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着胆子学着那猫儿的作态,就近嗅了嗅他的气味,一股牛乳般香甜的滋味席卷了他的大脑,他想也没想就啃了上去,钻进了他的被窝。
即使宫岚岫被下了药,神智不清,可他仍旧没有粗鲁野蛮地对待他的心上人。
他总是在他发出痛苦的闷哼时,安抚般吻一吻他的眉眼,而后温柔地问他:“疼吗?”颜幼清也总是忍着泪水说,还好。
他知道他在逞强,所以尽可能在短时间内找到可以令他缓解痛苦的地方。
有时他会发出异常甜软的,他也会邀功似地问他:“舒服吗?”
颜幼清通常会红透了脸,不去回答他。而这时他也会坏心眼地不再动弹,只磨着他,直到他再忍受不住空虚和瘙痒,才肯用蚊子一样细小的嗓音回答他:“嗯,舒服。”
站在门外的云爱河听到这些言语,露出了几近惊悚的表情。
猫儿听见异想也来凑热闹。它双眼发着幽绿的光一如云爱河心中的妒火在喷溅。
翌日一早,颜幼清没有在往常的时间醒来。直睡到日上三竿他才惺忪睁眼,见到一人正坐在他床沿发怔,他抬起沉重的手臂扯了扯他的衣角。
宫岚岫登时回魂,扭头见到他的一瞬,脸红起来。他立马扭过头怕被他瞧出端倪。
他沉静了会儿,才故作镇定地问:“身体,感觉,如何?”
颜幼清忍着腰部的酸胀,缓缓坐了起来,温顺乖巧地靠在他的肩头,娇羞地问他:“我还不知道你的表字。”
“渊黛。”他回。
颜幼清痴痴一笑,洁白的牙齿与鲜红的舌头轻轻相碰,像小儿牙牙学语一般念了念他的表字:“渊黛,渊黛。”
他哪里知道故作深沉的宫岚岫,此刻故意藏起来的脸上跳跃着难耐的欣喜。
他握住他温热的手,将它又重新塞进棉被中。他扶他躺下,一面给他掖了掖被角,一面说:“我下午去请沈老先生来,你再歇会儿也无妨。你若是放不下学业,我叫人捧了书来读给你听。”他终是无法抑制内心的雀跃,忍不住要温柔待他。
颜幼清笑盈盈地盯着他一句话也不说,只一个劲儿点头,在他离开前眼疾手快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下,又甜甜地问他:“你晚上能来看我吗?”
宫岚岫咬了咬唇,盯着他亮闪闪的眸子十分不情愿拒绝,他终究是点头答应了他。
颜幼清高兴极了,忙说:“那我等你。”
宫岚岫仓促地颔首,而后极速离开了那犹如天堂一般美妙的地方,他怕他再呆下去就再不肯离开了。
泉生找了自家少爷一个上午,去了云爱河处也没问出个结果。
怎么也没想到他是从颜相公屋里出来的。他还真奇怪颜相公一贯自律怎么今儿就赖床起来了。
泉生仍未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说是沈老先生早到了,在前厅茶水都喝了四五盏了。
边言语着边要进颜幼清的门。宫岚岫急忙将他拦下:“别去。
泉生不解:“颜相公又病了?需要小的去请大夫吗?”
宫岚岫挠了挠脸:“不,不用。没什么大事儿。你去和沈老先生说留在我家吃午饭,下午再上课也不迟。”
泉生狐疑地打量着自家大少爷。宫岚岫受不了他灼热的目光,主动招供说:“他没穿衣裳。”
泉生闻言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结结巴巴说:“少爷,你把他给……你们……害呀。少爷您怎么就这般把持不住。不是说好了不将先生牵扯进来的吗?”
