下来,并且脸上一滴汗都看不见。
“里面脱不脱?”
“……脱。”
“下面?
“……脱,额,不不不脱,裤子不用脱……”
上身光裸着的小人儿瓷白如玉,当真是肤若凝脂吹弹可破,之前的所有伤痕和其他痕迹早已经完全消去了,现下暴露在空气的整片花白,直教人迷了心智乱了眼。
只是有一处的伤痕却怎么也不可能磨灭的了,就是精巧白皙的深凹锁骨处,那一抹整齐显眼的咬痕。
该是咬的多么痛多么深,才会留下这永久的痕迹。
满室热浪,裴争的手指却还是有些微凉,轻轻在那处锁骨上摩鲨了两下,顺着咬痕画了两圈。
“好看么?”裴争的嗓音有些低哑,语气却是暧昧带了笑意的。
江逾白有理由怀疑他要问的其实是,“好看么?我咬的。”
“呸!变态!”江逾白咬牙,“行了把人放下,我要扎针!”
小人儿重新被放回了床上,仰面乖巧的躺着,江逾白手下的银针顺着上半身各处的穴位慢慢扎了下去,不一会小人儿身上就满是细细长长的银针。
可是人还是没醒,并且没有一点变化。
“怎么回事?”
江逾白皱起眉头,“不该是这样的,怎么还不醒……”
他又把了把脉象,拿出根稍微粗长一些的针来,“乘风,拿个茶杯来。”
乘风把茶杯拿了过去。
江逾白让他在底下接着,捏起小人儿葱白纤细的指,便把银针扎了进去。
血开始时还流不出来,江逾白只得扎的更深了些,针一拔出,血珠瞬间成股流出,只是流出的血颜色不对,并不是鲜艳的红色,而是有些微暗的深红,甚至有点发黑。
江逾白给小人儿指止了血,随后拿着茶杯的血嗅了嗅,又用手指蘸取了一点涂抹在手背仔细观察。
“这毒是怎么侵入体内的?”
“药浴。”乘风站在一旁回答。
“难怪……”江逾白点了点头。
他突然又发现了点不对劲,眼神一变,“先前殿下喝的药是谁绐的方子?”
乘风犹豫了一下,看了眼裴争,裴争微微点头。
乘风便道,“听赵将军麾下一个懂医术的将士说,他们逃到一个城镇时,那里的一个老郎绐开的方子。”
“什么城镇?那郎叫何名字?”
江逾白摇头,“药方不仅没问题,反而有奇效,按时按量喝,不管何人何病,都能起到暂时续命的效果。”
“那不是正好?”
“就是太好了才有问题,寻常郎哪里开的出这种方子……不过,暂时没时间计较这些了。”
江逾白开始收回祁长忆身上扎着的银针,“殿下这身子定是先前就弱的不像样子了,不然哪会需要这副方子。”
他说到这看了裴争一眼,“现下必须先将体内的毒血逼出来,才能进行后续的诊治,方才扎针已经不能够引出毒血了,得靠内力去牵引,但是这么做势必要耗费大量功力……”
话还没说完,乘风就对着裴争拱了拱手,“主子,让属下一试。”
裴争却抚了他的手,径自走到床边,“我来。”
乘风有些惊讶,“主子,您明日还要上朝,这么多日势必积攒下了不少事情等待处理,您不能有丝毫差池!还是让属下……”
“多嘴。”
裴争两个字直接让乘风闭了嘴。
江逾白把小人儿扶起来,摆成个打坐的姿势, 裴争也坐到了床上,盘膝而坐,闭目养神。
“一定要控制住力道,只要把毒血从血液分离出来即可,我自有方法将毒血引出来。”
裴争抬眸,雄厚内力在体内奔腾流窜,急于寻找到一个突破口,但是又不能尽数释放出来,只能汇成一小股暗流自裴争掌心缓缓渡向祁长忆的体内,然后在他血液如龙游走,灵活的将毒血分离出来。
祁长忆眉头轻轻皱了皱,嘴唇的紫色开始慢慢褪去,浑身仿佛被一股金光笼罩着,三千墨发在身后飞扬起来,他上半身还没穿衣服,闭眼拧眉的样子像极了一个等待觉醒的仙子。
“好了!快收!”江逾白在一旁大喊道。
裴争猛地收回手掌,强行把调动起来的内力再压回去,顿时感到五脏腑都被回荡过来的内力震了震,这样强收实际上极为损害内力,甚至还会对本体造成一定程度上的伤害。
喉头忽的涌上一股腥甜,裴争不动声色的强行压了回去。
第69章 喂药
毒血已被分离,祁长忆脸上的灰白色稍稍褪去了些,他突然吐出了一大口血,随后身子软软的向后倒去。裴争把人接住,冷眼看向江逾白。
“怎么回事!”
江逾白赶紧把小人儿放回床上躺好,“吐得都是污血,没事。”
他又用方才的银针准确的扎了几针,随后拿出把锋利的匕首,对准小人儿白皙细弱的手腕就割了下去。
“乘风!”
