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边的人轻轻叹了口气。
微生尘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办,身下的支撑忽然塌陷一边之后,他下意识就抓住床单维持原来的位置不动。
可是正常熟睡的人本来是应该遵循万有引力定律,一直顺着坡度滚下去。
他是一直保持这个姿势装睡好,还是立刻坐起来背诵惯性定义再顺势滚下去好呢?
在线等,挺急的。
......
有只手从被子的缝隙钻进去,以一种轻柔但不容置疑的力道把微生尘的小脑袋从里面挖出来。
纤长的手指顺着发丝垂下的角度一路划下,激得微生尘头皮发麻。
越是到这种时候,偏偏他的思维却很发散。
“穿过我的秀发的你的手。”
微生尘忽然想起海带炖猪蹄了。
百花宴上他被臧沧抓走,说了好些事情,又受到一番惊吓,没吃到多少东西。
后果就是现在他肚子突然很响亮的咕唧一声,在寂静的夜里简直像耳边炸了一个响雷。
社死现场。
微生尘的脸已经被谈洛从被子里面挖出来放在腿上,此时此刻他连当个鸵鸟的机会都没有。
他紧张得无意识咬紧嫣红的唇,把露在外面的饱满唇肉吮得亮晶晶的,在月色里泛着莹泽的光。
上方传来闷闷的笑声,谈洛显然是听到他肚子的叫声了,此地无银三百两并没有什么用处。
揉揉微生尘平坦但柔软的小肚子,谈洛温声询问:“想吃什么?”
“我给你做。”
热热的吐息洒在微生尘脸上,他恍惚间真以为自己和谈洛是很平凡的一对夫妻,而妻子要亲自下厨抚慰晚归丈夫的辘辘饥肠。
浓密的睫毛颤颤的,微生尘下移的视线却突然扫过谈洛的手腕,银闪闪的一片光晃得他头晕目眩。
那只玉环上镶的银饰,分明和他手上这只金镶玉是一对!
夜静寂寂一片,许久没有回音。
谈洛意识到微生尘的情绪不对,此时小人儿神情木木的,像是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
怀里荏弱的身子细细颤抖,如膏似脂的皮肤若玉石般寒凉。
他伸手握住交叠在一起不停抓来抓去的小手,双掌合在一起摩擦生热。
“是冷了吗?给你煮些京米粥喝怎么样?”
微生尘回过神来,有气无力地笑笑:“好呀,还想吃莴笋呢。”
谈洛含笑应下,撑着自己回到轮椅上,慢慢滚动车轮出了寝房。
车轮碾压地面咯吱咯吱的响声逐渐远去,微生尘久违地敲敲系统:【统哥,在吗?】
过了很久,久到他都以为系统的信号断掉,才得到回音。
【不好意思,刚刚回主世界处理一点数据,玩家有什么需求吗?】
微生尘感到很奇怪:【你不是游戏早就设定好的数据吗?怎么会像人工客服一样处理事务?】
系统仍然是原来冰冷的电子音,但不知道为什么微生尘总能听出来一点人性化的情绪来。
【根据玩家等级的增长,系统也随之升级了。】
在古代副本呆得太久,微生尘快和高科技世界脱节了,但是他还是隐约感到哪里不对劲。
似乎这种程度的人工智能...他还从未见过。
【如果我不想玩这个副本了,可以直接脱离吗?】
【系统暂时出了些bug,等维护好之后可以立刻送玩家离开。】
【我现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想开下弹幕看看观众的意见。】
【抱歉,弹幕权限已锁定。】
除了系统本身以外,微生尘与现实世界几乎完全失去联系。
系统bug在上个副本里早就初见端倪,可是“很快”被修复,所以他并没有在意。
微生尘发现他在怀生平台的所有玩家里面算是一个极为特殊的存在,他原本以为是他签的合同是独一份的原因,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在“o权运动”副本里,他以微生家唯一小少爷的身份生活了十八年才恢复现实世界的记忆。
副本里的数据做得非常精良,至今人事物都历历在目,在记忆中那么清晰真实。
按照平台承诺上的说明,每次进入副本都是沉浸式体验,倒换记忆。
而结束后,就好像大梦一场,在副本里的记忆变得模糊,因此需要录刻视频留念。
但是微生尘却惊悚的发现,他仍然保存着完整的上一个副本的记忆。
甚至因为时间更近,所以比原本的记忆更加清晰。
S大宿舍楼下染着露珠的青草,清晨啾啾的黄鸟。
庞大而充满机械感的机甲,在掌心里晶莹透明的能源核。
或许他是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郎。
也有可能他早就是一个历尽沧桑的中年人了。
植入记忆与抹除记忆的技术刚出现时,一直被研究所死死压着,秘密继续进行实验。
消息一经泄露,虽然只是朦胧的一个轮廓,却引起外界轩然大波。
把A的记忆换到B的精神体中,再将B原本的记忆抹除,那么这个人究竟是A还是B?