宫岚岫也无辜啊,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自己一醒来就面见了他幻想多次却从来不敢妄想实现的画面。
云爱河不想听见这些闲言碎语,虽然心中不快,可想想这事儿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他又无话可说。只是很久之后,他仍旧后悔自己那晚冲动的决定。
自从宫岚岫与颜幼清跨过那条线后,两人感情愈发融洽。虽然宫岚岫总是冷面示人,但举手投足间总是不经意泄漏他的温柔和周到。
颜幼清也深深痴迷他的关怀与疼爱。这也不算太糟糕,最起码宫岚岫减少了他在云爱河面前倾吐心声的次数,不过原因是因为他花费了更多的时光与他的心上人单独相处。
他再不需要那么一个人来排解他无法说出口的情意了。云爱河因此度过了一段漫长的时光。
不过短短几月,仿佛捱过了半生的岁月。可就这么捱着捱着他也不觉得多痛苦了,司空见惯的场面看多了也就麻木了。
他隔着那扇门看着宫岚岫陪着他的心上人,秋日里放烟花,冬夜里剪窗烛,春日里放风筝。
他几乎见证了他们宁静又热烈的爱情。可当天地间飘来第一缕掺杂暑热的南风时他以为他们的感情会随着这炎热的夏日一般更加热烈。谁知却萌生了变故。
他忽然毫无征兆地对颜幼清冷淡起来,且不只是冷淡更是冷漠。
他不再去看他,也甚少和他说话,反而留恋起了外头的花花草草,他时常光明正大地把他们带进家门,安置住处。
他曾面见过颜幼清向他哀求而被狠狠羞辱的场面,他心里好快活,好畅快。他甚至乐得一晚上睡不着,在屋中夜饮至天明。
自从宫岚岫冷淡颜幼清后,去他房里的次数又多了起来。他似乎在筹谋着什么,因为他总是眉头紧锁,时刻在思索。
云爱河越来越看不透他的心思。如果说他从前是一潭清澈的湖水,那么他现在便是深邃漆黑的夜空。一双墨眸中总是凝练着忧愁。
云爱河直觉会有大事发生,问了却没等得到回应。只能拿他常来自己屋里这事儿去刺激刺激颜幼清,每每见他气得在屋里发脾气,他就心里快活。
宫岚岫的行事作风越发张扬,一度闹到了陛下那儿。国公爷被召进宫听训,宫岚岫屡教不改。
惹得他母亲与他数次争辩。那日国公夫人气势汹汹地肃清后院,乌泱泱跪了一地的人,包括他。
唯独颜幼清扬着脸高傲的站在一众人之间。他自信满满地拿他举人的身份撑他的场面。
颜相公,颜举人。多清贵的身份。是啊,颜幼清本来就比他高贵得多。
而他不过是一个下九流的戏子罢了。凭什么跟他争,凭什么。
国公夫人扬言要将所有人都赶出去。云爱河一下慌了神,他从未想过要从宫府出去。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又要回到从前的日子,受人胁迫,被人玩弄,生不如死的日子。
下人们来拉扯他的衣裳,胳膊,就像当年陈富豪将他五花大绑捆在床上时一样粗鲁。
他登时犹如失了魂一般战栗起来。他根本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坚强,他好害怕,他害怕极了。
好在宫岚岫将他抢了下来,护在了身后。只是他已陷入六神无主的状态,根本没有意识到在他慌神的期间宫岚岫当着他的面做了个极难的抉择,直到他牵起他的手,对着众人说:“我要云儿。”时,他才停止战栗,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坚毅的侧脸。
他选择了他,这是不是意味着,意味着他在他心中的地位比颜幼清要高。
79、淡出
就这样颜幼清离开了宫府,说是被送去京郊的庄子去了。宫岚岫表现的也是一副淡然的样子,他心里怀疑难不成他真是满不在乎?
他带着好奇去了一趟那所谓京郊的农庄。去了一看才知心凉,那哪里是什么庄子,分明就是别墅。
院子里还安排了十几号人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他立马就明了了,宫岚岫的心里从未有一刻放下过颜幼清。令他震惊的是,他竟然为了做到这一步铺垫了那么多。
选择他,不过是他设计的一环而已,并非真心。
不知怎的,他心头忽然涌现一股浓浓的恨意。凭什么,凭什么,他要为旁人做配。他从来都是主角,台上的主角,受万人瞩目的焦点。
倘或颜幼清就此消失,会不会,会不会宫岚岫就不那么惦念他了?他的目光就能挪到自己身上了?
这样的想法折磨了几个日夜后,终于在宫岚岫醉酒后抱着他错把他当成颜幼清,痛哭着道歉时,他下定了决心。
他仍记得宫岚岫那晚哭得有多惨烈,像是积压的焦虑与痛苦的彻底覆盖了他的头脑。
他像个孩子一样,失去了心爱的冰糖葫芦,那样痛哭流涕。
他还是下了手,在他的酒杯里下了毒。就像许仙给白素贞喝雄黄酒一样。
他看着他拽着桌布倒在了地上,缓缓失去意识。他忽然觉得倒在地上的其实是他,那个曾是白素贞的他,是那个为爱奋不顾身却惨遭命运戏弄的白素贞。
宫岚岫来得很快,见到颜幼清昏迷不清,他快疯了。他敏锐地看穿了他痛下杀手后的心神不宁。
一如他们第一次在戏院后台相见,他看穿了他拙劣的伪装一般。
