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隶棠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药端上来后,先将就着给小人儿喂了几口,虽然喝进去的还没吐出来的多,但好歹也能起点作用。
赵隶棠知道他见到裴争一定会情绪异常难控,但是没想到会有这么严重的反应,可能是裴争给他造成的心理阴影太过沉重了。
没敢离开那个营房,赵隶棠和武泉一同在营房内守了一夜,就担心祁长忆半夜会起热,但幸好一夜相安无事。
天将将亮时,祁长忆终于清醒过来,整个人出了一身虚汗,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一样。
盯着他把煎好的药汁全部喝下,赵隶棠才放心的去处理军事。
武泉依旧留在营房照顾着,先前还能央着出去走走的小人儿不过一天的功夫,就虚弱的卧床不起了。
这与某人无形施加的威压少不了干系。
接下来的几天,裴争倒是一步都没有再往这边来过。
祁长忆并没有主动探听裴争的消息,但是其他士兵们免不了会私下议论纷纷。
“哎,这光天化日的,那个叫洛羽的声音那么大也不害臊!”
“就是,这帝都城来的大人一连几天了白日宣淫,晚上却不见了踪影,你说这奇不奇怪。”
“早就听说这位肆意妄为目无人惯了,在宫里都敢如此,更别说在我们这儿了,现下看来是有过之无不及啊!”
“何止啊,听说了没,城的大牢里近日死了不少人,都是被这位活活折磨死的!死相极其惨状了!”
啧啧啧”
小人儿卧在床上,眼睛是闭着的,却把这些议论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虽然只是似懂非懂,但有个名字他却听得真切。
洛羽。
真的很喜欢他吗,走到哪里都要带着他一起去。
也是,不喜欢的话当初怎么会买下他替他赎身呢。
别想了别想了,不要再想了……
祁长忆手指动了动,废了力气把被子向上拉了拉,蒙住耳朵,就听不见他们说话的声音了。
营房门口传来声响,好像是有人抬着什么东西进来了。
祁长忆从被子露出眼睛,看见了几个士兵抬着个大木桶正在往里走。
“你们几个把屏风安置好,再把浴桶抬过去。”
武泉指挥着几人布置妥当后,营房便被雕花的屏风隔成了两个区域。
“行了,都下去吧,晩些时候多烧些热水送过来。”
几人应声退下。
祁长忆不解,开口询问的嗓音有气无力的带着沙哑,“武哥哥…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啊…”
“殿下,这是绐您晚上泡药浴用的。”
“药浴?”
“这是将军特意吩咐的。”武泉道,“今日前方有战乱,将军就匆忙带着人远去迎战了,所以没来得及跟您道别。这药浴的方子是将军特意找人求来的,已经找人试过了才敢放心给您用的。”
看出祁长忆似乎有些不安,武泉安慰道,“殿下别害怕,不痛的,就跟寻常沐浴一样,您只要舒舒服服的躺在里面睡一觉就好,定会对身子有好处的。”
“好……”祁长忆软软的点头。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药浴也已经准备好了。
武泉叫来了军营的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士兵去伺候着祁长忆药浴。
小士兵正是之前被乘风打了个鼻青脸肿的那个,不过人倒是手脚麻利。
在营房内点了盏烛灯,把热水全部倒进木桶内,调的水温微微有些偏烫,再多添了几块炭火在炉子,把整个营房内烘的热乎乎的,萦绕着一股浓浓的药香。
“殿下,我扶您起来吧。”
祁长忆任由小士兵扶着自己从床上下来,慢慢走到了屏风后面。
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褪下,白皙光滑的后背被三千墨发挡住大半,下身只留了条短短的亵裤,白花花的两条细腿看的小士兵赶紧别幵眼。
“殿,殿下,您快进去吧,别着凉了。”
“好……”祁长忆语气软绵绵的。
他抬脚想迈进去,却忽的被水温烫到了,白白的脚背立即被烫的红通通的。
“呼啊…好烫……”
“殿下,烫一点才能有效果啊,这水热不会烫伤的,您适应一下就好了。”
“好,好吧”
小人儿抿着嘴巴,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扶住木桶边缘坐了进去,周身立即被热水包围,细嫩的肌肤全部变得粉粉的,连苍白的脸颊都被热气蒸腾的泛上了点红晕。
身体被一片温润柔顺的触感包裹着,小人儿舒服的张开嘴巴小声喟叹了声,连那个小士兵何时出去的都不知道。
营房门又动,吹进来的一缕寒风突然将烛灯熄灭了,里面顿时一片漆黑。
—个身影不紧不慢的踱步进来,慢慢向着屏风后面走去。
第66章 是中毒的迹象!
