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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死后第三年(穿越重生)——道玄

时间:2021-11-14 10:35:55  作者:道玄
  萧玄谦眼皮一跳,冷冽地抬起目光:“什么意思?”
  张则擦了擦汗,战战兢兢道:“这病是生不得气的,忧思萦怀最是伤身。”
  萧玄谦盯着他看了半晌,脸上阴云密布,随后却忽然泄了气,他一边抬手按了按突突跳动的额角,将那股对自己无能的怒火压抑下来,一边道:“退下吧。”
  “是。”
  张则退出殿内。小皇帝的脸色很不好看,面沉如水地无声片刻,随后又披着衣服重新点亮烛台,坐到谢玟身侧,像是颇受打击似的。
  “谈谈正事?”谢玟好像没听见张则的话,他不是很在意地道,“趁你脑子还清醒,不在我面前发疯,我问你,简风致关在哪儿?”
  萧玄谦很不理解他这不大在乎的态度,但忍了又忍,回道:“我让沈越霄看着他了。”
  “小沈大人?”谢玟愣了愣,想到沈越霄毕竟是萧九的人,掌管密牢那么久,套话摸底的本领有一无二,但还是追问一句,“他俩在……后殿那儿商量怎么喂马呢?”
  萧玄谦道:“也可能是驯马。”
  “好。没有缺胳膊少腿,还行。”谢玟期望不高,叮嘱道,“那孩子人很好,对我有救命之恩,你不要折腾他,查清楚就放走他。”
  萧玄谦看着他,听得牙根痒痒,沉默了半晌。而谢玟似乎像是慢慢摸清他的阴晴不定似的,又悠悠地补了一句:“你要是再动我身边的人,就要气死我了。”
  小皇帝果然不敢,甚至还由衷地感觉到一些委屈,闷不吭声地听着。
  “周子跃这件事……”
  “不许这么叫他。”萧玄谦忽然抬头,眼眸如寒星,“不许叫他的字。”
  谢玟话语顿住,一时没明白对方在意的点在哪儿。本朝的语言习惯是彼此称字以示亲密,谢玟对周勉毕竟曾经也是真的当过朋友,所以才没改过口。
  “……老师很久没这样亲密地叫我了。”萧玄谦低声喃喃道,原本平稳的语句中忽而满溢出森寒的杀意,“他不配您这么待他。”
  这两人对彼此的攻讦几乎一模一样。
  “好。”谢玟继续道,“周勉虽死,但老将军的旧部已回京述职,因谋反罪名,这是一桩大案,他们暂且不敢妄动,你这么冷着几日,想必那些武将会有些许试探。”
  “试探什么?”
  “试探你是只格杀周勉一人,还是连那些功臣旧部都要带累。他们要及早打算。况且那群人闹起来……”谢玟说到此间,忽然一停,思索着道,“我数年未在朝中,不知道你待百官如何,又是怎么摆布他们的,这些事原本你自己做主就行了,我其实早就不应该……”
  萧玄谦摩挲着他的手腕,为对方的伤处心里烧灼如火,低声道:“……他们不值得您用心,老师只管在我身上用心就行了。”
  谢玟话语一滞,如鲠在喉地顿了顿,敛回目光。小皇帝朝中稳固,不必用他插手……既然早就知道萧九手里的权利碰都碰不得,偏要凑过来犯什么贱。难道萧九说他改了,凭一面之词,就能全信了吗?活了这么多年,未免也太天真了。
  他缓慢地吐出一口气,只当没说过这些话,闭上眼安静了片刻,轻声问道:“……那个叫文诚的小太监,你也一并杀了吗?”
  萧玄谦拨弄着他的手指,将纤瘦的指节来回抚摸了几遍,道:“老师是想留着审一审?”
  “我哪有这个本事做你的主。”
  萧玄谦心绪浮动,他一听到对方划清界限、产生距离的话语,就觉得极为躁怒抑郁,很想摔碎砸烂些什么东西……在这个过程中,难免让他明明如此心爱对方、却又因为妒火、因为不甘,因为种种原因而伤害了他。小皇帝忍耐着亲了亲他的指尖,低声道:“您不要这么说。”
  谢玟冷不丁地抽回了手,场面便又陷入僵局。萧玄谦望着他的脸庞,他时而觉得对方待自己仍旧那么温柔宠爱、时而又感到好似自己就算跟谢怀玉紧贴、靠得极近,也弥不平对方冰霜一样的疏离和抗拒,他的老师待他那么好,难道只是一夕之梦,是不真切的幻觉么。
  他一心都在谢玟的伤上,没有注意到自己被猫抓伤的爪痕也在渗血。直到那只长毛玉狮子再度钻进谢玟的怀里,他才被吸引了视线。
  萧玄谦盯着玉狮子的头顶,看着老师的手慢慢地抚摸过去。冷夜烛光,他很想跟这只猫交换一下,谢怀玉总是拒绝他的亲近……连好好地多看他几眼都不肯了。
  猫咪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做一样,只知道往谢玟的怀里趴着,它摇晃着尾巴,分明年岁很大了,但却看不出来是一只老猫。
  玉狮子是谢玟送给他的。
  只是养了这么久都不熟,它的心里还是只喜欢老师……或许这也算是宠物随主人,他的心里也只有老师。萧玄谦有些挫败地收回视线,他沉闷地道:“它掉毛的。”
  “嗯?”
