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我们相见的那一天」。
下面的署名是……「X」。
果然,监视他的人就是「X」,这张照片就是赤・裸・裸的挑衅和嘲讽。
徐帆见他捏着照片的手因激愤而颤抖,无声按住,硬把那张照片抢过来,装进了物证袋,然后把望远镜也一并带走。
谢霖去看了冰箱,里面空无一物,簇新的贴膜还没撕,应该买来还没用过。
这套房的布局和应呈家是一样的,即便没有装修过,应呈也能看出来一个大概,转身给谢霖使了个眼色,小心翼翼向客房和卧室方向摸去,转过衣帽间的走廊,就见客房没有装门,一眼就能看到是空着的,但卧室却装了门,应呈一拧把手,门没锁。
但门一开,两个人就愣在了原地,良久,谢霖才嗫嚅着唇叫了一声「徐帆」。
只见屋里有一把破旧的椅子,捆绑束缚用的皮带麻绳和毛绒手铐乱七八糟地丢了一地,墙上挂着各种尺寸和材质的凌虐道具,全部沾着已经凝固的血,地上飞溅的血点子凝固发黑,层层叠加,日积月累后成了一副诡异的涂鸦,角落里还有一张桌子,边上堆满余秽残腥早已腐败发臭,结出厚厚一层发黑的油脂,而桌面上整整齐齐码放着二十片带血的指甲。
——不用检验也能猜到,那是江还的。
他的十指被人拔掉后再次长出,然后又被拔了一次。所以,不是十片,是整整齐齐鲜血淋漓的二十片。
徐帆吞了口口水,随即反手一把把两个人关在了外面:“在外面等着,我一个人来!”
谢霖回过神,惊见身边的应呈抖若筛糠,连忙拔高了音调:“应呈!冷静!”
他目眦欲裂,青筋暴突,因为极度的愤怒甚至牙齿都在打颤,强行忍住后呼出一口气来,语气凛冽:“我今天就搬回来住。”
“应呈!你要干什么!”
他一侧头,一双黑瞳里折射出锐利杀意:“老子自己做饵,只要他敢上钩,我就敢一片一片剥了他的鳞!”
那畜生施加在江还身上的,他要百倍千倍讨回来!
“你别胡来,冷静一点,别忘了你是个警察!”
他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但就是因为这过分的冷静,反而令谢霖奓了头发,一阵阴风竟让他无端打了个冷颤,只听他冷笑了一声——
“我他妈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如果地狱的那头是江还,那他可以毫不犹豫奋不顾身,他不是圣人,他不要什么天理昭昭,他只要血债血偿。
作者有话要说:
——独角兽——
————
67、初始
应呈说他天生就是一根歪苗,实在不算夸大,已经永远留在少年时期的傅璟瑜像一根笔直的标杆供他攀附,这才能亮起一盏明灯,引他一路披荆斩棘。可现在,他却一转眼就坠向了深渊。
有某种黑暗的毒素,正在不间断地侵蚀着他。谢霖眼睁睁看着他被笼罩被隔离,却束手无策。
要拦他是拦不住的,他当真当天晚上就收拾东西搬回了自己家,还严词拒绝了谢霖的搬过来同住的要求,谢霖吃了个闭门羹,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只能一个电话打到了叶青舟手机上。
叶青舟那边二十四小时连轴转,这会好不容易刚换了班眯瞪了一会,就被这一个电话惊醒睡意全无,脸色自然不好,声音里像淬了冰:“干嘛!”
谢霖知道扰人清梦,只能万分歉意地说:“真有事。应呈这出了点问题。”
“应呈?他怎么了?伤复发了?”
“那倒没有,不是身体上的问题,他是脑子有问题。他明知道自己已经被「X」监视了,还非要搬回去跟「X」硬碰硬,我劝都劝不住,那架势跟要去炸碉堡一样,我说我搬过去陪着,也好有个照料,结果这小子直接就把我轰出来了。”
他一听头更疼了,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他能不添乱吗?”
“谁说不是呢,而且就应呈那身体状态,真要是碰上了,百分百是他吃亏。”
“你劝不听,我劝他也未必会听,这小子就是嫌自己命太硬,坠了一次楼真以为自己是什么钢铁英雄了,非要找死。”
“不是让你劝,我也知道他这幅样子劝不动。我就是想问你借两个人,私底下帮我盯着他一点,保证他的安全就行了。”
叶青舟更来气:“我说谢霖你这就有点蹬鼻子上脸了吧?当我禁毒是你刑侦的后花园吗?禁毒忙成什么样了你心里没点数吗?你刑侦最近一个案子都没有,你还好意思开口问我借人?怎么,刑侦没人了?”