木桶中的小人儿忽的感受到了来自身后的一股寒意,眼睛眨了眨,却见到的是一片黑雾,不由得有些害怕起来,手指紧紧抓住了木桶边缘。
“小柱子,是你吗?”
他以为是那个伺候着自己的小士兵来了,回头看过去,可是背后一片漆黑,只能看见模模糊糊是有个人影站在身后的。
可是那人并不回答他的话。
小人儿没有多想,回过身来继续泡着。
“小柱子,灯熄了你不去点上吗?”
那人继续不答。
“水已经有点凉了哎……”小人儿轻声道。
身后的人拿起旁边的热水桶向大木桶加了些热水,袅袅的蒸汽顿时升腾起来。
小人儿不小心被溅起的热水烫到了胳膊,连忙把胳膊伸到桶外,抱着小口小口的吹起气来。
“呼哈 呼哈~呼哈 ”
藕断似的小细胳膊在黑夜异常扎眼,明晃晃的一截一闪而过又隐入了黑乎乎的药浴桶。
泡的久了,小人儿浑身软绵绵的,仿佛被人抽走了骨头,头脑也被药香熏得有些晕乎乎的。
“小柱子,我泡的时间够久了吗?可以出来了吗?”
站在身后的人依旧不回答,反倒是一双手忽的将他身后的墨发尽数拢起来放在左肩上,然后一块小小的手帕似的方巾就搭在了他光裸着的右肩。
“小柱子,你这是做什么呀?”
—只手拿着方巾伸进木桶,沾湿了些许黑色药汤后,又重新搭上了他的肩膀,顺着光滑细腻的皮肤来回擦了两下,将露在外面没有浸泡到的地方也擦上药汤。
“哦,你方才出去就是拿方巾去了是吗?”热乎乎的药汤淋在有些微凉的肩膀上,小人儿舒服的喟叹一声。
“哈啊 ”
随后又忽的咳嗽起来。
—只同样微凉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小人儿咳嗽了好一会,才气喘吁吁的平复下来,他现在口除了有药汁的苦涩,还咳出了些腥甜味道。
“好难受呀……”祁长忆捂着胸口道,他现在感觉胸前有些闷闷的,喘不过气来。
“小柱子,你说,我到底生了什么病啊,为什么我每天都这么难受呀……”
在肩上擦着的方巾顿了顿。
“棠哥哥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每天都要喝好多药,现在还要泡药浴,我是不是,是不是……”
祁长忆越说声音越小,后面的话根本就说不出口了,眼眶憋得红红的。
他没有再继续说话了,任由那双手不断的用方巾替他把药汤淋在肩膀上。
不知过了多久,方巾忽的停了。
祁长忆又泡了会,才问道,“小柱子,我不想再泡了,我的头晕晕的,我可以出来了吗……”
身后没有一点动静。
祁长忆有些奇怪,转过头去看,后面空空荡荡的,没有人影。
“这个小柱子,什么时候走的,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的……”
祁长忆自己站起身来,想要从木桶出来,可是他刚一站起身就觉得眼前晕眩的厉害,好像蒙上了一层血红色的雾气般,什么都看不清楚。
用力扶住木桶边缘,祁长忆弯下了身子剧烈的咳嗽起来,喉头猛地涌上来一股鲜血,他终于支撑不住栽倒在了桶里。
不知道这次又晕了多久,久到他又做了个长长的梦,这个梦异常真实清晰,甚至能听到裴争在他耳旁轻唤,“殿下,殿下……”
迷迷糊糊半睁开眼睛,眼前依旧是一片血红的世界,祁长忆用力眨了眨眼睛,血红不仅没有退散,反而更加浓重起来。
“天……怎么是红色的……”
—只手伸到了被子底下,握住了他的手。
“醒了?”
祁长忆身子忽的僵住,随后打了个寒颤,呼吸有些破碎起来。
他慌乱的抽着自己被握住的那只手,用尽全力的把手抽出来,然后掀开被子想要下床,结果一个踉跄就浑身无力的趴倒在了地上。
手掌心和膝盖都擦伤了,正在火辣辣的痛着,可是祁长忆浑然不觉似的,趴在地上还想手脚并用的站起来,可惜尝试了几次都是又重新重重跌了回去。
刚醒来本就体虚得很,又折腾了一通后,小人儿浑身力气都被抽走了般,趴在地上微弱的喘息着,浑身由于害怕还在不停颤抖着。
脚步声传来,走到小人儿身边停住,随后他便被结结实实抱进了一个有些微凉的怀抱。
“要去哪?嗯?”裴争的声音从头,看见我就想逃?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打断你的腿?”