那晚他终究是将自己的心意告诉了他,他知道他不配,也比不上颜幼清。
低贱的身份,破败的身躯,额上那朵曼珠沙华是他永远脱离不去的阴霾。
“对不起,我只爱他一个。”宫岚岫如此回绝道。
在他的意料之中,宫岚岫没有接受他的意思,他知道,明明从一开始就知道。
颜幼清还是醒了,被宫岚岫困在他最后的不舍中。他自己也将自己关在了他的不甘中。
要说他是什么时候彻底放弃的,大概是在他误以为颜幼清已死,在义庄对着尸体真情告白的时候吧。
他躲在附近听着他号啕大哭后沙哑无比的嗓音。他才发觉自己从来只是一个局外人。
自以为陷入身入棋局,不过再怎么努力也只是一枚棋子,而与他博弈之人一早就定下了。
“你知道他在义庄说了什么吗?他说他初次见你就喜欢你了。送你回家的路上,他一直想和你说话,可是他不敢,他怕冒犯你。颜幼清,你根本不知道你有多令人羡慕!”云爱河喉头滚动了一下,不是舌燥,而是哽咽。
颜幼清错愕不已,何敢相信他的耳朵。难道他的双眼一直在欺骗他,不然为何他看到的一切与旁人诉说的一切截然不同。
“你可以怀疑任何人,但你一定会相信我。”云爱河笃定地望着他。
是啊,这世间恐怕无人会情愿把自己的心上人拱手让人,除非真的无力回天。
云爱河有自己的骄傲,他曾是这京州众星捧月的名角儿,不到最后关头,他绝不会甘心居于人后,所以这话由他来说,无不可信之处。
“他为了你的前程着想,铁了心不再见你了。你还愣着?再不去找他,怕是这辈子都难见他了。”
他顿了顿,咒骂一般道:“他死心眼,你又不是不知道。”烟火的光芒在云爱河的双眼中激起泪花。他上前推了颜幼清一把,才促使他奔跑起来。
天边的烟花逐渐熄灭陨落,滚烫的火星子划过半空褪去了它炙热的心脏,只留下冰冷的身躯化作沙砾尘霾在世间飘散。
云爱河接住了一枚黯然失色的砂石,凝声道:“漫天的烟花只有沙砾是属于我的呢。”
他轻吐一气,吹散了它们。
颜幼清终是在断桥的另一头下找到了那个人。他跑的乌纱帽落了数次,最后索性直接抱在怀中。
梳得齐整的发也落下了几丝于鬓边,随风飘扬。他涨红着脸,闭着眼气喘吁吁地对着那陷在漆黑中的人影说:“我,我想说,实则那日你送我回家,我想问你的姓名来着。进了家门才想起这事儿,懊悔不已。”
他走上前了几步,继续说:“我自小不过读书上精进些,其余几乎是一窍不通。来京州起初就是为了来考试。
离开前家乡的亲友还放了鞭炮欢送。我知道我背负着多少期望,不该在大事上犹豫不决。
可会试那日,我写到那题策问,脑海中又跳出了你的影子。结果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因为你,我又护了杨国忠一回。”
他走至他身后,两人隔着半臂距离处他停了下来,又道:“从前读书知礼觉得不过是份内的事,诗词歌赋也只是闲暇消遣,可如今才发觉,我学了这么多,读了这么多不过是为了见到你时能吟出一句,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我心匪席亦匪石,此生唯你可转可卷也。”
他说完羞得满脸通红,比身上的行头还要鲜红。可眼前人依旧没有转过身来的意思,他有些恼了,“便是这样,你还不肯回头见我?”
眼前人身子颤了下,总算是发话了:“我不敢呐。”
颜幼清一听声音,吓得连连后退,“霍大人?怎么是你啊!”
霍子戚尴尬地回过头,眼角往不远处的叶锦书那儿瞟了瞟,“额,我就是来帮忙的,不用太在意方才的话,我没听见。”说完他朝着他身后昂了昂首,而后迅速退离现场。
颜幼清得了他指示,缓缓转过身去,果然见到那个将自己日夜囚困之人。
他站在那处一动不动,仿佛回到了那天他跟在他身后护送他回家的景象。
宫岚岫低着头,貌似腼腆地说:“许久不见,你还记得我吗?或许你对我有些印象,或许你已全然不记得我这个人了,但这都无妨。我想告诉你,我叫宫岚岫,我很喜欢你。你愿意与我结交做友吗?”
“这曾是我预想好要对你说的第一句话,如今总算是传达给你了。”
话毕,他打开了火折子点燃了一根烟火棒,绚烂的花火在两人之间盛开,虽然只是一小簇却是眼下这满城惟一的火光。他郑重地将掌心的花火递给他视若珍宝的人。
“恭喜你,高中状元。”
颜幼清流着泪笑道:“多谢。”
人间四月芳菲仍未尽,云爱河是在花香四溢糜荼开时离开的。
他背着包袱从宫家出来时并没有觉得十分不舍,反而释然更多些。
那高高的门槛,他终于踏出了。
宫岚岫送他到了城门口,一路上两人无言。云爱河穿着他新买的春衣,站在城门外笑的比花还美。
他问他说:“你正经听过我唱戏吗?”
宫岚岫睫毛一垂,坦诚道:“听过,但不曾仔细听过。”
云爱河扯了扯嘴角,扬起了些弧度:“我再唱一遍给你听听可好,许久不开嗓不知技艺是否生疏了。你别笑话我。”
话讫,他捏起手指转了个圈,仿佛又回到了掌声雷动的戏台上。他还是白素贞,台上的主角。
他唱道:
素贞我本不是凡间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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