谢霖全然不顾他的怒火,嘿嘿一笑厚着脸皮继续说:“我的哥啊,你以为我愿意问你借人吗?你也不想想我的难处,应呈出事以后,兄弟们心里都绷着一根弦,现在他好不容易回来了,大家都担心,宠女朋友都不带这么宠的,那是真叫一个掌上明珠,他只要往那一坐就有人颠颠儿地替他倒水送茶,陆薇薇甚至担心他签字会把手腕累着,特意去给他刻了一个私人印章。
你说说,我再从队里挑人去盯着应呈,那我这刑侦也别破案了,光围着他一个转得了。”
“你们刑侦的都有病吧?怎么一个个都跟老妈子转世似的,人应呈他妈都没你们这么操心。”
“那你也去坠个楼做一次植物人,我看你们禁毒紧不紧张你。”
他说完已经隐有怒气,又骂骂咧咧地小声嘀咕了一句,“怎么说话的。”
叶青舟不怒反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跟应呈说话呢,往前倒几个月,你可不是这性格。”
以前应呈还在的时候,这种尖嘴利牙得罪人的活他都干尽了,自己只需要站在他后面和稀泥说好话,笑嘻嘻地当个和事佬,大部分的事情就都解决了。可现在……
这棵大树终究是被伐倒了,从此往后扑面而来的凌霜冰雪,他都得自己扛。他要足够强大足够尖锐,才能够挡住身后那么多的兄弟。
他不知道以前的应呈是如何自然而然地做这些工作,但他只知道,这种大山一样的压力实在是压得他心力交瘁。
——他好累。但他不敢说。
他说:“行了,我知道你那边确实忙不开,正好最近刑侦没什么案子,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借我两个麻利一点的人盯着应呈,刑侦这边的人手随你调动,怎么样?”
叶青舟终于疲惫不堪地呼出一口气:“光找人盯着他有什么用,你这法子是治标不治本。”
“那你有什么办法,总不能随他去发疯吧?”
“你不是说刑侦的人随我调用吗?别的人我也不要,你就把应呈借给我得了。”
谢霖连忙说:“那不行,别胡闹!应呈的身体连刑侦都扛不住,更别说你们禁毒了。那小子身体里都是钢钉铁板,每天晚上都疼得睡不着觉,别折腾他了。”
“看见没,问题就出在你这。你想想他是谁,他是应呈!你认识他这么多年,哪一次他不是顶着伤病也要上一线,什么时候受过你们的特殊照顾了?
你们把他当个废物似的,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他心态不出问题才有鬼呢。”
“可……这次跟以前不一样,他差点把命都丢了!”
“不一样个屁,他就是受了伤,现在痊愈了归队上班。”
“不行,应呈他现在的身体情况真的不支持……”
“少废话,就这么说定了,我自己心里有数,你别管了,注意你自己吧,我给应呈打电话。”
谢霖还没来得及拒绝,叶青舟就无情挂断了,他只能气得磨牙,越发觉得这电话打给他就是个错误。
第二天一早,坐公交车来上班的应呈还真被禁毒支队的车给逮走了。
他四肢僵直反应也不灵敏,早就被剥夺了开车的权利,这几天足不出户两点一线的,也没注意到短短几个月,兰城就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一走神到了地方,他抬头一看头顶高楼林立,五颜六色的广告牌挂成了霓虹,人声鼎沸往来喧嚣,甚至有点不太真实,透着一种天堂般的缥缈感。
“这是哪?咱们兰城还有这种地方?”
禁毒的小兄弟嘿嘿一笑,领着他往前走:“你马上就知道了。”
这一走就拐进了高楼后面的小巷,只见那光鲜亮丽的外表下依然是狭窄和逼仄,这一拐反而让应呈有了点熟悉感,嘀咕了一句:“我怎么看着跟城西那一片似的。”
他就笑了:“答对了,这还真就是城西。”
“真的假的?这也就才一年不到吧,变化这么大?”
“都是面子工程,表面看着挺高端的,往里一走其实还是这些破巷子。”
说着就到了一座废厂房,即便废弃已经很长时间,也依然透出一股子刺鼻的煤灰味,“到了,就这,我们队长在楼上。”
应呈自己走到二楼一看,只见小破屋子里昏暗潮湿,角落里堆了好几个塑料瓶,其中有几个还装了澄黄色的液体,跟一大堆外卖盒扔在一起,气味感人。
唯有架在窗边的那台大口径高架望远镜显得十分突兀,叶青舟也不知道多久没洗了,整个人身上裹了层灰,像临下锅前的鸡米花似的,用手就能成片抠下来,地上丢了一块沾了水泥的破旧三合板,充当床垫,上面卷了一块脏兮兮的旧毡布,他就躺在三合板上。
他一进门被熏了一个倒仰:“哥,你这是养蛊呢还是渡劫呢?”