C的身体因为事故损坏,D精神失常但身体康健。
那么在将C的记忆复刻到D的身体里的同时销毁C原本的躯壳,是算救活了C或D,还是同时杀了两个人?
社会伦理的更新速度还远没有达到能解释技术匪夷所思发展的地步,但如果不顾伦理一味发展科技,最终人类只能在疯狂中走向灭亡。
微生家也算是上流圈子里顶尖的世家了,但是他们家从来没见过怀生平台的创始人。
幕后之人究竟是谁?
超出常理的技术水平,几乎不用氪金的游戏规则,一切的指向似乎都明了起来。
研究所!
像微生尘家里一样有权有势的不多,但也不是一个没有。
臧扶谈三家算三个。
可是只有微生尘签成了特殊合同。
之前他在论坛上看过游戏攻略,里面有其他玩家吐槽每次打完副本之后第二天有疲惫感,甚至有神经敏感的觉得脑仁疼。
可能是游戏状态下,大脑皮层过于活跃,只能保持浅眠,没有得到最充分的休息。
但微生尘起来之后只觉得神清气爽。
他身上可能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才让那些人把底线一退再退。
微生尘在床上呆呆地坐着,清澈的茶瞳空洞无物,花瓣形的唇嫣红一点,乌发覆面眉眼如瀑。
翠色的粥在陶碗里盈盈一汪,小碟中的莴苣静静卧在浇汁中间,看起来清爽可人。
揉乱微生尘毛绒绒的小脑袋,谈洛在床上放了一个小木案,把粥菜布好。
小瓷勺柄被塞进没握紧的拳头里,玉枕上横着两根精致的象牙筷。
一夜无话。
......
偌大的都城里行人套上厚实一些的长衫,厚厚的落叶积在地上,踩一下簌簌的响。
清朗的天空都被灿黄的植被镀上泛金的光晕,城郊的乡村田陇里撒下一圈圈汗水。
微生尘的话和他的胃口一样变得越来越少,系统心照不宣地保持沉默。
谈洛像是个被冷落的糟糠之妻,每日里只是变着花样做小国师喜欢的吃食,但是享用的人却并无品尝的兴致。
转眼间到了皇家秋猎时节,一直对小国师表现得非常热切的臧沧不出意料在第一时间送来请帖。
本朝皇帝并无妻妾子嗣,有资格受邀参加秋猎的,都是世袭爵位的旁支,或是深受信任的年轻官员。
年老的大臣,和那些位卑人微的小官都被放假休沐数天,没有这种在王权贵族面前露脸的机会。
臧沧整理好骑装就兴冲冲的到国师的帐篷里寻微生尘,不期然在门口碰到滚动轮子正想进去的谈洛正和守卫的侍从交涉着什么。
那阴魂不散的家伙还是一身丧气的白衣服,却看上去清减了许多,虽然表面上还维持着标志性的缱绻笑意,但仍能从那双桃花眼里看出几分勉强。
看到皇帝过来,把守的侍卫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陛下,侍卫长在里面,吩咐臣看好门莫要让人进来。”
话还没说完,臧沧已经掀开帘子闯进去:“孤倒要看看什么东西是孤看不得的。”
小国师乖巧坐在软塌上,任由侍卫长给他打理衣物。
身材俊拔的侍卫长从后面给小国师披上银色护甲,优秀的臂展可以将娇小的身材圈得严严实实。
侍卫长细心地给小国师整理衣服前襟,从门口的视角来看姿态亲昵得简直快吻上去了。
第31章 国师在上
少年一身黑色劲装,银甲在正午的太阳下亮闪闪反光,极简单的装束却衬得粉白一片的小脸靡艳惊人。
高大骏马有一身黑亮顺滑的皮毛,鼻息响亮,体型剽悍,看上去就有种桀骜不驯的帅气。
身材俊拔的侍卫长骑在高头大马上,一手勒紧缰绳,一手伸向立在下方的小国师。
灿灿的阳光为线条冷硬的眉眼镀上淡淡的温柔,有如舞会的绅士向着心仪之人发出礼貌的邀约。
完全无视谈洛早就准备好的马车和臧沧沉郁阴鸷的注视,雪肌腻理的指尖轻轻回握在宽厚有力的手心里。
荏弱而固执。
由于过人的家世与容貌,微生尘在人群中是绝对的焦点与核心。
但他明白,除了这些与生俱来的幸运,自己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智商可能中等偏上,情商却笨拙得一塌糊涂。
天生的感情迟钝让他无法回应众人的痴狂。
歇斯底里的喊叫,如影随形的跟踪,近乎便太地搜集他用过的每一件物品。
随手放置的物品,扔在门口的垃圾袋,也会被人一寸寸翻遍。
他没有那么努力,能力也很一般,不想迷失在众星捧月的幻梦中。
在愧疚、烦闷、自我否定中,他有时又安慰自己“奋斗的毅力、坚持的耐心和智商情商、容貌家世一样都是一种天赋。”
听上去很有道理,但他骗不了自己。
......