  小皇帝靠过来,根本没把猫放在眼里,他俯身抱住对方,铁了心要跟谢玟同榻而眠。玉狮子在两人之间挤得翻滚了一圈,然后猫头挣扎地探出头来,大声怒斥:“喵喵喵喵——”
  谢玟道:“难道你是不掉毛的猫?”
  “我是。”皇帝硬要指鹿为马,指人为猫,也没人敢反驳。他把玉狮子扒拉到床底下,然后不由抗拒地环抱住他,明明是命令,可又很期许地道,“您也摸摸我。”
  隔着数年的嫌隙和崩盘,隔着一局早已僵不能动的死棋,他被这么个人折腾得死去活来一遍后,竟然还能幻觉似的从萧九身上看到当年的模样,谢玟走神了一瞬,随后又笑了笑,不置一词地容许他靠过来,闭上了眼。
  熟悉的呼吸声,熟悉的温度和怀抱……还有紧随着一切美好之后的分崩离析、鸟尽弓藏。谢玟就算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清楚,既然要他死,又为什么依靠他、挽留他、说什么离开他就活不下去?人的言行真能如此的相悖,真能这么两面三刀、表里不一吗?
  他想起对方登基不久时、在李宰辅府上的那场宴会。萧玄谦已不需要他,所以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掰掉他的心血、势力、亲友,他不知收敛,仿佛要谢玟众叛亲离、一无所有,才能安心。
  至于什么奏章、什么参本,都是一纸说辞。谢玟费尽心机、殚精竭虑地准备好一切,打算让周老将军功成身退,让萧玄谦登基便收回兵权、兼有美名……可他却不领这个情,他要一笔笔清算登基前的帐,要这些三朝元老匍匐在他脚下磕头认错、或是死无葬身之地。
  那场风波虽是因他跟周勉私交过密而起,但最终的矛盾却是落在朝野之争。那一日,谢玟第一次见到了一个暴君的雏形。他被压倒在冷硬的桌子上,粉碎的茶盏碎片、裂开的笔墨纸砚,小皇帝的气息浓烈可怖,既刺入他的心,又侵吞他的骨血。
  鲜红沾满雪白的宣纸,他被扣着腕,在血迹流淌之中被狠狠地咬了一口,仿佛对方就以伤害他为生、以此才能取得快慰。他那时真的以为,萧玄谦既要侮辱他,又要杀了他。
  碎片刺穿肌肤、齿痕、还有他至今不敢回忆的那场可怕情/事,萧玄谦一次又一次把他拖回来按在怀里,不允许他逃走,像是被一匹恶狼拆碎了全身,反反复复、没有尽头。那股痛几乎劈进脊柱里,他陷在新帝的怀抱里,赤金帝服染透了血迹,还染上一些别的什么液体,他脑海混沌,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谢玟急促混乱的喘息,他全身都在颤抖,被暴怒吞没,被咬住喉骨,萧九的气息寒冷可怕,他想说什么哄哄对方,就像是过去一样……可他却讲不出来,那些温柔的字眼如鲠在喉,比对方这种发疯的强迫侮辱还更令他觉得残酷。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难道我亏欠你什么吗?
 
 
第23章 酒吻
  谢玟痛楚难当之间,断断续续地浮现出自己以前说过的话。他似乎对自己确认过,这世上能改变一切的只有萧九一个人,没有人生来就这样极端的,他会好好教出一个明君……他说了很多不辨是非、自欺欺人的话。
  他背离整个世界、背离所有原本的故事,选择了萧玄谦。
  他太自负了,总是自诩局外人,自以为能教出来一个贤明的好皇帝……结果只不过是一个失败的英雄主义者。真情和多年的宠爱全部被踩在脚底下作践,日日夜夜筹谋算计、为之计议长远,最后只得满盘皆输的一局残棋。
  连一点尊重都得不到。
  在最为水深火热的间隙里,萧玄谦贴近他的耳畔,念念不忘地重复着那句话。这场欢/爱似乎并不是为了欲/望,而是小皇帝为了宣誓某种主权、得到某种令人安心的结果……萧九仿佛觉得,只要谢玟一无所有只有自己时,就会彻彻底底地属于他。
  可这些手段,这些责难,只不过一次又一次地让谢玟心灰意冷,积攒到足够的失望罢了。
  萧玄谦没有被教导过,爱慕一个人究竟是怎样的。
  因为那一次经历,让谢玟产生了很严重的后遗症,他再克制、再掩饰,也没办法将自己下意识地躲闪和逃避藏起来。就像他现在总是无法信任萧玄谦一样,哪怕小皇帝表现得这么情深意浓、这么驯顺,可焉知这不是下一次翻脸崩盘前的警告?