叶青舟抄起脚下一瓶矿泉水就砸了过去:“盯梢。我可没空伺候你,就这条件,你自己看着办吧。”
然而应呈接过水瓶,只是拍了拍他的腿让他腾出一个角落来,大大咧咧就坐下了:“你还别说,就这条件我还挺喜欢的。”
“舒服吧?你们刑侦那么伺候着你反而给你伺候出毛病了?”
应呈嘿嘿一笑,没再说话。越是这样艰苦的条件,越是让他心情舒爽,自从回归工作后就一直高高吊起的心,忽然就平静了下来。
“你们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谢霖呢,觉得你坠楼这事他有责任,又拿了你的队长位置,怎么想都觉得对不起你,所以跟老母鸡似的把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又累又不肯明说,这么压下去迟早把自己压垮。
你呢,又觉得坠楼这事是你自己的责任,已经连累了整个刑侦,又不好拂了别人的好心,所以迁就整个刑侦对你的补偿,受他们的照顾反而越来越焦躁烦闷。说白了,恶性循环,纯粹自己闲的,老实点出来干活什么毛病都没有了。”
应呈又拍了他一把:“怎么,拿我当嫌疑人分析了?”
“你就说我分析的对不对吧,是不是一脱离刑侦那黏黏糊糊的环境立刻就浑身轻松?
有人照顾你你还不舒服,非要自己顶着一身毛病忙忙碌碌,你说你是不是犯贱。”
“你还别说,我真就是自己犯贱。”话虽是这么说,但应呈脸上神色却显而易见地缓和下来,咧开一口白牙笑得欠兮兮,“算我求你了,这段时间你就把我扣你这吧,我们家那群崽子的架势,弄得我自己都觉得我像个废物。”
叶青舟哼笑了一声:“你就是贱骨头,问题不大。我觉得你们家谢霖的问题才大呢。他现在心里过不去那个坎,老觉得自己亏欠了你的,你没见那护犊子的模样,说一句都不行,是真叫草木皆兵,这样下去迟早出事。”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我是劝也劝过哄也哄过,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想要解决也简单,要么时间倒流,你干傻事之前想一想你身后的兄弟,要么等什么时候有机会让谢霖也为你差点死一回,他心里就平衡了。”
应呈啐了一口:“去你的。”
叶青舟只笑不语,未曾想今天随口一句,却是一语成谶。
“对了,你在这盯谁的梢?”
他挤到角落佝偻成一团,布满灰垢的脸上却是一双锐利的眼:“孙纲。独角兽娱乐会所的人事经理。”
“独角兽娱乐会所?那不马琼开的吗?”
“对,就是那家。我一直派人盯着马琼。我在这一片线人多,她的独角兽娱乐会所开张以后,我安排了两个线人进去,一个做保安,一个是小姐。
去年,也就是你们开始查天知神教那个案子的时候,线人给我递了消息,说是发现这个独角兽有地下交易,可能跟毒品有关,具体的情况还不清楚,所以那段时间我忙得天昏地暗的,本来我是让线人想办法帮我盯紧点,最好帮我弄一份毒品的样品出来的。结果……两个线人都失踪了。”
“失踪?两个都失踪了?”
“对,死不见尸的那种失踪。我怀疑是线人那边出了差错走漏了消息,所以被人灭口,这事肯定惊动了马琼,她后来也没动作了。”
“那你就一直盯到现在?一年了也没点收获?”
他苦笑了一声,半开玩笑似的说:“有啊,谁说没收获,这不还打草惊蛇了吗?”
“去你的。”
他这才继续说:“说句实话,我没服过谁,这个马琼真的能算一个,你说她这股子劲要是往正路上走多好。
她是真厉害,兵不血刃稳住了整个集团,然后火速跟兰城市政府谈判,以超低的价格接手了城西这一片烂尾楼,以前郑远峰不过就是个走街串巷的混混,顶多算个地头蛇,这姑娘可是正儿八经当之无愧的女王陛下。
我特意找经侦的兄弟查了一下,就这一年,她在城西赚的钱,抵得上兰城一整年三分之二的总GDP。”
“那……苏程远的苏氏集团呢?”他记得天马娱乐集团最初还是苏氏集团扶植起来的,苏程远又是那么有能力的一个精英,总不会放任马琼这样一家独大吧?
“之前绑架案那三千万的资金断裂对苏氏集团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损失,可以说是蛇打七寸,再加上自己的亲弟弟想绑架谋杀自己和女儿,这打击对他太大了,现在他是性情大变得过且过,只要家人安全别的他也不是很在乎,苏氏集团现在堕落到只能看马琼脸色行事的地步,几乎没法翻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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