参与其中的武将不算太多,反而是年轻文官和贵族子弟在来人里占了大半江山。
因此早在围猎开始之前,为保证安全,侍卫长就带人把场内的猛兽清理干净。
立秋之后没有降水,这时节正是秋老虎肆虐的当口。
年轻猎手大多穿着单薄,光洁的额头渗出密密的汗珠,又被蒸发殆尽。
红红黄黄的草木给微生尘白得晃眼的脸颊打上一层薄薄的橘色。
也许是因为身体里黑色素含量太少,微生尘本该是深重乌木色的发丝呈现焦糖色的棕咖,仿佛在阳光的爱抚下散发出甜蜜的气息。
浅茶色的猫瞳像是浸在水里的琥珀,玲珑上扬的眼尾无声地勾人。
雪白一片的粉脸上,只有唇瓣是唯一的亮色,嫣红娇淬得泛着淡紫的妖异,在单手就能制住的尖细下巴上方,显得些许憔悴,宛若逢秋凋零的艳花。
热浪滚滚席卷而来,简直快要拥有实体似的,整个猎场里都弥漫着汗水蒸发的淡淡气味。
可微生尘只觉得遍体生寒,冷气像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一样,如疽附骨,阴魂不散。
身后年轻男生的身体源源不断散发热量,微生尘不自觉窝着身子往里面钻。
往年秋猎都是在凉爽的雨后,扶稷在这枯燥酷热的金色围场里愈发觉得口干舌燥。
怀里荏弱软糯的小团瑟缩着,腻理温凉有如上好的冰丝,林间草木的冷香将侍卫长裹在网里,体温不降反升。
画面由于极大的体型差显得高低错落,协调和美得刺人眼目。
臧沧修长手指抓在明黄的甩旗上,收得越来越紧,骨节泛白。
细细的旗杆以一种奇快的速度划出凛冽的破空声,皇帝沉沉的声音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发出狩猎开始的信号。
几乎在听到信号的同时,侍卫长马鞭一挥,犹如离弦之箭一骑绝尘。
瞬间冲击的惯性把微生尘紧紧压在扶稷宽大的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把他嵌进去。
扶稷鲜衣怒马,怀抱心爱之人,周遭的空气如流水一样被甩在后方,策马奔腾间挥洒少年意气。
他马术极佳,胯.下乌驹矫健腾跃,迅疾地向着围场中心奔去。
剧烈的颠簸使得两个身体撞来撞去,巨大的体型差让微生尘几乎压倒式落败。
沉闷的恶心感从下.腹涌上喉头,微生尘脑袋昏沉,钝钝地有呕吐的欲望。
纤薄如柳的少年一下下被.迫撞击,发出细弱婉转的哭喘,带着小勾子一样的颤颤的尾音。
惊慌中的啜泣仿佛小锤子一样敲击着扶稷心脏最薄弱的一部分,手上不由得抖着缰绳放缓速度。
这时旁边忽然投来一大团黑色的影子,侍卫长大人回头一看,皇帝骑在白金色的高头大马上,眉眼冷峻,神色睥睨。
扶稷自认马术无人能及,但臧沧的马却是从遥远北国专门进贡的,血统高贵,日行万里。
更何况他怀里还带着个白瓷一样娇养的人。
“真不知道观里的师傅是怎么教你的,被人带着骑马也能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
话是对着微生尘说的,可臧沧的眼睛却还盯着扶稷,横在锐利长眉下方的瑞凤眼无声地质疑侍卫长低劣的骑术,空气中弥漫着激烈交锋的火.药味。
完全无视扶稷恼怒的目光,臧沧当面挥起小锄头挖起墙角;“要不你过来孤这儿?孤教你骑马。”
微生尘却没忘记臧沧和谈洛之前干的事情,娇里娇气的小国师从来不会和让自己不开心的人在一起。
“我不要。”
非常严厉的拒绝,却并没有什么威慑力,像是爪子牙齿没长齐的幼猫在哈人。
当面被毫不留情的断然拒绝,臧沧却不肯落下风,只是不知所谓地冷笑一声,策马扬鞭,紧紧跟着黑色骏马上两个人的步伐。
不前不后,亦步亦趋。
皇帝的马血统更优良,单兵作战张弓搭箭回旋的余地也更大,每每总能在侍卫长之前把野兔飞雉打下来。
这样小半天下来,扶稷几乎一无所获。
微生尘虽然不想搭理臧沧,但是男生天生就热爱这些骑射猎杀的活动,看着男人调试弓弩的俊拔身姿,偷偷探出毛绒绒的小脑袋,圆圆的浅茶色猫曈用余光悄悄偷看。
扶稷有些气闷,小国师呆在自己怀里还总偷看别人,灵动狡黠的目光怎么也藏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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