  子夜,谢玟又梦到了这一幕。他本来就难入睡,回忆里那些痛楚仿佛还残余在他身上,醒来时看见萧玄谦的脸,忍不住气息一滞,半晌才回过神。
  “又想起来了?”童童问。
  “嗯。”
  “我这样劝你,你也不能对萧九真的冷心冷性。这些年你因为他弄了一身的伤,在牡丹馆的时候,哪个娘子不说你是玉雕的人,君子品行。可狗皇帝非要把你摔碎了看看,芯子里面是不是透亮如冰的——他还算是个人了?”
  谢玟将对方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挪开一点,翻了个身,跟童童道:“他不算人,我教得是条狗吗?”
  “知恩图报是狗,他充其量不过是个养不熟的狼崽子。”童童很嫌弃地道,“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咬你一口,你说他是不是有什么癖好啊,不在你身上留点印子就硬不起来?怀玉……”
  “太吵了。”谢玟叹了口气,“天亮再说。”
  童童闷了口气,不高兴地憋了回去,还不忘再嘀咕一句:“不知道你看上他哪里……”
  谢玟没回应,他安静了一会儿,才慢慢地又睡着了。在他的身后,另一人的手似乎待他呼吸平稳了才抬起来,很小心地给他重新盖了盖被子,似是想碰碰他,又不是很敢,于是只很轻地摩挲了一会儿老师柔软的发梢。
  萧玄谦在谢玟转身时就醒了,但他没有动,也没发出声音。在对方不在的这三年里,他不知道有多少次梦魇惊醒、周遭空无一人……于是常常夜深人静时,萧玄谦才时而想通、时而想不通地发觉:自己满身是刺,强行靠近只会让谢怀玉受更多的伤、离他越来越远、但这样的醒悟往往只是一瞬……等真的看到这个人的时候,萧玄谦还是会不顾一切、不择手段地把他留下来。
  ————
  天明之时,萧玄谦更衣上朝前,实在耐不住心火煎熬,垂下眉目轻轻地亲了他一下,一吻落在脸颊。
  谢玟的睫羽动了动,但没有醒。
  小皇帝经历了这空白的三年,吃足教训,把自家老师当成一个易碎的玻璃水晶人,再加上前几天那桩事,愈发觉得谢玟很是脆弱、不敢惹他生气,所以只是目光眷恋地看了他片刻,随后将崔盛和自己的贴身近卫留在谢玟身边,悄声离开。
  崔盛留在殿中伺候谢玟,文诚反叛之事一出,崔盛连夜将所有近身伺候的内官宫人盘查了一遍,往来书信、家族底细,全部排查干净,此刻在这里伺候的人,全都是可信之人。
  萧玄谦大概走了一刻钟左右,谢玟就睡醒了。他的脑袋里隐隐有些钝痛,即便休息够了也时而发作。这些年心神虚耗、谋划盘算的报应果然找上门来,积劳成疾。他洗漱更衣、一概料理清楚之后,才想到昨晚问出的话——简风致跟沈越霄在一处。
  谢玟将小皇帝给他戴的脚链卸下来,免得像个以色侍人的物件似的挂满了装饰。随后看向不言不语的崔盛,道:“崔内官。”
  “老奴不敢。”崔盛躬身低头,应道,“您吩咐就是。”
  “是这样的。”谢玟叙述道,“昨夜萧九跟我说,可以让我去监督小沈大人的差事,他一个文士,恐怕养马不尽心,我正好也闷着没事,所以想去看看他。”
  崔盛面色犹豫,心说陛下何曾这么吩咐过,迟疑道:“谢大人……”
  “难道萧玄谦跟你说,不让我出门么。”
  崔盛不敢答应:“绝无此事。”
  “好。我还以为他把我当个金丝雀、养个玩物取乐。”谢玟看着他道,“难道他对我说的不是实话,仍旧限制我的行动自由?”
  他说着说着,便露出几分黯然的神色。崔盛登时鼻尖冒汗,着急得不知说什么才好宽慰:“谢大人何必这么想?陛下至今后宫空虚,连个妃子都没有,全都是为了大人您啊。”
  谢玟心中一跳,略微有些错愕。
  崔盛道:“老奴伺候陛下已久,虽然不敢揣摩上意,但也能看出一些端倪。天子虽然嘴上不说,但唯独把您放在心上,从王府、东宫,再到龙位,他身边连个纾解寂寞的人都没有。”
  “……”谢玟片刻无言,随后低声笑了一下,“他要是不洁身自好,就更恶心我了。”
  崔盛只恨自己长了耳朵听见这话。他稍一抬头,便对上谢玟清冽如泉水的眸光,他耐不住这样虽不威慑、却有十足分量的视线,斟酌犹豫片刻,还是道:“老奴跟随大人同去。”
  话音刚落,崔盛便叫来亲信让人告诉陛下去。随后再近身服侍、给帝师大人穿好了披风,才陪同谢玟一起去后殿。
  过了中秋,一日寒过一日。宫中只有这一处养马的地方,陛下的宵飞练就在这里。这匹骏马的名字跟殿里那只白猫的名字正相反,尺玉宵飞练原本是形容猫的,用在了烈马身上,而照夜玉狮子本来是神骏的代称,被当做了小猫的雅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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