江逾白唤了声,乘风飞快的取了个器皿在下面接住。
只见一大股污血从那处伤口流出,顺着手腕尽数滴进了器皿,那血的颜色极深,黑乎乎的流了好一会才差不多流尽。
眼见流出的血慢慢变成了鲜红色,江逾白赶紧将止血的药粉洒在伤口处,随后用纱布层层包裹住,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好了,大部分毒血已经引出了体内,但是完全祛除毒性还需要再放几次血才行,这期间必须一直配合着吃些补血的方子。”
江逾白看了眼裴争,“还有,殿下的身子已经千疮百孔了,希望某些人心里有点数,在殿下完全修养好之前不要再对他做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裴争一直看着床上安静躺着的小人儿,似乎根本就没在听江逾白的话。
江逾白走到桌边,拿着纸笔写了副方子出来。
“这里面的很多药材只有宫里才有,而且都是别国供奉过来的稀世珍宝,裴大人神通广大,想必全部搞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裴争终于动了动,“就以我的名义去宫里取,无人敢拦,若有事我顶着。”
乘风把药方接了过去。
外面天已经朦朦胧胧亮了,是到了该上早朝的时候了。
裴争因着受了些内力反噬,又一夜没睡的缘故,此时脸色也有些苍白,眸微微暗红。
他仿佛没有感觉似的,深深看了眼仍没有醒过来的小人儿,转身向着门外走去。
江逾白抬抬手想叫住他,看他脸色不太好想替他把把脉象,但看着裴争冷硬的背影终是作罢。
祁长忆一整日都昏迷不醒,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像是个死气沉沉的美人儿。
按说放出了那么多的毒血,也该清醒过来了才是。
江逾白就留在了丞相府,守在小楼里。
小楼的门突然打开,有个人影走了进来,看到躺在床上的人儿后就直接红了眼眶,扑倒在床边,边哭着边轻轻呼唤。
“殿下…殿下…殿下您睁开眼睛看看啊,奴才是小玉子啊……”
李玉跪在床畔,双手不停颤抖着。
“殿下,都是奴才不好,奴才应该跟您一起去边疆的,奴才怎么能让您一个人走啊,是奴才不好,奴才没能照顾好您……”
—旁的江逾白看他哭得伤心,想上前将他扶起来,却见被子底下的手忽然动了动。
“哭,快点继续哭!”江逾白对着李玉道,“来来来,握着他的手哭!”
说着把那只绵软的小手塞进了李玉手,李玉顿时更加伤心了,“殿下殿下”的低声喊着。
“小…小玉子……”
极其柔弱的一道声音,轻飘飘的风一吹就能消散了去。
“殿下!您醒了!”
李玉匆忙对着江逾白道,“江太医,您快过来瞧瞧!”
江逾白匆忙抚开李玉,手指搭上祁长忆的手腕,随即长松了口气。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你个小人儿简直快要把我吓死了!”
江逾白眼眶也有些红了。
祁长忆轻声道,“江太医,我…我怎么了……”
“没事,你没事,有我在,一定会让你好好的,你只要乖乖配合,好好养身子就行了。”
江逾白站起身来,“我去让人把药热了绐你端来,你们主仆俩好不容易团聚,多说说话吧。”
说着江逾白转身出门,正巧碰到了想要进屋的乘风,乘风脚还没迈进来就被江逾白直接拉走了。
祁长忆刚刚苏醒,浑身酥麻,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手腕还不断传来些许的痛感。
他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又被李玉给按了回去。
“殿下,您才刚醒过来,身子肯定乏力,就先躺着吧,别再乱动了。”
祁长忆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李玉了,现在一看到他熟悉的脸,眼圈就变得红红的。
“小玉子,你去哪里了……你不跟在我身边,我在哪都不安心,我一个人在外面,都没有人能陪我说话了……我好想你啊……”
李玉见小人儿眼眶不停往下滚落眼泪,心疼的不行。
“殿下,殿下您别哭了,别哭了,哭坏了身子可不行啊。奴才是刚从宫里出来的,裴大人让人把奴才接出来,还说以后允许奴才一直留在丞相府伺候您呐。”
“真的吗?裴哥哥……他真的让你留在这里吗?”
“真的真的,殿下您走的这段日子里,裴大人对奴才还算不错了,在宫里给奴才谋了个轻巧的差事,奴才的身子也留了不少伤痛病根,做不了什么重活了,裴大人还让人绐奴才看过病调理过身子呢,要不奴才怕是都没命再见到殿下了……”
祁长忆听了这番话,费力的抬起手来,手指轻轻柔柔的摸了摸李玉的头发。
“小玉子……辛苦你了……对不起,害得你跟着我受连累了……”
李玉握着祁长忆的手,摇摇头。
“这哪是受连累啊,这是奴才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这辈子才能遇上殿下您这么好的人儿啊,想当初要不是您在奴才被人欺负的时候救下奴才,奴才这条命早就没啦。所以说啊,奴才的命就是殿下的,为了您奴才什么都可以舍弃,包括这条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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