祁长忆已经虚弱的没了挣扎的力气,只能任由裴争抱着他回到床上躺下。
这么久没见,小人儿仿佛更瘦了些,抱在怀里轻飘飘的。
“赵隶棠把你带走,就养成了这幅样子?还以为他有多大本事,怎么反倒让你更加没了生气。”
裴争手指在他脸庞轻轻滑过,最后停在那处略显瘦削的精巧下巴上。
“额……”祁长忆吃痛的呼出声,“痛……棠哥哥他……待我很好的……”
“待你很好?就是把你扔在这里不管,然后自己为了所谓的深明大义跑去打仗?”
裴争捏的他与自己对视,却盯着他暗淡无神的眼睛不语。
那双眼睛不该是这种死气沉沉的样子,里面的灵动和生气怎么荡然无存了?
裴争终于发现了些不对劲,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小人儿没有丝毫反应,反倒是眼角渗出些晶莹的泪珠。
“看着我。”
祁长忆动了动眼珠,却不知裴争在哪。
“我让你看着我!”裴争声音扬了扬。
祁长忆被他的怒吼吓到,眼泪不要钱似的往外滚落,“我…我看不到…好红…像…像血一样……”
说完小人儿突然开始咳嗽起来,咳得眼泪更加汹涌,弓着身子深深陷进了被子,随后从他嘴边忽的涌出了—大口鲜血,尽数喷在了被子上。
那抹鲜艳的红色深深刺痛了裴争的眼,以前小人儿流血不过是身体外部的伤口,现下却是体内吐血,他不由得又想到了昨晚药浴时小人儿的那番话。
生病,难受,每天都要喝好多药……
若不是他当时被撩拨的无法再继续听下去,或许小人儿就不会晕在里面了。
裴争有些慌乱起来,手有些颤抖的伸过去把小人儿揽进怀里。
“乘风!”
乘风急忙进了营房内。
“快去找那个会医术的将士来!快去!”
武泉急匆匆赶到时,也顾不得询问为何殿下在裴争营房内了,看到床上的一大滩血迹就吓掉了魂,扑过去拉起祁长忆的胳膊赶紧把脉。
“脉象极其微弱,生命特征也在渐渐消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武泉急的额头上出了层汗,又慌忙去扒开祁长忆的眼皮观察。
“殿下的眼睛有点不对劲,是不是也出了什么问题?”
裴争一直紧紧握着小人儿的另一只手,小小的手掌被他包裹在掌心,那么柔软又那么弱小。
“他方才,说眼前血红,好像是看不见。”
裴争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武泉听了一怔,直接就被气炸了肺。
“裴大人!我家将军自从把小殿下接过来之后,掏心掏肺的对他好都来不及,怎么一遇上您就成了这幅样子!将军他有要职在身,不得以要去战场打仗,不然小殿下也不至于,不至于落到您手上!”
“你说什么?”裴争眼神肃杀的看着武泉,他是担心小人儿,但也不是谁都能对他作威作福的。
武泉心直口快,现下赵隶棠不在,他便直接把肚子里的话一股脑倒了出来。
“卑职是一介粗人,没有您手段高明心思细腻,但是跟小殿下接触的这些日子以来卑职也算是尽心尽力了,从将军那听来小殿下身世凄惨,生长在皇宫那种吃人的地方,殿下还能如此单纯善良惹人喜爱,任谁看了不会心疼的要命啊,怎么就您能够如此狠心!
“将军救下殿下的时候,您知道殿下的身子已经被糟践成什么样了吗?郎说他活不了多久了,而这天下能救
殿下的人居然在皇宫。殿下好不容易从那里逃出来,要想活命竟然还必须要回去……”
说到这武泉顿了顿,“殿下的病,说到底其实就是心里难以消磨的郁结,积压的久了,再加上一些身体上伤痛,形成了顽疾……”
武泉话还没说完,原本闭着眼睛窝在裴争怀的小人儿突然又猛烈的咳嗽起来,裴争意识到他好像又要吐血,急忙从袖口掏出块干净柔软的白手帕抵在他唇边。
果然,呼啦一声小人儿又吐出口鲜血,染红了白帕,脸色变得更加白了,嘴唇除了被鲜血染成的红色之外,还有一点点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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